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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苹果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三三章 朝议(中)

    大庆殿内人声渐静,众臣静立等待仁宗赵祯发话,赵祯面有忧sè,神sè倦怠,扫目注视殿下老老少少高高矮矮的众大臣,叹了口气道:“众爱卿,今rì这几件大事让朕颇为头痛,件件重要,这第一件大事朕自得报之后实不忍宣于众卿,压在案头十余rì,犹豫不决。”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什么事让皇上如此心忧;吕夷简晏殊等人当然知道此事,但皇上不说,他们自然不便说出。

    “圣上,还是罪臣代为叙说为好,此事乃臣之过,臣责无旁贷。”身材高大健硕的韩琦从班列中走出来,跪在阶下高声道。

    赵祯看了看他满脸身的风尘之sè,再叹一口气道:“也好,韩卿可将此事说与众卿听听,起来说罢。”

    韩琦面sè沮丧,谢恩起身,静默了半晌用低沉的声音道:“诸位大人,西北战事遭受重大不利,半月前,我军与西贼李元昊军在渭州北好水川遭遇,我军中西贼jiān计中伏,六千余人阵亡,大将任福等将校军官数百人战死殉国了。”

    韩琦语声哽咽,泪如雨下,眼前仿佛又回到了那惨烈的战场,战败后韩琦亲率大军接应,并立即下令退军,在半路中,阵亡将士的父兄妻子几千人,号泣于韩琦马首前,那情景历历在目,惨不堪言。

    众臣哗然变sè,一直以为西北战事只是呈胶着状态,胜一场败一场呈拉锯之势,人人心中都知道,只要胶着起来,西夏李元昊便一定是退兵之局;持久作战打得是消耗之战,国力的差距会让李元昊最终筋疲力尽,虽然大宋亦有自损,但相对于失败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万万没想到,好水川一战竟然阵亡六千人,按照这样的比例,战死者起码两万人,西北宋军总兵力不过十万人,这么一来实力对比的天平轰然倾向西夏军一边,怕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韩琦用袍袖擦了擦眼泪继续道:“今年chūn天,西贼十万大军进逼渭州,渭州无险可守,是臣下令退守怀远城,并任命任福、桑泽两人率两万八千人前去御敌,临行前臣曾跟任福交代‘绕而攻其腹背,可战则战,不可战则据险设伏劫其归路,需有度有节,苟违节度,虽有功,亦斩之。’,初始在张家堡小胜,夏军败退之后沿途丢弃物资,臣得报之后惊觉是佯败之计,忙命人飞骑传令任福莫要追赶,但任福贪功,信使到时,他已经率军追至渭州好水川,以致有此败绩,臣……”

    “韩副使,你是在推脱罪责么?任福已死,你此刻如此说话,是要将罪责推到任福头上,这么做有些不太妥当吧。”吕夷简直接打断韩琦的叙述,大声道。

    众人纷纷附和,嗡嗡额指责韩琦不地道,拿死人来档罪。

    “臣只是据实上奏而已,臣自知有罪,但臣之过臣来当,非臣之过自然需要向皇上奏明。”

    “说的倒是堂皇,难道皇上会冤枉你不成?还用得着自己来申诉,老臣没记错的话,你本力主攻策,与夏军决战,认为拖延时rì,财政rì绌,难以支撑,康定元年你来京献策于皇上曾言:元昊虽倾国入寇,众不过四五万人,吾逐路重兵自为守,势分力弱,遇敌辄不支。若并出一道,鼓行而前,乘贼骄惰,破之必矣。这可是你的原话?”

    韩琦道:“是我的原话,不过……”

    “既然是你的原话,当rì说只有四五万贼兵,今rì好水川一战怎么又冒出来元昊的十万大军出来了,而且你本极力主张进攻,那任福只是尊你之命,怎地此时又说他贪功冒进,前后矛盾之语,甚是不妥吧。”

    韩琦颓然道:“吕相所言是有道理,但下官所言五六万兵之时乃是去岁,今局势大变,已经与去岁大有不同,故而……”

    “韩大人,本相本来佩服你的为人,果敢勇决不拖泥带水,今rì你却叫本相瞧不起了,你这些理由根本站不住脚,去岁五六万,今年就有十万了,难道元昊会变出来这一倍的兵力不成?抑或是辽国借兵于他?很显然是你判断局势失误所致,此事呢要负全责。”

    韩琦不在言语了,脸sè难看之极,此番百口莫变,这些责任只能自己来担着了。

    仁宗皇帝托着腮坐在宝座上听两人辩论,一言不发,这是他的老习惯,也是他的jīng明之处,他从不参与臣子之争,也不公开表示偏袒,对于此事而言,他更关心的不是谁有罪谁担责任的问题,而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但相关人等需要受到责罚,这是肯定的,所以他不出声,只是静静的听。

    “责任不能由韩副使一人来担,臣也有责任。”头发花白黑瘦枯干的范仲淹忽然站了出来,这位范希文大人貌不惊人,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留下岁月风霜侵袭的斧凿叨客之痕。

    “范大人,你有何责任,此事与你无干,你本率部驻扎在耀州,此事与你无涉。”韩琦生怕再扯上一个人,边打眼sè便道。

    “韩大人,你我共负西北军务之责,西北之事当共负其责,焉能说与我无干。”

    韩琦急的差点跳脚骂娘,我都要实话实说盼望皇上能从轻责罚,你倒好,偏偏将漏子往自己身上扒拉。

    范仲淹不以为意,坦然道:“皇上,不但臣有责任,还有人更要负起责任来。”

    赵祯静静道:“你是说夏大人么?”

    “正是夏大人,身为经略安抚使,臣与韩副使皆为其副职,此番战败,责任当由我三人共同承担。”

    众人的眼光转到站在枢密使杜衍身后的夏竦身上,夏竦五短身材,面目白胖,但看外表决计想不到此人便是西北十万宋军统帅,街头上看到此人会被误以为是谁家的小富翁,但你若与他对视,会发现此人的眼睛里透着一丝让你寒到脚底的冰冷。

    此刻夏竦面目铁青,见众人的目光投到自己身上,知道这次逃不过了,暗自咒骂一声出班跪下。

    “陛下,臣以为夏大人对此兵败并无主要责任,昔rì韩范二人受皇命去西北之时,韩琦曾请求皇上授予他和范仲淹全权军责,当时臣与夏大人曾反对过,但后来为顾全西北局势,同意军务上韩范可自行决定,夏大人总揽后勤诸事务,此番是军务上的问题,自然跟夏大人无涉;范大人言三人共负其责,这是硬拉着夏大人担责任,臣以为大大的不妥。”

    说话的是枢密使杜衍,枢密院乃是大宋军事最高机构,枢密使之职换句话说便是三军总司令,杜衍这话一出口,分量可想而知。

    赵祯皱着眉头道:“杜爱卿说的有理,这事朕记得清清楚楚,韩琦、范仲淹,你们莫要忘了当rì在朕面前所说的话。”

    范仲淹叩首道:“罪臣万死难辞其咎,但是此事确与夏大人有关,臣岂敢胡乱攀诬他人。”

    “哦?那你说理由给朕听听。”赵祯知道,西北最终还是要靠韩琦和范仲淹两人顶着,只要范仲淹能说出理由来,他不介意拉着夏竦一起治罪,话说回来,人多了自己稍后处罚的便可以轻一些,毕竟三人共担,罪责便在心理上小了很多。

    “好水川之战,表面上看是军事失利,但实际上还有一个原因皇上有所不知;任福所率前锋两万八千人前去怀远截击西贼之兵,当时军务紧急,每人只带了一天的口粮,后续粮草韩副使曾要求夏大人清点押送前线接济;但直到大战结束之后,夏大人的粮草尚未上路,彼时任福军已经出军四rì;可想而知,任福军近三万人饿了三天的肚子在和元昊十万大军作战,焉能不败?任福冒进有欠斟酌,但这后援之责又是谁之过呢?”

    范仲淹越说越激动,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巴掌扇到跪在身旁的夏竦的头上。

    “夏竦,可有此事?”赵祯怒了,夏竦一向办事jīng明,此番怎么会出这样的大错。

    “启禀皇上,臣罪该万死,当rì韩大人确和臣谈及此事,但军营中存粮告罄,若运往前线,后营数万大军以何为食?转运使庞大人供应大军的粮食越来越少,臣亦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可奈何之举啊。”

    众人听了夏竦的辩解,全部傻了眼了,得,一条绳子上的蚱蜢,一个个全部扯出来了,一个也跑不了了。

    众臣的目光又投向了站在晏殊身后的庞籍身上;赵祯头疼的要死,眼看一个个全部牵扯进来,这庞籍若是说三司供应不力,再扯出晏殊来,那可真有好瞧得了。

第二三四章 朝议(下)

    更新时间:22--

    庞籍面不改sè,众人眼光都看着他,他却无丝毫惊慌之sè,坦然出列,朝赵祯叩拜已毕,不发一辞站立一旁。

    众人本以为他会辩解一番,或者是要对拉他出来的夏竦反驳一番,却没料到此人默不作声,并无激烈的反驳。

    赵祯问道:“庞卿,夏竦所言是否属实?”

    “启奏皇上,夏大人说的是实情,最近军粮确实供应不上,臣有罪。”

    众臣都很意外,庞籍打得什么主意,不加辩解的甘心领罪这绝不是庞籍的作风,新进的官员不了解庞籍,但诸如吕夷简、杜衍、晏殊、夏竦等老油条们对庞籍了如指掌;此人绝不肯吃半点亏,他若甘心领罪,除非太阳打西边出山。

    “军中粮草都无法供应,你这陕西转运使难辞其咎啊,你倒说说,是朝廷供应不及,还是你自身的原因所致?”赵祯尽量避免激烈的言辞,话语中也只将三司的职责称之为朝廷供应不及,避免拖出来晏殊。

    晏殊当然知道皇上的维护之意,但他却不领这个情,赵祯话语刚落,晏殊便自己主动出班奏道:“启奏陛下,臣有话说。”

    赵祯白了晏殊一眼,心道:“朕没叫你,你自己倒是跳了出来,还嫌这事牵扯的人少么?难不成你又要扯上谁不成?”

    “晏爱卿,朕在问庞籍话,你有话稍后再讲。”

    “臣所言之事,正是和庞大人所言之事有关。”

    “哦?那……晏爱卿便说说看。”赵祯眉头皱起,有些不悦。

    “多谢陛下恩准,臣这里有三司近一年运往前线的粮草总数字,以前的且不谈,自六月以来,每月三司送往西北的军粮超过十三万石,我西北大军十万余,加上赈济流民,数万民夫吃饭全部算在其中也足够了,此番庞大人所言之粮草供应不及不知是从何时发生的。”

    庞籍拱手道:“晏大人,自入七月以来,粮车队伍便断了,本人正要跟陛下启奏此事,此断粮之事与三司无干,实乃本人考虑不周。”

    赵祯奇道:“三司粮食发出,你们却未收到,这是何道理?难道西贼进了后方拦截不成?抑或有盗匪抢夺不成?”

    庞籍道:“启奏陛下,西贼如何能进得了我腹地作恶,盗匪确实有,但我大队官兵押送,小股盗匪岂敢妄动;臣已经查明原因,粮草经永兴军路送往秦凤路,被阻在凤翔境内野牛山下,道路阻隔,不能抵达前线。”

    赵祯皱眉道:“道路怎会被阻隔,朕记得西北修建有官道,直达边境各州县,官道走不得么?”

    庞籍道:“陛下有所不知,进入七月以来,西北气候反常,遍降数场大雨,粮车走的官道尽数被雨水冲毁,野牛山下更是爆发泥流将穿山而过的数里官道尽数阻塞,粮车不能走,以致供应不及。”

    赵祯道:“七月阻断,现在已近九月,道路还是未通么?”

    “西北战事延续数年,百姓流离严重,加之时有盗匪出没,民夫征集困难,臣去阻塞之处,已经在左近数县征集了近四千民夫挖石开路,九月中旬便可打通粮道;八月供应的近三万石粮草完全是靠肩背手提翻山而过,加上延州库存粮食才能勉强保证大军每rì供应,臣无能,臣惭愧。”

    赵祯沉默不语,老天不帮忙,实在是无法可想,他知道,西北地广人稀,山险路难,没了官道,物资根本运不进去,若是绕道而行,往南是大山横亘,往北则靠近边境,道路不畅不说,西夏军虽是可能侵入,庞籍定是不敢冒这个险。

    “庞爱卿,朕知道你们的苦衷,但这官道无论如何要尽快打通,否则西北大军何以为战?”赵祯无力的道。

    “臣誓死于九月初将官道打通,陛下莫要担忧;粮草供应不及之事夏大人处臣曾知会,此番无粮而出战,确实有些欠考虑了。”庞籍看似随意的淡淡一句,将军粮后勤上的责任一推而开,并将皮球一脚踢往拉他出来的夏竦,平平淡淡中报了一箭之仇。

    众臣被庞籍的手段折服,此人城府深邃,手段老练,那意思好比是在说:我已经告诉了夏竦粮草供应不上,你们却还是要进军打仗,这不是蠢到家了么?此战失利的罪责,你们全权负责。

    韩琦大怒,指着夏竦的鼻子道:“夏大人,怎地此事你已经知道,却不告诉我,兵之大事岂可如此渎职儿戏?”

    夏竦被副手指着鼻子呵斥,若在平时定然勃然大怒,但今rì也只好闭嘴不语,他岂能将自己心中的小九九说出来;本来韩琦和范仲淹两人到了西北前线之后,硬生生将他这个主帅的军事权力全部架空,夏竦心里窝着火,这一次实际上他是故意而为之,想让韩琦吃个闷亏,然后借着这个机会便可以上奏皇上拿回军权。

    本来小胜小负在数年拉锯战中已经平常的很,却没想到这一次败得这么惨,死了六千人不说,还伤了近两万人,漏子太大了,已经影响到了两军实力的平衡,这才闹到了京城。

    此番弄巧成拙,也非夏竦本意,但事已至此,夏竦只能寄希望于共同担责,所以他才拉了庞籍出来,实指望庞籍能了解自己的苦衷,看在平rì交情的份上拉上自己一把,却不料此人睚眦必报,轻轻反咬一口,却是直接将自己送入泥潭。

    “夏竦,你太教朕失望了。”赵祯听明白了,一句话便盖棺定论,夏竦渎职之罪是跑不了。

    夏竦跪下磕头如捣蒜,眼神不住的往一边的吕夷简身上瞄,指望晏殊是指望不上的,此人不落井下石已经不错了,现在只能指望吕相给自己说几句好话了。

    吕夷简暗自痛骂夏竦愚蠢,本来今天他的矛头是对准韩琦和范仲淹,可弄来弄去,将夏竦弄了进来,真是始料不及。

    吕夷简不能看着自己人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虽然皇上不大可能判夏竦抄家杀头之类的重罪,但即便是判个徒刑之罪,今后想翻身也很难了,须得力保他减轻罪责才行。

    “吕卿,依你看来,此事该如何善了?”赵祯当然要征求老宰相的意见,处理这些事,吕夷简无疑比自己老练的多。

    “陛下。”吕夷简从凳子上起身,拱手道:“此番战败影响巨大,我军与西贼实力已经失衡,当务之急是要守住防线,不能让元昊大军入境,至于几位大人之责,倒还是次要考虑之事。”

    众官默默点头,还是吕相看清形势,现在边境已经危急不已,这几个人的罪责确实已经和形势相比微不足道了。

    “但有罪当须罚,否则何以正军心平民意,但老臣想,夏大人和韩范两位大人均是西北领军不二之选,胜败兵家常事,一时的疏忽大意也是有的,人非圣贤,岂能考虑的万般周全;老臣的意见是准许他们几人待罪立功,这量罪上还请皇上从轻考虑为好。”

    赵祯岂能听不出吕夷简话中对夏竦的回护之意,很显然在此事上夏竦的责任最大,吕夷简硬是将四个人捆绑起来说话,其用意便是要自己每人轻轻打一巴掌了事;赵祯也明白,目前朝中上下能够稳定西北局势的还是要看这四人,其他人怕是都不堪用,所以就坡下驴乃是上策。

    “吕爱卿所言有理,有罪当罚,否则难平民意军心,庞籍、夏竦、韩琦、范仲淹、你等四人听旨。”

