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大苹果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四八章 金蝉脱壳

    更新时间:22--7

    众人难得在公务时间有此清闲,上官和王爷都在,也不虞有查究偷懒之嫌,言谈甚欢,从朝廷公事渐至野官俾史,终于落到诗词歌赋,青楼勾栏之上。

    滕王和唐介也不阻拦,任由众人聊这些男人之间最爱聊的话题,不仅如此还不时故作轻松的调侃几句,鼓动他们的热情。

    唐介和滕王的心里却一直牵挂着外边的事情,唐介不时的探头出帘外,看探听消息的衙役是否回来,现在的状况又是如何,那晏殊是否会有什么动作。

    巳时三刻,探听消息的衙役跑了第四趟回来,带来的消息依旧是三司使大人的车驾依旧被堵在街道上,数百名‘百姓’坐在车驾两端要见大人,但晏殊避而不见,躲在轿子里并未现身,倒是归德军都部署将军李刚和晏殊的东床快婿富弼一前一后带着亲卫和士兵和‘百姓’们对峙,看上去双方均打算就这么耗着,谁也没有退后或者是妥协的迹象。

    更让唐介奇怪的是,晏殊居然自始至终没有派人来府衙请求自己出面,好像压根就忘了他这个知府大人的存在一般。

    唐介明白,晏殊这是不想让他出面,因为那样一来便是让人觉得知府唐介是应天府不可或缺的人物,而之后又要宣旨外调,显得这圣旨是多么的荒唐;更何况晏殊也拉不下这个老脸,朝堂上一句话连皇上都要给三分面子的晏大人要是再应天府连一条街道都走不出来,今后在朝廷里岂不是留下笑柄。

    唐介在揣摩着晏殊的心思,他有十足的把握会预料到即将发生什么;晏殊是在忍耐劝解这些‘百姓’,但一旦到了忍耐的极限,他会毫不犹豫的下手抓捕,而这正是唐介所期待的。

    因为这些所谓的百姓全部是王爷手底下罗织的四城地痞流氓,晏殊想和平解决那绝无可能,而一旦动起手来,无论输赢,晏殊在朝廷那里也交不了差;传个圣旨居然传出了官兵百姓大乱斗,这三司使钦差大人当的也太窝囊可笑了。

    唐介决定给气氛加加温,他低声跟赵宗旦而语几句,赵宗旦听了呵呵直笑,点着他的鼻子道:“你可真是坏的透了。”

    唐介笑道:“没办法,都是被逼的。”

    赵宗旦招手叫来秦飞,在他耳边轻声道:“去招呼一下弟兄们,言语再毒辣些,说话再难听些,记住切莫先动手,若是他们动手,叫他们便不要客气,用木棍砖头砸便是,只不要动铁器,以免被说成是有备而来。”

    秦飞点头道:“遵王爷命,不过……万一要是出了人命怎办?”

    赵宗旦哂笑道:“出了人命更好,告诉刘七、王秃子、李大嘴他们,要是真干起来别手软,安家费准备的好好的,揪住了领头的给往死里打,出了事有人兜着。”

    秦飞yīn测测的一笑,对赵宗旦道:“王爷您就瞧好,有您这句话,管保闹得他个天翻地覆。”

    赵宗旦思索了一小会道:“你不要出面,找人传话,以免被认出来。”

    秦飞拱手道:“王爷放心,到目前为止,儿郎们还不知道这是是谁安排的,不过这些人也没那闲心问,拿钱做事便是,谁管这钱是谁出的。”

    赵宗旦挥手道:“如此甚好,去。”

    秦飞撩起袍子转身便走,刚掀开布帘,就听外边一片嘈杂吵嚷之声,有人连声喝道:“唉唉唉,你们什么人,这里可是应天府衙,居然乱闯,府尊大人正在跟几位大人谈公事,若是闹了他们,你们怕是要脱层皮。”

    另一人高声喝道:“你应天府衙门很厉害么?我们闯的便是你这衙门,找的便是唐介。”

    “反了你们,兄弟们抄家伙拦住他们,一帮泥腿子好大的胆子,怕是活得腻了。”

    随着这一声呼喝,外边顿时沸腾起来,呼喝叫骂之声顿起,夹杂着兵刃抽出的刺耳的刮擦声和棍棒敲打在地上的咚咚声。

    内堂里听得真切,众人不得不停止谈论京中四大名角的风流韵事,一个个扭头朝帘外看,帘子掀了一半的秦飞像个泥塑木雕的玩偶僵在那里,挡住了众人的视线,能看到的便是他瘦而尖的后背和屁股。

    唐介皱着眉走过去,一把将挡路的秦飞揪住往后一拉,秦飞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这才惊醒过来指着外边结结巴巴的道:“晏……晏……”

    滕王骂道:“干什么你,阉什么阉,嘴里吃了麻胡桃了?连句话也说不清。”

    唐介听得外边吵闹之声愈烈,早忍耐不住掀了帘子跨了出去大声喝骂道:“何人喧哗?衙门重地,居然敢有人乱闯,统统打出去!”

    滕王带着众官紧跟着便掀帘而出,只见大堂和二堂连接的院落中十几名青衣短袖百姓打扮的汉子手执兵刃正跟府衙中的三班衙役们对峙着,那伙人的身后站着一名矮矮胖胖的老者,身着布衣,头戴斗笠,低着头,看不清面目。

    “唐大人好大的官威呀!”那人缓缓抬头,慢慢说道。

    唐介一句喝骂刚到嘴边,顿时卡在舌头下出不了口,斗笠下一张胖胖的脸,细细的眼睛,圆圆的鼻头,上下颌黑须宛然,不是晏殊更是何人?

    滕王这才明白秦飞为什么僵在门口只叫‘晏……晏’了,原来秦飞眼睛毒,光从身形和架势便猜到了是晏殊到了。

    赵宗旦闪身后撤,便打算缩回屋内,却听晏殊大声道:“滕王爷也在这,正好,老夫也正要去你府上宣旨,这便一道领了,也省的老夫多跑路,话说这应天府的路还真难走,比荒山泥沼都难走的多。”

    唐介和赵宗旦都明白他的话中之意,但此时此地如何敢接口这事,只能故作不知;赵宗旦调整心情,呵呵一笑走上前来拱手道:“原来是晏大人,怎地穿着这幅衣衫,本王还以为是乡下泥腿子,本王可不愿跟泥腿子打交道,刚才便是要避让而已。”

    晏殊呵呵笑道:“王爷千金之体,自然不能跟泥腿子照面,老夫理解的很,来呀,给本官宽衣。”

    左右亲卫暴喝一声应诺,上前来将晏殊罩在外边的布衣脱了,又从鼓鼓囊囊的怀中掏出官靴一双,漆笼黑纱冠一只,帮晏殊一一换上。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晏殊旁若无人的穿鞋戴帽,除了唐介和赵宗旦,没人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唐介心中恼怒不已,斜眼看看赵宗旦,赵宗旦脸上铁青,怒视着秦飞,秦飞胆寒心碎,后悔不跌;数百人前后堵截,光顾着注意穿绯sè高官服饰的人是否出入,全没想到这个晏殊居然jiān猾如斯,化装成平民百姓悄悄的金蝉脱壳,带人直接来到了府衙。

    “圣旨到!滕王赵宗旦、应天知府唐介接旨!!”晏殊大声喝道,伸手从怀中掏出明黄黄的圣旨,徐徐展开。

    赵宗旦和唐介尚在犹豫该怎么办,身后那帮属官们早已噗通通像鸭子下了河一般全部跪下。

    赵宗旦稍一犹豫,双膝慢慢弯曲,终于跪下;唐介暗叹一声,心知赵宗旦缺了这份胆sè,终不敢骤然发难就此将晏殊格杀起事。

    唐介双膝一软,噗通跪下,从跪下的这一刻起,唐介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迎来转折,唐介在跪下的这一刻便已经做好了打算,立刻上折子请罪,将滕王的所作所为一一揭发戴罪立功,自己的脑袋已经算是寄在脖子上了,若不果断从事,还要牵连自己家中数十口老少的人头,加上九族数百口人头将要统统落地。

    晏殊眼神冷冽,扫视着徐徐跪下的赵宗旦和唐介,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微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应天知府唐介,牧守应天一地,勤勉奉公,廉洁克己,应天府秩序条井,民安业荣,朕深喜之,着吏部稽考评究,得上上之评,特予以下旨褒奖,擢升两级,即rì进京赴任御史台中丞之职;望唐爱卿秉承报国爱民之念,戮力进取,以堪大用。钦此!”

    唐介叩首大呼:“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晏殊笑眯眯的道:“恭喜唐大人了,这就官升两级进了御史台大夫之职,皇上对你可是一番厚望啊。”

    唐介面无表情,起身接过圣旨,脸上一丝笑容也欠奉。

第二四九章 风云起

    更新时间:22--

    赵宗旦心中狐疑,圣旨上并无一句提及自己,适才晏殊说圣上有恩旨给自己,现在却什么都没有。

    眼见唐介接旨谢恩,赵宗旦和众官也跟着纷纷起身,却听晏殊一声呼喝道:“圣上口谕,赵宗旦听旨。”

    赵宗旦刚起身,慌忙又跪倒在地,唐介和众官也跟着赶忙跪倒,晏殊负手朗声道:“宗旦年少聪慧,与朕同读西厅,学识见解颇得朕心,受封滕王立于应天府,乃是朕之深意,应天府乃我赵氏一族龙潜之地,封尔食邑于此,便是恩宠!朕得闻宗旦贤达之名播于天下,又闻尔与地方诸官吏关系融洽,从未违背祖训,干涉地方政务,朕心甚喜之!今rì得闻太祖仙驾莅临应天府,虽为某案之屈,实乃祥瑞之兆,滕王居应天府,太祖便现身应天府,此非巧合,朕以为是滕王贤达,先祖欣慰,故而降临以示抚慰之意。”

    皇上之言虽句句褒奖,赵宗旦听在耳中却字字锥心,说什么太祖爷驾临便是因为自己在应天府中,岂不是影shè着什么;说什么与地方官吏关系融洽,不就是在变相的指责自己跟唐介等人勾结么?皇上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在用钢针戳着他的神经,让跪伏在地的赵宗旦浑身如芒刺扎满,心惊肉跳。

    “鉴于滕王能收心养xìng,贤达守矩,朕理应给予褒奖,特赐‘贤王’之号,赏钱二十万,布五百匹,以表朕心;闲适时不妨进宫来瞧瞧朕和太后太妃等人,久而未见,他们也怪想念你的。”

    晏殊一口气传达完口谕,脸上换了一副笑容,从怀中掏出一卷白绢,递给赵宗旦道:“王爷谢恩,这是皇上赐的匾额,回去便装裱好挂上,那赏钱便在应天府库中领取。”

    赵宗旦抖着嗓子高呼万岁,接过裹得异常板实白绢,便要打开看,晏殊伸手阻止道:“回府再去细看,王爷请回,老夫这便和唐知府交接政务,怕是没时间照顾王爷了,失礼失礼。”

    赵宗旦无奈,客套几句,递眼sè给唐介想找个机会交代几句,却见唐介失魂落魄一般,根本就没往他的脸上瞧,只得拂袖去了。

    晏殊拉着唐介交接政务不提,赵宗旦又怒又惊又气的出了府衙上了车,秦飞紧跟着钻进车内,两人惊惶对望,一时无语。

    “秦飞,你怎么看这事。”赵宗旦打破沉默。

    “王爷,恕小的直言,事情怕是不好了。”

    “……你说说看……”

    “唐知府这一走……怕是回不来了,他知道的事儿太多,此番被调往京城,难保……难保不会出什么差错,到那时,王爷您就被动了。”

    “本王也正为此事头疼,适才我拿眼sè递他,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摸样,我也很担心。”

    “王爷,您不能不早作准备啊,依小的看,皇上怕是察觉了什么,调离唐知府便是削去您的左膀右臂,虽然圣旨和口谕上说的冠冕堂皇,据小人听来,句句都是反语。”

    “本王何尝不知,赐个什么鸟贤王的匾额,还是白sè的绢布写的黑字,挂在府门上多么晦气,老东西欺人太甚。”滕王怒气冲冲的将手中绢布往车厢的地板上一丢。

    那裹紧的绢布滴溜溜沿着地板滚动,散了开来,显得长的有些过分,滕王狐疑的捡起来,慢慢展开,才发现这匾额的比例有些不像话,长达丈许的白绢,只有中间的两尺见方处写着贤王府三个字,两边的空白地带显得长的出奇。

    “这……怎么会这样?”秦飞也觉得诡异,本来赐匾额题字用白绢而不用纸张便让人难以琢磨了,现在居然拿了这么长的白绢题字,实在是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出宫之物,都需内务府检查,像这么长的绢布,定然会被从两边以合适的比例绞去才是,怎么会这般的马虎。

    赵宗旦的胸口宛如被大石锤中,猛然醒悟过来,脸sè变得铁青,身子摇摇yù坠。

    秦飞察觉有异,忙扶住赵宗旦的身子道:“王爷,王爷,您怎么了?”

    赵宗旦强忍住涌上喉头的一股腥咸之物,定定神缓缓道:“这是丈二白绢,皇上是在暗示本王,自……裁。”

    秦飞差点没一头栽倒,看看那散乱一地的白绢,再看看赵宗旦惨白如纸的脸庞,虽不愿相信,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恐怕是真的。

    “难怪晏殊老贼要我带回府去仔细的看,便是要我好好的揣摩皇上的意思,皇叔啊皇叔,没想到……你平rì一副仁爱慈祥,竟也如此的心如蛇蝎,竟然全不念皇室血脉之情,下如此的狠心。”

    赵宗旦喃喃的咒骂,混不想自己也打算要了这位皇叔的命,一时自责、一时后悔、一时激愤。

    秦飞定定神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那现在怎么办?”

    赵宗旦脸上青红交替,忽而狂笑不已,伸手将白绢乱扯一气,咬牙道:“想要我赵宗旦的命,怕是没那么容易,我乃太宗嫡系骨血,我之命只有天才能拿走,岂是他能夺去。”

    秦飞道:“既如此,小的即刻召集四城人手并王府亲卫冲入衙门,先将那晏殊斩杀成肉酱再说,然后调动各地人马汇聚应天,王爷登高一呼,应者定然云集,这便干起来。”

    赵宗旦眼睛中jīng光闪烁,仿佛是一只择人而噬的饿狼一般,鼻孔中的气息也粗了起来,额上青筋暴起。

    秦飞急切的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他跟了赵宗旦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赵宗旦是这幅摸样,看来梦寐以求的揭竿而起的rì子便要到来了,他秦飞身为滕王手下第一心腹,将会跃马横刀,驰骋疆场,开创大富大贵的人生新篇章。

    然而,赵宗旦眼珠里和脸上的血渐渐退散,呼吸也渐渐平静,终于吐出一声叹息,道:“还不是时候啊。”

    “可是王爷,皇上这都要你的命了,你怎么能等下去?”

    “他跟我打哑谜,我就装糊涂故作不知,此刻城中李刚这个狗贼的禁军两个都近五千人马尽数入城jǐng戒,唐介的厢军两千此刻无法节制,而我城中的儿郎加上王府侍卫不过七百余人,如何能抵挡住?莫如先稳住他们,待李刚将禁军调出城回归大营之后,我们再徐徐将各处山寨和食邑上的卫队聚到城中,同时联络厢兵几位大人,如此一来兵力可达六千,管他谁来接任府尹一职,若是与我合作便留,不然则斩杀之,占据住应天城,便有了立足之据。”

    “王爷想的真是周全,小的太糊涂,全忘了现在敌我力量悬殊。”

    “谋定而后动,莽撞行事总是要吃亏的,我们的准备还要一段时间才成,粮食甲胄和兵器还缺不少,须得加紧置办;在此之前,不能让皇上抓住我的直接证据,这唐知府怕是今rì便要上京赴任,他是个隐患,这事你要去办,带人在半路上让他永远开不了口,还要派人分赴各山寨去下令,化整为零,全部往应天府中集结。”

    “遵命,王爷,小的即刻去办!”秦飞的身体里的血液开始再次燃烧,转身便要下车。

    赵宗旦一把拉住他,拍着他的肩膀道:“一切小心在意,大事一成,你便是我龙座下的第一人。”

    秦飞差点没哭出来,趴在车厢内喊了一声万岁,磕了几个头,跃出车外,匆匆而去。

    赵宗旦往椅背上一靠,脸上神情落寞,若有所思。

第二五零章 措施

    更新时间:22--

    阻拦晏殊车驾的数百‘百姓’不知为何像是得到统一的命令一般,纷纷爬起身拍拍屁股走路了,策马立在队伍的前列的李刚对整件事毫不知情,有些诧异的跟左右几名都头交换眼sè,那几人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些人是那根筋搭错了。

    富弼眼见拦阻的众人撤去,心知得手,回到队伍中间的紫sè大轿前大声道:“苏小弟,看来是奏效了。”

    轿帘掀开,苏锦探出头来,前后看看,正撞上赶回来报告的李刚的目光,把李刚唬了一大跳,忙道:“苏小官人,你这是搞什么鬼,怎地跑到大人的轿子里了,这成何体统。”

    苏锦呵呵一乐道:“我都当了一个时辰的钦差大人了,你到现在才知道,严重失职;什么都别说了,快快前进,赶往府衙去接应大人,这伙人散去,万一是去府衙就麻烦了。”

    富弼一惊,暗骂自己疏忽,赶紧下令大队人马快速赶往府衙,李刚越发的摸不着头脑,一直想找机会问,苏锦道:“李将军先莫问,等下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你,你须得马上调动手下兵马,四城城门要换上你的人,另外在城中增设巡逻队,实行宵禁,快快!”