    四人高呼万岁,磕头听判。

    “庞籍身为陕西四路转运使,未能未雨绸缪预判事端,有失职之罪,但朕以为庞籍能迅速补救,并亲临指挥,措施尚算得当,着革去陕西四路转运使之职,降为陕西四路招讨使之职并知延州;庞卿,你需恪尽职守,切莫要辜负朕的一番苦心。”

    庞籍高呼万岁领旨谢恩,低垂的眼神中虽故作惶恐,但不时流露的喜悦却暴露了他的内心。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此番庞籍虽然失去了转运使之职,却又被任命为招讨使,实际上职责更大了,这就好比是从省委记降到了省军分区司令员的职位上,虽然级别上降了,但是西北现在什么事最大,自然是与西夏作战的事情最大,军区司令员的重要xìng比省委记可大多了;而且在这个任上,只要不出大篓子,进中枢比转运使可容易的多了。

    “夏竦听旨,夏竦玩忽职守,以致有今次之败,罪不容恕,但念在多年镇守西北,功勋宛然,此番法外加恩,着革去陕西四路经略安抚使之职,以戴罪之身判永兴军,卿需自律克己,不负朕之期望。”

    夏竦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头上满是虚汗,这个结果出乎他的意料,本以为会被革职议罪,却没料到皇上居然还是让他在西北待罪立功,这可真是天上掉下的大炊饼了。

    “韩琦、范仲淹听旨,你二人守边有功,但此番兵败亦有计划不周之责,着革去陕西经略安抚副使之责,韩琦降为右司谏、知秦州,范仲淹降为户部员外郎、仍知耀州,西北局势吃紧,你二人须得小心之上再加小心,会同庞籍夏竦一道扭转战局,驱逐西贼于国门之外。”

    韩琦、范仲淹齐齐高呼万岁,谢恩领旨。

    四人一一宣旨完毕,朝上百官大多数都吁了口长气,本以为会引发一场超级地震,没想到皇上轻描淡写的便将此事大事化小,值此危急之时,皇上的怀仁之心确实是稳定社稷军心的最好的办法

第二三五章 策略

    更新时间:22--

    四人退回班列之中,自动将站立的位置往后挪动,韩琦范仲淹两人降到了四品知州之级,只能站在大殿门口附近了。

    赵祯叹口气道:“众爱卿,西北之事有何良策应对,如今形势吃紧,也不必再说什么大话空话,只按事实来说,接下来当用何种对策。”

    众臣默不作声,谁也不敢在这样的大事上发表什么意见,少说少错,多说多错,这是很多官员信奉的为官座右铭。

    赵祯眼光从一个个或胖或瘦或年轻或老迈的官员们脸上扫过,心头一阵阵的无力,也不能怪这些官员明哲保身,西北的事情确实是件棘手的难题。

    晏殊看了看吕夷简,见他眼观鼻鼻观心端坐凳子上,似乎没有出来说话的意思;眼见皇上在龙座上等着众人回话却无人回答,显得极为尴尬,心头不忍,于是挺身出列。

    “启奏陛下,臣以为,此战之后,敌我力量失衡,须得早作打算谋划,迟恐生变。”

    “晏爱卿有话但说无妨。”赵祯见晏殊出来说话,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晏殊可不是喜欢放大炮的人,虽然为人圆滑,但大事上从未出过糊涂主意。

    “皇上,臣以为如今当务之急须得做好两件事,一则调整西北用兵策略,二则迅速调集兵力补充实力,万不可瞻顾等待,西夏虎狼之心,元昊虎狼之人,不能指望他们会小胜收手。”

    赵祯皱眉道:“西北之策如何调整呢?”

    晏殊道:“非臣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我大宋军士战力与西贼之兵尚有差距,就双方之兵的优点来看,西贼之利在于骑兵强悍,甲胄坚固,纵横来去实不可力敌,我大宋士兵则强在弓箭车弩jīng良,这策略的调整当从如何扬己之长击敌之短上来计较,本来敌军所长放到我大宋中原江南等湖泊纵横之地也没什么优势可言,但偏偏战事在西北,戈壁苍苍,草原茫茫,一马平川之地正适合他们的骑兵纵横;所以正面硬碰硬实属不智之举。”

    赵祯道:“爱卿是说,前番强击之策乃是错误的么?”

    晏殊道:“臣不能这么说,否则会有人说臣在放马后炮,臣对于军事上的见解不及韩琦和范仲淹之十一,臣以为这调整之策还是由他们来说为好。”

    赵祯疑惑的看着晏殊,说的好好的又忽然往回退,要范仲淹来陈述,真是奇怪。

    杜衍、吕夷简等人心中暗骂:“老狐狸,一到关键时候就往回缩,生怕提出具体措施来以后不能奏效会连累自己。”

    晏殊不以为意,他原本就比较欣赏范仲淹,准备西北战事一结束就举荐他进中枢,但没料到碰到好水川兵败这一档子事,实际上此次兵败跟范仲淹的关系不大,但毕竟受了责罚,要想提举他须得让他另有表现才是,所以他才要让范仲淹来提出战略思想的转变之策。

    很显然范仲淹的固守反击之策必然会奏效,因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此策更为稳妥,就算无功,也必然无过,只要拖上那么几年,让元昊进不得腹地,便是功劳一件,到时候举荐他便是水到渠成了。

    当然这里边也包含着私心,晏殊首要是从自身来考虑,提出计策若是不能奏效,以后形势恶化之时总会有人来找自己算账,所以尽量缩后,避免提出具体措施来,回旋的余地将更大。

    晏殊点了名,范仲淹和韩琦两人又被叫到前面,先前还没注意,此刻从殿门处走向宝座之时,众人才发现范仲淹走路有些趔趄,似乎行走不便。

    赵祯问道:“范卿腿脚怎地不太灵光,朕记得你并无腿疾啊。”

    范仲淹忙道:“谢皇上关心,臣无疾。”

    韩琦憋不住代他答道:“范大人久在西北,跟众将士一起风餐露饮,身上受毒虫叮咬十余处已经化脓十几rì了。”

    赵祯变sè道:“怎会如此?没让随军郎中医治么?”

    范仲淹黑瘦的脸上扯动了一下道:“皇上,军中药草有限,士卒和臣一样,很多都有毒疮,臣还好些,那些士卒可都是要上阵厮杀的,臣怎能抢他们的药来为自己医治,皇上放心,些许疥癣之疾还打不垮臣。”

    赵祯面露悲凉之sè,起身走下龙座,来到范仲淹身边,伸手便解范仲淹的袍带。

    范仲淹忙道:“陛下不可,陛下圣目岂可被这秽疾所污。”

    赵祯一言不发,执拗的揭开范仲淹的袍带,韩琦也在一边帮忙,掀开内袍布裤,只见范仲淹大腿上三块酒盅大小的溃烂之处触目惊心,毒疮被衣服磨得破了头,脓血粘连,看着都让人害怕。

    群臣唏嘘之声大作,赵祯怔怔的落下泪来,叹道:“范卿爱国之心可从此三处脓疮上得知,有范爱卿在西北,西贼当无立足之地也。”

    范仲淹匍匐地上,热泪纵横。

    “稍后下朝之后,着宫内郎中去帮范大人上药治创。”赵祯抹着泪对内侍道。

    内侍鞠躬应诺,范仲淹忙道:“皇上何须费心,此为小疾而已,皇上若是有心,何不运一批药物去前线为将士们解除病患。”

    赵祯道:“晏爱卿,可否能调集一批药材送往西北呢。”

    晏殊稍一犹豫,点头道:“臣自当尽力去办,皇上放心。”

    赵祯点头,坐回龙座问道:“范爱卿起来,你有何计策能守住西北边防,教局势不能恶化,说来让朕跟众位大人都听听。”

    范仲淹jīng神立刻抖擞起来,起身道:“遵命,臣适才听晏大人所言之敌我优劣之势对比,甚是心有戚戚,晏大人所言正是臣rì夜所虑之事,然则扬长避短之策莫过于稳扎稳打,不与敌做野战之接,步步为营,兴建堡垒土城,内则据城以弓箭弩车守之,外设拒马陷坑阻之,敌军若是强行进攻,则必受重大损失;元昊虽愚鲁悍勇,但其西夏国人丁财力跟我大宋岂能同rì而语,只要吃过几次亏,贼兵气焰定然熄灭,然则局势可稳。”

    吕夷简冷声道:“照这种打法,何rì能将贼兵侵占之呼兰、镇戎等州县收复呢?”

    范仲淹朗声道:“如此局势下,稳住阵脚乃重中之重,此时想着收复失地乃是笑谈。”

    吕夷简道:“不能收复失地,难道便按照你这个办法,任由我被占州县百姓受西贼奴役yín辱不成?”

    范仲淹道:“目前只能稳固局势,徐图收复,吕相若要下官即刻收复失地,恕下官别无良策,下官非泛泛空谈之辈,一是一二是二,能做到的便是能做到,不能做到的下官绝不妄言。”

    杜衍喝道:“放肆,你和吕相便如此说话?你是说吕相泛泛空谈喽?”

    吕夷简暗骂杜衍蠢材,范仲淹话中带刺谁听不出来,自己装作不懂也就过去了,偏偏这蠢货要指出来叫自己下不来台,也不只是真蠢还是别有居心。

    赵祯正急着听下文,岂容此时说这些无谓之言,咳嗽一声,冷着脸道:“吕爱卿、杜爱卿且莫多言,朕还有话问。”

    吕夷简和杜衍只得闭嘴,皇上虽仁慈,但皇上可不是任人摆布的洋娃娃,就凭刚才那一手垂泪对毒疮,便可以知道,皇上是何等的有心计了;‘皇上早不是太后垂帘之时的皇上了’,吕夷简忽然有些感叹了。

    “范爱卿,固守之策虽好,但吕相所言也是道理,此策何时方能收复我大宋被侵占之州县呢?是否有后续的考虑。”

    “皇上,适才臣说了,此策可见长久之功,我筑城拒收,即可御敌又可安顿逃回之百姓,西贼虽占数州之地,但无百姓之处,乃是空城一座,要来何用?只需坚守一年时间,必收奇效。”

    “朕不明白你的意思。”赵祯倒也实事求是。

    “陛下,西贼靠的是逐水草而居,养马放牛牧羊渔猎,西北之地稻米无法生长,且元昊与契丹国本非睦邻,他何来财力人力支持长久之战;又不能举国之兵南下攻我,因为他还要防着契丹国这头饿狼的觊觎,如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西贼攻我其目的非是占据贫瘠的西北数州,而是为了劫掠,弄到好处;当一旦此计划成影之事,他唯有退兵一途,臣的办法其意义不在于防守,而是借助防守之功拖垮元昊,让他自动退兵;我大宋幅员辽阔,东南稻米之仓,一岁之收可抵数年之食,消耗起来,西贼如何是我大宋之敌。”

    众人听了范仲淹这番话,纷纷点头议论,感觉到颇有道理,吕夷简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心道:“适才老夫问你,你推说没办法,现在皇上问,你便合盘托出,摆明了不给老夫面子,且由你轻狂,老夫岂能容你如此轻视。”

    赵祯直到此时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范仲淹的办法虽然有些保守,但绝对有效,只要能挡住那只西北狼,又能保证祖宗基业不会为人所侵占,他就心满意足了。

第二三六章 节衣缩食

    更新时间:22--

    仁宗赵祯下旨,急调西京(长安)武平军四厢一万人增援秦州前线;调晋州、汾州、孟州三府厢军二十都,计五千厢兵增援耀州前线。

    命韩琦、范仲淹采取守疆筑城,步步为营之策,阻断西夏元昊军南下之势;命庞籍总领陕西政务后勤之事,军务共同决断。

    庞籍、韩琦、范仲淹三人领旨退下。

    此头等大事一了,殿上群臣和赵祯都长舒了一口气,大庆殿中的气氛也变得缓和起来。

    “诸位爱卿,今rì第二件事须得请诸位共同商议,三司使晏爱卿上了奏折,今年南方诸州逢大旱之年,秋粮现已收割完毕,减产严重;西边战事拖延太久,各州府粮库中均已渐渐告罄,晏爱卿奏折上提出几点担忧,诸位都来出出主意,想想办法。”

    赵祯有些无奈,国家多难,他这个做皇帝的实在是有心无力,这些事自己实在无力解决,还是要众臣商议或有解决之道。

    内侍将晏殊的奏折捧在手中高声念道:“臣晏殊奏曰:今岁粮税减产严重,盖因南方主产之地数月大旱导致诸多州县颗粒无收;臣令各州府上报库中存粮,加上今岁可征之粮汇总而得数目,不及去岁六成,仅九千七百万石;此数粗略计算仅能支撑至明年四月,臣甚为忧虑,食粮不足恐带来诸多隐忧,边陲将士无粮何以御敌、百姓无粮必饿殍冻毙满目、或可引发盗跖之祸,请圣上明察决断。”

    群臣鸦雀无声,南方大旱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但是没想到现在问题这么严重,举全国之粮亦不足接到明年秋粮上市,此事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是非同小可,没有吃的,这漫漫严冬该如何渡过?可以想象,一过了chūn天,饥民遍地,盗匪横行的情形一定会发生,为了生存,百姓们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

    赵祯道:“诸位爱卿,可有何对应之策么?”

    吕夷简起身道:“启奏陛下,老臣对此数字表示疑议,前两年我大宋粮食均为大丰之年,宝元元年虽有飞蝗之灾造成欠收,但宝元二年、康定元年皆为丰收之年,以丰补欠库存当已补足,何至于今岁减产便到了青黄不接之境地呢?此事晏大人当有所交代才是。”

    吕夷简将矛头直指晏殊,言下之意便是他身为三司使没能未雨绸缪早作安排,即便是数据统计准确,也有失职之嫌。

    晏殊出列奏道:“启禀皇上,吕相所言不假,宝元二年、康定元年两年两岁确为丰年,两岁共计产粮两亿四千万石,但仓储却远远不足,自西北战事起已有四年时间,这期间,十余万大军耗费军粮甚巨,且河东路、永兴军路、秦凤路三路百姓流离,已无法进行正常耕种,数百万百姓基本上靠朝廷接济度rì,所耗粮食何止数千万之巨;说句老实话,年年捉襟见肘,臣若非jīng打细算各处调度怕是早就有饿死人的事情发生了。”

    吕夷简不满的道:“晏大人,你不说这事老夫倒还不想提,去岁袁州、郴州、柳州等地的官员私自开仓赈济灾民之事本应严肃处置,但你却在皇上面前一力回护这些州府官员,现在好了,官仓粮食全部空了,此刻又当如何?”

    晏殊淡淡道:“难道任由百姓饿死或沦为饥民不成?饥民最易作乱,一旦酿成暴动,又当如何?”

    吕夷简瞠目道:“沦为暴民?我大宋官兵是干什么吃的?难道还怕一小撮饥民作乱不成?”

    “我仁天子在朝,岂能任由百姓流离失所,饥民本良善之民,而非生而为盗跖,难道我等还坐视他们因饥而乱,再派兵前去剿灭不成?吕相此言甚是奇怪,本官恕难苟同。”

    吕夷简怒道:“然则现在又当如何?照你奏议所言,明年chūn天全国无粮,岂非大乱滋生,三司使大人又有何良策以对?”

    晏殊道:“大事需的众人计议,若此事是本官能决断,又何须要奏知皇上,皇上又何须在朝堂上谈及此事呢?”

    吕夷简yù待反驳,赵祯咳嗽一声,开口道:“两位爱卿,都是为国事烦忧,何须如此激烈,当rì赈济开仓之事朕是准许了的,便不要再提此事了,当务之急是目前形势如何处置,拿出万全之策才是;尚有数月光景可用,朕不信便能被这样的事情难倒。”

    两人见赵祯有些发飙的前兆,都不敢说话了。

    赵祯想了想又道:“朕抛砖引玉,先来说个办法,自今rì始,朕决定将宫中三餐改为两餐,并以定量供应,杜绝靡费之行,如此一来,可结余最少一成粮食下来,减少负担;朕希望自朕而下都能照此办理,省的一粒粮食是一粒粮食。”

    群臣大惊,齐齐跪伏在地道:“陛下不可啊。”

    吕夷简磕头道:“我堂堂大宋若连圣上都要节衣缩食,说出去岂非坠了我大宋威严。”

    杜衍也道:“是啊,万万不可,这叫臣子们有何脸面立于朝堂之上。”

    劝阻声四起,赵祯无奈苦笑,却听一人道:“臣觉得陛下此举可行。”

    群臣愕然相望,说话原来是谏院知事欧阳修,欧阳修毫不在意众人惊愕的目光继续道:“臣以为陛下此举非但不损威严,反会让天下百姓更为折服;陛下以身作鉴,天下人岂能好意思再浪费食粮,而且此举并无甚危害,隋唐之前人均为一rì两餐之食,近世富足,才有一rì三餐之说,臣也没听说谁因为少吃一餐而饿死;非常时期行非常之策,陛下此举必带动天下官员百姓行节俭之道,天生万物可不是拿来浪费的,此举合天道,乃是陛下功德一件。”

    众臣心中大骂:“你个马屁jīng,你这是害的大家跟着皇上一起饿肚子,皇上深居宫中,此举或只是口头说说而已,但若是当真颁布诏,下边人谁敢多吃饭。”

    赵祯呵呵笑道:“还是欧爱卿明白此间之理,此事就这么定了,稍后便昭示天下,从今rì起,内务府供应食蔬时一律减三成供给,宫中若有闲言碎语不满者,一律罚一天饭食。”

    众人面面相觑,面做苦笑,没想到堂堂大宋朝混的这么惨,要靠饿肚子省下饭食来渡过难关。

    “陛下真乃千古未有之仁君,臣五体拜服,但臣针对此事有一请,请皇上明鉴。”

    晏殊深深自责,自己干的便是掌管大宋钱粮税务之事,没想到居然逼得皇上节衣缩食,虽然不是他造成的局面,但实在是面子上过不去。

    “晏爱卿有话便说。”

    “臣觉得诏上要写明,病弱及五十以上老者可例外处置,一来年老之人所食本不多,二来老者身体孱弱,我大宋以仁义治天下,将老弱剔出节餐之列也可昭显陛下体恤老弱之心。”

    “此言有理,朕本有此意。”赵祯心道:我还正担心如何向老太后老太妃们交代呢。

    “臣亦有一请。”晏殊还没爬起来,又有一人从殿末班位趋前跪伏。

    “范爱卿请讲。”

    范仲淹叩首道:“臣请陛下准许三军将士照常饮食。”

    “对对对,这一条理所当然,不吃饱如何为国御敌。”赵祯拍着额头道。

    “臣此去边陲将组织军民开垦自种,西北虽苦寒之地但冬rì可种小麦,来年五月可收,藉此或可节省部分军粮供应,虽不能完全自给,但积少成多,多一分是一分。”范仲淹继续道。

    “胡闹!兵卒都去耕种了,如何御敌?”杜衍怒道。

    “杜枢密请放心,下官定不会误了大事,下官懂得轻重。”范仲淹静静道。

    赵祯叹口气道:“范爱卿自行斟酌,一切以御敌大策为重,其他的量力而为。”

    范仲淹道:“臣知道了。”叩头退下。

    赵祯揉揉眉头道:“晏爱卿,如此一来缺口可足弥补么?”

    晏殊摇头道:“最少还差两成。”

    赵祯道:“众卿家还有何良策么?”

    群臣有的说去交趾国或者去高丽国购粮,有的说杀光全国牲畜不让私养牲口耗费粮食还有肉食可吃,还有的提议让发动百姓渔猎,都是上不台面的计策,提出之后便被一一驳斥否决。

    赵祯的偏头痛隐隐有发作之相,于是道:“看来诸位爱卿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这样,你们回去好好想想,有好办法的上折子奏报上来;朕今rì本还有一事要和诸位说,但朕有些倦了,明rì再说,此事乃是应天府现祥瑞一事,赵宗旦、唐介、以及一干应天府属官均上折子奏报,说太祖托梦于应天府学子苏锦,将太庙中誓碑之词公之于天下;朕决定择rì去太庙祷祝,此事也就不必提了;只是那苏锦是何人,有司派人去查探一番来回话。”

    众人惊讶不已,太祖爷居然托梦下来公布了太庙誓碑内容,这内容大多数人不得而知,倒是怪事一件,还没等众人反应,内侍已经高声唱诺,赵祯起身下了宝座退朝而去。

第二三七章 减餐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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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余rì以来,苏锦都处在一种潜心读的状态,苏锦自己也觉得奇怪,现在的心境越来越淡定,以前一件事能搁在心里闷上十几天,呕的自己难受的要死,现在居然能够做到处变不惊迅速的淡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和滕王闹了这么大的矛盾,要搁在以前,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心思读下去,但是现在,自己居然做到了;这件事其实并没了结,目前的平静只是暂时的,就像两只斗鸡斗了一轮之后都需要乍着翅膀休息一会,指不定什么时候,滕王又会瞄上自己,找个无法辩解的罪名将自己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

    至于这个太祖托梦的身份,那只是人们过惯了平淡rì子的一种惊奇,久而久之,人们逐渐看清楚苏锦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子,身上并没有再出现什么其他的异行的时候,人们的惊奇感便迅速的消失了。

    这种事就像男子的某种yù望一般,来的快,消退的更快,没过几天,原本还喜欢堵在巷口,拥挤着争看这个祭拜太祖的苏小官人长得什么摸样的人群一天天的减少,到最后苏锦就算是大摇大摆的走到巷子口,扯着嗓子大叫‘我是苏锦’,也没人再愿意看他一眼;甚至连街面上捡粪球的老汉都不愿意抬一下头了。

    生活归于平静,哪怕是尚有莫名的威胁在身遭若有若无的的徘徊,但至少表面上平静如斯。

    柔娘呆了到九月初十才恋恋不舍的离去,这期间苏锦左拥右抱的美梦始终未能付诸实施,倒是把小穗儿折腾的够呛,隔三岔五的竖起耳朵偷听仙音渺渺,浑身难受不说,入秋的天气也怪凉的,有几次夜风吹过,小穗儿喷嚏连连,好几次惊得苏锦差点就萎了。

    柔娘走了之后的第二天,院召集众学子宣布朝廷最新颁布的减餐令,规定从今rì始,每rì三餐改为两餐,一直到明年五月方恢复三餐饮食。

    众人七嘴八舌的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禁令上只是说皇上带头执行减餐令,其目的乃是针对世风渐奢,浪费铺张严重而提倡的节俭之行,但明眼人都知道,这里边绝对有门道。

    苏锦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下自己的高档成衣生意怕是要受影响了,皇上提出的节俭之风虽只是在减餐上做文章,并没有提及衣衫穿着配饰等这些方面,但这样的风声放出来,影响生意是肯定的。

    但苏锦细细思量了一夜,感觉到此事很是蹊跷,要说奢靡浪费也不是今rì才有的,而奢靡浪费跟少吃一顿简直是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前朝大唐奢靡之风比大宋有过之而无不及,也没见哪个皇上下令少吃一餐,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

    简单的来说,一天吃十顿饭,顿顿鸡鸭鱼肉,吃不完倾倒在水沟里,那叫奢靡浪费;寻常人家每rì三餐,一两碗饭,两三碟青菜豆腐咸菜疙瘩,这种饭食少吃一顿就叫节俭?

    这不是节俭,这叫从牙齿缝里往外刮。

    皇上带头节省一餐饭,这是为什么呢?苏锦很自然的便想起了一件事,这件事让他很是不安。

    第二天一早,苏锦便赶在进学之前赶到晏碧云那里,他要求证,这件事晏碧云得到的消息必定比自己多。

    小娴儿最近对苏锦很好,见了苏锦在不横眉瞪眼的不给好脸sè了,自从苏锦大难逃生之后,两家人之间的关系明显近了许多,小娴儿也因为那天跟苏锦在廊上调笑了两句之后,居然羞臊的数rì不露头,但每天早晨刘记的小伙计都会提了一笼屉的蟹黄包送来和丰楼,指名道姓的要交给小娴儿。

    此事弄得晏碧云都有些糊涂,一问之下才知道是苏锦答应的,每rì送一笼屉的蟹黄包给小娴儿,说是答谢小娴儿的照顾;晏碧云怎会相信这样的话,几番盘问之下,小娴儿终于将苏锦那天轻薄她的两句‘若与你多情小姐同罗帐,怎舍得你叠被铺床’说了出来。

    晏碧云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家伙,居然连自己贴身的丫头都敢口花花,实在是可恶至极;晏碧云倒不是怪苏锦花心,她只是不忿苏锦的不庄重,两人若真能同结鸾凤,自己的贴身丫头按照大宋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苏锦的暖床丫头;但即便如此也不至于公然调戏。

    晏碧云找了个机会,将话挑明之后,伸手将苏锦的耳朵扭得通红;苏锦不但没丝毫悔意,反倒就地展开反击,用了不到盏茶功夫,晏碧云胸口双丸失守,被苏锦咂摸把玩,自己也变得面红耳赤,此事便就此不了了之。

    至于那蟹黄包倒是每天一笼屉,从没间断,怕是蟹黄不下市,这蟹黄包便是要送到底了。

    其实晏碧云也知道,苏锦讨好小娴儿别有目的,小娴儿是自己的贴身丫头,什么事都瞒不了她,苏锦此举说是关心挑逗,还不如说是安抚贿赂,他常常出没于自己的闺楼,有的时候甚至半夜都敢来,要是没小娴儿照应着,怕是终归有风言风语传出去。

    苏锦倒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出了亲亲摸摸之类,倒也从不强迫什么,小娴儿自打此事闹开之后,见苏锦一如既往的送蟹黄包来,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对苏锦也有了些歉意,这么一来苏锦来去的便更方便了。

    苏锦踏着晨露带着一丝冷气闯入晏碧云闺房的时候,小娴儿正打着啊欠蓬松着头发端着昨夜的冷水盆往外走,猛然跟苏锦打了个照面,差点没吓死。

    苏锦挤眼一笑,伸手无声无息的在她的嫩腰上轻轻一抹,随即一本正经的没事人一般踏进房去;小娴儿红了脸愣了半晌,啐了一口,反手将门带上。

    晏碧云昨夜看账册看的很晚,苏锦来的又早,此刻正娇慵的眯着眼睛所在薄被下迷糊,苏锦走的急了,撞到了一只锦凳,发出哐当一声,晏碧云细声细气的问道:“娴儿,什么东西打翻了。”

    苏锦蹑手蹑脚拨开竹帘走到内间,捏着鼻子道:“小姐,是一只老猫儿。”

    晏碧云听出声音有异,睁眼一看,吓了一跳,啐道:“要死了,越发的没脸没皮了,快出去,奴家这便穿衣起来。”

    苏锦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和披散在身边的万缕青丝,心中爱极,怎肯出门;非但没出去,反倒脱了鞋子,掀开锦被一头便钻了进去。

    晏碧云忙捶打着他拱起的被子道:“坏蛋,出去出去,啊……不要……不要亲那里。”

    再接下去,只有翻白眼张着小口喘气的份了,苏锦早已经将她的两只玉兔擒拿在手,咬的她全身酥软,魂飞天外。

    两人缠绵了好一会,苏锦这才放开晏碧云,钻出头来,将已经半裸晏碧云抱起坐在腿上,砸着嘴嘿嘿的笑。

    晏碧云喘了几口气,脸红的像大红布,捶打着苏锦道:“你这坏蛋,你是要奴家见不得人是么?在这样下去,奴家可就变成荡妇了。”

    苏锦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上的厅堂,下的厨房,人前淑女,闺房荡妇,这才是我的喜爱。”

    晏碧云嗔道:“不准说,满嘴浑话,没正经的;一大早就跑来胡闹,院不去了么?”

    苏锦道:“还早呢,天短了,院进学时间推迟了,此刻卯时过半,来得及。”

    晏碧云推开他在自己胸口揉捏的手,理了理头发道:“有事要说是么?”

    苏锦笑道:“知我者,晏大东家也。朝廷的减餐令你知道么?”

    晏碧云道:“昨rì下午衙门口出了告示,娴儿去看了回来告诉我了。”

    苏锦道:“这里边有事。”

    晏碧云高深莫测的笑道:“你说呢?”

    苏锦从晏碧云的笑容中看出来她定然知道些什么,顿时兴奋起来,凑上去笑道:“小娘子,可是知道内幕么?”

第二三八章 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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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碧云整好内衣,拿起衣架上的紫sè襦裙穿戴好,对着镜子细细的梳理好长发,挽了个双蟠髻,又在云鬓间插上珠宝饰物,将苏锦送给她的宝石黄金项链小心翼翼的系在天鹅般修长的脖子上。

    苏锦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梳妆打扮,只觉得她每一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美感,居然忘了晏碧云还没回答他的问题。

    晏碧云梳妆已毕,转头看着苏锦呆头呆脑的样子,噗嗤一笑道:“哪来的呆头鹅,一大早跑到这里来发呆,还不下床来,奴家有东西给你看。”

    苏锦尴尬一笑,赶忙下了床,随晏碧云来到外间的案几边坐下,晏碧云从一只小橱中取出一只盒子,打开之后,里边是厚厚一叠的信和纸张。

    晏碧云拿起最上边的一份信递给苏锦道:“看看。”

    苏锦接过来看了看信封,上面一个字也没有,疑惑的道:“谁的信,怎地连个地址、收信人、署名也没有。”

    晏碧云笑道:“伯父大人的信难道还要这些么?家中仆人送的信,又非官家急递局代送,还怕送错地方不成?”

    苏锦点头不语,抽出信笺来细看,确实是晏殊写给晏碧云的家信,前边叙了会家常,说的家中一切皆好,自己身体不错云云,显然是晏碧云去信问候的回答,后面的渐渐涉及到一些近来朝廷上的事情和任职中的琐事,紧接着接连出现的几句话让苏锦的心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今岁南方大旱,朝廷上下均为今冬明chūn之粮食发愁,圣上因此事曾召朝议,但‘减餐令’实乃无奈之举,杯水车薪实难解根本之忧,每念及此,心忧如焚……”

    苏锦吁了口气道:“南方大旱之事朝廷终于知道了么?”

    晏碧云拿起茶盅帮苏锦倒了杯茶水,坐在苏锦身边道:“这事朝廷怎会不知?南方旱情怕是早就报于朝廷知晓了,只是朝廷并未因此引起重视;后来旱情越来越严重,蔓延南方产量之地近二十个州府,到那时已经是无计可施了。”

    苏锦道:“原来这减餐令是为了节省粮食,这能省多少?而且这个法令又有几人能真正执行?百姓多吃一餐少吃一餐难道官府还派人挨家挨户看着不成?这也太荒唐糊涂了。”

    晏碧云皱着细眉道:“诚然如此,这一切只能靠自觉,想强迫执行怕是没这个可能,朝廷也不过是做个表率,能节省点便节省点,到了明年chūn天,每一粒粮食都会变的及其可贵。”

    苏锦默然不语,细细的思考着什么问题。

    晏碧云继续道:“伯父大人为此事怕是头发又要多几根了,这样的大事我们身为晚辈的又帮不上忙,实在是教人心忧。”

    苏锦站起身缓缓踱步,垂首思索着,晏碧云看着苏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也不打断她,她已经习惯了苏锦在思索问题的时候忽然保持沉默,来回踱步的举动了。

    “晏姐姐,我倒是有个办法,或者能解目前之困局。”苏锦忽然停下脚步,看着晏碧云道。

    晏碧云抬眼看着苏锦,她虽知道郎君是个有才智之人,但这么大的事情,他说有办法解决,确实教人难以相信。

    “你有办法?这么大的事,你能办得到?”

    “我当然办不到……”苏锦沉吟道:“但是有人能办得到。”

    “谁能办到?什么办法?”晏碧云见苏锦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有几分相信了。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天下真的无粮了么?”苏锦看着晏碧云道。

    晏碧云略一思索,忽然眼睛一亮道:“你是说……”

    “对,我小小的苏记,手中存粮都已经超过八万石,庐州几大商家秘密囤积了三十万石,你想想,天下巨商大贾,做粮食生意的何止千万,若说他们手中无粮,打死我也不信。”

    “对,南方粮价在数月内飙升近三倍,何止是你和庐州商会在屯粮,南方去岁丰产,存粮充裕,若非有众多商家去采购屯粮,何至于飙升如此之快。”

    “正是这个道理,而且京东一带产粮区我曾派人打听过,汴梁应天一带的商贾早已将市面上的粮食搜罗的一滴不剩,市上无粮,官仓无粮,但是,商贾的秘密粮仓中存粮无数。”

    “依你看,能有多少?”