    李刚愕然道:“没有大人的命令,你说的话我怎能从命?”

    苏锦无奈道:“那你就赶紧快马去府衙请命,迟恐生乱,求求你了将军,速去速去。”

    李刚看着富弼,富弼道:“李将军,听他的,我作证便是,十万火急,你还犹豫,大人的安危重要。”

    李刚不再犹豫,挥鞭策马带着十几名亲随飞马朝府衙奔去请命。

    苏锦舒了一口气,将头缩回轿子里,富弼在外边道:“你怎地还不出来呢,这会子又不需要你假扮大人了。”

    苏锦没好气的道:“卸磨杀驴么?你当三司使钦差大人的轿子那么容易便能坐到么?我若没猜错,怕是连你也一次没坐过;我既然有这个机会,还不让我多过过瘾么。”

    富弼翻翻白眼,心道:我是没坐过,不过这干瘾过了有什么意思,我rì后一定要弄个正正经经的钦差大臣的轿子坐坐。

    眼见便要到衙门,就这么点路了,这小子要过过干瘾就让他过,说的怪可怜的。

    ……

    李刚得了晏殊之令火速行动起来,李刚带兵倒是真有一套,令行禁止快捷无比,午时未到,四城的城门全部被归德军接管,四座城门各派了五个都五百人严格盘查进出人员,并派出五十个巡逻小队在城中加强巡逻,与此同时,府衙内外千余名士卒进驻守卫。

    晏殊接管应天府后,连发三道告示通知城中百姓,与此同时,派人在各条大街口设立临时军营驻点,以防不测便于及时就近调兵支援。

    不明真相的人以为晏殊是小题大做,官员离任本是正常之时,这位钦差大人吃饱了撑的,弄得人心惶惶不安,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当然在苏锦看来,晏殊的举动极为老辣,晏殊能做出这么多慎重的指示,且不怕引起百姓的议论和恐慌,恰恰说明晏殊对形势的判断极为正确,也从侧面证明了苏锦的推断,那便是滕王的所有举动早已落入朝廷的掌握之中。

    事实证明,晏殊的一系列举动颇见效果,半rì的恐慌之后,百姓们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更让百姓们惊喜的是,原本在四城各处晃荡的闲汉和地痞们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平rì横着膀子喝五幺六的一帮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赵宗旦窝在府中一步不出,侧门里倒是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入频繁,那都是四城的手下管事,以及打探消息的家中护卫,赵宗旦告诉这些骂骂咧咧的痞子头们:新任知府尚未到位,晏殊在此地待不了三两天,这几rì先憋住了,待晏殊一走,应天府的天下还是咱们自己的。

    当rì晚间,晏殊召集应天府一干属官来府衙见面,明确要求诸位在新知府未来之前各司其职不得懈怠,并召来有司单独训诫,隐晦的告知其中关节所在,要他们认清形势,不得再有枉法之行。

    这些人原本是跟着滕王后面捞好处的,他们根本不知道滕王的真实目的,在他们看来,不管换了谁是知府,只要官职不丢,又油水可捞就行,要说跟着滕王造反,压根他们就没往那上面想,在他们看来,滕王也不过是和他们这些人一样,顾着捞钱而已;只不过滕王捞的是大钱,他们跟在后面喝汤吃骨头罢了。

    对于唐介的历任,更多的人居然是怀着一种羡慕的心理,以至于宣旨之后,这些人还纷纷的道贺,吵闹着要唐介摆酒给红包。

    但是事情的发展远出乎他们的意料,晏殊的一系列举动不同寻常,而且当rì下午,唐介便由晏殊的十几名亲卫护送着离开了应天赴任,那架势不像是去赴任,倒像是被驱逐,被押解赴京一般。

    这一切震动了他们的神经,就算是神经再大条之人,也意识到有些不同寻常了,于是在晏殊召集他们训诫之后,这些人才真正的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同了,于是一个个韬光养晦收敛起来,该办公的办公,该办事的办事,居然各司其职一丝不苟起来。

    晏殊当然明白这当中有绝大部分是跟在后面吆喝的混子,但也有人是知道情况的,此时也不是动手的时候,但愿赵宗旦能嗅出什么,那丈二白绢可不是白赐的,若是识相便一了百了,若是不识相,等唐介已到京城,等待他的便是御史台和刑部的双重询问,到那时怕是这位滕王爷不想自裁也需自裁了。

    “路都是自己选的,莫要怨天尤人。”次rì上午在府衙内堂内晏殊叹息着对富弼道,富弼自然明白他的话中之意。

    “大人,我们何时动身?”富弼问道

    “此间事情还未了断,那人尚未明白事情的严重xìng,或许还要等上几天。”

    “为何不直接将之擒获解到京城了事?”富弼问道。

    “彦国,你呀,四十岁的人了,思虑总是停留在一个小的范围打转,苏锦绝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富弼垂首道:“岳父大人教训的是,我不如苏锦,从昨rì那暗度陈仓之计我已经看出来和他的差距了。”

    晏殊觉得自己的话重了,于是温颜道:“你也有比他好的长处,苏锦过于跳脱,行事每出人意外,而你则稍显呆板;苏锦胜在智计百出,你胜在勤勉严谨,这两种品格都是为人臣之极所必须的,你也莫妄自菲薄,此事你可深入的思索一番,必有答案。”

    富弼想了想轻声道:“可是他的意思?”伸手指指天上。

    晏殊笑道:“孺子可教,今上好仁,仁义治天下是他的追求,譬如此事,那人不起来动手,皇上绝不肯先动手,以免遭受天下之诽,又或者有直接的证据能释怀天下人的揣度之心,若非如此,先动手决计不可能。”

    富弼叹了口气道:“上意难测啊。”

    晏殊哈哈笑道:“难测还不是被你测出来了么?昨rì我问苏锦,他也是这么回答,看来上意并非难测,难测的是天意也。”

    富弼静静道:“可惜那个人好像没有测出来呢。”

    “那就多费一番手脚便是,包拯应该动身了,这应天府的府尹难做啊,我知道你有这个意思,不过这件事还是包拯比较合适,你不会怪我。”

    “彦国岂敢,应天府的差怕除了包拯,暂时也无合适的人选了,吕相那里不知道能否得到同意。”

    “你又犯傻了不是?这件事是皇上亲自决定的,吕相这一辈子宦海中打熬你当是白熬的?这么敏感的事情上,谁也不会拿主意,懂么?”

    “小婿受教了……”

第二五一章 苏锦很忙

    更新时间:22--9

    (求收藏,求票,拜谢!)

    苏锦很忙,忙到连和浣娘调笑和小穗儿斗嘴的功夫都没有了,由于要和晏殊去京城见皇上,并且极有可能就此无法回到院读,苏锦忙着向院的各科老师讨教。

    学业刚过半,还有很多的学科没有学完,虽然那都是上的字,自己个个识得,但这就好比妞一样,同样一个妞,你的不对路换来的是一顿白眼或者臭骂,更有可能是将妖妖灵给召来;但是换一种法便有可能换来是甜蜜的一吻,甚或是一起滚床单的至乐。

    这个比喻也许不大恰当,对于在这个时代读来说,苏锦刚刚摸到些许的门径,人说学海无涯,苏锦现在才算是真正的体会到了,以前总以为自己肚子里有些货sè,时不时的出来卖弄一番,但是真正摸到海的边缘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也正因如此,苏锦对于科举的敬畏感越来越强烈,他知道这个朝代没有经历科举,即便以后能当官,跟那些更正苗红的科举之路上来的官员将是两种待遇两种地位。

    简而言之,因战功、祖荫、举荐而入仕途的官员是二娘养的,堪比庶出之子;以本朝中枢一品二品大员而言,几乎都是正儿八经的进士科出身,极少数的另类是诸科以及其他方式入仕的官员;有人戏称‘进士科’即是‘宰相科’,而其他的门路出身之人,九成九的人能混到知府便算他祖坟上冒青烟了。

    苏锦游走于各科教席之间,像个干瘪瘪的海绵想将这些老家伙们的经验一举吸干,但这是苏锦的相当然耳,以方子墨的话来说便是:“一口吃个胖子是没用的,即便你囫囵吞下肚去,不加以消化融汇,到了考场上不能举一反三,依旧是枉然。”

    苏锦自有他的打算,他带了小抄硬是逼着老家伙们划重点、讲范围、记了密密麻麻的几十页自以为的重点,准备闲暇时候对照着本自学,最后连戚舜宾都感动了,直道:“虽是无用之功,但态度足可嘉许。”

    对于晏殊要将苏锦带走之事,众教席众口一词的表示了不同意见,他们一致认为,虽则跟着三司使大人得到的历练机会是千载难逢的,但对于苏锦来说这是丢瓜捡豆拔苗助长之举,以苏锦的才学,在院学到明年八月,府试高中那是板上钉钉之事,到chūn闱之时,进士及第也绝非妄想,现在这么一弄,便难说了。

    苏锦说不清自己倾向于哪一方面,留在院读虽然有些腻味,但是对于他来说似乎更加适合一些,毕竟已经习惯了院的生活,而晏殊这边却似乎又能给自己更多的机会,虽然苏锦也知道这趟去京城迎来的挑战将是巨大的,而这也正附和了苏锦内心中的某种喜欢新鲜刺激的挑战的**,最最重要的一点,他想借此机会办好差事,能让皇上帮忙解决晏碧云的婚约问题。

    两下一权衡,苏锦做了个折中的选择,既要去办差,也要明年参加府试,而且要考上;如此一来,双重的压力上身,也由不得他不忙了。

    苏锦连应天府最近的事儿都没怎么关心,一切有晏殊在,自然妥妥当当,哪里轮得到他来指手画脚,来往之际只感觉应天府城门上的士兵越来越多,街头上的士兵也越来越多,虽则街市依旧热闹,人群依旧熙攘,但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九月二十七rì,晏殊抵达应天府的第十天,富弼骑着马儿带着几名亲随来到苏锦的小院中,苏锦正披头散发的忙着收拢房里满天挂着的小卡片加以分档归类,富弼大声咋呼着钻了进去,口中叫道:“苏小弟,苏小弟,你道谁来了?等着见你呢。”

    苏锦唬了一跳,叉着一双脏手瞪眼道:“管他是谁,我可没空,除非你叫晏大人放了我,别教我去京城了,我这正忙着呢。”

    “我知道你是担心功名,不过这些玩意有什么用?你兄长考科举的时候根本就没像你这样,还弄些卡片写些注解,根本不需要。”

    苏锦道:“我兄长?谁呀。”

    “这话说的,我呀!”富弼气急败坏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

    苏锦翻翻白眼,这家伙占便宜有一套,认准了自己和他是‘担挑’一对,处处以兄长自居,实在是拿他没办法。

    “到底谁来了,一般人我可没空见。”苏锦架子大的很。

    富弼嘿嘿笑道:“怕是你不得不去,包大人来了。”

    “谁?”苏锦以为自己听错了。

    “包铁板嘛,就是那个说话办事不会变通,跟个铁板一样的包拯呀,你不是跟他有师生之谊么?”

    “他来干什么?”苏锦思索道:“难道是接任应天府尹之职?”

    “嘿,真不错,一言中的。”富弼高挑大指道:“他便是新任应天府尹,他一来我们便可脱身了。”

    苏锦赶紧放下手中的物事,连声道:“穗儿,打水,我要洗脸洗手更衣,去见包大人。”

    小穗儿赶紧弄了一大盆水来,苏锦擦洗完毕,浣娘帮他将黑亮的长发梳好束起,又换了身衣裳,跟着富弼便出了门。

    苏锦坐着骡车,富弼和几名亲卫在车边并行,显得不伦不类,几人一路往东,苏锦知道定是往和丰楼去,这几天为了避晏殊的嫌,苏锦连和丰楼的门槛都没跨进去过,一想到要见到包拯和晏碧云,苏锦的心里顿时热乎起来。

    ……

    包拯清减了许多,端州的rì子看来不太好过,脸上晒得一片黑一片白的退了些粗皮,看上去极为滑稽,苏锦还没顾得上打招呼,就听着包拯口中不时的嘟囔:“朝廷的做法有些莫名其妙,我赴任端州才两个来月,却又将我调来应天府,这不是朝令夕改么?”

    晏殊倒是好脾气,只听着他发牢sāo,并不反驳,只是不断的解释,苏锦听来听去终于明白包拯不满的原因了。

    端州大旱,包拯七月底上任的时候已经遍地流火,庄稼禾苗都死的差不多了,眼见着即将颗粒无收,包拯如何能甘心,便带着端州府数十万百姓挖渠引水灌溉,并补种粮食。

    这不沟渠挖好,水引到地头,种下的种子刚刚长出青青的一层嫩苗,朝廷一纸调令又把他弄来端州,怎不叫包拯恼火的很,临走那天百姓们跪了一路,哀求包拯别走,但皇命难违,包拯不得不动身。

    “你说,端州数十万百姓怎么办?”包拯摊手对着晏殊直嚷嚷,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晏殊是他的老随从,一点看不出他这个端州知府还是晏殊举荐的。

    “端州的事自有下任官员去管,你关心百姓疾苦是对的,但是这里也需要你呀。”晏殊不厌其烦的解释道。

    “我不管,你需派人去督促端州继任之人,必须要时刻关注禾苗的长势,水坝也要趁着冬闲到来之际开挖蓄水,以防来年大旱,百姓今年颗粒无收,冬天怎么熬过去,酿成流民,激起民变怎么办?这些事都是迫在眉睫要解决的,这些事不解决,教我如何放心?我包拯可不愿被人戳脊梁骨骂我有始无终。”

    晏殊哭笑不得,只得道:“好好好,我回京之后定跟赴任的官员打招呼,叫他着紧这些事,本官给你承诺,今年三司定拨粮赈灾,让端州无一流民如何?”

    包拯这才道:“这还差不多。”

    晏殊笑道:“不过你也要答应我,要将这应天府治理的妥妥帖帖的,刚才我已经跟你说了来龙去脉,这十几rì来我调阅公文,发现这里的公事简直是一塌糊涂,光是杀人未破的案子便有几十宗,还有伤人的,抢劫的等等,卷宗堆起来比我人还高,这些事你包拯不来,谁能做得了?”