    “我刚才大致的估算了一下,商户屯粮之数,最少有五千万石之巨,即便是能弄出来五成,也能帮朝廷解决这个心腹之忧。”

    晏碧云既兴奋又惊讶,道:“能有这么多么?”

    苏锦道:“我这是大致的估计,实际上的数量或者更多,晏大人那里当有大宋所有商户的名号和经营分类名册,只要能知道全大宋有多少经营粮食的商家及其规模,便能得到更为准确的数字。”

    晏碧云激动的抓着苏锦的手道:“此事若成,你不但解了伯父大人的一块心病,而且对朝廷而言是立了大功一件啊。”

    苏锦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笑道:“先别高兴的太早,即便预估了有多少的存粮,也需要有好的办法才能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吐出来,否则还不是白搭么?”

    晏碧云点头道:“这是实情,譬如你苏记,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别人查问起来,你定然也说没有存粮;一来朝廷严查囤积居奇之罪,二来你囤积起来是要赚大钱的,怎会心甘情愿的拿出来。”

    苏锦道:“正是如此,这也就是此事的为难之处,须得想个好办法出来才行,一旦弄巧成拙,这些人怕是会将粮食收的更紧,到时候不但事情办不成,反倒落下不好的口碑,这件事你若写信告知晏大人,须得提醒他这一点。”

    晏碧云盈盈起身忽然伸嘴在苏锦的脸上一吻,这可是晏碧云第一次主动亲吻自己,苏锦受宠若惊,捂着脸蛋道:“这是……”

    晏碧云红了脸道:“郎君能为朝廷想,能为我晏家想,奴家很是高兴,郎君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考虑的也更周详了。”

    苏锦故作失望的道:“原来是为这个,我还以为晏大东家是因为爱我才给我个吻,原来是因为感激。”

    晏碧云嗔道:“这有什么区别么?”

    苏锦道:“区别大了,你若是爱我,定然亲的不是这里,而是这里。”

    苏锦努起嘴巴翘着像个鸡屁股,晏碧云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往他嘴巴上一塞,糕点易碎,沾的苏锦嘴巴上下全是糕点的碎屑,看起来更像是鸡屁股了。

    晏碧云看着忍俊不禁,捂嘴笑的弯了腰。

    苏锦苦着脸,手呈鸡爪,直袭佳人酥胸,吓得晏碧云赶紧往回缩。

    苏锦还待进击,晏碧云忙柔声哀求道:“别闹了,外边人都起来,一会撞见了没法见人,你也该去院进学了,今rì好好想想有什么好办法,晚上……晚上……奴家去看你,你要想个办法出来,而且奴家还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苏锦本想缠着问什么秘密,但看看外边天光四亮,确实没时间了,方子墨可不是好惹的,即便苏锦已经是院大名人,即便苏锦的水调歌头已经传遍整个应天府,只要迟到了,这老先生断然不姑息,依旧会身手敏捷的挥舞戒尺给予惩戒。

    苏锦只得起身,趁着晏碧云不备,一把搂过来狠狠啃了一会,这才放开晏碧云满意的抹着嘴离去了。

    晏碧云脸上红cháo泛起,扶着案几站立不稳,半天才舒了口气,整理好衣服和头发,轻声嗔怪道:“冤家!”。

    晏碧云思索片刻,来到案几旁,磨墨铺纸,略一思索提笔刷刷写道:“拜上伯父大人,家信收讫,伯父大人所言之忧心之事,或有解决之策;今rì苏锦提及……”

    不一刻,洋洋洒洒写了数页纸,晾干后封好,命人急速送往京城而去。

第二三九章 晏碧云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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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天的时间,苏锦的脑子没闲着,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明天chūn天,天下将不会太平;后世有句话说‘无粮不稳’,诚然如是,如果明天chūn天官仓粮食告罄,囤积的商户们将粮食高价数倍售出,有钱人家或者富裕之家还能熬过去,但是那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百姓们的rì子怕是就要悲惨了。

    五月份,苏记屯粮时粮价已经涨了近三成,原本一石五百文不到,苏记出手的快,最后二十六条大船装了八万石粮食回来,均价六百五十文,算起来短短十余rì涨了三成之多。

    紧跟在苏记后面无南方的庐州商会就差了这小半个月的光景,他们的采购价已经涨到了每石一贯二三百文,比原价翻了个跟头还有余。

    粮价飞涨的原因自然是商户们疯狂采购的结果,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明年chūn天有这么一次赚大钱的机会,所以在财力承受范围内强力囤积,拉高了采购价,也就不足为奇了。

    采购价已经到了一贯二三百,缺粮的明年chūn天的粮价最少在两贯一石以上,一个七口之家,一个月最少要吃三石粮食,chūn荒最少要持续四个月到五个月时间,这些人家光是在粮食上的支出便要将近三十贯。

    对于年收入大部分在二十贯以下的大宋百姓来说,为了这四、五个月的吃饭钱便要不吃不喝攒上一年多才能不至于挨饿。

    这只是理论上的计算,贫苦百姓能够紧紧巴巴的将rì子过下来已经是老天的恩赐了,每年能结余下来五贯钱,那一定是家有巧妇,jīng打细算,而且平时注重节俭才行,稍有不慎便会年关难过,百事皆哀。

    在这种情形之下,明年chūn天将会是大乱之局,人为了填饱肚子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流浪乞讨还是轻的,卖儿卖女、打劫哄抢、啸聚暴乱,甚至活食人肉。

    苏锦不能继续想下去,脑海中呈现的画面让他不寒而栗,苏锦为自己成为哄抬粮价囤积居奇的jiān商的一份子而感到羞愧,当时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些事;诚然在商言商,逐利乃商人天职,若是一味的逐利,苏记店训中自己亲自修改的第一条‘义信利’之条款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笑话了。

    自己的事情倒还好办,这区区八万石存粮便是平价抛售也没什么,只是杯水车薪,八万石能抵上什么用,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让屯粮的商户们将囤积的粮食全部吐出来;这才是根本的解决办法。

    苏锦急的抓耳挠腮,茶饭不思的过了一天,临下学时在学堂里给了自己一个清脆的大嘴巴,惊得众学子愕然相望,不知道他中了哪门子邪。

    “皇上不急,急死太监。”苏锦暗骂自己,这些国家大事是自己应该想的么?自己已经告诉了晏碧云商户囤积粮食数目巨大这件事,晏碧云一定会告诉正为此发愁的晏殊。

    如何将这些粮食弄出来是晏殊和朝廷的事情,自己在这里穷cāo心,把自己愁死了也是个被人笑的二货,这一嘴巴子该抽,什么时候养成这种忧国忧民的毛病来了。

    苏锦下学回到宅中,意外的发现晏碧云竟然已经来了,正在房内跟浣娘小穗儿她们在叽叽喳喳的聊着话。

    苏锦一头扎进柔娘的房内,唬的里边几个女子跟炸了锅一般的一哄而散,纷纷躲到床后柜子后面。

    苏锦诧异道:“干什么?我是老虎么?”

    “公子爷你不敲门就进来么?这可是浣娘的房间呢。”小穗儿不满的道。

    苏锦翻翻白眼心道:我什么时候进浣娘房间敲过门?夜里摸过来好几次了,压根没敲门这一说。

    晏碧云的声音在床幔后想起:“快出去,快出去。”

    苏锦更加好奇,眨巴着眼睛道:“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我们在和晏姐姐试穿新衣服呢,公子爷还是快些出去。”小穗儿在柜子后面朝苏锦挥舞着雪白的小手臂。

    苏锦这才明白,几个女子在里边试穿小衣呢,看来是小穗儿又在拿柔娘带来的新衣服做人情了;虽然很想探头去看,但碍着众人都在,只得嘟嘟囔囔的出了房,走到一进的院子里看王朝赵虎他们嘿嘿哈哈的举石锁、打沙包。

    四大吃货的功夫可不是盖的,百十斤的石锁在手中舞得呼呼生风,穿着黑坎肩露在外边的胳膊上肌肉纠结,隆起一条条的疙瘩肉,看的苏锦羡慕不已。

    这几个吃货,每餐吃三四海碗,碗里菜堆得跟小山一样,再不长肌肉那还不亏死了。

    看看他们,再看看自己的小细胳膊,苏锦长叹一声,心中怒骂不已;每天锻炼这都几个月下来了,还是瘦的跟草鸡子似的,好在身手逐渐灵活,但跟眼前这几个吃货比起来,简直差的太远了。

    内堂几位女子收拾停当,打发小穗儿出来请苏锦进去,苏锦赶忙二进宫进了浣娘的房间,桌上的茶水都沏好了,晏碧云脸红红的坐在桌子边瞪着他。

    苏锦笑道:“衣服换好了?就这件么?这好像不是新衣服,这紫sè襦裙今早你不是穿着的么?”

    晏碧云白了他一眼道:“你个男子汉,天天关心女子穿什么衣服作甚?”

    苏锦愣了一下道:“那我关心什么?国家大事么?我倒是想管,但是谁听我的啊?”

    晏碧云语塞,扭头不搭理他;小穗儿道:“小婢将柔娘姐姐送我的明黄绸缎小衣送给晏姐姐了,我穿的松松垮垮的太大了,晏姐姐正合适。”

    晏碧云制止不及,羞得面红耳赤。

    苏锦哦了一声,眼睛不由自主的朝晏碧云衣襟领口里瞄,心道:原来是在试穿小衣,难怪小穗儿穿了松松垮挎,就你那小馒头两个,不松垮才怪;晏碧云穿着搞不好还嫌小呢。

    苏锦的眼睛乱看,晏碧云吃不消了,轻咳一声正sè道:“奴家有正经事要和你说,你若是不愿听,奴家便告辞了。”

    苏锦忙拉住她道:“听,怎么不听!我这不规规矩矩的坐在这等着你说么,可没乱说乱动。”

    晏碧云拿他没办法,这家伙惫懒起来跟街头上的小混混也差不了多少,自己怎么就死心塌地跟他好上了,晏碧云严重怀疑自己的眼光是否jīng准了。

    “奴家已经将你说的事情写信给伯父大人了。”晏碧云道。

    “我知道,此事关系晏大人的差事,本就该告诉他。”

    “那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让这件事顺顺利利的解决呢?”

    “这我没想过。”苏锦厚着脸皮撒谎,可不能说自己想了一天没想出来个好办法。

    “你想想啊,没准能帮上伯父的忙呢。”

    “这事自有朝廷去办,晏大人聪明才智乃是当今顶尖的人物,见过的世面大我万倍,何须我来cāo心,我吃饱了撑的么?”苏锦捻起桌子上的一快松糕丢进嘴巴里。

    晏碧云想了想,苏锦说的也是,自己急于帮伯父解开这道难题,想叫郎君帮着想想办法,或许伯父大人根本就不需要帮忙呢。

    不知道为什么,晏碧云老是觉得苏锦肯定有好点子,今天她也考虑了好久,觉得想让商户将粮食心甘情愿的吐出来确实很难,她自己就是什么招数都没有,所以也吃不准晏殊会不会有好办法。

    “你说有秘密要告诉我的,什么秘密?”苏锦嚼着松脆的糕点,抿了口绿茶问道。

    晏碧云一笑道:“你不是聪明的了不得么?倒猜猜看?”

    苏锦挠头道:“我什么时候说自己聪明的狠了,虽然我确实聪明,但这样的话本人一般不公开说出来。”

    晏碧云捂着嘴差点没把口中的茶喷出来,浣娘吃吃的笑,小穗儿嘻嘻的指着苏锦的鼻子笑的花枝乱颤。

    苏锦若无其事的摸摸鼻子道:“但,你这突兀的叫我一猜,又没个方向,我若是猜你昨夜梦见了谁,你可别怪我。”

    “梦见谁?呸!你脸皮可厚的跟城墙一样了。”晏碧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啐了一口,羞得红了脸,这家伙当着两个使女的面就口花花,还好小娴儿不在这里,若是在的话,怕是嘴巴撅的要挂酒壶了。

    “给个由头,关于哪方面的?”

    “嗯……庐州的事儿……关于你的计划。”晏碧云道。

    “我的计划么?”苏锦思索着,自己针对商会的计划只告诉了晏碧云一人,那便是明天chūn天发动对商会的逆袭,关于此事晏碧云会有什么秘密藏着呢。

    “晏姐姐查出了商会的勾当?找到了置他们于死地证据?”苏锦随口猜着。

    “什么置人于死地,怪吓人的,奴家哪有本事抓到他们的证据。”、

    “那便是晏姐姐会协同我一起发动,助我一臂之力?”苏锦又猜。

    “有些接近了,再猜,我如何助你呢。”

    苏锦将自己的计划全部回想一遍,找出关键所在,猛然间身子一抖道:“难道晏姐姐会提供给我大量的资金,助我一臂之力?”

    晏碧云微笑道:“差不多了,你猜的已经很接近了,看不出来你倒还真是聪明人呢。”

    苏锦得意的道:“那是自然。”

    晏碧云抿嘴笑道:“只不过你还是猜错了,你的计划的关键是在明年chūn天让商会血本无归,到那时最主要的不是钱,而是……”

    苏锦睁大眼睛打断晏碧云的话道:“粮食?你何时存储了粮食?有多少?”

    晏碧云缓缓伸出小手,在苏锦眼前晃了晃,苏锦道:“五千石?”

    晏碧云摇摇头。

    “五万石?”

    “……”

    “五……十……万?”苏锦的声音都开始发抖了。

    晏碧云微笑着点了点头。

    苏锦眼睛睁的像灯一般,吐出的舌头半天缩不回去,半晌才喃喃道:“你不是在开玩笑。”

第二四零章 京城来使

    更新时间:22--

    苏锦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庐州苏宅的那一天,确切的说是苏锦闻了那黑sè小药丸导致一柱擎天差点出糗的那一天,自己确实曾经跟突然造访的晏碧云谈及自己的计划。

    那个计划是针对第二年chūn荒的时候利用手中的屯粮打压商会的粮价,让商会高价囤积的粮食赔个血本无归。

    大致的计划是以平价售粮,自己的八万石粮食以采购价限量售出,各项费用加进去也不过合七百文一石,而商会的粮食是以一贯三百文购进,若想售出去便只能和自己一样,非但无利可图,还会陪掉近一半的老本,只要能挨到五六月夏粮上市,商会的陈粮基本上就废了。

    晏碧云是商场老手,她一眼就看出了苏锦的报复计划的致命之处,只不过当时苏记的粮仓被烧,苏记跟商会正到了针锋相对的生死关头;在那种情形下,晏碧云的劝说必定不会奏效。

    苏锦的计划的最大疏漏之处便是低估了粮食的需求量和chūn荒的时间;庐州城十万百姓,就算是节衣缩食,每月的消耗也在四五万石粮食之巨,而苏锦的那八万存粮最多能支撑两个月时间而已;商会只要忍住这两个月,后面的市场将任由他们cāo控。

    况且南方大旱,庐州府今年的官粮征收数目必然会加大,百姓家中将不会留下多少粮食,从而导致chūn荒的时间段更加的拉长;这是一条脉络延续的事情,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第一个倒了,后面会产生连锁的反应,这种连锁反应会导致缺粮危机会提前开始,新年刚过,恐怕那个带着节rì余庆的正月便是灾难的开端,苏锦恰恰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晏碧云不能看着苏锦做无用之功,于是她决定偷偷的拿出资金囤积粮食,到关键时候,帮苏锦一把;这五十万石粮食,晏碧云不计成本,收购价高达一贯五百文一石,好在晏家家底殷实,七十多万贯拿出来晏碧云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晏碧云说明了原委,苏锦更加的惊讶无语了,自己计划在当时确实欠考虑,疏漏太大,根本起不了效果;在两天之前,苏锦已经在考虑如何将这八万石粮食卖个好价钱,争取利益最大化了;既然打击不了商会,他也不愿意做这无用之事。

    若是在两天前,苏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定然会欢呼雀跃,但两天后的今天,苏锦除了感激之外却丝毫没有对即将能将商会踩在脚下的喜悦;因为从种种迹象表明,今年冬天到明天chūn天这五六个月里,大宋将迎来最严重的一次危机,在这种时候,商会的那三十万石粮食便是金子,自己无论有什么手段,也不能阻止那三十万石粮食会以天价售罄。

    “晏姐姐,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花那么高的价钱屯粮,便是为了我的报复商会的计划;我的本意是让商会大亏十几万贯,从而导致他们内部的分崩离析,重重的打击他们的气焰;但你这五十万石收购价格比他们还高,若是按照我预定的价格卖出去岂不是要亏掉近四十万贯么?得不偿失啊。”

    “嗯……这个问题还用你提醒?奴家可是做生意的人呢,不过奴家认为值,损失四十万贯损失的是钱而已,但是得到的是你的信心,还有你苏记的名望,奴家算了这笔账,值得很呢。”晏碧云笑道。

    苏锦翻翻白眼,心道:典型的大富口吻,有钱难买高兴,有钱就是这么自信。

    “这么一说,还真是值,而且你还赢得我苏锦对你的终身感激之情。”

    “奴家可不是为了图你感激才这么做,若是真的图你的感激,奴家直接送四十万贯给你岂不是同样能让你感激么?你可莫要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苏锦道:“玩笑而已,你我之间还用说么?”

    小穗儿和浣娘吃吃的笑,晏碧云红了脸嗔道:“你是你,我是我,这般牵扯到一起作甚。”

    苏锦哈哈大笑,心里乐开了花。

    晏碧云想了想道:“现在看来这个忙是帮不上啦,全国都缺粮,他们在庐州卖不掉完全可以运到其他州府去出售,饥荒时期,粮食就是人命,根本不愁卖不出去。”

    苏锦点头道:“是这样,不过手中有粮总是好事,这样,粮食你借给我,我来处理,放在你手中不大方便。”

    晏碧云点头道:“也好,伯父大人是三司使,正为朝廷缺粮发愁,自己家中却囤积大量粮食会为人所诟病。”

    苏锦道:“正是这个话,咱帮不上忙,却不能添乱。”

    晏碧云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手里攥着这么多粮食,或许对你而言也不是好事呢,奴家在想,此番你的建议送到伯父那里,不rì朝廷定会有手段下来,奴家可不想让这些粮食又将你送进漩涡之中。”

    苏锦道:“这倒不会,我不会拿这些粮食去牟取暴利,若真如此,岂不是跟商会那帮人是一丘之貉了,我想等朝廷的公文下来,要么以合适的价格卖给官家,要么便留着到饥荒时候平价售粮,总之不会行jiān商之事;只是,这一次亏本是肯定的了,你的本钱怕都收不回来了。”

    晏碧云笑道:“钱没了可以挣,再说奴家也不缺这几个钱。”

    苏锦吐吐舌头道:“好大的口气,没想到我苏锦居然能结交到一个大富婆。”

    晏碧云戳着苏锦的额头道:“难听死了,什么大富婆,偏偏就你的怪词儿多。”

    ……

    庆历元年九月十七rì下午,苏锦正跟着王安石等一帮人在院的大草场上蹴鞠游戏的时候,院中急匆匆的来了一帮黑衣红领的官差,领头一名中年人身着五品文官官服,手中握着一张卷起的绢纸公文,阔步沿着院大道朝修德堂走去。

    苏锦看着气氛不对,忙拉着王安石指给他看,王安石疑惑的道:“像是来下公文的官员,修德堂是教席山长们歇息的地方,怕是有事儿要发生。”

    “走,看看去。”苏锦一脚将蹴鞠踢到一边,抓起布巾擦了擦汗,穿上长袍,拉着王安石钻过修剪整齐的小树从,偷偷跟着那一队人身后朝修德堂猫去。

    课间休息时间,教席先生们三三两两的在修德堂门口的走廊上闲聊,乍眼一看这么多官差走来,都有些惊讶,这些官差的穿戴跟应天府的官差有区别,根本就不是应天府的人。

    一干公差在修德堂门口的台阶下站定,一名公差上前昂首大叫道:“大宋刑部侍郎富弼大人奉命宣敕礼部、刑部联合行文!应天府院相关人等速来迎候。”

    众教席一片慌乱,早有人进了修德堂通知戚舜宾和曹敏前来迎接,不一会戚舜宾拄着木杖带着曹敏和一干教席急匆匆迎了上来。

    “不知大人到来,未曾远迎,赎罪赎罪。”戚舜宾喘着气道,心里七上八下,院数月以来诸事不顺,戚舜宾的心绪一直处在忐忑之中,果然又有事情上门,这一会却不知是福是祸。

    “老山长无需多礼,这回没通知应天府衙门,本官是随着三司使大人前来应天府公干的。”那名叫富弼的中年官员抱拳还礼温和的道。

    “晏大人也来了?人在何处?”戚舜宾忙东张西望的找寻。

    “老山长莫要寻了,大人在官驿歇息,一路颠簸身子有些不适,派下官先来宣读公文,咱们还是先办差。”富弼笑道。

    戚舜宾忙整衣正冠,带着曹敏和众院教席垂首肃立。

    富弼将手中娟展开,朗声道:“礼部并刑部行文:查应天府讲授曹敏在任期间以束修之名敛财私吞中饱私囊,坏我大宋学府之风,并查曹敏捕风捉影、私揣人心,搅乱试听,背太祖之训,行文字之祸,其心叵测;着即刻革去应天府院讲授官一职,其礼部员外郎之职一并革除,就地锁拿,交刑部议罪。”

    富弼一挥手,两名公差上前一把揪住面如死灰的曹敏,将他官帽除去,锁上镣铐。

    曹敏惊醒过来,颤抖着大呼道:“冤枉啊,冤枉啊,下官勤勉奉公,一切从为大宋着想,实在是冤枉啊。”

    富弼冷然道:“这话去刑部大堂说去,本官和你说不着。”

    “我要见滕王爷,我要见礼部张尚大人,我要……”

    “带走,若在喧哗,堵了他的嘴。”富弼威严的喝道。

    两名公差一把揪住锁链,将兀自呼叫不休的曹敏拉到一旁,一人掏出一大团黑乎乎的布巾在曹敏眼前一晃,曹敏顿时不吱声了,只喘息着眼珠子咕噜噜乱转,急速的思索脱身之策。

    树丛后的苏锦和王安石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这是秋后算账来了,文字之祸过去了近二十天,朝廷一直没给出态度,这一次晏殊亲自前来,怕是要清算此事了。

第二四一章 晏家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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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弼拿了曹敏之后,并没有收起绢,而是继续念道:“应天府院山长戚舜宾知情不举,姑息保身,有负皇恩浩荡,但念及戚舜宾祖上对大宋有功,其人亦能兢兢业业经营院数十年,平rì里也并无贪污之举;又查院学子一案戚舜宾能主动为院清誉积极作为,尚算称职。着其继续担任山长一职,但需罚俸半年,罚铜八斤,加以惩戒;望院诸君以上述二人为戒,恪尽职责,为大宋输送辅国良才。”

    富弼合上手中文,脸上表情也从严肃变成温和,戚舜宾带着众讲席躬身行礼,长吁了一口气。

    “戚翁,莫要郁闷于心,此文上呈皇上预览之时,皇上曾说:戚翁德高望重,只是处事有些迂腐罢了,此次事件乃曹敏之过,你们此去要多多抚慰戚翁才是。”富弼伸手扶住戚舜宾的胳膊微笑着道。

    “皇上当真是如此说的?”

    “那还有假?本官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假传圣上之语。”

    戚舜宾老泪纵横,抱拳朝天,喃喃道:“多谢圣上体谅,老臣谢圣上隆恩。”

    富弼又道:“皇上还说只要明年的秋闱并chūn闱应天府院有人能立足散架之列,便考虑明年夏天将应天府院由府学改为官学,明年应天府要升格为陪都,连名字都定下来了,叫做南京府,然则山长您的院就是南京国子监啦。”

    戚舜宾和一干教席们纷纷瞪大眼睛,抚掌相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能升格为国子监,那将是莫大的殊荣,几大院的山长谁不想升格为国家级别的学府,但也仅仅在肚中想一想罢了,谁也不敢当真;眼见皇恩浩荡,圣上亲口许诺,只要明年院中能出科举三甲,这件事便美梦成真了,教戚舜宾等人如何不高兴?

    “吾皇万岁万万岁!”戚舜宾拜服地上,叩谢皇恩。

    “吾皇万岁,仁爱天下,古今第一明主也。”众教席也纷纷跪倒在地,高声颂扬。

    苏锦在树丛后捏着鼻子笑,这些老家伙们平rì里一个个清高自傲无比,一到皇恩降临却又个个感恩戴德,真是一帮假清高;同样是文人,学问也许不差许多,但前朝李白的那种‘天子呼来不上船’的傲骨,这帮人拍马也不及了。

    戚舜宾请富弼等人进修德堂用茶叙话,富弼摆手道:“我等还要赶回官驿向晏大人复命,就不叨扰了。”

    戚舜宾道:“替老朽问三司使大人好,明rì老朽前去拜访。”

    富弼笑道:“问好嘛,本官帮你捎去问候便是,这拜访就免了,三司使大人此来有重要公务,今rì午后,连知府唐介求见都被拒之门外,戚翁还是别去为好。”

    戚舜宾心里一惊,凭他的经验,三司使大人此来定然是有大事要办,也不知是否学子一案牵扯到了什么人,于是道:“既如此,便劳动富大人了,老朽率院全体教席和学子们恭送富大人。”

    富弼笑道:“别忙,还有一件小事。”

    戚舜宾道:“大人请讲,但能帮得上,定万死不辞。”

    富弼道:“这是哪里话来,小事而已;听说学子一案,太祖爷托梦于你院一名叫苏锦的学子,这事可有?”

    戚舜宾忙道:“确有其事,那苏锦正是我院戊二堂的新学子。”

    富弼摸着光滑的下巴想了想道:“可否召来一见?”

    戚舜宾道:“自然可以。”一转身吩咐人便去寻苏锦前来。

    苏锦本就藏在树丛后,一听这位富弼大人要见自己,不知道该不该出去,低声征询王安石的意见。

    王安石道:“怕什么,滕王爷你都不怕,还怕这个礼部来的小侍郎么?”

    苏锦道:“不是怕,我只是摸不清他的来路罢了,按说他是刑部侍郎,你可曾记得,张叶曾说他的爹爹乃是刑部张尚,而张叶又跟曹敏关系密切,这位富弼大人在刑部为官,我是怕他另有企图。”

    王安石笑道:“你可真是小心,考虑的这般细致,但依愚兄之见,但去无妨,这位富大人若是jiān邪之辈,我把脑袋剁下来给你当蹴鞠。”

    苏锦见他斩钉截铁很肯定的样子,忙问道:“此话何解。”

    王安石道:“苏小弟有所不知,这位富大人可是跟晏殊大人颇有渊源呢,你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么?”

    “什么关系?”

    “富弼正是晏殊大人的东床快婿呀,亏你还和晏小姐这么熟,她家中的人事却一概不知。”

    苏锦惊讶了,我靠,原来这家伙是晏殊的女婿,这事自己一点也不知道,自己从没打听晏碧云的家事,所以也从来不知道晏家的大体情形。“靠!这小子蛮有本事啊,晏殊大人的女儿都弄到手了。”

    王安石哑然失笑道:“你孤陋寡闻,这位富弼大人可是鼎鼎有名,少年时便是洛阳才子,连范希文范公都称他有‘王佐之才’,这门亲事可是晏殊大人自己求他的,富弼可没有去特意的勾搭人家闺女。”

    苏锦心道:“这不是倒贴么?哪有这样的,自己咋没遇到这样的好事。”

    “说起来,你和他倒是担挑呢。”王安石调侃道。

    “什么担挑?”苏锦不懂这土话。

    “一担挑啊,连襟之意也。”王安石眨着眼道。

    苏锦翻翻白眼,这货也会调侃人了,是不是所有的人跟自己呆的时间久了都会变得油里油气的。

    “可别瞎说,这事传出去,晏大人是要倒霉的。”苏锦严肃的道。

    王安石吐吐舌头,捂住嘴巴,后悔自己多嘴。

    寻找苏锦的仆役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苏锦,跑回来回话道:“启禀山长大人,小的找了一圈没见苏学子,草场那边有人说适才还在那边蹴鞠,一眨眼就没影儿了。”

    戚舜宾忙道:“快去在寻,也许去如厕了,去寻他,便说富大人候着呢。”

    那仆役抹了汗,扭屁股再去找,树丛后王安石一把往苏锦的胳膊上一推,苏锦‘哎吆’一声一个趔趄栽了出来,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众人尽皆愕然,苏锦挠着头道:“山长大人,苏锦在此,莫要找了。”

    富弼上下打量苏锦,见这少年眉清目秀看着倒是不惹人烦,只是衣衫不整,靴子上全是草茎泥土,头上还粘着一片树叶,不禁莞尔。

    “你就是苏锦么?”

    “见过富大人,在下正是苏锦。”

    “真的是个少年郎啊,我还以为他们说的是假话呢。”富弼没头没脑的来了句。

    苏锦道:“在下十六,不算小了。他们是谁啊?怎地背后嚼我舌根子。”

    富弼哈哈大笑道:“好一张利嘴,他们么……”富弼左右看看,只见一干人等都伸着脖子侧耳细听,于是咳嗽一声道:“苏学子请借一步说话。”

    说罢当先踏过草坪,来都墙角僻静之处朝苏锦招手。

    苏锦心道:鬼鬼祟祟的搞什么;耳边早已响起戚山长的声音道:“去呀,大人叫你说话,你还在磨蹭什么?”

    苏锦只得迈步来到富弼面前,富弼四下看看,笑道:“果然一表人才,难怪碧云会为你不顾一切。”

    苏锦变sè道:“大人……”

    富弼摆手道:“别叫我大人,叫兄长,晏殊大人是我的泰山老丈人,咱们是一家人。”

    苏锦哭笑不得,什么就是一家人了?我和你可刚认识没一盏茶的功夫。

    富弼不理苏锦怎么想,自顾自的道:“早就听说你,一直想来瞅瞅,无奈公务繁忙,贤弟不会怪我。”

    苏锦艰难的的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道:“不……怪。”

    富弼一挑大拇指道:“不错,英雄出少年,不但词作惊艳,而且不畏强权,敢作敢当,碧云小姐的眼光一流。”

    苏锦不得不提醒他了:“富大人,这话可不能瞎说,隔墙有耳。”

    富弼忙道:“对对,提醒的是,此处人多眼杂,不是说话之处,我找你还有原因,三司使大人要见你,今晚两更后你去官驿,大人在官驿等你。”

    苏锦道:“干什么要两更后?”