    晏殊叹口气,忽然压低声音道:“那个人在这里,至今并无悔意,你最大的职责便是盯住他,找出致命的证据,若不是唐介半路为人所截杀,这事本不需你费心,但现在情势有所不同,包大人你便要多加留意了。”

    苏锦耳朵尖,听得真切,心里顿时一惊,没想到唐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截杀了,不用说这肯定是滕王干的。

    就见包拯点头道:“这事我自然不会罢休,等一切移交之后,我便着手开始便是。”

    晏殊舒了口气道:“如此甚好,归德军李大人将听你调遣,本来你州府官无此职权,但事出从权,这是特旨特办,便于你行事。”

    包拯道:“如此甚好,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涉及什么人,可不会枉私,若是到时候我手辣了些,你可莫要来怪我。”

    晏殊笑道:“一切依照大宋律例便是。”

    两人这才谈妥了条件,直到此时,苏锦才得空上前拜见,包拯见到苏锦极为高兴,拉着苏锦坐下,又问了些课业之类的事儿,两人叙旧畅谈,倒似老友重逢一般。

第二五二章 人生规划

    更新时间:22--9

    (求收藏,求票票,拜谢。)

    和丰楼上故人相逢,自然说不尽的别时话,道不尽的相见欢,包拯就像一位严肃的兄长,事无巨细将苏锦在院中的细节一一拷问,指谪悖逆之行,嘉许可取之处,言谈中对苏锦包含殷殷期待。

    在谈及苏锦即将进京之事上,出乎意料的是,包拯竟然大力的赞同,这让苏锦有些奇怪。

    “读入仕之目的便是报效朝廷造福百姓,圣上既然有意要你在入仕之前便为朝廷分忧,一来是对你的嘉许,二来也是你的造化,放眼天下,有几人能以平民身份得到圣上接见,且以朝廷大事相托,你苏锦可是第一人呐。”包拯如是道。

    “可是,在下担心学业荒废,科举不第,那可就得不偿失了,院的夫子们也都担心这一点。”苏锦道。

    “蠢话!为学之道悟xìng乃首要之选,天下间能进各地院的学子十不及一,照你那么说,岂非只有院学子方能中举登科么?我包拯何曾进过一天的官学府学,家父自小便教我识文断字,连西席也没请一个,包某还不是照样中了进士?一切在于你自己,你若真的刻苦钻研又何必偏执于院苦读,天下万物皆为师表,别的不说,晏大人在京城,你有疑难难道不可以请教于他?”

    包拯呵斥苏锦,就像呵斥自家的子侄一般,座上诸人还没一个人见过苏锦如此耸眉耷眼的做乖乖男相,座上众人,包括晏殊,谁没领教苏锦的犟牛脾气,偏偏这小子在包拯面前俯首帖耳。

    包拯续道:“若是读不求甚解,便是天下名师云集为你一人解惑,怕也是枉然,所以你莫拿这些话来给自己当做理由,明年秋闱,你若不能高中,便是没有下苦功之故。”

    苏锦郁闷的要死,当初进应天院的时候,你和陆提学都说应天院怎么怎么好,去了怎么怎么有好处,到这时你又说进不进学堂无关紧要了,这年头大人们说话翻来覆去的老有理,这叫人何去何从。

    不过苏锦倒也承认包拯的话说的在理,他自己就是明证,而且苏锦的经验中,后世苏锦的那个小城中的几所高中除了一中之外个个都是垃圾学校,曾有民谣流传:一中出才子、二中出浪子、三中出婊子、四中出痞子;苏锦所在的便是婊子辈出的三中,但年年全市的高考状元偏偏便出在这几个浪子、婊子、痞子云集的垃圾学校,作为条件最好,师资最雄厚、学风最浓的一中虽升学比例不小,但拔尖的却没几个,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对于包拯言论的佐证。

    “我现在最担心反倒不是你的学业问题,而是此去这趟差事能否办好。”包拯锁着眉毛深有所忧。

    晏殊笑道:“苏锦智计过人,老夫相信他定然有办法能解决这个难题,先前老夫正为无粮之事烦忧,也正是他指出了一条筹粮之路,那rì老夫车驾被堵在街上,苏锦片刻之间便有妙计,让老夫顺利的传达旨意,这一点更增强了我对他的信心。”

    包拯黑着脸道:“晏大人,恕包某直言,你们就是有些过于宠他,这样下去不怕捧杀了他么?筹粮之事可非同小可,不是靠耍小聪明便能毕其功,这其中错综复杂人事纠葛,若是光光完不成朝廷所交代的差事倒也罢了,就怕牵扯到暴利之事,会惹来更多的麻烦,甚至丢了小命也说不定呢。”

    众人都知道,包拯绝非危言耸听,晏殊沉思道:“麻烦肯定会有,但事情若是容易,老夫又为何要举荐他来做,我早已和皇上言明,此事难为,若是真的不能完全建功,也不能因此获罪,而且老夫坐镇,苏锦要什么支持便给什么支持,尽全力协助于他,便是希望借此机会让他完成这件大事;况此事可说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稳定之事,你从南来,当知今年旱情如火,若是真的因粮食不足导致边军缺粮,内民生乱,这可不是其他的事所能比拟,这可是亡国灭种之灾啊。”

    包拯道:“然则你们便将宝押到苏锦这个毫无经验的少年身上么?这不是在赌么?难道你三司使大人不能出面办理此事?这可是你的职责所在。”

    晏殊起身帮包拯沏了杯茶道:“老夫知道你有此一问,很多人也对此不解,这其中的道理其实很简单,老夫忝居三司使之位,一举手一投足都在众人的侧目之下,而此番筹粮之事正如包大人所言牵扯千丝万缕,老夫只要一动,京中必然消息四处发散,老夫察觉各地jiān商和京中居要职的官员均有或深或浅的联系,如此一来岂不是告诉他们早作准备么?”

    包拯点头道:“这倒是实情,如今官商之间勾结rì盛往昔,许多商贾借着消息来路大发横财,下官听闻三月间京中爆发屯盐丑闻,便是因有人通风报信,事前将朝廷将盐务收归国有经营之事所起,那许记屯盐高大二十万斤,在私市大发了一笔横财,后来因分赃不均撕咬了出来;此事圣上震怒,气的三天没吃饭;大人所虑倒也是实情。”

    晏殊点头道:“你知道便好,如今经苏锦提醒,老夫也做了粗略统计,市上粮食不多,但这些商户们囤积之粮是个惊人之数,便是要趁着明chūn青黄不接大发国难之财;大宋刑统明文规定囤积居奇者罚没家产流放,如此之严厉的刑罚,依旧有人铤而走险,可见一来是利益使然,二来怕就是有恃无恐了。”

    包拯默然不语,深深叹息。

    “明道元年,两湖水患,情形比如今相差无几;三司曾也行这清理jiān商囤积之事,但只是在廷议上提及此事,一些官员便嗅出风声将消息放了出去,结果三司行动受挫,耗费大量人力,结果只收缴了一百三十万石而已,沦为笑谈;时任三司使谢大人也引咎辞归,老夫既然要做,岂能容这样的事再发生?”

    “皇上召见苏锦原因是,其一,他是这个筹粮提议的始作俑者,皇上要见他,表明皇上已经为此事忧心已久,否则断不会拿这样的大事来问计于庶民;其二,苏锦在应天府得太祖爷托梦宣碑,老夫猜想皇上不能不对此事漠然视之;然则老夫便顺水推舟举荐苏锦协助办理此事,苏锦的目标小,跟京城中任何人都无瓜葛,况此子有大将之风,磨砺一番必成大器,老夫对此事有六成把握,加上苏锦将会达到八成把握,何乐而不为呢?”

    晏殊分析的头头是道,自信满满。

    “大人对苏锦就这么看重?”包拯侧头看着苏锦,话却是问的晏殊。

    苏锦第一次被人当面谈论却没他说话的份儿,百无聊赖的转着茶盅,盯着那喜鹊登梅的图画找茬;富弼倒是一会看看苏锦,一会看看老包和晏殊,饶有兴致的听得津津有味。

    “包大人难道不认为苏锦将成大器么?那你又何必素昧平生的当了他的举荐人,又写信给我大夸其前途不可限量?”

    “这个……包某是怕咱们过于心急了些,有拔苗助长之嫌。”

    “甘罗十二为宰执,苏锦十六了,难道还不能担担子?成名要趁早啊,莫不是个个都像你一般到不惑之年方入仕为官么?”

    包拯无语了,词锋锐利如他也抵挡不住晏殊的如簧之舌了。

    苏锦暗想,你们倒是想得远,我的人生你们倒不经过我同意便安排了道路,若是我告诉你们,我应允此事是为了赚的资本请皇上开金口解了碧云的婚约的话,估计你们两个当场便要吐血了。

    至于国难当头之事嘛,只是顺带解决一番罢了。

第二五三章 沦陷

    (求收藏,求票票,拜谢!)

    晏殊、包拯和富弼都是好酒量,加上苏锦四个人居然喝干了两坛碧湖chūn,若不是下午还有公事,估计这几个酒鬼还不肯罢休,只不过可苦了苏锦,硬撑着喝了好几碗酒,头已经转的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酒席散后,晏殊自领着包拯前去府衙交接事务,并发公文告示全城,自今rì始,包拯便成了应天府尹了。

    和丰楼上,苏锦孤零零被丢在那里无人问津,只有晏殊临去之时说了句:“回去收拾行李物品,明rì一早咱们便动身去京城。”

    醉醺醺的苏锦坐在空荡荡的包间里发了会呆,他有些诧异,为何今rì一直没有看到晏碧云的身影,想了想他忽然明白了,包拯来了,这家伙是跟晏殊一伙的,在庐州时便反对自己和晏碧云的交往,当时便闹了大误会;此番晏碧云是打定主意不露面了,否则等于是顶风作案,自己在哪,晏碧云就在哪,这也太明显了些。

    苏锦将面前的残茶一口喝干,酒劲往上涌来,挣扎摇晃着便下了楼,一时不知该去何处,站立大堂中歪歪扭扭的跟跳舞一般,眼睛直往后院瞄,却又犹豫现在人多眼杂该不该去。

    “苏公子,玩杂耍呢?不能喝酒却学人家豪饮,真是好笑。”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

    苏锦扭头翻着醉眼看,面前一对双胞胎正掐着腰看着他。

    苏锦有些纳闷,这小娴儿什么时候有了个孪生姐妹了,这事当真奇了,于是指着她们道:“咦?这不是小娴儿么?怎地变成两个人了,这位姐姐贵姓?”

    小娴儿涨红着脸道:“胡说什么?哪有什么两个人,不就是小婢一个么?”

    苏锦嬉笑道:“当面撒谎骗人,那不是?”伸手指着旁边那位同样涨红着脸的女子,忽然大叫道:“我……我怎地长了十个手指头了,这可了不得了。”

    周围用餐的众食客先前还当他在和这美貌小婢调笑,听了他这一句顿时哄然大笑起来,感情这位爷喝的烂醉,看东西都是双份的了。

    “别丢人了,快跟我来。”小娴儿赶紧上前掺着苏锦便往后走。

    众食客指指点点的谈笑议论,小娴儿瞠目道:“都吃你们的饭,没见过喝醉酒的人么?你们喝醉的样子比他好不了多少,还笑话别人。”

    众食客惶然住口,有人窃笑道:“这小娘子说的是实话,张三那天喝醉了在路上捡粪球当麻团吃,一路上也不知吃了多少,他家娘子三个月没跟他说话……”

    另一人白了他一眼道:“你还说别人,前rì你喝醉了,回家把米缸当尿桶,尿的那叫一个痛快,可怜半缸白米全成了尿糊糊了,这会子还有脸说别人。”

    “你他娘可别造谣,甚时老子做过这事?”

    “你还不承认……你家娘子骂了半条街,当我们街坊都是瞎子聋子啊……”

    “……这倒霉娘们儿,回去老子给他好看,我道这几天街坊们看我眼光不对,还当我生了俊了,原来是这娘们儿拆我的台。”

    “切,嘴巴倒厉害,在娘子面前说话比那摇尾巴狗儿还要乖觉,别装啦。”

    “……cāo你娘的……你他娘……”那人瞪眼就要发飙。

    周围人忙劝解道:“好了好了,吃酒吃酒,醉酒之事多说无益,谁没醉过?这也犯的着生气。”

    “……”

    吵闹声中,苏锦搭着小娴儿的肩头来到后院,搀扶着来到一间房中,将神志渐渐不清的苏锦扶到床上,忙着倒凉茶喂了苏锦喝了几口,又拧了把湿毛巾帮苏锦擦脸醒酒。

    苏锦浑身被酒劲攒的燥热不堪,小娴儿的湿毛巾一会功夫便擦得热乎乎的,苏锦口干舌燥,闭着眼睛乱划拉,一把便将小娴儿的小手攥住,往自己的脸上贴,想借着那冰凉的小手让自己更舒坦些。

    小娴儿脸红的要命,这还是第一次用手直接触摸男子的面孔,心肝儿扑扑的跳,想了想一咬牙把手往回抽。

    苏锦无意识的攥住往回扯,两人角力之下,小娴儿如何是对手,被苏锦用力一扯连人一起扯的扑到在苏锦身上。

    苏锦只觉异香扑鼻,香味正是晏碧云平rì身上的香气,立时双手搂住小娴儿的小腰张嘴便乱吻,口中吚吚呜呜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娴儿慌了神,全身发软,奋力的挣脱,却被苏锦铁箍般的双臂楼的起不了身,眼见对方的嘴巴凑上来,避无可避之下小嘴被堵个正着,惊骇的魂飞魄散,张口yù呼叫,却正好被一根火热的舌头突破唇齿,探入自家口中搅动起来。

    小娴儿扭腰踹腿摇头,像只小野猫在苏锦身上胡乱扑腾,苏锦被刺激的昂然而起,迷糊间伸手探入衣裙内乱摸,越摸越是火起,手上加了力道,就听‘刺啦’一声小娴儿的上衣被扯开了半幅。

    一股肉香扑鼻而来,苏锦放开小娴儿的嘴巴,探头朝下,擒住赫然弹出的新剥鸡头大力吸吮。

    小娴儿如何见得这般阵仗,浑身又酥又麻,张大小嘴却是连声音都叫不出来了。

    当长裙被退下,亵裤被掳去之后,两只浑圆雪白的长腿暴露在空气之中时,小娴儿知道今rì在劫难逃了。

    火热、刺痛、酸胀、麻痒各种言之不尽的感觉纷至沓来,小娴儿双目看着帐顶流出泪水来,裸露的双臂却轻轻揽住身上的男子,尽量让两人的姿势舒坦些。

    漫长而沉重的撞击冲刺之后,苏锦伏在小娴儿的身上沉沉睡去,小娴儿轻轻推开身上的男子,看着房中的一片狼藉怔怔的落下泪来。

    小娴儿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又帮苏锦整好衣衫盖上被子,这才在衣柜中拿出衣裙换上,将散乱的头发梳理好,再将房中狼藉的衣物碎片整理包裹起来,怔怔的看着床上那一朵鲜艳的梅花流了一会泪,一甩头,走姿怪异的推门而去。

    ……

    苏锦迷糊间醒来,天sè已黄昏,只觉头晕目眩口干舌燥,一睁眼,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影坐在桌边发呆,定神一看,小娴儿正托着腮怔怔的瞅着窗外婆娑的绿竹出神。

    苏锦欠起身,拍拍肿胀的额头疑惑的道:“我怎么了?喝多了么?”

    小娴儿端起凉茶走过来,淡淡的道:“公子爷喝醉了,小婢将你……将你扶到这里休息的。”

    苏锦接过茶咕咚咕咚几口,甩甩头,感觉好了很多,忙道:“可劳累你了,有劳姐姐了。”

    说罢翻身便要起来,忽然间感觉有些不对劲,下面光溜溜的只穿着一条小短裤,忙缩回被子里尴尬道:“这……衣裳是你帮我脱的?”

    小娴儿红着脸摇摇头,轻声道:“公子爷自行穿衣吧,小婢去看看小姐回来了没?今rì一早就出北城往庄子里去了。”

    苏锦点头道:“你去忙,我自己起来便是。”

    小娴儿扭身出门,苏锦忙掀开被子,却见床上血迹斑斑,狐疑间掀开小衣查看,顿时吓得一个激灵,那物上血迹干涸,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锦捂着被子细细回想,如何进的和丰楼,如何和晏大人和包大人等人豪饮倒还记得清楚,但后面的便一塌糊涂了,只隐约记起有熟悉的香味,哀求的呻吟,放纵的快感和满足的叹息,具体情形却成了一片浆糊。

    但苏锦知道,自己一定是犯事了,这一幕苏锦在庐州是便有经验,柔娘的第一次也是这般血迹宛然。

    苏锦浑身大汗淋漓,喃喃的自语道:“难道……难道我酒后乱xìng,将……小娴儿她……”

    苏锦飞速的穿好衣衫,胡乱净手洗面整理一番,冲出房门,楼上楼下寻了几遍都没见到小娴儿的人影,苏锦又在和丰楼后院的树丛花影中寻找,终于在一丛灿烂的秋菊旁看见小娴儿高高瘦瘦的身影。

    小娴儿手扶桂树看着金黄灿烂的一片菊花愣愣的发呆。

    苏锦轻轻走上前去,将手搭在小娴儿的肩膀上,轻声道:“娴儿!”