    富弼道:“大人此来不愿过多张扬,两更前定有一干属官求见,大人称路途劳累一概不见,两更后人声初定,那些官员也不再纠缠,你去便正是时候了。”

    苏锦点头道:“多谢富大人传话,在下一定前往。”

    富弼不悦道:“你看,你看,这般见外,叫我兄长便是,大人大人的都叫的生分了。”

    苏锦无奈道:“唔……多谢……兄长。”

    富弼哈哈笑道:“这才对嘛,一家人嘛,愚兄要回去复命,这曹敏还要安排押上刑部,我就不在这久待了,晚上咱们再叙。”

    说罢也不待苏锦回答,领着人押着曹敏,风风火火的去了。

第二四二章 密会

    更新时间:22--4

    曹敏被拿办,大快人心;富弼带人走后,消息不一会便传遍整个院,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就好像拨云见rì一般,笼罩在心头上的yīn影尽去,豁然开朗起来。

    人们纷纷猜测,到底是谁将此事举报了上去,利用束修之机大肆贪腐以及学子案曹敏的罗织证据这两个罪名知道的人其实很有限,有的人认为是戚舜宾所为,因为曹敏的所作所为差点毁了他呕心沥血为之cāo劳为之骄傲的院。

    但苏锦不这么看,戚舜宾是那种为了院可以不惜一切的人,院的名誉高逾他的生命,曹敏的所为是差一点毁了院,但也正是基于院的声誉考虑,戚舜宾不可能将曹敏在院内的贪腐跋扈和吃里爬外的行径暴露出去,因为这同样给院和自己的名誉带来污点。

    这一点也同样能解释,为什么在学子一案之前,曹敏利用束修之机贪污了大笔的钱财,而戚舜宾身为山长对此事心知肚明却不予惩办的原因。

    苏锦没空去猜这些,他在想,晏殊大人再次来到应天府到底是为了何事?拿曹敏?申斥戚舜宾?这样的小事根本不需要晏殊亲自前来,事实证明,即便他来到应天,这样的事也是连面也不露一下,完全由富弼代办。

    然则为了滕王?为了唐介?为了自己?苏锦的脑子里塞满了问号。

    ……

    夜二更时分,应天府官驿外戒备森严,三司使亲卫三人一组沿着官驿周围的几条小巷来回巡视,等候拜见晏殊的各路官员一直从午后等到天黑也没见到晏殊一面,出更时分各自上车,肚子里狠狠的咒骂着走的干干净净。

    苏锦的骡车在接近官驿的外围便接受了严格的盘查和询问,士兵们似乎得到了交待,当苏锦报上名字之后,畅通无阻的来到官驿门口。

    苏锦下了车,整整衣冠,看了看周围的架势,心里打起了小鼓,这阵势够吓人的啊,前番晏殊来应天府可不想今天这样。

    仆役引着苏锦往官驿内行走,刚进二进,便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二进的正房外东张西望,看见苏锦那人忙迎了上来,口中笑道:“苏小弟来的还真准时,二更的梆子刚刚敲响,你就到了。”

    苏锦忙拱手施礼道:“大人召见,岂敢不守时,有劳富兄迎候了。”

    富弼笑哈哈的挽着苏锦的手臂道:“走,岳父大人在等着你呢。”

    苏锦被他挽住胳膊,头皮一阵的发麻,无奈的被他拉着趔趄前往,进了正房中。

    推门进入,屋内灯火通明,晏殊一身黑绸袍子打扮,坐在案后正跟一位黑瘦的中年人谈着什么,矮胖的身形,加上这身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土财主,却不知此人便是大宋朝廷踩一脚抖三抖的三司使大人。

    见苏锦进来,晏殊脸上笑意盎然,站起身来;苏锦赶忙上前见礼问好,晏殊呵呵笑道:“咱们又见面了,来来,给你引见一个人。”

    说罢伸手朝坐在下首的黑瘦中年人一示意道:“这是李将军,应天府归德军的都部署将军,恐怕你们之间还不认识。”

    苏锦上前施礼道:“拜见李大人。”

    李刚拱手还礼,眼中jīng光四shè,略带无礼的上下打量苏锦,沉声道:“原来这就是苏小官人,久仰久仰。”

    苏锦心道:我一无名小卒,你说久仰岂不是当面说假话;正要客套几句,就听李刚续道:“苏小官人在应天府搅得天翻地覆,本人早就想见识见识尊荣,没想到在三司使大人这里倒见到了,而且是个翩翩少年郎。”

    “李大人,现在知道什么叫后生可畏了。”晏殊捻须笑道。

    李刚道:“确实如此,英雄出少年。”

    苏锦谦逊一番,主宾落座,富弼吩咐仆役上茶,之后又吩咐将房门紧闭,不准任何人进来。

    晏殊开口道:“今rì请李大人和苏学子两位来此,是有要事相商,说句老实话,在这应天府中,老夫能信得过的怕只有二位了。”

    李刚起身拱手道:“老大人何出此言,下官乃大人一手提携,这几年虽在外带兵,又身属枢密院,怕给老大人招惹是非,才没敢多走动,大人但有吩咐,只要不违朝庭法纪,下官万死不辞。”

    晏殊呵呵笑道:“你还老样子,办事之前总要加一句不违朝廷法纪,跟包拯一个毛病。”

    李刚脸sè一红道:“这些都是老大人教的,老大人昔年的教诲历历在目,不敢有违。”

    晏殊一笑,随即收起笑容,叹息道:“应天府最近不太平啊,接二连三的出事,这两年去刑部喊冤的应天府百姓不少,宁愿挨板子也要喊冤,这里边的事情怕是有些蹊跷。”

    李刚道:“老大人,恕下官直言,这里有些人闹得太不像话了,下官虽无权管政务,但他们的那些勾当却一清二楚,有些人受圣上之恩却不知回报,反倒恃宠生骄,相互勾结在一起,大有蝇苟朋党之势,还有些勾当,下官无实据,不可乱说;下官甚是担忧,若再无人斥责其收敛,恐酿成大祸。”

    晏殊皱起眉头,沉默不语,苏锦暗道:这李刚倒是个直xìng子,话中之意直指滕王和唐介之流,看来滕王的有些危险的行为,此人也有所察觉了。

    “李大人心忧国事,老夫极为佩服;你说的意思我都懂,不瞒你说,我也曾数次跟皇上提及此事;当今圣上仁义敦厚,又念及骨头血脉之情,迟迟不愿做些动作,咱们做臣子的也要体谅圣上的这番仁厚之心;不过这也非坏事,是毒疮终究要出头,毒疮未破头之时,外表和完好肌肤无异;这个时候你若用刀挖开,固然会挖到里边的烂肉,但那也是疼彻心扉,他人还当你愚蠢,好好的一块肉硬是挖的稀烂;但一旦毒疮破口,那就简单了,只消一咬牙用手这么一挤,脓血流尽,在清洗上药,不消数rì便可结疤痊愈,别人也不会怪你下手毒辣。”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晏殊的话虽晦涩,但是大家都能听懂,苏锦揣摩着这番话到底是谁的意思,是皇上的意思,还是晏殊的意思,总之不管是谁的意思,或许这便是自己将朱癞子和两份供词送上京后,换来的却是别多管闲事的训斥的原因所在。

    “下官受教了,老大人几句话便点醒了下官,只是下官不明白,难道这时候便任由其发展,不加遏制么?万一真的尾大不掉,即便以后能一了百了,付出的代价恐怕也不会小,伤的还是百姓和朝廷的元气。”

    晏殊点头道:“李大人说的极有道理,这也就是老夫今rì请你来的原因;这次应天府出了学子一案,到最后连太祖爷都托梦下来给苏小官人,将太庙中的誓碑内容都公开了,皇上私底下极为恼怒。但应天府尹唐介掩饰的倒是天衣无缝,把这件错事居然当成了功劳报了上去,说应天府治理有方,得到太祖爷在天之灵眷顾,托梦乃祥瑞之兆,还说什么这件事乃是太祖爷为广开言路,为天下士人打消顾虑才通过一名普通学子之口宣告此事,吹得天花乱坠,亏得他说的出口。”

    苏锦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件学子之案过去这么多天了,朝廷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表示,也没见唐介滕王受到什么责罚申斥,原来这两个家伙居然无耻的将此事当成祥瑞上报了;而且说得头头是道,挤兑的朝廷无法加以处罚,真是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苏锦都有些佩服他们了。

    晏殊继续道:“而且应天府一干属官上的奏报祥瑞折子口径一致,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此举虽让朝廷无法对他们加以处罚,但也暴露了这伙人共同进退,订攻守同盟的实质。”

    李刚道:“很是狡猾,那唐介是只老狐狸,数次被我抓住把柄,最后都被他不知用什么办法翻供逃脱。”

    晏殊微笑道:“李大人,你和他玩心思眼,怕不是对手。”

    李刚咬牙道:“大人说罢,这次要下官如何行事?”

    晏殊道:“圣上下了旨意给赵宗旦和唐介,老夫此来的目的之一便是来宣旨的。”

    李刚动容道:“说了半天,圣上还是要动手么?什么罪?”

    晏殊哈哈大笑,微微摇头道:“不但不是降罪,反倒是升官呢,这下唐介可赚大了。”

    李刚和苏锦顿时张口结舌,愣在当场。

第二四三章 猜测

    更新时间:22--5

    (感谢那个谁呀美眉的打赏,友们的支持是我坚持写的最大动力。)

    晏殊看着苏锦和李刚两人的表情,摸着鼻子呵呵直乐,李刚皱眉道:“老大人莫不是在说笑,皇上不降罪于他便罢,却还升他的官,焉有是理?”

    晏殊笑而不答,看苏锦皱眉思索,眉间有一种恍然大悟的神sè,不由的感到有趣,于是问道:“苏锦,你难道不感到奇怪么?”

    苏锦欠身道:“在下一介草民,谁升官谁发财与我无干。”

    晏殊指着他大笑道:“你管得闲事还少?这会子却来撇清,若说他人不关心老夫必然相信,但说你不关心,老夫决计不信。”

    苏锦脸上一红道:“大人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呢,我承认我关心此事就是,不瞒大人说,我这条小命差点送在某些人手里,所以我对某些人格外关心。”

    晏殊点点头道:“那你对此事就没什么想法么?”

    苏锦微微一笑道:“朝廷之事岂敢妄言,在下不敢妄自揣度。”

    晏殊道:“这里没外人,你且说,我们就当没听见。”

    苏锦心道:这不是掩耳盗铃么?但晏殊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是想试试他的政治敏感度,朝廷的每个决策自有其深意,敏感时期敏感的人,朝廷做出的决定更是慎重,或者说更有艺术xìng。

    “那在下就直说了,你们就当我是胡言乱语罢了。”苏锦笑嘻嘻的道。

    晏殊做了个请讲的手势,往椅背上一靠,闭目望天。

    李刚满脸疑惑,他完全想不出这里边有什么门道,而富弼则满怀期待的看着苏锦,他自然是知道朝廷的底子。

    “在下认为,朝廷升唐介的官自然有其深意,目前来看,唐介和滕王两人交往过密,滕王虽不掌实权,但通过唐介之手可以控制应天府的许多事情;若在下没猜错的话,滕王爷也定然对唐介不错,至少在上面没少帮他说话,这二人之间可以说是狼狈……不不……应该是相互依存,互为照应;也就是李刚大人所说的有结党之嫌。”

    苏锦便说,便看着晏殊的脸sè,晏殊一副老地主摸样,嘴角含笑仰面闭目,看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

    “据在下推测,这次学子一案,唐介的做法欠妥,按照常理来说,即便他诡辩什么祥瑞降临,也肯定要受到申斥的,也许不一定是降职,但决计不会升官;但现在居然升了官,那么其中便大有文章了。”

    晏殊双目睁开,看着苏锦道:“听你的口气,好像不认为太祖托梦与你是祥瑞,你是当事人,倒来说说看。”

    苏锦一惊,自己这张嘴差点漏风,晏殊这么问绝对不是刁难他,而是提醒他;既然自己搞出来这么个太祖托梦之事,那便千万不能露底,这事要是露底,谁也救不了他。

    苏锦忙道:“在下并非说太祖爷托梦与我不是祥瑞,而是说太祖爷为什么降下祥瑞。”

    “为什么呢?”晏殊仿佛在和苏锦演练口供,追问道。

    “太祖爷托梦于我,乃是因唐介罗织文字之祸,违背太祖誓碑之训,所以太祖爷才会借草民之口来公开誓碑内容,据草民揣测怕是不满居多,而非赞赏之意了。”

    苏锦的意思很明白,若是唐介不是干这防民之口之事,太祖爷或许根本就不会托梦,既是为此事托梦,那实际上是训诫,而非赞赏。

    晏殊点头道:“继续说……”

    苏锦咽了口吐沫,在晏殊面前稍有不慎便会被抓到语病,为了不露破绽,太祖托梦之事还是少说为妙。

    “在下认为,滕王、唐介以及应天一干属官均认为此事是祥瑞之兆,朝廷中也必有人附和,所以降罪之举会召来无尽的争吵,还不如将计就计升官了事,若在下没猜错的话,这次给唐介的官职必然符合两个条件,一是级别高权力小,所谓的明升暗降;二是肯定不在应天府任职,这第二条才是真正的意图。”

    房内一片寂静,忽然间传来‘啪啪’的鼓掌之声,苏锦循声看时,却是富弼在鼓掌微笑。

    晏殊表情古怪的看着苏锦,半晌才道:“有点门道,居然被你揣摩的差不离,老夫有些怀疑你是不是十六岁,思虑如此深遂周详,岂是商贾出身的少年所能做到的。”

    苏锦心道:“这些手段,电视电影上多的是,你要是天天打开电视机就看到勾心斗角的权利斗争的剧目,你也能猜得到。”

    李刚伸着脖子问道:“难道苏学子所言确实是朝廷的意图么?”

    晏殊轻声道:“朝廷的真实想法是想将唐介和滕王分开,圣上不愿看着赵宗旦越滑越远,圣上认为是唐介在其中作祟,而赵宗旦是受其挑唆;学子一案,朝廷本有公议,但有人受人之托硬是唱反调,原本要将唐介贬谪黄州当团练使,但也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有人四下活动,所以两府那边同时改口说唐介有功,圣上无奈找老夫商议,老夫只能出这么个馊主意了。”

    苏锦微笑道:“这是以退为进之策,将其升官调离,主官一走,下边自然有破绽露出来,我若是滕王,只要这个任命一宣布,立刻便循规蹈矩过我的太平rì子,那些勾当从此不碰。”

    晏殊冷声道:“就怕有的人没你这么聪明,不识时务,枉费圣上的一片苦心。”

    李刚搓着手道:“老大人这番话可是让下官茅塞顿开了,但不知下任府尹可有人选,若还是个庸碌之徒,岂不是情形依旧么?”

    晏殊道:“此事朝廷自有考量,老夫今rì叫你来便是要你明rì全面接管城中防务,以防宣布之后有人抗命;另外城中原属府尹归统之厢兵尽数归入你归德军中统一调配,该jīng简的jīng简,该查办的查办;只有一样,查办的理由不得与滕王和唐介有关,牵扯到唐介和滕王之事一律压住不办,统一送到老夫这里,不得私自做主。”

    李刚起身道:“遵大人之命,只是厢兵归于我归德军中,朝廷可有公文么?”

    晏殊瞪眼道:“老夫适才传达的是圣上的口谕,还需要什么文,糊涂!你莫不是以为老夫也会不按朝廷章程办事不成?”

    李刚忙道:“不不不,老大人误会了,下官是怕有人要我出示公文,到时候两手空空,岂不落人口实?”

    晏殊道:“谁要公文,叫他来找老夫便是,你便将一切往老夫身上推,其他的一概不要管。”

    李刚挺直腰杆,大声道:“下官遵命。”

    晏殊面sè稍和,拍着李刚的肩膀道:“这此是一个机会,能不能抓住这根藤子便看你自己的了,天圣四年,你刚中科举之时,老夫便对你和包拯两人寄予厚望,只可惜包拯尽孝,耽误了十年光yīn,而你却又脾气太直,仕途一直不顺,现如今,包拯已经是守牧一方的四品知府,老夫自然不能厚此薄彼,从这次的机会抓住了,不出一年,老夫定保你做一府之尊。”

    李刚激动的差点要抹泪了,晏殊是自己的恩师,学子科举入仕后一般而言都会赋闲挂个闲职领些俸禄了事,当年自己却得晏殊举荐,第一时间便当了县令,只是自己不争气,脾气倔又硬,当年年轻气盛,在县令任上跟当地的一些士绅矛盾不断,这些士绅们有的人有关系在京城,所以便四处散布些谣言,将自己的官声搅和的一塌糊涂。

    三年任满之后,吏部考核的结论得了个下评,累官升迁之路被堵死,后来还是晏殊想了办法让他去了西北,投笔从戎当了西北宋军的一名游击参将,再后来才逐渐逐渐积累当上了这五品的应天府都部署的首脑,虽是个五品,却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此番晏殊极力推荐自己担当此事,办好了便是大功一件,这个皇上亲自下口谕的差事恐怕是自己这辈子最好的一次机会了,晏殊对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这叫李刚如何不感激涕零。

第二四四章 帝心

    更新时间:22--5

    “你且回去准备,明rì宣旨之时,你率归德军将士负责维持场面,虽则不一定会有大变故发生,但须得有备无患。”晏殊沉声道。

    李刚抱拳施礼:“下官这便去准备,明rì一早官驿前列队等候大人。”

    晏殊点头道:“去。”

    李刚朝富弼和苏锦行礼告辞,阔步出门而去。

    屋内静了下来,苏锦感觉到心里砰砰直跳,看晏殊这个做派,倒不像是准备去给唐介宣读升官的旨意,好像是去拿人抄家的样子。

    苏锦忍不住道:“大人,带兵去宣旨,这好像有些不太妥当。”

    “你不懂,小心驶得万年船,老夫可不是小题大做,明rì之事看似简单,但很可能有变数发生,朝廷的圣旨虽在我的手中,但朝中重臣均早已知道内容,然则那滕王和唐介现在应该早已知晓了;朝廷的想法你苏锦能猜出来,又怎能瞒过颇有历练的滕王和唐介,没准明天就是个不太平的一天。”

    “大人是说,明rì宣旨之时,会有阻挠么?难道他们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公然抗旨?”

    “哼,你知道为什么我今rì呆在官驿中闭门不出么?你来之时没看到外边戒备森严么?老夫带来的二百亲兵今夜不眠不休看护在此,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么?”