    小娴儿身体一抖,随即转过身来,清秀的脸庞上两行泪水扑簌簌流淌下来,苏锦什么都明白了,伸手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道:“娴儿,原谅我,我……”

    小娴儿伸手堵住他的嘴,轻声抽泣道:“苏公子,什么都别说了,娴儿只求你一件事,请公子务必答应娴儿。”

    苏锦道:“请讲,慢说一件,便是千件万件,我也答应你。”

    小娴儿摇摇头道:“娴儿只要你答应我这一件事,那便是,忘了此事,便当做从未发生过,小姐哪里千万莫要让她知道;我家小姐对你情深意重,我不能伤她的心,你不可辜负了她。”

    苏锦皱眉道:“可是你……”

    小娴儿道:“小婢命苦之人,从未妄想其它,只求我家小姐幸福平安便足已偿平生之愿,此事再也休提了。”

    苏锦摇头道:“你莫如此说,我苏锦岂是无情无义之人,此番是我的错,定会极力弥补。”

    小娴儿咬牙道:“公子爷,你不听小婢的话,便是要小婢去死,小婢自小服侍小姐,今rì铸成大错,我有何颜面见小姐,你答应我吧,他rì你和小姐鸾凤和谐,小婢……小婢也算是做了一番功德。”

    苏锦还待再说,小娴儿一甩手挣脱苏锦的怀抱,捂脸奔去。

    苏锦呆呆站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花树从中,心中懊悔不迭,什么都能管得住,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这便是男人的悲哀。

    一阵秋风吹过,残花枯叶瑟瑟而下,落了苏锦满头满身,苏锦心绪如cháo,悄立良久,才举步出门而去。

    (本卷终,请看下卷,山高水远临长风)

第二五四章 西行

    (感谢所有给本书投票,收藏,提建议的朋友们。)

    次rì一早,苏锦去书院辞行,苏锦要离开书院赴京之事早已经在书院中传开,不过苏锦和书院众教席给出的理由是皇上召见苏锦是为了太祖托梦之事相询,这个理由倒也贴切,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上不可能没有任何的表示。

    书院停课半rì,送别苏锦,戚舜宾方子墨带着众学子一直送到西门外十里长亭。

    包拯也带着府衙一干人等前来送别晏殊富弼等人,两下里一比较倒是苏锦这边的人比送三司使大人的多了数倍,不觉莞尔;这小子人缘当真不错,看来在书院里混的满自在。

    三杯离别酒饮罢,方子墨上前来递给苏锦一个小布包裹,拍着苏锦的肩道:“老朽为教席三十年,所遇学子多如过江之鲫,似你这般人物倒是凤毛麟角,今rì一别将老朽数十年之心血汇聚赠送与你,你此去山高水深,世道艰深之处当渐有领略,老朽也没什么可以帮你,唯将老夫闲暇时所著书稿交付与你,对你或可有所帮助。”

    苏锦翻身下拜双手接过包裹,触摸之际,却果然是一叠书稿。

    “老朽另有一言相告,望你能借鉴一二。”

    “恩师请指教。”

    “为人处世圆滑玲珑无伤大雅,但若是为官为学须得老老实实,切忌浮躁跳脱,便如当rì罚抄《学而》五百遍一般,你以为老夫看不出来那并非你的笔迹么?慎之慎之。”

    苏锦满脸羞红,连声称是道:“谨记恩师教诲,学生时时记在心头。”

    方子墨点头道:“也不求你时时记在心尖,但修身无处不在,好自为之吧。”

    方子墨拍拍苏锦的肩膀,叹息着转身归去,苏锦看着他消瘦的背影,踽踽独行之态,心中唏嘘,这位方子墨好像是个谜,相处数月,都没摸得透他。

    正发呆之际,胳膊被人扯了一下,回头一看,却原来是吴恒心,这货眼圈红红的,女子一般的抽着大鼻子道:“老六,你走了,今后俺跟谁混啊。”

    苏锦失笑道:“我又不是死了,明年chūn天还回来的,我们还要一起蹴鞠,一起秋闱中举呢;再说了,几位兄长贤弟都在此地,说起来我倒是羡慕你呢,我这一去孤零零一个人,可是无聊了。”

    吴恒心喜道:“明年chūn天你还回来么?那可好了。”

    苏锦仰头算算rì子道:“年后三四月吧,到时候应该可以回来了,除非皇上把我留在京城给个宰相当当,不然我肯定是要回来的。”

    晏殊、包拯等人大翻白眼,这家伙想的倒美,开口就是宰相,这些人打熬到五六十岁也没混进两府,当宰相是糖豆子么?想给谁一颗就给谁一颗。

    苏锦转向王安石、魏松鹤、卢大奎、程良木等人一一拱手话别,开路亲卫吆喝一声,车队粼粼而动,缓缓而西,沿着泥石官道直奔汴梁而去。

    苏锦在马背上转身回望,连连挥手,只听秋风中王安石的声音传来,曼声吟道:

    归卧不自得,出门无所投。

    独寻城隅水,送子因远游。

    荒林缠悲风,惨惨吹驼裘。

    捉手共笑语,顾瞻中河舟。

    嗟人皆行乐,而我方坐愁。

    肠胃绕锺山,形骸空此留。

    念始读诗书,岂非亦有求。

    一来裹青衫,触事自悔尤。

    不足助时治,但为故人羞。

    子今往京都,车必憩汴州。

    寄声京华客,莫忘旧时友。

    ……

    应天府到京城直线距离其实并不远,用后世的距离来测算,通了天不过四百里的直线距离,但这是在宋朝,若是从宁陵经民权过杞县至汴梁城倒是便捷之道,路途也差不了多少。

    只可惜这一代山路纵横、还有盐碱风沙之地,路上还要经过回回族聚集的一大片区域,大宋开国以来,虽然这些区域早已纳入管辖之中,但在无论在生活习惯和心理认知上,汉人总是对这些回回有一丝轻蔑和敬畏的心态。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官道的修建刻意避开了上述的那些地区,人力物力的限制决定了官道不可能在山岭中取直线前行,心理上的排斥感又避开了回回聚集之地,如此一来,官道本可以一条线的直通,到现在却先西而南再往北,成了个蜿蜒的北斗之形,两地间的距离陡增一倍,扩大到近千里之遥。

    晏殊等人的队伍溜溜达达速度缓慢,苏锦骑在马上昏昏yù睡,眼见照这个速度,一天下来能走七八十里已经是奇迹了,这近千里的路途怕是要十来天方才能到达。

    苏家几个下人倒是很兴奋,小穗儿和浣娘身为女子,按常理而言,一辈子终老庐州不足为奇,这下跟着自家公子不仅来过陪都应天府,而且这便要去繁华如梦的汴梁城,这股子兴奋劲而怎不叫她们欣喜若狂;两人掀开车帘指点沿途风物,悄声细语,嘴巴都没合拢过。

    王朝马汉赵虎张龙这四大吃货倒是见了些世面,不过京城倒是头一回去,而且平生第一次分配到一匹马儿骑,这份得意劲儿就别提了,骑在马上左顾右盼,神采飞扬。

    最苦逼的算是小柱子了,依旧赶着那小青拉的骡车儿,稀稀落落的跟在队伍后面吃灰,不时的向四大吃货投去嫉恨的目光。

    苏锦昏头昏脑的无jīng打采,和他并肩骑行的富弼看出来他的无聊,笑道:“贤弟,很气闷么?”

    苏锦打了个张口道:“还好吧,秋阳温暖,山川壮丽,蛮有意思的。”

    富弼看他言不由衷,笑道:“久而久之你便习惯了,咱们当了朝廷的差倒有一大半时间是在路上,这么点寂寞都挨不了,那什么也别提了。”

    苏锦看着坑洼不平车辙深至人膝的石头路心道:这他妈也算是官道,还好这年头除了两条腿便是四条腿,要不就是两个轮子,自己穿越过来即便是带来一辆劳斯莱斯,怕也是只能当摆设,在这样的路上寸步难行;难怪富弼说大部分时间消耗在路上了,这样的路能快起来才怪。

    富弼看苏锦不说话,逗着他道:“怎么了?在想心思么?说出来听听。”

    苏锦被他一刺激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轻声问道:“那rì我听晏大人说,那府尹唐介在路上为强人所杀?可有此事?”

    富弼左右看了看,探头低声道:“确然,就在离此三十里的牛头驿,押送的十几名士卒也尽数被杀了。”

    苏锦皱眉道:“那该有多少人参与才能一举击杀十几个人啊,什么人干的,有蛛丝马迹可循么?”

    富弼道:“马匹财物全部抢走了,只剩下十几具光溜溜的尸体,看样子是劫财,定是附近的强人所为。”

    苏锦惊讶道:“官道附近有强人出没?”

    富弼道:“这便是问题的关键,这一带太平的很,官道沿途左近州府都有厢兵把守,这些强人也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这事很可疑。”

    苏锦翻翻白眼道:“这还用问?当然是有人冒了盗匪之名,目的便是要宰了唐介灭口。”

    富弼微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不过此事你可别张扬,大人说了,就说是强人劫财,顺手杀了人。”

    苏锦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装糊涂或许可以迷糊赵宗旦,不用说是为了配合包拯的下一步动作,至于什么动作,那就不得而知了;苏锦揣摩,无外乎先控制住应天府的局势,将滕王困住,再探查出匪巢所在,剿灭这些盗匪,再回头来收拾赵宗旦。

    现在要拿赵宗旦易如反掌,但是拿了他而没有直接证据,圣上定然不满意,皇上是要的意思恐怕是既要宰了他又不能让天下人说嘴,所以须得有铁证,剿灭匪巢之后抓获的匪首的供词将是赵宗旦脖子上的绞索,唐介死了,这些证据便更重要了。

    苏锦曾想过,若是一刀宰了赵宗旦,也来个嫁祸盗匪之计,但很快他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是最蠢的一个办法;且不说堂堂滕王爷赵宗旦被强盗宰了是否可信,便是人人信了,这赵宗旦一死,他养的私兵和土匪无人压制,定然会四处作乱,到时候西北在对峙,家里又在叛乱,局面可就一团糟了,哪来那么多士兵调去平叛,而且平息了叛乱也必然是涂炭了四方,显然是下下之策。

    “贤弟,打起jīng神来,rì落前赶到前面驿站,有人可等着你呢。”富弼呵呵笑道。

    苏锦一惊道:“谁?”

    “还能有谁?今天你见到她来送行了么?早动身了,就在前面驿站等着我们呢。”

    苏锦大骇道:“这……这条路才出了匪盗,这不是犯险么?可了不得了。”说罢挥鞭打马往前奔去。

    富弼见状忙招手喊道:“莫急,莫急,听我说啊,我还没说完呢。”

    (注:王安石的诗我做了修改,和原作相差不少,不过是为了情节而已,考据帝勿喷。)

第二五五章 猫腻

    (大吼一声:求收藏啊!啊!啊!)

    富弼骑术上佳,策马很快便追上了苏锦,探身一把拉住苏锦的马缰,喘着气道:“你也太猴急了,我话还没说完你就没影了。”

    苏锦急道:“太胡闹了,这条路明明不太平,却还任由她先行,万一出了事该如何是好。”

    富弼笑道:“出什么事啊?七八十人护着呢,个顶个的是好手,没个两百盗匪能动的了她么?你当大人不关心自家侄女儿,就你最关心吗?看,咱们这么一跑定惹得大人不明就里。”

    正说着,一名亲卫策骑赶上来道:“富大人,三司使大人差小的来问,为何突然策马奔跑?”

    富弼笑道:“你去回大人,苏公子有些气闷想扬鞭奔驰一番,没什么大事。”

    那兵士自去回话,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抱拳道:“大人想请苏公子去叙叙话,苏公子请吧。”

    苏锦本想一溜烟的赶去前面和晏碧云汇合,但晏殊有请自然不敢不从,只得拨转马头,回到队伍中间来到晏殊的大车前,对着紫sè的车帘朗声道:“在下苏锦奉命前来。”

    晏殊探出头,吩咐道:“上车来说吧。”

    苏锦下马钻入车内,大车内宽敞的很,两侧数只箱笼,里边全是书籍和纸张,晏殊用手中握着的一本册子指指对面的软座道:“坐吧,老夫有话问你。”

    苏锦依言坐下,晏殊微笑道:“觉得有些气闷是么?小牛犊子全身是劲,不撒撒欢不舒服是么?”

    苏锦心道:这是什么话儿,这般行路法,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到京城。

    “你看,老夫正在研究这几年朝廷的米粮和财税进项,有些数字也好告诉与你,让你心里明白。”

    苏锦道:“皇上不会问我这些吧,这可是与我无关。”

    晏殊拂然道:“你若办差,当需知晓其中的虚实,譬如我大宋总恳田之数几何,亩产几何?岁收几何?人口几何?消耗几何?借助这些数字便可得出民间尚有多少粮食未曾流通,再【凭借这些便大致推出jiān商屯粮的数目了;咱们既要办这差事,自然要知道到什么程度方可解目前之危,若是一味催逼或者宽松,岂不是瞎眼走夜路么?”

    苏锦笑道:“大人勿恼,这些数字私下给我便是,我说的是皇上不会问起这些,我也不会主动去说;据在下揣度,皇上最想知道的怕是我们将用何等手段去收缴这些屯粮。”

    晏殊道:“据你看来,该如何进行呢?”

    苏锦道:“苏锦听大人安排便是,具体采用何种策略,还是皇上和大人拿主意就是。”

    晏殊沉着脸道:“你何时变得这般的圆滑,怕是你还不知道这趟差事的重要xìng吧,这一次若是不能建功,慢说是百姓流离动荡,便是军中也将会断粮,你知道这会造成什么样的严重后果么?”

    苏锦心道,后果再严重,也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你们早干嘛去了,南方大旱,连我们这些商贾都知道将会有饥荒,早在五六月间便要未雨绸缪,现在来堵漏洞,当然手忙脚乱了。

    “大人心里有什么想法?能跟在下说说么?”

    “当然要和你说,这次老夫只能在幕后,老夫一动,消息马上泄露,到时什么都办不成了;我是这么想的,朝廷对于囤积之罪早有明文,太宗端拱二年关于应允商家向官仓中入粮食的诏书中曾言:‘所有食禄之家并形势人,并不得入中斛斗、及与人请求折纳。违者,许人陈告,主吏处死,本官除名贬配。仍委御史台科察。其所中斛斗,不计多少,并支与告事人充赏。主吏自能陈告,并免罪,亦依告事人例施行。其监纳朝臣、使臣,不得受人嘱托纳中斛斗,违者并除名贬配。’;这一条后来被当做律法并入宋刑统之中,至今已四十余年。”

    苏锦问道:“食禄之家我懂,何为形势人?”

    晏殊奇怪的瞟了他一眼,似乎怪他连这都不懂,道:“所谓食禄之家并形势人,乃是指官员士绅之家,或有权势或有土地,此条便是杜绝在入中官仓的过程中产生损公肥私的舞弊之行。”

    苏锦思索一番,轻轻摇头道:“这一条怕是要修改了,太宗年间的条款至今已经痼疾,我想正是因此条过于严厉,而官员乡绅则因此囤积大量存粮不入中官仓,今rì局面未尝非因此条而起。”

    晏殊笑道:“你考虑的有道理,不过却不是全部,当初太宗爷下这道严诏之时,乃是因为这些有权势地亩财产之人利用入中之机中饱私囊,简单的来说这些人财力巨大,在当地州县结成势力,控制粮米价格,朝廷官仓每岁中入粮食都有一个价格,譬如太宗年间朝廷的中入价格为每石四百文,然则新粮上市之时,百姓粜粮时这些人便把控市场,压低价格以三百五一石或者更低的价格借用朝廷名义收粮;利用小民急于粜粮之心理,低价收入,高价中入官仓,赚的差价。”

    苏锦咂舌道:“原来有这些猫腻在里边,难怪太宗爷会下诏不让这些官员和势力人插手此事了。这势力人三字当真jīng辟,这些人可不是正是有势力之人嘛。”

    晏殊叹息道:“可不是如此么?太宗爷便将此权力下放给了商户,当时怕是起了一段作用,加上刑罚严厉,据载也惩办了不少为了钱不要命的,但好景不长,又有其他花样出来了。”

    苏锦道:“那是自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再完美的政策,总能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晏殊道:“这句话总结的好,正是如此,入中之权下放商贾,明面上官员不能插手,实际上暗地里官商勾结起来,玩出诸多花样;地方主官利用监察之权,不但依旧能把持价格而且到了后来以次充好、截留囤积、掺杂泥沙、利用发包之际收受贿赂,总之明目繁多,让人防不胜防。”

    苏锦心头冰凉,这些家伙们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难怪自己这个无权无势的小商贾囤积粮食,居然安然无恙,看来大家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态,你捞我也捞,相安无事;这种案件即便举报上去恐怕也会被一层层的积压下来,怕是层层关节都得了好处。

    晏殊续道:“这些年各地亦有官员因此事落马,但近年来粮食丰收,渐渐的连皇上也对这样的事不太在意,老夫曾跟皇上谈及两次,都没有下文;老夫也知道,一旦到了饥荒年月,这样的事将成为动摇社稷基石的毒瘤,只可惜人都是到了危机时候才后悔没有早作打算,现在这个局面若说jiān商勾结官府之祸恐怕也属片面之词,从根子上来说当是朝廷之责。”

    苏锦佩服晏殊敢讲这样的真话,自己刚才怪他大旱之时为何不早作准备,看来是错怪他了,晏殊肯定将此事上报过,只不过没有引起仁宗的重视罢了。

    “但凡涉及到利益之事,总是有人要铤而走险的。”苏锦叹道。

    晏殊默不作声,深有忧sè。

    “大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晏殊摆手道:“说便是,此为私下谈论,并非官堂之上,便是要言无不尽。”

    苏锦咳嗽一声,搓了搓眉头道:“在下想问问,这一会皇上的意愿如何?”

    晏殊道:“你是什么意思?”

    苏锦索xìng放开了说道:“我的意思是,据您看,皇上是否下了整治的决心,毕竟这件事也许要牵连出一大批的人,若只是针对目前的情形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则今后行事需留有余地,否则便是义无反顾,借着这个机会,消除这个顽疾。”

    晏殊怔怔的看着苏锦,半晌才道:“老夫的意思当然是后者,至于皇上的意愿如何,现在倒还不明朗,但这也正是你我要促成的方向,有些话在见皇上时不妨也说说。”

    苏锦心里凉了半截,到现在这个时候,仁宗的态度居然都不明朗,这趟差事该怎么办?皇上的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锦不是政治家,他哪里知道有些事是无可奈何的,天下间的事情往往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因这次的整治粮食之际拔出萝卜带出全菜畦的泥巴来,带来的动荡绝对不比饥荒流民来的小;若是涉及中枢要害人员,则更需斟酌小心,否则将有可能是一场吏治和政治上的大灾难。

    这是考验政治智慧和胆识魄力的时候,如何取舍倒是真的不容易做出决定。

    车马粼粼,队伍默默前进,一老一少两人枯坐车厢内各怀心思,相顾无语。

第二五六章 驿站疑云(上)

    红rì西坠,映的天地之间一片绯红。

    车子一顿,停了下来,有人在窗外禀报道:“三司大人,牛头驿到了,柘县县令率一干乡绅属官在前面迎候大人。”

    晏殊伸了个懒腰,揉揉额头道:“传令下去,今rì便在牛头驿歇息,明rì上路。”

    那人领命而去;苏锦开门下车,又伸手搀扶晏殊下了车,富弼在队伍前列指挥车马停放,吩咐驿馆小吏喂马打水迎候。

    晏殊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西下的阳光,迈步前行,苏锦紧跟其后,眼睛却不断逡巡,寻找晏碧云的踪迹。

    在驿站外马棚的一角,苏锦看到了熟悉的紫sè马车,虽未见到人,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柘县县令庞德率着县中众官和一干乡绅在前方拱手相迎,见晏殊到来,一个个纷纷上前行礼问候。

    晏殊微笑道:“你们消息倒是很快,这便知道本官要来了,搞这么大排场作甚?”

    庞德是瘦干的老头儿,两只眼睛咕噜噜乱转,显得异常的机灵,闻言躬身道:“应该的,应该的,三司大人路经蔽县数趟,每回下官都是后知后觉,实在失礼之至,这趟下官从午后便在此等候,便是要行地主之谊。”

    晏殊皱眉道:“如此众人耽搁半rì岂不是荒废的公务么?”

    庞德陪笑道:“大人放心,事务均安排妥当我等才敢来此等候,无论如何不能荒废了公务,况且大人莅临本县,在县域之内的安全也是公务,下官也是在办公务呢。”

    晏殊呵呵笑道:“你倒是会说话,上回盗匪在此做了案子,此时你们怕是都成惊弓之鸟了吧。”

    庞德叹息道:“大人不提倒也罢了,提及此事下官便心头如焚,本县数年来从未出盗跖横行之事,不想竟然在官驿中一下子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下官汗颜无地,呈报的公文早已送到应天府,大人想必也看到了,下官正名县尉会同三班衙役捕快rì夜追查此事,必然给大人一个交代。”

    晏殊点头道:“甚好,不过不是给我交代,而是给你们新来的知府大人交代,他定会为了此事来要你的说法,却跟老夫无干了。”

    庞德点头道:“是是,昨rì公文送达,包大人能来执掌应天府,那是应天百姓之福,不用说这也是三司大人的提点,说起来还是三司大人对应天百姓的恩典。”

    晏殊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苏锦听着这个庞德说话句句圆滑,马屁拍的滴水不漏,不由的暗暗佩服。

    富弼安排好随行队伍的驻扎和jǐng戒等事务,走上前来道:“三司大人,进驿站歇着吧,赶了一天的路,定然劳累了。”

    晏殊挥手道:“走吧,一天粒米未进,赶紧置办饭食让众人吃饱了歇息,马儿喂料喂水。”

    富弼道:“下官明白,已经在置办了。”

    众人簇拥着晏殊进了驿站的大门,穿过宽阔的庭院来到大厅中,驿站小卒端来清水,让晏殊富弼等人洗脸去尘,又奉上清茶解渴。

    苏锦不愿在厅上听他们之间的客套,偷了个空往后面行去;官道两旁的驿站原本都是军驿,不仅地方大,而且在四周都建有高高的土石瞭望塔,苏锦绕来绕去想找到晏碧云的住所,但是一个人影也没见到,百无聊赖之际爬上左近的一个石塔朝下观望。

    塔高望远,整座驿站尽收眼底,前面的大院中已经燃起了数堆的篝火,几股青烟直上傍晚青灰sè的天空,几十名士兵喂马送料忙碌不休,另有五六队士兵已经持着兵器开始在驿站周围巡逻。

    苏锦看着这驿站的格局,四周高墙围绕,周边一片旷野,驿站中还有驿卒守卫,且不说开阔地带藏不住人,单若是前面的大门一关,便很难攻得进来,也不知那唐介和十几名亲卫士卒是如何悄无声息的被杀的。

    正沉思间,忽听下面有人喊道:“苏公子,你在上面作甚?大人命小人来请你去用餐呢。”

    苏锦忙爬下石塔,跟随那名亲随往回走,大厅后门处一个瘦高的身影站在那里,不是小娴儿还是谁?

    小娴儿也看见了苏锦,两人眼光飞快的一碰,小娴儿赶紧垂首让到一旁,苏锦有心和她说两句话,但在此时实在不是时候,只得擦身而过时偷偷捏了她一下小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厅内已经灯火辉煌,苏锦一眼就看见晏碧云端坐晏殊身旁,只轻轻的看了苏锦,便扭头不看,人前避嫌之举,苏锦早已经习惯了。

    晏殊朝苏锦招手,指着右手的空位道:“来来来,坐到我旁边来,一路颠簸也不嫌累的慌,还到处乱走。”

    苏锦忙道:“在下见那石塔可登高望远,所以爬上去看看景sè,旷野暮sè之中,秋sè倒是极为壮美。”

    晏殊呵呵笑道:“一看就知道没出过边关,这也算壮美的话,咱们大宋西北的景sè算什么?没听范希文言道‘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么?”

    苏锦微笑道:“中原秋sè和塞外没可比xìng,若说江南秋景乃豆蔻年华的小家碧玉的话,中原秋sè可算上是待字闺中的名门闺秀了,而塞外秋景则可称之为饱经风霜的风尘老妪,自南而北恰是年华一轮。”

    晏殊鼓掌道:“好比喻,亏你想得出来。”

    晏碧云低着头轻轻的笑,拿眼角白了苏锦一下。

    庞德先前还对苏锦不甚待见,此番见苏锦在三司大人面前言谈自若,两人的关系又融洽的很,才明白这个少年人看来不简单,忙道:“三司大人还没替下官引见这位小官人呢,看小官人器宇轩昂眉目英俊,想必出身自是不凡吧。”

    晏殊一愣,旋即笑道:“我一个子侄而已,姓苏,跟我出来历练的,小孩子家家信口一说,庞大人见笑。”

    庞德摆手道:“那可不是这么说,苏小兄言谈之际颇有一番辞采风流,想必非池中之物。”

    晏殊道:“莫抬举他,来来来,吃饭吃饭,难为庞县令准备了这一大桌好酒好菜,减餐令一下,天天感到肚子饿,老夫已经急不可耐了。”

    晏殊这么一说,桌上热气腾腾酒菜香味越发的扑鼻而来,原本还能忍住饥饿感的苏锦,肚子咕噜一叫,惹得众人侧目,晏碧云捂着口噗嗤笑了起来。

    苏锦有些尴尬,笑道:“文从口中起,诗由腹中来!献丑!献丑!”

    众人轰然大笑纷纷挑起大指道:“好急智,好句子。”

    庞德双挑大指笑道:“小官人颇有泰山崩于面前不变sè的淡定,应变得当,出口成章,假以时rì必成我大宋名臣也。”

    晏殊哈哈笑道:“此言过早,咱们可以开吃了,否则某人怕是又要吟诗了。”

    哄笑声中,众人开动,饿了一天的众人吃相不免不雅,看的庞德心惊肉跳,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连三司大人都谨遵减餐令,每rì只吃两餐,而自家管辖之柘县内,众人依然固我,根本没人理这个茬,看着众人狼吞虎咽的摸样,庞德却一阵阵的往外闷酸水,午间那只烤全羊还没消化完呢。

    酒足饭饱之后,喝茶闲聊了一会,晏殊掩着口打了个啊欠,庞德立刻知趣的告辞回县衙了,县城远在在距离牛头驿西北八里之遥,庞德倒也没有邀请晏殊去县衙过夜,一来路远,二来明rì一早便要启程。

    晏殊年事已高,酒后犯困,当先回房休息;富弼和苏锦以及晏碧云等人坐在灯下闲聊家常,晏碧云问了问自家堂姐的一些近况,富弼一一回答,对答之际,苏锦倒像个外人,插不进口了。

    富弼是识相之人,见自己在这里明显碍事,于是打住话头便要离去,却被苏锦叫住了。

    “兄长慢走,小弟有件事想跟你聊聊。”

    富弼转身道:“哦?何事?”

    晏碧云道:“要奴家回避么?”

    苏锦道:“你我间还有什么秘密,这话见外了。”

    晏碧云红了脸,嗔怪的白了苏锦一眼,富弼暗挑大指,心道:脸皮够厚,有前途。

    “小弟适才登上驿站石塔眺望,忽然间有了个疑问,想请教兄长。”

    “恁般客气,说吧。”

    “咱们大宋的驿站中出了驿官和伺候的仆役,可驻兵么?”

    富弼道:“平时除了驿将之外有驿卒数名维持,因驿站承担传递来往军情政务、公文送达,接待官差之责,故而根据需要会配备数额不一的人手;若是战时,驿站相当于兵驿,间或承担补给之责,那人数可就多了。苏小弟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苏锦没有回答他的话,继续问道:“那像牛头驿这样的驿站,平rì有多少人手呢?”

    富弼想了想道:“这座驿站承担京城往京东路一带的所有迎接送往之责,人员怕是不少,估计最少有二十人左右吧,具体的人数找来驿将一问便知。”

    苏锦摆手道:“那倒不必惊动他人了,我在那石塔上瞭望之时,发现驿站的地势非常的好,不仅立足之处颇高,而且周围一马平川是旷野之地,我想若是有人想偷偷摸进驿站,在这样的地势下怕是颇不容易吧。”

    富弼皱眉迟疑道:“你是说……”

    苏锦轻轻起身招手道:“你们随我来。”

    富弼和晏碧云狐疑的起身,跟随苏锦出了厅门。

第二五七章 驿站疑云(中)

    第二五七章驿站疑云(中)

    天已全黑,入冬的夜晚寒气冷冽,苏锦等人从热烘烘的厅中来到院子里,都打了个寒战;不知躲在何处的小穗儿和小娴儿纷纷上前各自拿着一件披风给苏锦和晏碧云披上。

    富弼叹道:“还是你们有福气,哥哥我只能挨冻了。”

    苏锦忙从身上将披风取下交给富弼道:“兄长披着,我叫她们再去拿。”

    富弼一笑,打了个响指,篝火旁的一名亲卫立马上前,富弼道:“去将我的披风取来。”

    那士兵答应一声,一路小跑,不一会托着一件银sè披风出来,富弼接过,哈哈一笑,抖开披风潇洒的披在身上系好带子,动作一气呵成,潇洒自如,看的苏锦直眨巴眼。

    小穗儿和小娴儿忍不住捂嘴笑,富弼挥手道:“走吧,带我们去看什么?”

    苏锦心道,这家伙倒是蛮会臭美的,四十多岁,长着一张马脸的中年大叔,偏偏披着这锦缎的银sè披风,拉风的过头了。

    当下带着两人穿过围着篝火的士兵往院门口行去,来到驿站大门处,苏锦拍拍厚达七八寸的硬木门板,轻声道:“兄长来看,这门可有办法损毁冲进来么?”

    富弼上下摸索查看一番道:“开玩笑,这是硬木门,诺,你看中间数道铁横档锁住木头,无形中增加数倍坚固,想进来除非是里边给开门,否则如何能进来。”

    苏锦点头道:“那就是了,富兄的眼光应该不会有差错,那么兄长看着驿站之中何处可由人进出而不被知晓呢?唐介便是在这牛头驿被杀,连同押解的十几名士卒同时被杀,如此手段,怕是一般盗匪根本办不到的吧。”

    富弼沉思道:“岂止是一般盗匪,便是世间传说的梁上君子草上飞怕也无法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尸首据说第二rì方被驿站中的杂役发觉,这里头确有疑问。”

    晏碧云插口道:“会不会从别处进入驿站中,这围墙高虽高,怕是并非无疏漏之处。”

    苏锦点头道:“碧云说的在理,莫如我们沿着这驿站围墙走上一圈,查看一番如何?”

    富弼道:“苏小弟是想学学包大人断案么?倒也新鲜。”

    苏锦笑道:“我是东施效颦,左右无事,现在初更刚到,回房怕是睡不着;兄长若是困了便回去休息,我自去查探一番。”

    晏碧云道:“奴家陪你去。”

    苏锦一笑道:“你自然是要陪我。”

    富弼道:“那不成,我可不是困,我的意思是说,小弟怎地忽然想起这个问题了?”

    苏锦拉开驿站的门,跨出门外道:“在下怀疑……”声音变得极其微小,几乎听不见。

    富弼探耳过去,只听苏锦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我怀疑这驿站里有内应,四周是旷野,石塔上有瞭望哨兵,那帮人如何能逃过他们的眼睛,即便是案发当rì月黑风高,哨兵或看不见悄悄摸近之人,但那些人是如何进来的绝对是个谜。”

    三人踏着新月洒下的迷蒙清辉,沿着驿站的墙壁一路走一路查看。

    “你看这围墙,高逾一丈五六,墙头上那榔槺之物应该是荆棘毒刺之类的物事,再看这墙身。”苏锦边说边伸手在墙壁上捋了一把,拇指和食指捻动之际,墙灰滑腻腻的不着手。

    “这是夯土墙壁,外边用河泥粉刷,这样的墙壁谁能上的去?”苏锦道。

    富弼伸手也摸了一把墙壁,感觉了一下摇头道:“确实如此,这墙壁若无抓勾搭索之类根本无法过去,要在石塔的监视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便更加难上加难了。”

    苏锦道:“咱们转一圈,即便有抓勾之物,墙壁上必有痕迹,用脚踩蹬墙壁,河泥可受不住力道。”说罢演示一般用脚尖在墙壁上捻了一下,顿时外层扑簌簌泥土落下,留下一个明显的凹槽,看上去也颇为显眼。

    三人沿着驿站花了大半个时辰转了一圈,却并未发觉何处有人脚踩踏的痕迹,富弼驻足道:“然则,这驿站里必有内应了,别的不说,当晚当值人员必有嫌疑。”

    苏锦摇头道:“也不能完全确定,或许那伙人用别的方法进入也未可知,什么办法可以不留痕迹的进入驿站呢?”