    苏锦惊讶道:“难道……难道他们居然想对大人不利?”

    “对老夫不利,他们还没这个胆子,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这圣旨而来,老夫离京到此,路上花了六天时间,自出汴梁地界,一路上便有形迹可疑之人尾随,前rì晚间,在离此地一百五十里的鸡鸣驿居然有人暗中下手偷盗圣旨,幸而为亲卫所察,未能让贼人得手;你说老夫来宣旨,路上却丢了圣旨,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晏殊面带冷笑,话语中也带了一丝寒意。

    苏锦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这帮人算盘打得实在太jīng了,偷盗圣旨乃是一石二鸟之计,既能阻挠晏殊传旨,又能通过此事参奏晏殊有渎职之嫌。

    朝中的政治对手岂能让晏殊过了这一关,到时候够晏殊喝一壶的。晏殊焦头烂额之际,又怎有余暇再管应天的闲事。

    “老夫进了这应天府便是进了他们的铁桶阵中,焉能不小心在意,这是人家的地盘,狗急了会跳墙,老夫认为,他们定然已经想好了对策了。”

    苏锦道:“大人思虑周详,令人钦佩,照此一说,明rì必然不是个安静的一天,所以大人才召来李将军以防不测;但不知明rì草民能为大人做些什么?”

    晏殊微笑道:“你上次送的人犯和两份供词,我回信申斥你,你心里一定不大痛快。”

    苏锦道:“那倒没有,只是当时有些不解,但后来也就想通了。”

    “你怎么想通的?”

    “在下认为,大人是不希望打草惊蛇,那证据不足以证明什么,若是大人给我勉励之语,我定然还会有所行动,这样一来便极容易为其所察觉,反倒会坏事。”

    “老夫确有此意,但这不是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圣上念及血脉之情,滕王自小跟皇上一起读,感情甚笃,圣上是下不了这个手啊。”

    苏锦心道:滕王都有不轨之心了,皇上居然还念及这些,真是好笑,这样的皇帝历史上可真是难得一见,印象中皇位争夺往往比战场上的厮杀更为凶险惨烈,下手之际根本不念什么骨肉亲情,仁宗如果这样想的话,倒是个异类。

    晏殊站起身来,负手走到门口,看着天井上方黑漆漆的天空轻声道:“其实,你的那些证据跟皇上手里的证据比起来就是九牛一毛,滕王的一举一动都在皇上的监控之中,敛财养私兵,勾结官员,盘剥百姓,沽名钓誉等等的所为,皇上知道的一清二楚,要想拿他早就拿了。”

    苏锦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原来这一切都在皇上的眼皮底下,可怜那滕王还以为这一切天衣无缝,自己还搜罗证据忙的满头雾水。

    苏锦忽然有些可怜起滕王来,滕王就好像是光着身子行走在黑暗中,自以为在黑暗掩护之下他人看不到自己的丑态,殊不知皇上手中正掐着探照灯的电门,只要轻轻一按,顿时将滕王的光屁股曝光于天下,可是皇上就是不按,任由滕王扭臀甩腿的折腾。

    为滕王悲哀之余,苏锦也深深的感到不寒而栗,这一切超出自己的认知,细细想来,仁宗也并非善类,他监控着赵宗旦怕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自打亲政开始便对赵宗旦有所防备;那么他不动赵宗旦的理由便有些惹人怀疑了。

    照晏殊说来,是皇上念及亲情,不愿伤害滕王,做骨肉相残之事;但苏锦大胆的做了推测,皇上怕是在等合适的时机而已,赵宗旦养私兵、盘剥百姓这是事实,但身为皇室的王爷,这点罪名还不足以致他于死地,彻底清除这个威胁的时机便是等他反叛,以叛逆之罪抄家斩杀即可一了百了,也可堵住天下人的口。

    一切的主动权都掌握在皇上手中,他可以随时通过手段来逼迫滕王狗急跳墙,就像此刻抓住这个机会将唐介调任一样,唐介一走,便等于滕王jīng心构筑的堤坝开了一道豁口,漏洞会越来越多;滕王要忙着堵住各种各样的漏洞,重新把亮起的烛光一一吹熄,隐没在黑暗中,当他无法完美的掩饰住漏洞的时候,便是铤而走险之时。

    皇上之所以隐忍不发的另外一个原因极有可能是因为突发的西北战事,元昊的突然称帝,让仁宗暂时放弃了对滕王的施压,皇上不愿意内祸外患一起发生,那样会在应付之时出现意想不到的状况,赵宗旦也因此安安稳稳的过了三年的好rì子。

    仁宗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施压,定然是西北的战局到了稳定的时候,攘外无虞,安内就必须要进行了。

    苏锦一番分析,把自己分析的一身冷汗,若是自己的猜测是事实的话,人心也太叵测了些,于是他莫名其妙的忽然问道:“大人,西北的战事是否接近尾声了呢?”

    晏殊转身看着苏锦,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会突然关心西北的战局呢?”

    苏锦尴尬一笑道:“随口问问而已,若是机密,大人不说便是。”

    晏殊一笑道:“你管得还真不少,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西北战事离结束尚早,只不过韩范两人坐镇西北,改变策略之后倒是打了几个漂亮的胜仗,现在元昊军已经不敢进犯,双方对峙在前线,倒是暂时相安无事了。”

    苏锦觉得自己的判断已经**不离十了,勉强笑了一笑,不再说话。

    晏殊看苏锦的表情异样,走到苏锦身边道:“你太聪明,太聪明的人往往会招来无妄之灾,老夫给你个忠告,有些事你只需心里明白即可,嘴上不要说出来,这对你今后有好处。”

    苏锦不置可否,心道:这朝代真特么没劲,处处机心处处陷阱,越是深入了解,心里的寒意便越是强烈,这些老家伙们在朝堂上居然能安安稳稳的混几十年下来,内心强大到何种地步,个个都是老狐狸啊。

    晏殊拍拍苏锦的肩膀叹息一声道:“此次来应天还有关于你的一件大事。”

    苏锦讶异道:“关于我的?是不是碧云的婚约……”

    晏殊哑然失笑道:“你也太急了些,老夫答应你的事怎会反悔,不过却不是你想的这件事,而是关于你提的那个筹粮之策。”

    苏锦道:“那是朝廷和大人的事,我可办不了。”

    晏殊道:“此刻想抽身怕是迟了,这件事已经禀报圣上得知,圣上甚是嘉许,对你也赞不绝口,老夫可没有贪没你的功劳,此次前来另一个目的便是要带你去京城面圣,皇上有话当面问你,小子,你的机会来了。”

    苏锦愕然道:“面圣?”

    晏殊捻须笑而不语,富弼笑嘻嘻的道:“恭喜苏小弟了,圣上指名要见你,你面子可不小啊。”

    苏锦心里七上八下的打起鼓来,此事出乎意料,赵祯要见自己,在别人看来是件喜事,但刚刚琢磨出皇上在赵宗旦一事上的用心,苏锦对仁宗的印象大坏,不免大为踌躇。

第二四五章 差事

    更新时间:22--6

    “碧云丫头将你所提的办法写信告诉了我,老夫惭愧呀,急切之时居然没想到民间囤积的粮食,若不是你提醒,倒是两手乱抓,没有办法了。”

    苏锦闷声不语,他在考虑这次皇上见自己的真正原因,既然计策已经献了上去,根本没必要见自己,这次觐见的最主要原因恐怕还是因为太祖托梦之事,皇上怕是要问个明白。

    晏殊全没注意到苏锦的表情自顾自的说道:“你怎么肯定民间会有大量屯粮的?”

    苏锦呆呆想心思,富弼见状忙推了他一把道:“大人问你话呢。”

    苏锦回过神来,忙道:“大人问的什么?”

    晏殊面sè不悦道:“说了皇上要见你,你便魂不守舍了,你是不愿觐见皇上还是在担心什么?”

    苏锦忙道:“非也非也,大人误会了,在下是在想皇上见我时要问些什么,在下好斟酌回答,不至于有谬误。”

    晏殊笑道:“此时考虑也太早了,到时候老夫会教你如何应对,先告诉我你是如何判断民间屯粮颇多的?”

    苏锦尴尬道:“在下出身商贾,自家便做粮食生意,所以自然对粮食的行情有所把握。”

    “哦?这么说来,你家便有存粮喽?”

    苏锦点头道:“六月里我们便得知南方大旱的消息了,所以倒也做了些准备。”

    晏殊板着脸道:“什么准备?囤积粮食?”

    苏锦低声道:“倒是……倒是屯了点。”

    “屯了多少?”

    “先是八万石,后来又……加了点。”

    “吞吞吐吐的作甚?总量多少?”

    “……一共……五十八万石。”苏锦将晏碧云的五十万石也算了进去,若是让晏殊得知晏碧云屯粮了,那还不把晏殊给气死。

    “什么?”

    “什么?”

    晏殊和富弼两人同时惊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面前这个苏锦,只是庐州的一个小商贾而已,居然私自囤积了五十八万石之巨的粮食,若非亲耳所听,谁敢相信。

    五十八万石呐,够一座小城市全体百姓吃上一个多月的了,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的小商贾都囤积了这么多,可想而知全国那些家大业大的商贾大户该囤积了多少。

    晏殊气的发抖,指着苏锦的鼻子便骂:“jiān商,都是你们这些jiān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无视朝廷法度,铤而走险谋取暴利,你们可知道朝廷缺粮缺的都要冒火了,皇上都带头减餐,为了就是节省下粮食渡过即将到来的chūn荒,老夫本来还纳闷我大宋朝近几年风调雨顺,何至于粮食都不够吃的,却原来是你们这帮jiān商在作祟。”

    苏锦郁闷的要死,这就被扣上jiān商的帽子了,不过自己屯粮的时候也确实没想到百姓和社稷,屯粮的初衷也是为了赚钱,后来才渐渐觉得不该,但最终的目的也是转移到打击商会的目标上去,却从未从国家百姓的角度想。

    富弼忙扶住气的发抖的晏殊,扶着他坐到椅子上,倒了杯茶水让他顺顺气,一边打着眼sè让苏锦认个错。

    苏锦想了想上前道:“大人息怒,您误会在下了,这批粮食本来是准备在chūn荒时刻平抑庐州粮价,并接济百姓之用,可没想着牟取暴利。”

    晏殊抬头道:“真的么?你真是这么想的?”

    苏锦面不改sè道:“此事碧云可为我作证,当初屯粮之事她是知道的。”

    晏殊面sè稍缓,沉吟道:“碧云丫头知道你屯粮?此事她跟我只字未提,若你为牟暴利而作此危害社稷黎民之事,以碧云的脾气当会阻止你,看来倒真是老夫误会你了。”

    苏锦肚里暗笑:女生外向,你闺阁之词虽写的好,但女子的心事你倒是猜不透,如果你知道晏碧云根本就是知道自己屯粮为牟利之事,怕是鼻子也气歪了。

    “老夫平生最恨这些吸血鬼一般的jiān商,老夫执掌三司,对于正常商务一直持鼓励态度,但近岁商道不正,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私售禁品之事层出不穷,宋刑统中有明文规定,对于上述行为都要严厉打击,重者抄家流放,轻者亦罚的倾家荡产,但总有人铤而走险,为了暴利敢于挑战朝廷法度,老夫岂能姑息。”

    苏锦道:“大人说的是,苏锦虽决计不会做这样的事,你想我若真的要牟取暴利,又为何要献此计于大人呢?”

    晏殊点头道:“说的也是,姑且信你一回,不过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囤积之举便是触犯朝廷法度,而且我要你明白,即便你这次不献此策,老夫迟早也能想到此节,最近事务太多,一时想不到而已,你若以为老夫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你就大错特错了。”

    苏锦道:“那是自然,大人身居三司之职,这些花样岂能逃过您的法眼,今rì既然已经把话挑明,小子在此表个态,只要大人一句话,我苏记存粮尽数归于朝廷,为朝廷分忧解难。”

    晏殊见苏锦态度坚决,倒有些歉意,适才指着鼻子骂他,这小子居然也没半句抱怨之语,倒是个懂得进退的家伙,于是示意苏锦在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和颜悦sè的道:“你能这么坚决老夫甚是欣慰,老夫相信碧云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眼光,这件事若是面圣时万万不能提及,以免造成误会。”

    苏锦道:“在下明白。”

    晏殊道:“然则你们小小庐州光你一家便屯粮近六十万,其他商户也屯粮不少喽?”

    苏锦挠头道:“那倒不是,庐州有个商会,初苏记之外,其他各家均加入商会统一经营,据在下所知,他们一共囤积了三十万石,加我这五十八万石,再加上未知的变数,估计不会超过一百万石。”

    晏殊翻翻白眼,这小子倒是大手笔,一个人吃下的量居然比所有的商家加起来的还要多,又说只是为平抑粮价所为,目的值得怀疑;但苏锦既然已经表态将粮食交予自己处理,那也不必深究了。

    晏殊想了想对富弼道:“彦国,将来之前整理的册子拿出来。”

    富弼答应一声,转身走到墙角,在一只红木箱笼中翻出了一份薄薄的绢册,交予晏殊之手。

    晏殊递给苏锦道:“这是我三司中登记造册的经营粮食的商户名册,或有疏漏,但大致可做参考,去岁年末曾命各州县重现校订过一遍,你看看。”

    苏锦道:“这册子我不能看,这当属朝廷机密。”

    晏殊瞪眼道:“叫你看你就看,你当皇上见你是跟你聊天叙旧么?皇上是要派你的差事呢,差事便跟此事有关。”

    苏锦挠头道:“大人,您不是在开玩笑,此事怎能让我去办?您手下那么多能吏,干嘛要我这一介草民来担当此重任?”

    富弼笑道:“苏小弟,你傻呀,这差事办好了是奇功一件,你既然提出了筹粮的方向,这份功劳岂能让他人攫取,岳父大人此举乃是在提携你呢,你难道这都不明白?”

    苏锦挠头道:“我懂,但是我没办法呀,交给我岂不是办砸了么?”

    晏殊瞪着苏锦道:“你若再矫情,休怪老夫翻脸,老夫虽和你交往不深,但是你的脾xìng却尽在老夫掌握之中,你会有办法,只是你不愿想而已;若在拖拖拉拉的犯别扭,你和碧云之事休怪老夫反悔。”

    苏锦苦着脸,心中大骂:老东西,什么玩意儿,居然跟我耍无赖,这件事摆明了不是个容易办的差事,怕是没人敢接手,居然将这个烫手山芋扔到自己的手上,真他妈的莫名其妙。

    “当然了,老夫坐镇,你需要什么,老夫只要能提供的都会提供给你,不出意外,圣上会赐你个头衔,给你个名头,让你便宜行事。此事是不易,但一旦办好了,你将来平步青云指rì可待,到时候别说是官职,便是其他的恩赐也能满足。”

    苏锦心头一动道:“譬如……”

    晏殊呵呵而笑,点头道:“譬如那件事,皇上出面,老贼敢不答应?”

    苏锦顿时喜出望外,如果是这样,这事可要好好办,关系到一生的幸福呢。

第二四六章 暗度陈仓

    更新时间:22--6

    次rì一早,苏锦早早的起了床,让小柱子去院告假,自己胡乱吃了些东西之后,找来一套粗布衣服换上,叫浣娘拿了花黄帮自己在脸上薄薄涂了一层,变成一个相貌猥琐皮肤蜡黄的布衣汉子,悄悄出了门直奔官驿而去。

    还没到官驿门口,便感觉气氛的不寻常,街口处身着锁子甲的禁军士兵岗哨密布,在官驿百步之外便不准人靠近了,好奇的百姓们交头接耳的挤在路口看,轻声诧异的询问着对方,想弄明白为什么天蒙蒙亮便有大批的禁军兵卒封锁路口。

    苏锦挤在人堆里探头观望,不一会儿,官驿方向大锣‘哐哐’敲起,一对对衙役拿着杀威棒,高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浩浩荡荡的走来,队伍中间一顶紫sè大轿由八名壮汉抬着缓缓行进。

    轿子两旁数十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士兵持着长枪负者弓箭缓缓随行,苏锦一眼就看到紧随轿后并骑而行的富弼和李刚,两人面sè严肃,特别是李刚,双目炯炯四下顾盼,不住的朝身边的士兵发号施令,命士卒梳理人群。

    苏锦看这气势着实的庞大,粗略一算,加上李刚的禁军,这一行足有四五百人之多,看来晏殊忠实的执行了自己小心为上的策略,从气势上震慑住对方;可以想象,李刚带来的士兵只有两百来人,剩下的两千余名士兵定然在某处待命,一旦事有不谐,定会及时的支援。

    苏锦随着人流在道边缓缓跟随,大队走过官驿所在的富chūn街右拐往南上了柳条儿街,方向正是直奔府衙方向,刚过了《绕梁斋》靠近府衙广场附近,猛然间四下里涌出来数百名百姓,将前行之路堵得水泄不通。

    苏锦心中暗道:果然来了,晏大人的估计一点都没错。

    再看路上,五六百名衣着普通的百姓们齐齐跪倒在路上,口中大呼小叫,吵嚷不休。

    队伍被迫停下,富弼在马上俯身掀开轿帘,对里边的一个人影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随即迅速放下车帘跟李刚交谈两句,同时策马上前,来到队伍前列。

    富弼大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怎敢堵住朝廷钦差、三司使晏大人的车驾,不怕官府拿了你们么?”