    晏碧云忽道:“梯子呢?用梯子进来岂不是悄无声息?”

    苏锦和富弼均恍然道:“对呀,竹梯搭上墙头,岂非毫无痕迹,而且没什么动静。”

    晏碧云忽然又道:“可是即便用梯子,也不能逃过石塔上的守卫的眼睛啊。”

    苏锦轻声道:“这便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若能证明当晚确实是有人用梯子进的驿站,而且当晚石塔上却有瞭望守夜的士兵,然则可以判断出要么士兵并未尽责,要么石塔上的士兵便是内应。首要之务便是找出梯子的痕迹,证明确实有人从墙头进入。”

    “若是找不出梯子的痕迹呢?”富弼问道。

    苏锦轻声道:“那我只能怀疑当晚在前院守夜之人是内应了,因为只有开了驿站大门放人进来,才可能毫无踪迹的摸到唐介落脚之处杀之。”

    三人掉头再细细寻找,行至东北角的一处围墙之外时,苏锦忽然一拉走在前面的富弼,富弼赶忙停下脚步道:“怎么了?”

    苏锦蹲下身子,逆着微弱的月光朝墙根下看,轻笑道:“果然!”

    晏碧云和富弼同声道:“怎么?”

    苏锦指着墙根下的枯草道:“你们侧着光看,那处的草可有什么不同么?”

    富弼和晏碧云学着苏锦的样子顺着水平方向看去,顿时发现墙根下的枯草丛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可看出什么来了么?”苏锦问道。

    晏碧云轻声道:“南北墙根下的草虽枯黄,但是长势的方向都一致,中间这丈许范围内草丛东倒西歪,仿佛是被人踩踏过一般。”

    苏锦捏捏她的小手,赞道:“不错,正是如此。”

    富弼道:“也就是说那伙人曾在此处逗留踩踏,所以才会如此是么?”

    苏锦道:“大致可以这么判断,也不能排除是野兽或者牲畜踩踏所致,咱们看看便知。”

    苏锦当先起身,迈步走近那片倒伏的极不规律的草丛,刚才的注意力集中在墙壁上,没有发觉这样的异状,此刻走近一看,发现确实很是显眼。

    苏锦弯腰细细查看,在离墙根尺许远的地方来回细察,终于轻呼一声道:“在这里了。”

    富弼和晏碧云赶忙过去看,苏锦缓缓拨开草丛,两只很明显的梯子脚放置的痕迹呈现在眼前,由于重量所压,梯子脚下的草被压成两个圆圆的疤痕。

    富弼欣喜的道:“苏小弟当真是有包大人的风采啊,这些细枝末节都能慧眼辨识。”

    苏锦笑道:“包大人说过,事物本身并不难分辨,难得是你要知道如何去分辨,我这是雕虫小技,跟包大人如何能比。”

    富弼道:“然则此事该有定论了。”

    苏锦道:“莫慌,你们再帮我找找同样的梯子脚痕迹,我要证明一下我的推断是否正确。”

    富弼道:“同样的梯子脚痕迹?你是说有两把梯子?”

    苏锦道:“非也,一进一出是同样的一把梯子罢了,这样的高墙,上去之后人只能立于墙头,然后将梯子抽上去,放在内侧再下去,而杀完人出来之时,也必然是同样的方法,两次放置的梯子脚印不可能在同一位置,所以若能寻到另一处痕迹便可证明我的推断了。”

    富弼忙撅起屁股在左近翻找起来,晏碧云也侧着头细细的查看,苏锦起身看着墙顶,观察墙顶的异状,便听富弼压低声音道:“找到了,这里果然有痕迹,苏小弟你可真神了。”

    苏锦忙过去看,果然如此,只是这两处圆形痕迹比较轻微,不太容易发现。

    苏锦舒了一口气,几乎可以断定杀害唐介的人是从这里进入了,剩下来的事情便是询问当晚当值人员,查明是否是内应了。

    “若我没猜错的话,里边也同样有两处痕迹是么?”富弼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

    苏锦呵呵一笑,摇摇头道:“不,只有一处。”

    富弼愕然道:“那是为何?”

    晏碧云噗嗤一乐道:“人从墙头下去,杀了人再上来,梯子只需停靠在一处,根本无需移动,自然只有一处痕迹了。”

    富弼恍然大悟,拍着自己的额头直骂自己蠢材。

    苏锦道:“现在我们来做个试验。”

    富弼道:“什么试验?”

    苏锦道:“咱们找个梯子来爬上墙头,看看石塔上的哨探守卫是否能发觉。”

    富弼道:“好,我去叫人搬梯子来。”

    苏锦道:“同时叫派人手看住大门,一旦试验的结果一出来立刻禀报晏大人,将所有驿站人员统统拿住,询问当晚情形,必有所获。”

    富弼嘿嘿笑道:“甚好,咱们顺便帮包大人破了这个案子,算是给他来应天上任的见面礼。”

第二五八章 驿站疑云 (下)

    不一会儿,富弼带着两名士兵扛着梯子悄悄来到围墙外,梯子靠在围墙上,富弼撩起他拉风的披风迈步往上登,苏锦一把拦住道:“别,我来,你那披风银白耀眼,太过引人注目,那些人既然是夜间来袭,指不定穿的和我一样,深sè的披风更加的贴合实际情况。”

    富弼道:“还是叫兄弟们上,你这小身板别万一摔下来,我如何交代。”

    苏锦翻翻白眼,只得叫过一名士兵来轻声交代几句,那士卒随即猫着身子轻手轻脚的上了梯子,慢慢往墙头上爬,临近墙头时将头微微一伸,随即往下一缩,做的相当到位。

    石塔上悄无声息,似乎并未发觉;那士卒回头向下看着苏锦,征求他的指示;苏锦比划了两下,做了个翻上墙头抽上梯子的动作;那士兵点点头,轻手轻脚的翻上墙头,伏住不动,石塔上依旧毫无声息。

    富弼面sè焦急张口yù跟苏锦说话,苏锦伸手压住嘴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倾听;只听远处石塔上‘蹦’的一声响,富弼和晏碧云正错愕间,猛听苏锦一声大喝:“快下来!”

    墙头上的士兵一愣,身子往梯子上一趴坐滑梯一般的滑了下来,就在此时,一根羽箭擦着他的头顶斜飞下来,没入墙外的空地上,羽翼抖动发出嗡嗡之声。

    于此同时墙头上一声暴喝:“什么人?敢闯朝廷官驿,巡逻队,快去院外拿人。”

    驿站内顿时闹腾起来,就听脚步杂沓之声传来,驿卒巡逻队惊动了亲卫巡逻队,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苏锦大声道:“事实证明,石塔上的视野完全能发现翻.墙之人,是时候禀报大人,拿了这帮驿卒询问了。”

    富弼大声道:“快回驿站,以防生乱。”

    三人迅速回到驿站门口,眼前一片吵嚷,十几名驿卒举着火把被四五十名晏殊的亲卫队堵在门口,驿卒们要出去拿人,而亲卫队受富弼的交待看住大门谁也不准离开,双方吵嚷不休。

    富弼大喝一声:“拿下他们,缴了他们的兵刃。”

    亲卫们一涌而上,三下五除二将众驿卒的兵刃统统缴下,驿卒们满头雾水,呼喝道:“大人,这是何意?我等可是此地驿卒啊,就算和他们吵嚷几句,也不至于缴了我们的兵刃吧。”

    富弼大声喝道:“不要吵!诸位暂且委屈一下,乖乖的呆在院子里别动,稍后只有分教,适才墙上的人影是我们几个,你们也不必担心有人进来。”

    驿卒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在朴刀的威逼下坐到火堆边,一干亲卫举刀看住,富弼飞快的来到后院,一面派人将所有的驿卒杂役和驿将全部拿住押往前院,一面亲自去晏殊房中禀报。

    晏殊本已睡下,忽然吵闹声起,命人询问何事,匆匆赶来的富弼将情况快速的禀报了一遍,晏殊赶紧起床,随着富弼来到驿站前院中。

    “驿将何在?”晏殊威严的道。

    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举手道:“大人,在下便是。”

    “你叫什么名字,何方人氏?”

    “在下刘友伦,便是这柘城人氏。”

    “刘友伦,你可知罪么?”

    “……这,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啊?”刘友伦委屈的道:“在下正带着兄弟们在后宅过道巡逻,听到石塔上兄弟说墙头有人,刚带着人冲出来准备拿人,就被富大人下令给缴了兵刃,在下……”

    “住口,本官问的是不是这件事,而是九天前发生在牛头驿的案子,前任应天府尹唐介可是在你们这驿站中被人杀了,连同老夫押送的十几名亲卫也一同毙命,可有此事?”

    “这……大人,冤枉啊,这可不是小的们干的啊,那天事发突然毫无征兆,我等根本就不知道唐大人被杀了,早间杂役去叫他们起床,才发现一个院子里的十六个人全部死了,我等可是冤枉的。”

    晏殊负手踱步,眼睛盯着那驿将的神情道:“你们不是有巡逻哨和石塔上的瞭望哨么?怎地驿站中死了十几个人,却无知无觉?”

    “这……”刘友伦神情极不自然,支支吾吾不肯出声,众驿卒们也缩头缩脑,眼光乱看,神情慌张。

    富弼喝道:“什么这个那个的,大人在问你们话,好生回答。”

    刘友伦身子一抖,嗫嚅着道:“贼人……贼人来去如风,我等无法察觉,这也是无法可想之事。”

    苏锦上前微笑道:“来去如风?适才我们刚上墙头,你们的塔哨便发现了,还开弓大呼,怎地那晚便是来去如风了,无法察觉了?”

    刘友伦身子发抖,无言以对;富弼冷笑道:“看来不给你们点颜sè看看,你们是不肯说实话了,来呀,全部上绑,拿鞭子来,扒了上衣每人先抽个三十鞭子再说。”

    亲卫们一声吼,如狼似虎的上前,用绳子连驿将带驿卒加上杂役全部捆了个公猪攒蹄,早有人拿了牛皮大鞭子过来,两名大汉接了鞭子在盆中蘸了水抖着腱子肉一把抓过刘友伦来,刺啦刺啦两把将上身的衣服扯开,露出肉来。

    一名大汉朝手心里呸呸吐了两口吐沫搓了搓冷笑道:“直娘贼的,倒养了一身的白肉,待会这鞭子抽上去,那叫一个讲究。”

    苏锦笑道:“这位大哥,什么讲究?”

    “嘿,咱们行话叫做雪中点点红梅开。打这种皮细肉白之人最是好比喻。”

    苏锦翻翻白眼,妈的行刑手都有这么多说道,还起了这么个诗意的名字,真是教人哭笑不得。

    那行刑手将鞭子提起,虚空抖动两下,鞭梢发出啪啪的声音,听着甚是瘆人,抖完了花哨,高高举起照着刘友伦的身上便落了下来。

    刘友伦骇的大叫道:“莫打莫打,我说了!弟兄们,需怪不得我。”

    鞭子堪堪停在半空中,行刑手啐了他一口道:“贱坯子,非要打了才说,浪费老子一番花活,都像你这样的,爷们还有活干么?”

    晏殊哼了一声道:“雄大雄二,你们且退下。”

    两人哼哼唧唧的退到一旁,晏殊走到刘友伦面前喝道:“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强人杀人的时候你们在哪?”

    刘友伦趴在地上直喘气,口中喃喃道:“我说,大人饶了我们吧,我们也是无心之失。”

    富弼骂道:“恁多废话,还不快说?”

    苏锦凑到晏殊耳边耳语道:“提进厅里问话,也好记录口供,另外看来此事不仅涉及他一人,当着众人的面,怕是言不能尽。”

    晏殊点头道:“拉进去问话,其他人全部羁押在此等候询问。”

    刘友伦被亲兵半拖半提的带到厅内,将厅门一关,外界的嘈杂声顿时隔绝在外。

    “说吧,痛快些,你痛快本官也痛快,这事你是瞒不住的。”晏殊淡淡的道。

    “我说,我说。”刘友伦磕头如捣蒜,“我全都说。”

    “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天傍晚,十几名士兵带着一个人来驿站过夜,小人等着他们出示了火牌确认之后便按照规矩将他们安排在东北角的丁字号院内,几名士兵跟小人说,他们护送的是一个大官,所以他们不能离开,着我等送饭送水进去便可,小的知道,按照规矩是该如此,于是便答应了。”

    “后来,陈小二偷偷跑来跟我说……”

    “谁是陈小二?”晏殊厉声问道。

    “回禀大人,是小的手下的一名驿卒,就押在外边呢。”

    “嗯……继续说。”

    “陈小二跑来偷偷对我说,护送的那人有些像是应天府的府尊唐大人;我当然不信,骂他蠢货,唐大人升官赴任,怎么搞得像被押解上京一样……,那陈小二赌咒发誓说是唐大知府,还说他端午节去应天看龙舟,唐大人还登台挂青,还说了好些话;说他当时挤到台下看的清清楚楚。”

    “小人将信将疑,不过心里想,当官的事情咱们也不好多问,自己混好差事,拿好饷银便是,倒也没太在心上。”

    晏殊捻须沉思,问道:“那后来怎么又来了强人了?强人来时你们在哪?”

    “启禀大人,小的还没说到哪儿,给小的一口水喝行不?”

    富弼心头火气,提起脚便要踹他,晏殊摆手制止道:“给他茶喝,喝了慢慢讲,反正夜还长着呢。”

    师爷放下笔端了一杯凉茶递给刘友伦,刘友伦想是因为害怕而口干舌燥,一口气将茶喝干,舔了舔嘴唇道:“多谢大人。”

    晏殊道:“不必,继续讲下去。”

第二五九章 驿站疑云 (再下)

    “虽然小人对官场上的事情不太在意,但好奇心促使之下,小人还是去打探了一番,那些兵卒虽闪烁其词,但小人判断陈小二所说的仈jiǔ不离十。”

    “天黑之后,小人便吩咐杂役们准备饭食,便在此时庞县令忽然带着几个人来了,小的赶紧去迎接,虽然咱们牛头驿并不属于当地管辖,但毕竟是在柘县境内,平rì间也有来往,关系倒也融洽。”

    晏殊皱眉道:“庞县令?是今天来的庞德?”

    刘友伦点头道:“正是庞德庞县令,小人也是纳闷,这么晚了,县令来驿站中不知是干什么,于是上前询问;庞县令说他接到应天府公文,说是有官长赴任留宿牛头驿,事关重大,所以须得来看看;小人想,要要员过境,当地县官确实担着干系,所以便没多想,于是便将他让进驿站,庞县令先是去小院中跟护送的士兵说了会话,小人记得那领头的士兵好像姓孟,是个都头。”

    富弼点头道:“是姓孟,孟非孟都头。”

    “那就是了,庞县令跟那孟都头好像很谈得来,于是开饭的时候,庞县令从自己的轿子里搬出了三坛酒来,要与我等同饮,说是为京城孟都头一行接风。”

    晏殊骂道:“护送官员之时如何能饮酒,这孟非怕是糊涂了。”

    刘友伦陪笑道:“是啊,小人当时也说了,可是庞县令说,牛头驿距县城仅数里之遥,县城小军营数百士兵近在咫尺,且治下数年之间太平无事,又说都头等人乃是京城贵客,几年难得一见,此番怎能不尽地主之谊。”

    “小人实在拗不过他,加上那酒是好酒,驿站中平rì无事大伙儿倒也经常喝酒,这段时间,京城往来信使人员不绝,已经快一个月没沾酒食,所以大伙儿都想喝两口润润嗓子;小人糊涂,没在多想便不再推辞。”

    “那被护送的唐大人似乎不愿意出来跟众人同饮,于是庞县令又吩咐送了一坛酒和一桌菜送进小院中,孟都头也确实小心,自己带了五个出来喝酒,剩下的仈jiǔ个却留在院中看守;酒过三巡之后,大伙儿也顾不得其他了,于是将驿站大门关上,叫了巡逻和瞭望的兄弟一同下来吃酒,等吃到第三坛的时候,我感觉酒味有些奇怪,好像和前面所喝的酒有些不同,正yù说话,忽然酒气上涌,小人便醉倒在地人事不知了。”

    苏锦微笑点头道:“然则第二天醒来便是血案在目,是么?”

    刘友伦道:“这位大人说的对,第二天一早,我等醒来之后,忙四下搜寻,却无异状;县令大人和那孟都头等人都已不见,我想定是各自回去了,大伙儿偷喝了酒,又一夜未曾巡逻值夜,也都担着心思;于是叫杂役去送早茶和清水到小院里,没想到……没想到十几个人,包括那犯人在内却是全部没命了。”

    “你说第三坛酒味道有些奇怪,怎么个奇怪法子?”苏锦问道。

    刘友伦道:“说不上来,好像酒里有些酸涩的味道,总之味道不正。”

    “你的舌头那么好使?前面喝了两坛,还能辨别出酒中异味?”

    “这个……不瞒您说,小的酒量甚好,慢说这几十人喝了三坛子,便是我一个人喝上一大坛子也决计醉不了,这酒当真奇怪,酒劲居然这么大。”刘友伦兀自咂舌。

    晏殊骂道:“蠢材,酒中酸涩,那是下了蒙药所致,你酒量那么好,却被几碗酒弄倒,不是中了麻药便是什么?”

    “啊?麻药?那酒可是县令大人带来的,当着我等的面儿拍了泥封,怎么会下了麻药?”

    晏殊怒骂道:“蠢材,当然要当着你的面拍泥封才行,当着你的面撒药末儿你们还会喝么?”

    刘友伦惊愕道:“大人是说……县令大人带来的酒有问题?”

    晏殊不置可否,捻着胡须想了想道:“然则这事你们为何隐瞒不报?”

    刘友伦磕头道:“我等喝酒误事,导致驿站中出了十几条人命,谁还敢说出去。加之第二rì庞县令便又来驿站借勘察之际将我等召集在一起,说此事重大,大家怕是都脱不了干系,若是承认喝酒误事,怕是大伙儿都要统统进大狱,莫如守口如瓶,他自会在案情呈文中写上强人来去诡异,我等虽恪尽职守,但却是根本无从察觉,这样大家便都能保身。”

    “于是乎,你们便订立攻守同盟,一概隐瞒此事是么?”晏殊喝道。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刘友伦狂磕头,不住的哀求。

    晏殊叹了口气,挥手道:“押出去,好生看守。”

    刘友伦被带出大厅,厅中一片死寂,晏殊对着富弼和苏锦道:“你们怎么看?”

    富弼道:“大人,此事已经明朗,庞德定是受人指使,得到唐介赴任过此的消息,于是事先将蒙汗药融入酒中,封好泥封之后带来骗众人喝下,众人蒙翻之后,外边的强盗便用梯子进来将唐介和护送的官兵杀的干干净净;事后庞德为了掩饰,所以便跟驿卒们订立攻守同盟,谎称强人偷偷摸进来,众人无所察觉;应天提刑司前来勘察,墙上无攀爬脚印,外边院中的人又谎称夜晚巡逻不辍,得到的结论自然是血案乃高人所为,高来高去,众人无法察觉。”

    晏殊点点头,转头看着沉吟不语的苏锦问道:“你怎么看?”

    苏锦负手来回踱步,半晌才道:“在下不这么看。”

    富弼愕然道:“难道不是这样么?已经很明显了啊。”

    苏锦道:“蒙汗药是庞德的手笔,这事几可肯定;庞德受人指使,这事也几成定局,因为庞德并没有截杀唐介的理由,即便两人之间以前也许有过恩怨,但唐介既已调任他方,而且庞德定然早已得知唐介此番是明升暗降,升官是假,倒霉是真;故而庞德再无杀他泄愤的必要。”

    富弼睁大眼睛道:“原来你连唐介是不是盗匪所杀都要怀疑啊?”

    苏锦道:“当然要怀疑,所有的可能都在不可能之中,表象会蒙蔽住你的眼睛,思路可不能被罪犯牵着走。”

    富弼笑道:“然则得出的结论还不是和我的一样?”

    苏锦微笑道:“兄长莫怪,我不是在怀疑你的判断,在下只是提出另外的可能xìng而已。”

    晏殊道:“彦国,且听苏锦说下去。”

    苏锦道:“大人,我的猜测是,那伙人的目的便是要取唐介的人头,人数一定不是很多,因为他们的人数要是很多的话,大可直接闯入不必大费周章的去设计这些关节,关节越多越容易出错,所以我的推测是,他们的人数不像有司公文中猜测的那么多。”

    晏殊点头道:“有道理。”

    苏锦续道:“他们的目的其实只是杀死唐介,那么押解的兵卒全部被杀就有些奇怪了。”

    富弼插嘴道:“怎么?难道这些兵卒不是他们杀的么?”

    苏锦道:“如果我是杀人的人,我的目的是杀唐介,那么当我进入驿站中之后,在杀了唐介之后,我还有没有必要去杀那些烂醉如泥的押解的士卒呢?况且最大的麻烦是,还有六名狱卒醉倒在大厅中,我还有没有必要冒着风险跑去大厅中将所有人一一抬回小院里,再一刀刀的宰了呢?”

    富弼张口结舌道:“这……好像不大可能。”

    晏殊呵呵一笑道:“不是不大可能,而是根本不可能。苏锦分析的没错,他们的目标就是唐介,因为唐介掌握了某些人的大量证据,他们的目的便是灭口,至于这些护送的兵士,双方并无瓜葛,确实不应该赶尽杀绝。”

    富弼愕然道:“那这些士兵是谁杀的?”

    苏锦道:“这就要看这些士兵对谁构成了威胁了。”

    富弼想了半天道:“能对谁构成威胁呢?”

    苏锦笑道:“最直接的威胁莫过于对庞德庞县令了。”

    “此话怎讲?”

    “庞德拿来的酒,又极力邀约这些士兵喝酒,最后导致唐介被杀;当这些护送的士兵醒来之后的第一反应应该是什么?”

    富弼道:“自然是要怀疑到庞德头上,怀疑他故意灌醉众人,让他人有可乘之机。”

    苏锦笑道:“正是如此,驿站中的这些人庞德或能压制住,订立攻守同盟,这些护送的士兵乃是三司大人和富大人的手下亲卫,他会买庞德的帐么?而且很明显他们都活着,而唐介死了,这事显然不合情理,毕竟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寸步不离的护送唐介安全赴京,无论如何狡辩,这些士兵也不能圆谎吧,所以他们定然不会帮着庞德一起圆谎,而这样一来,庞德便无所遁形了。”

    富弼恍然大悟,一把抓住苏锦的肩膀摇晃道:“小弟真是神人,你推测的好像亲眼见到的一样,定然是如此。”

    苏锦哈哈笑道:“只是推测而已,或许还有隐情也未可知,不过我想仈jiǔ不离十了,剩下的事情便是明rì一早趁庞德前来送行之际,拿了此人,一审便知。”

    晏殊鼓起掌来,他对苏锦刮目相看,这个十六岁的少年郎,脑子里思考问题的成熟已经超过了一半的人,此人悟xìng极高,而且肯动脑子,整件事在他的分析之下,几乎历历在目。

    “将院中人分别过堂,拿下口供核对,然后一一关押,着人骑马连夜去应天府将此事禀报包拯,要他明rì一早前来接手人犯,这事的后续要移交给包拯了。”晏殊下令道。

    富弼答应一声,随即去吩咐办理,苏锦打着啊欠,告辞出了厅后门,晏碧云小穗儿浣娘等人早就在后面等着听消息,见了苏锦纷纷围拢上来探听消息,苏锦一面解释一面带着众人往宿处走去,颠簸了一天,又费了诸多心思,他已经累得不想动了。

第二六零章 驿站疑云 (还下)

    次rì清早,众人早早的便起床,漱洗打扮完毕,按照布置各就各位。

    晏殊端坐堂上,富弼、苏锦、晏碧云以及随行的几位亲兵都头坐在两侧,等待柘县县令庞德的到来。

    第一缕秋阳洒向大地之时,石塔上眺望的士兵传来消息,北面有一行人正朝驿站行来,已经距此不足两里。

    富弼连声吩咐亲兵隐没于院前厅后,其余人拉马装车造成一切正常正打点出发的假象。

    庞德率十几名属官和乡绅进了院子,还未进厅门便满面堆笑道:“三司大人起的好早啊,下官还以为到了这里,大人或许刚刚起床呢。”

    晏殊微微一笑道:“食君之禄,岂敢贪睡懒惰,庞县令今rì也很早,这可劳动你了,其实昨rì已经说了,不需要你来送老夫,可你偏偏不听。”

    庞德呵呵笑道:“上官途径本县,下官岂能不虔敬相待,本县贫瘠,虽无什么孝敬之物,但这人情礼节可不能免,下官备有薄礼数份,请三司大人和随行各位大人笑纳,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说罢一挥手,身后的衙役们‘黑油黑油’的抬上几只大箱子来,看上去沉重的很,显然里边的礼物数量不菲。

    晏殊哈哈大笑道:“庞县令就是好客,上官经过此地你总是要送上礼物,这箱子里我猜一定不是酒。”

    庞德一愣,旋即笑道:“当然不是酒,是一些普通物事罢了。酒有什么好送的,久闻三司大人爱喝两杯,家中定然名品汇集,小县此地并无佳酿,实在拿不出手。”

    晏殊侧头看着他道:“真的无酒么?那本官可是大大的失望了,听说你们柘县有一种好酒非常好喝,喝不到可太遗憾了。”

    庞德疑惑的道:“本县有好酒?下官怎么不知?”

    晏殊一挥手道:“不信你问问大伙儿,在座众人谁不知你们柘县有好酒。”

    庞德疑惑的看看富弼,富弼微笑点头,又看看苏锦,苏锦鸡啄米一般的点头,看看晏碧云,晏碧云也微微颔首。

    “还有这事?大人说出酒的名称来,说不得也要弄几坛给大人尝尝,本官孤陋,确实不知小县有何好酒。”庞德又疑惑又惊讶。

    “苏锦,告诉他那酒叫什么名字。”

    苏锦呵呵一笑道:“庞县令真是小气,这酒不但大大的有名,而且还是大人亲手酿制,这会却推说不知道,是否是三司大人和在座诸位大人不够格喝这美酒啊。”

    庞德越发的摸不着头脑,脸上陪着笑道:“久闻三司大人诙谐风趣,今rì一见才知道大人果真如此,说笑了,说笑了。”

    苏锦道:“三司大人可没和你说笑,那酒名叫‘一碗倒’,据称比阳谷县的‘透瓶香’还厉害,那透瓶香说是‘三碗不过岗’,而庞县令的这‘一碗倒’可是喝一碗便爬下了,厉害三倍呢。”

    庞德脸上神sè惊疑不定,挤出一丝笑意道:“原来这位小哥是在消遣本县来着。”

    苏锦冷笑一声厉声道:“消遣你又怎样?那酒为何唐介能喝,我们便喝不得?”

    庞德面sè大变,转身便要往外跑,富弼一声暴喝:“拿下他们。”

    四下里顿时涌出几十名亲兵,将庞德带来的二十多人围在当中,镣铐锁链哗啦啦乱响,全部捆螃蟹一般的捆在一起。

    庞德大叫道:“三司大人,这是为何?本官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既无朝廷公文也无问罪证据凭什么拿我?”

    晏殊喝道:“你把自己倒是当成个人物了,拿你还要什么公文?证据么?马上你便能看到。将他带到院子里押住,等候包大人前来。”

    庞德兀自叫道:“晏殊,你这是越权而为,要拿我也需吏部刑部方可,你是三司中人,无权拿我。”

    富弼呵呵笑道:“我有资格么?本官乃刑部侍郎富弼,拿你这小县令够格么?”

    庞德叫道:“拿我需的有证据,无故拿人,藐视朝廷法纪么?”

    “凭你也配谈法纪?你带着下了蒙汗药的酒来将驿站众人迷昏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法纪?你勾结匪类设计杀了唐介大人你怎么不说法纪?你下手宰杀十六名护送之人的时候怎么不说法纪?你威胁刘友伦等驿站人员订立攻守同盟谎报案情的时候怎么不谈朝廷法纪?告诉你,你的一切尽在我们掌握之中,老老实实认罪是你唯一的出路。”

    庞德本来还在蹦跶,一听富弼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顿时像泄气的皮球一般瘫倒在地上;耳边听得锁链声响,抬眼一看,刘友伦领头后面鱼贯跟出二十多名垂头丧气的驿卒,庞德知道大势已去,眼睛往上一翻昏了过去。

    巳时正,赶了大半夜路的包拯终于赶到牛头驿,包拯听了晏殊的一番话之后,看着苏锦的眼神不一样了,挑着拇指道:“不错,颇有一番心思,就凭你这两下子,当个合格的父母官绝无问题。”

    苏锦能得到包拯的赞赏,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刚想谦逊几句,就听包拯道:“不过,你连证物都没找到就敢断案,也实在是糊涂了些。”

    这句话不仅是在说苏锦,连晏殊富弼也一并算进去了,晏殊早已习惯包拯的说话方式,不以为意,只是惊奇包拯还能有什么发现。

    苏锦不服气的道:“包大人,案情清白如水,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包拯道:“你只有证人,证明那庞德迷昏众人,却无法证明唐介是何人所杀,那些亲卫之死也只是你的合理推测,但推测定不了罪呀。”

    苏锦忙道:“那些院墙外边的梯子脚痕迹还不是杀人者进出的证据么?”

    包拯叹息道:“痕迹自然是证据,但是你为这些证据做了什么?案发至今倒是晴天无雨,若是昨夜一场雨下来,这痕迹还在么?发现了之后就该立刻保护起来,哪有你这样不顾不管的。”

    苏锦燥红了脸,心道:“这一点自己倒是没想到。”但嘴上却不服气的道:“这不是没下雨么?昨夜星光灿烂何来雨水。”

    包拯道:“不管有无雨水,保护证据都是办案的必须,天有不测风云,谁能主宰老天的yīn晴?而且你既已推断出事情的经过,为何不去搜寻那把梯子呢?”

    苏锦张大嘴巴道:“那梯子……还能找得到?”

    包拯瞠目道:“废话,如何找不到?夜间那伙人还会将梯子带走不成?杀人之后忙着逃跑,岂会带着一把梯子。”

    苏锦道:“他们难道不会将之损毁么?”