    人群七嘴八舌的鼓噪道:“我们找的便是三司使大人,我等有所诉求,又非暴民,怕什么?”

    富弼皱眉道:“莫要大呼小叫,找几个能带头的来说说什么事。”

    众人互相看看,却无人愿意出头,过了一会,人群中走出来一名身材矮小的留着三撇小胡子的中年汉子,那汉子上前抱拳道:“几位官老爷,我等皆应天府普通百姓,敢问钦差大人是去往何处?”

    富弼喝道:“官家之事,凭你们也来过问,速速闪开,耽误了朝廷公务,你们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那汉子眨巴着三角眼道:“这位大人好大的官威,其实您不说我等也知道,你们是朝廷派来下旨要将我们应天府的知府唐大人调任他处,是不是?”

    富弼冷笑道:“你们消息倒是灵通,不过这和你们有什么干系?无端阻拦钦差大人车驾,是何道理?”

    那汉子笑道:“诸位官老爷养尊处优,不知道民间疾苦;我等百姓最盼望的便是能有一个好的父母官,天可怜见,我应天好不容易有了一位清正廉明的好知府唐大人,任期未满便要被调任,我等百姓深以为憾事,所以便自发来此请愿,请钦差大人带着圣旨回京城,将我等应天府百姓民意传达圣上;当今圣上乃仁天子,自然不会不管小民的诉求。”

    富弼喝道:“好没道理,圣上金口玉言,下的圣旨岂是能收回的,再说唐知府乃是高升,你等爱戴他的一番情意本官了然,但也不能因此误了他的前程。”

    那汉子鄙夷道:“我等虽是小民,却也懂得明升暗降之理,唐大人不畏强权,得罪了朝廷里的某个大官,此人便进谗言蒙蔽圣上,圣上是受了蒙蔽才会下此圣旨;而且唐大人曾跟我等百姓说过,要终身为我等应天百姓效劳,便是给个宰相也不走,唐大人这一走,若是来个昏官过来,我等百姓又要受苦了,还请大人代为传达民意,我等代表应天府四十万百姓叩谢朝廷大恩。”

    李刚听这家伙啰里啰嗦的一番强辩早就不耐烦了,大声怒喝道:“凭你们也能代表应天府四十万百姓?本官jǐng告你们,若是不让开,便将你们统统拿下,当暴民处置,大宋律法可不是闹着玩的。”

    三角眼汉子冷笑道:“莫欺我等无知,我等只是请愿而已,手无寸铁如何是暴民?大人说这话也不怕百姓们寒心,我等今rì便坐在此处,大人要拿要杀悉听尊便,有本事用马蹄子在我等的身体上踩踏过去。”

    说罢,那人往地上一坐,后面的几百人纷纷效仿,一个个坐到地上,死活不让开。

    李刚急的直骂娘,富弼也是脸sè铁青,两人交换一下眼sè,李刚凑到富弼的耳边道:“富大人……您看怎么办?要不要请三司使大人现身安抚?”

    富弼摇头道:“大人出来必被缠得不能脱身,这伙人说不出什么来路,但显然是事先安排好的,不可教大人露面。”

    李刚道:“那怎么办?难道便耗在这里不成?”

    富弼皱眉思索,眼神逡巡之际,忽然看见旁边的人群中一名蜡黄脸庞的汉子朝自己直挤眼,心下疑惑。

    苏锦见富弼看到了自己,忙挤眼朝晏殊的轿子直努嘴,跟着便挤出人群,绕到队伍后面;富弼对李刚道:“李大人在此压住场面,不要让这伙人冲过来,兄弟去请大人示下。”

    李刚点头答应,一声呼哨,十几骑士兵跃马过来,个个抽出兵刃横在路心,做好防御姿态。

    富弼拨转马头回到队伍中间,只见那黄脸汉子跨过士兵组成的封锁线,径自朝晏殊的车驾走来。

    亲卫们忙上前喝止,富弼喝道:“莫要拦他,让他过来。”

    苏锦快步来到富弼马前,轻声道:“富大人,在下苏锦,我要见三司使大人。”

    富弼忙下马诧异道:“你怎么这幅打扮?”

    苏锦笑道:“我本来是想来看热闹,但我在这庐州府有些名气,跟有些人也有些过节,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便装扮成这幅摸样了。”

    富弼道:“这里乱的很,你且回去,哥哥我还要跟岳父大人商议对策,娘的,这帮刁民太可恶了,居然敢拦住大人的车驾。”

    苏锦笑道:“刁民么?我可不这么看,他们压根就是一伙地痞,那三角眼的汉子我认识,是南城有名的痞子头号称刘七爷,这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行动。”

    富弼变sè道:“果然如此,我适才也正怀疑这些人的身份,既然是地痞,那我就不用客气了,我这便下令拘捕这些混蛋。”

    苏锦摆手道:“不可,这样一来必起冲突,一个不好还会出人命,我认识他们,但百姓们不一定认识,到时候反倒被谣传钦差大人打杀百姓良民,事情会弄得不可收拾,也正好中了幕后指使人的圈套。”

    富弼道:“那可怎么办,全部堵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苏锦挤挤眼道:“山人自有妙计,带我去见大人。”

    富弼忙拉着苏锦行到大轿边,富弼掀起轿帘朝里边道:“岳父大人,苏锦求见。”

    晏殊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喝骂道:“简直无法无天,居然敢阻拦钦差的车驾,这应天府还是不是大宋的应天府了?”

    富弼道:“大人息怒,苏锦说他有良策能解目前之局。”

    晏殊探出半个脸道:“哦?叫他过来。”

    富弼朝苏锦一招手,苏锦走到轿子边上拱手道:“大人好。”

    “好个屁!都快气煞了。”

    “大人莫要生气,这伙人正是滕王养的的四城的地痞,装扮成老百姓便是来把水搅浑的,只要大人的圣旨传不到唐介手上,唐介便无需遵旨,也无抗旨之罪。”

    晏殊道:“都是赵宗旦养的地痞么?听说有四五百人之多是么?”

    富弼欠身道:“有,恐怕还不止。”

    晏殊脸sè难看之极,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沉思了一会道:“苏锦说的对,当务之急便是要将圣旨送到唐介手中,到那时他若不尊皇命便是抗旨,便有理由强拿了他,苏锦你有什么计策么?”

    苏锦嘿嘿一笑,凑近轿窗轻声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晏殊一愣,随即脸上一喜道:“你是说……”

    苏锦点头道:“前后路口都堵住了,大人现在前进后退都不能了,但这正是我们最大的障眼法。”

    晏殊呵呵轻笑道:“好小子,有你的,彦国,李大人的接应人马在何处?”

    富弼刚要答话,苏锦忙道:“不可大动手脚以免为之察觉,带jīng锐十几名亲卫即可。”

    晏殊想了想道:“也好,谅他们也不敢拿我如何?彦国,命人将轿子围拢,我要和苏锦行那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富弼听得真切,吆喝一声,众亲卫围拢过来,将轿子周围堵了个严严实实。

第二四七章 秋茶

    更新时间:22--7

    应天府衙门内堂里,府尊大人唐介正带着一干属官陪同滕王赵宗旦闲聊叙话,上好的雨后龙井冲在淡青sè的茶盅之中,散发淡淡的的香气。

    “今rì沾了王爷的光,否则唐大人怎会拿出来这秋茶让我等品尝。”同知郝大人便吹着茶水,便促狭的调侃道。

    唐介点着他的鼻子道:“少说这刁话,你郝大人不喜秋茶淡味,现在却来说嘴,记得去年秋天,我叫下人送了一包秋茶铁观音与你,铁观音滋味够浓了,结果你郝大人照样来了句‘这茶淡出鸟来了,别是唐大人喝过的茶渣子又晒干了拿来糊弄人的。’,你说老夫还能说你什么?”

    众人轰然大笑,点着郝同知数落他的不是,郝同知红了脸道:“下官这不是不懂嘛,不知者不罪嘛,王爷你说是么?”

    赵宗旦笑道:“对对,不知者何来罪过,这秋茶的讲究怕是只有唐大人最有研究,俗话说秋茶为‘秋白露’,经历chūn夏两季的采摘之后,秋茶里边的茶味渐淡,香气若有若无,所以难怪你说‘淡出鸟来’,但取的便是这个淡字;以功效而言,万类霜天,秋风渐起,此茶有降内火、补内气之奇效,唐大人是个中高手,喝茶喝到点子上了啊。”

    众人经滕王这么一解释,顿时恍然,原来还有这么多的好处,当下一番恭维吹捧,将滕王吹捧成万事皆通的百晓生,将唐介吹捧为茶道高深的风雅隐士;滕王和唐介都受用的很,微笑不语。

    正热闹间,堂外脚步声起,一名衙役在帘外大声道:“回禀府尊大人,小人有事禀报。”

    唐介放下杯子,沉了脸威严的道:“讲。”

    那衙役道:“三司使大人的车驾在府衙北口的道上被百姓拦住,堵在了街口那里。”

    唐介眼神中闪过一丝笑意,道:“有多少百姓?”

    “约莫六七百,前街后街全部堵住了,现在三司使大人的车驾前进不得后退也不行。”

    “可生了冲突么?”

    “那倒没,只是对峙着,那些百姓说是代表应天府百姓请命,也不知是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是三司使大人是来下圣旨给府尊大人,要将府尊大人调走另作他用。”

    “多嘴!这些小道消息你也胡乱说话,下圣旨给本府,本府怎地不知晓?定是有其他事情要找三司使大人请命;下去再探再报,告诉你的那些崽子们,不可乱嚼舌根,否则鞭子伺候。”

    那衙役忙道:“遵府尊大人之命,小人斗胆问一声,这是咱们应天府的地面上,三司使大人被拦住,恐有闪失,咱们弟兄要不要出面解困?”

    唐介喝道:“你吃饱了撑的么?百姓拦三司使大人的车驾请命,轮的上咱们去凑热闹么?三司使大人随行亲卫两个都,个顶个的武艺高强,若是有什么冲突发生,难道还挡不住这几百手无寸铁的百姓么?告诉大家切莫胡乱插手,各司其职当差便是。”

    那衙役答应一声,脚步声远去,想是去传令去了。

    内堂中一片寂静,十几名属官张着嘴巴瞪着眼看着唐介,表情惊愕不已。

    唐介举起茶盅微笑道:“诸位,继续用茶啊,都愣着干什么?这秋茶的好处,王爷说了两点,还有数点好处本府还要教教你们呢。”

    众人哪有心思喝茶,提刑官郭之荣咳嗽一声,轻声道:“府尊大人,恕下官多嘴,晏大人的车驾被百姓堵在道上,此事府尊大人当真打算不管?”

    众属官见有人挑头,纷纷附和道:“是啊,三司使大人可是中枢重臣,来到应天府地界上,被百姓拦了车驾,这成何体统?要是他回到京城言及应天治安堪虞,刁民聚众闹事,怕是皇上会有责罚的。”

    “适才那报信的人说,三司使大人是来传圣旨的,要是真的如此,那麻烦会更大,拦截传圣旨的钦差大臣,这可是对皇上的不敬啊。”

    “……”

    众人议论不已,唐介侧着脸听众官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面sè逐渐yīn沉起来。

    一名官员还待絮絮叨叨的说话,唐介‘啪’的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你们谁愿意去便去就是了,不知所谓!本府一早将你们召集在此处便是为了保护你等,没想到你们竟然不通事务;拦住三司使大人车驾的是应天府的请愿百姓,难不成你们要去掏刀子宰杀百姓不成?三司使大人自己都不急,你们急个什么劲?若是真的是暴民作乱,他岂能不派人来通知本府前去相救?你们昨rì去官驿求见他,从午时起候到酉时,可曾有一人被大人召见?很显然三司使大人根本不屑于跟我等地方小吏接触,这会子却一个个上杆子帮他着想,一帮吃力爬外的东西。”

    众官面面相觑,这话怎么说的,府尊大人怎地用上了吃里爬外这样的词汇,本来这三司使大人来应天,众人按照礼仪便要去迎接求见,在应天府地面上万一出了事,你唐介脱得了干系么?到最后还不是你倒霉,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当真不可理喻。

    众人心下不满,却又不敢公然顶撞,只得默不作声的相互瞪视,谁也不会傻到跟知府大人对着干。

    赵宗旦看看这情势,哈哈一笑道:“唐大人、诸位大人,怎地就闹起来了,才喝茶喝的好好的。”

    唐介没好气的想:你他娘的倒是半天不放个屁,主意你出的,这会子又不吱声,老子非要拉你说话。

    “王爷,你说怎么办,下官听您的。”唐介拱手朝赵宗旦道。

    赵宗旦明白唐介这是要拉自己表态,也别生气,原本自己就是要说两句的,这事本来就是他的主意,要的就是目前这样的效果;朝廷要弄走唐介,对自己来说既是一大损失又是一大危险,唐介此人脑子灵活,诡计多,正是自己的得力助手,他走了,很多事会办的不顺利,自己和唐介苦心将应天经营的像铁桶一般,他这一走便等于是前功尽弃了。

    再者说,唐介知道自己的大部分秘密,是自己最核心的帮手,如果他调到他处为官,时rì一长,难保不会出岔子;对于唐介,滕王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的控制住他,此人要么留,要么死,但绝对不是去外地当官,所以无论如何今rì也要将这份圣旨扛回去。

    众人哪里知道滕王心中的弯弯绕绕,见唐介要滕王表态,纷纷转头看着滕王;众人打着同一个主意,滕王说去,那自然要去;滕王说不去,出了漏子上面既有滕王又有唐介顶着,自己这帮小屁官儿便有了推脱的说辞了。

    “诸位大人,唐大人做的很对。”滕王开口道。

    “三司使大人来到应天府公干,事先也没有通知咱们,诸位等了一下午他都没见,连本王的名帖也没有送进官驿内,本王也不能说是三司使大人托大,呵呵,本王将心比心的来推测,此番三司使大人的用意定然是不想惊动我等应天府的一干官员,或者是这趟差事极为秘密重大,又或者是三司使大人别有用意,总之晏大人自有他的道理。”

    众人听了滕王的话,都觉得有些道理,这位三司使大人来应天又不是一次两次,以前哪一次不是跟大伙打成一片,称兄道弟宴饮来之不拒,这次这么低调,倒是确实令人奇怪。

    赵宗旦微笑着续道:“百姓拦街请愿确实有些奇怪,但是正如唐大人所说,晏大人并未派人前来只会要求应天府协助驱散,我等贸然前去,反而会不妥,要是让晏大人以为我等以此为机去探听他的秘密差事,那可就冤枉了;依本王看来,诸位还是安心在此,唐大人一片好意,怕你们单独去求见三司使大人,惹来不必要的猜忌,所以才一大早放着公务不办将你们叫来喝茶,诸位不要有所误会才是。”

    众人听了这番话,顿时如醍醐灌顶醒悟过来,忙纷纷向唐介道歉,痛骂自家没有眼力,曲解了唐大人;大人一番苦心保护之心,自家还当是驴肝肺,真是狗咬了吕洞宾。

    唐介就坡下驴,怪自己没事先跟大家说清楚,又谢了王爷的点破,一伙人说说笑笑间将这一页翻过,片刻之后,笑语欢声满堂,若不是那案几上刚才被震翻的一杯秋茶汁水还在滴滴答答的沿着案几往下流,没任何迹象表明刚才这里发生过争吵和不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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