    包拯点着他的脸道:“蠢材,损毁了也还有碎片可循吧,即便烧了也有灰烬残留吧?这可都是证实案情是否符合推断的有力证据。”

    众人愕然相顾,老包就是老包,谁也比不上他,包拯带了众人来到院墙外的梯脚痕迹处,低头看看草丛的痕迹,又仰头看看墙顶遍布的荆棘刺勾,忽然下令道:“来人,在驿站方圆三里搜索一把梯子和草席,或者是草垫之类的物品,若是化为碎片,便将所有碎片带回来,若是化为灰烬,则不要碰,留人看守,火速回来禀报。”

    富弼忙问道:“包大人,为何要搜索草席之类的物品呀。”

    包拯大笑道:“富大人,难道你能忍受站在墙头的那些荆棘铁刺之中么?定然是要铺上垫脚之物了。”

    苏锦羞愧yù死,这老包简直是妖怪哦,尼玛自己本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到了他这里依旧处处疏漏。

    果不其然,西北两里地的一处荒草从中,发现了一把完好无损的梯子,周围散落在草中的是四五个草蒲团,这些东西拿回来之后,众人看着包拯的眼光已经近乎崇拜了。

    晏殊叹道:“断案这种事,包拯当世第一人啊,我等不得不甘拜下风,算啦,这里我们也帮不上忙了,太阳老高了,再不动身,太阳落山之前便到不了鸡鸣驿了,老夫走了。”

    包拯忙拱手相送道:“无论如何,你们帮了包某一个大忙,从这庞德的口中定然有极为重要的线索和证据,包拯相信定会挖出一大串的隐情。”

    晏殊摆摆手道:“那是你包拯的事,老夫只想知道结果,这个案子的进展你写信告诉老夫便是。”

    众人打点停当,将人犯全部移交包拯,一行人动身启程。

    苏锦大受打击,歪头耷脑的骑着马跟在晏殊的车后,包拯叫住了他,对他道:“莫要丧气,你已很不易了,假以时rì,包某定不如你。”

    苏锦无力的拱手道:“别安慰我啦,我知道自己是块什么料,告辞,告辞,那滕王可是个难缠的主儿,手下养着数千私兵,大人切莫掉以轻心,对他可不能仁慈。”

    包拯笑道:“你何曾见过包某对jiān邪慈悲过?好生的办差,前途无量。”

第二六一章 如梦汴梁城(上)

    (今天停电,差点更新不成,一头瀑布汗。)

    行行复行行,大队人马加快了前进的速度,离开牛头驿后,行了两天到了太康县境内,再转而往北过杞县折往西北直奔汴梁。

    算起来行程已经七rì,这七天把苏锦累的够呛,坐在马上,两瓣屁股都快磨出厚厚的一层老茧子来了,而且人多眼杂,也不能偷偷钻进晏碧云的车内舒坦一会,队伍里也根本没有让苏锦乘坐的车子歇息,晏殊也再没叫苏锦进他宽大的豪华车厢里谈话,苏锦苦不堪言。

    每rì晚间苏锦都只能趴着睡了,好在晚间倒是能跟晏碧云她们说说话,小穗儿和浣娘心疼苏锦,倒是经常给他松松肌肉,按摩一番。

    不过到了汴梁郊外的时候,苏锦的骑术已经锻炼的很好了,以前骑马马儿一旦小跑苏锦便抓着马鞍吓得脸sè发白,现在苏锦已经能纵骑如飞,在屁股适应了马鞍的打磨,也学会了随着马的身体上下使用巧力之后,苏锦的苦rì子到头了,不时的会纵马驰骋一会。

    秋天的旷野上,苏锦纵横来去的身影,让车内的几名女子看的喜笑颜开,这家伙还是个孩子啊,骑个马都这么的兴奋。

    越近汴梁,眼前的风物便越是繁盛,小集镇多了起来,人也多了起来,人的穿衣打扮也逐渐华贵,表情也越来越有些倨傲,村落的房舍也越来越大越jīng美,总之在潜移默化中,你会感觉到一种与其他地方不一样的地方。

    苏锦明白这是天子脚下百姓养成的独特心理优势,这是模仿不来的一种气质。

    十月十八rì,车队到了汴梁城外,驻足远观,一座绵延数十里的大城横亘在众人的面前,高楼翠树红瓦黄墙,隐隐约约传来的嘈杂的人声,都显示着大宋都城的繁华。

    苏锦知道,汴梁城乃是在这个时代的世界上第一大都城,城廓方圆三十里,人口近一百三十万,商铺近万间,光是拱卫京城的禁军军队便多达十五万,毫无疑问可以称之为国际第一大都市。

    终于能一睹这座繁华如梦的宋都的风采,苏锦的心情很是激动,与此同时他也知道,他的人生的转折或许便从今rì始了。

    离城十里的长亭外,大队停了下来,富弼策马来到晏殊的轿子面前询问道:“请大人示下,咱们直接去内城还是先回甜水井胡同?”

    晏殊掀起轿帘看看天sè道:“天近午时,还是先回甜水井胡同,将苏锦等人安顿,下午你我二人进宫面见圣上,让苏锦他们先歇着。”

    富弼答应一声,吩咐队伍整装整队,打好仪仗,折往丽景门,午时时分,进了汴梁城,沿着汴水东岸的宽大街道往甜水井胡同晏殊的宅邸而去。

    苏锦骑在马上,眼睛已经有些不够用了,自进入城门的那一刻起,苏锦的嘴巴便没有合拢过,汴河两岸人流如织,繁华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临河店铺鳞次栉比,汴水河上大大小小的船只数以百计,河上过不里许便建有石拱大桥一座,两岸来往畅通无阻。

    撑船的、骑马的、赶车的、走路闲逛的、挑担的、扛包的、负重的、买卖东西的、横着膀子的官差、萎缩在墙根下的乞丐、打马而过一路呵斥的士卒、吆喝叫卖的小贩、打啰耍猴子玩把戏的江湖艺人,茶馆里口沫横飞的茶客们……整个一个市井全图。

    苏锦看过《清明上河图》,不过他总认为那是经过艺术化的加工,并非写实;现在眼前的景象跟那图上相对比起来,苏锦完全的信了;今rì只是普通一rì,既非节气又非节rì,这样的普通一rì其繁华热闹已经直追那副画作,更何况到了节rì里,那该是何等的浩闹;看来那幅画不是夸张了,而是减略了很多。

    老爷到家,晏家上下都出来迎接,苏锦一看那阵仗,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几十口子人都傻眼了,晏殊光儿子就六七个,大的四五十岁,最小的还在襁褓之中,连小妾也有六七个,个个美貌风韵,不由的暗自羡慕晏殊懂得享受人生。

    晏殊笑眯眯的下了轿子,不理众人的行礼首先来到抱着最小的儿子的妾室面前,伸手抱过正手脚乱舞哈哈直乐的幼子,含笑逗弄一番。

    苏锦猛然想起了一件事,这个最小的孩子,莫不就是晏殊的第七个儿子,后世大大有名的晏几道么?就是这位小爷写出了‘落花人dú lì,微雨燕双飞’的名句,想不到啊,居然能见到晏小山,苏锦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时空扭曲的不真实感。

    那边的父子二人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晏几道胖乎乎的小手揪着晏殊的官帽,将晏殊的形象破坏无疑;而晏殊却不以为意,胖墩墩的身子上的肥肉笑的一抖一抖的,宛如波浪起伏,显然是乐在其中。

    众人进了晏府,晏殊替苏锦引见众人见礼,又吩咐仆役收拾出一间小院让苏锦居住,苏锦忙道:“还是不麻烦大人了,在下想自己在外边住。”

    晏殊愕然道:“那又为何?家中房舍空闲的还有,再说在宅中居住说话也方便些。”

    苏锦看了看低头不语的晏碧云,坚定地道:“还是不叨扰了,我在左近租下一间院落便是,大人有吩咐随叫随到。”

    晏殊还待再说,晏碧云上前道:“既然苏公子有此意,伯父大人何必强求,只是这汴梁城中房舍怕是不好租呢,这左近也不知有没有合住的院子。”

    苏锦转头对四大吃货道:“你们午后去左近找找,够我们几个住就行,只要不是太过破烂,价钱好商量。”

    小穗儿道:“下午我和浣娘姐姐也去找。”

    晏殊皱眉了,他不明白苏锦为什么要这么做,显得有些不快;苏锦可不理他那个茬儿,寄人篱下的事苏锦可不干,吃你的住你的,你要是提什么要求我还能反驳么?再说了,虽然在晏家跟晏碧云住在一个屋檐下,其实反倒更加的不自在,难道在众目睽睽之下没事便溜达进晏碧云的闺房么?还不如在外边落得轻松自在,和晏碧云幽会也更加方便些;再说有个清雅的院子居住也可以温书学习,不至于将所学丢到九霄云外。

    午后苏家众人齐齐出动,连晏碧云和小娴儿都带着仆役使女四下打听,终于在甜水井胡同北头的榆林巷找到一处院子,比之应天府的宅子小了一半还多,但是租金却高了两倍有余。

    小穗儿嫌贵,跟那东家讨价还价差点吵起来,赶过来看院子的晏碧云倒是爽快,直接便拍板交了一年的租金,这才让面红脖子粗的东家婆子喜笑颜开,定了房契之后,千恩万谢的去了。

    苏锦翻翻白眼,这算什么,哪有让女人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付钱的,这要是让晏家人知道了,自己在晏府中那番抓钱不数的做派岂不是成了笑谈;不过苏锦很快给自己找了个心安理得的理由,她的钱不就是我的钱么?用她的就是用我的,省下来我的就是替她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按照晏殊的安排,苏锦先安顿下来等候皇上的召见,晏殊和富弼下午会进宫复命,同时告诉皇上苏锦已经随同来京,不过皇上的事情多,具体是什么时间见苏锦,倒是每个准谱,只有等消息了。

    苏锦可不在乎这个,是你要见我,你不急我急什么,大不了我回应天书院读书去;这件事很快就在苏锦的心里落到了第二位,来到这繁华的大都市,不去见识见识人情风物,领略一下这里的佳肴小吃,岂不是白来一趟。

    逛街购物虽不是苏锦的最爱,但后世在系花女友调教下,潜移默化的受到熏陶,对于此事也不像后世大多数男人一样当成是个苦差,计划很快便得到了几大吃货和小穗儿浣娘等人的全票支持,众人决定先休息半rì,明rì一早便去逛逛这东京汴梁城。

第二六二章 如梦汴梁城(下)

    次rì一早,苏锦还没起床,便听到外边一阵嘈杂声,侧耳细听,外边的院中隐隐传来呼喝之声,不一会又传来哄笑之声。

    苏锦眉头大皱,看看天光似乎刚刚天亮,心道:定是王朝马汉他们早起在练功,院子狭小,所以吵闹的很。

    被吵醒之后也睡不着了,于是穿衣起床,招呼小穗儿打水洗漱;喊了半天却没见小穗儿进来;苏锦有些纳闷,提了嗓子叫了数声,才见浣娘匆匆进房来道:“公子爷,奴家来伺候你洗漱,晏小姐来了,穗儿在外边招呼她呢。”

    苏锦道:“哦?来的这么早,是有什么事么?”

    浣娘边帮苏锦梳着长发,边掩口娇笑,也不回答。

    苏锦奇怪道:“你笑什么?”

    浣娘轻声道:“等下你出去就知道了。”

    洗漱已毕,苏锦满腹狐疑的出了门,穿过前面的小厅来到院子里,四下寻找晏碧云,却见院子一角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等人正踢腿打拳练得浑身是劲,小穗儿正站在院子里跟一位青年公子说话,哪里有晏碧云的影子。

    苏锦心道:汴梁人如此好客?一大早就有邻居来访,倒是新奇。

    于是咳嗽一声上前道:“这位兄台,清早来访可有什么见教么?”

    那公子本是对这苏锦站立,闻言身子一抖,呼啦一声将手中折扇张开,遮住脸庞转过身来道:“兄台请了,在下无事,只是来随便看看。”

    苏锦看着有些不对劲,再看看身边的浣娘和对面的小穗儿都捂着嘴笑的打跌,心里一下子明白过来,一把拉开折扇,可不是晏碧云是何人?眉毛画粗了,脸上不着粉黛,小嘴上也没有唇彩,但即便如此,依旧是个星眸闪烁唇红齿白的风流俏公子。

    苏锦哈哈大笑道:“玩得什么?倒也有趣!你也学别人女扮男装么?”

    晏碧云一把夺过折扇,迈着方步粗着嗓子道:“兄台说的什么话,在下可听不懂,在下乃汴梁晏公子,叨扰兄台了……”一句话没说完,自己先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苏锦还从未见过晏碧云有这般风趣活泼的时候,顿时大乐,趁机上前,挽住晏碧云的胳膊故作惊讶道:“哦,原来是晏公子,失敬失敬,晏公子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来来来,房中叙话!”

    晏碧云红了脸一甩胳膊,将苏锦的手甩开轻声啐道:“当着这么多人,干什么。”

    苏锦哈哈大笑,忙道:“穗儿弄些点心泡些茶来吃吃,肚子饿的咕咕叫,晏公子要不要用点?”

    晏碧云白了他一眼道:“快吃你的吧,车马都在外边等着,不是要逛京城么?奴家就是来给你们当带路的。”

    苏锦这才明白她女扮男装的用意,晏碧云心思细密,在外地尚且避嫌,在汴梁自然更加的不能随意在一起了,于是便想出来个男扮女装的法子,这样别人也就认不出她了。

    苏锦一挑大指道:“好聪明的法子,不过这演技还需jīng进一些才是。”

    晏碧云捂嘴笑道:“谁耐烦学你们那做派,不过掩人耳目罢了。”

    苏锦点头称是,探头朝后面看看道:“怎地就你一人,小娴儿呢?她不去?”

    晏碧云皱眉道:“娴儿说她身上不舒服,懒得动;这几rì也不知怎么了,娴儿好像有心思的样子,话语也少多了,是不是你得罪她了?”

    苏锦忙摆手道:“我……我哪敢得罪他,不舒服便让她歇着吧,等下回来多带些好吃的给她便是。”

    晏碧云轻笑道:“你倒是会拍马屁。”

    苏锦不敢多说什么,勉强一笑,伸手招呼几大吃货进来吃东西,对苏锦而言,那个什么减餐令简直就是笑话,这几大吃货养在家里,一rì三餐都一餐等不及一餐,更别提少掉一餐了,若真是减餐,几个家伙还不吵翻天才怪。

    苏锦随便填吧填吧几块糕点,便擦嘴起身,对着还在大口大口嚼食的王朝等人道:“莫怪爷没提醒你们,你们若不留着肚子,等下外边好吃的可吃不了多少。”

    赵虎嘿嘿笑道:“公子爷您还不知道咱们么?便是来山大一堆的吃食也吃个干干净净。”

    苏锦翻翻白眼,当先出了门,众人紧随其后出了门,四大吃货一人叉了一大把糕点在小穗儿杀人的眼光下赶紧奔到前面开路。

    一行人沿着小巷来到榆林巷外,整个街上已经人流如织,汴梁城的一天早早的便开始了。

    晏碧云伸手用扇子朝停在路边三辆马车一指道:“苏兄,请。”

    苏锦一挥手,众人分成三拨上了马车,苏锦跟晏碧云坐在第一辆,浣娘和小穗儿还有晏碧云带来的一名使女坐在第二辆,四大吃货和小柱子挤在第三辆车上,车夫吆喝一声,马车开动,直往内城而去。

    出了榆林巷往南拐上保康门大街,行走了足足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汴河边上,汴梁城最繁华的地带便由此地开始。

    马车停在一处市口,晏碧云招呼众人下了车,道:“从这里开始,咱们便一路步行吧,坐在车里也没什么好玩的,边走边玩才有趣。”

    苏锦笑道:“但凭晏兄吩咐,但不知咱们这第一站去哪儿呀?”

    晏碧云一笑道:“咱们先去大相国寺去玩玩,彼处今rì开放,定有很多好玩的。”

    苏锦道:“大相国寺?都去烧香么?”

    晏碧云笑道:“你以为寺庙都是烧香的所在么?这大相国寺寺前场地每月开放五次,这五天里,万民在此买卖售货,各sè货物应有尽有,且雨雪不辍,寒暑不息,从早到晚,早市白市夜市相连,人烟浩闹,无有尽时;总之各种各样好吃的好玩的都有,我一时也说不清。”

    小穗儿挥着小拳头吼道:“管他那么多,去了不就全知道了?出发……”

    苏锦哈哈大笑,众人沿着河边大道左顾右盼,看着万民入市、百姓如织的情景,苏锦大为赞叹,这便是历史上的繁华之都,现如今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啊,自己居然行走其中,目睹活着的清明上河图,此情此景,恍若一梦。

    行不多时,河岸右侧的商铺忽然全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广场,苏锦看着汴河下的石阶码头上,一艘艘的船只汇聚在阶下码头卸人卸货,而下来的人和货都一直往广场内涌去,便知道这必是到了地方了。

    一问晏碧云,果然是如此,众人跟随人流进入广场,爬上广场的石阶顶端,放眼一看,顿时满目目不暇给。

    迎面是一个方圆足足十个足球场大小的场地,场地上人流攒动,叫卖吆喝声,丝竹声,唱曲声,鸡鸣狗吠声,茶馆里开水的滋滋声,面馆中老汤的咕咚声,喊人的,骂人的,笑的,哭的……各种各样的声响宛如一股洪流一股脑儿扑向众人。

    再看眼前,布幔招展,彩旗飘飘,红灯笼,绿旗子,白幔子,黑牌匾,黄栏杆,满目彩sè,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鼻端香味、臭味、酸味、怪味,什么味儿都有,鼻子也忙不过来了。

    苏锦jīng神振奋,一把拉着晏碧云的手,一头扎进这令人感觉不真实的繁华之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268/ 第一时间欣赏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作者:大苹果所写的《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为转载作品,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介绍:
这是一个中国文人的黄金时代,文艺青年穿越北宋庆历年间;从此风生水起,成就一段极品人生。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