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大苹果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五三章 土匪的宝藏(中)

    苏锦确实很兴奋,上辈子是个穷人,为了在系花女友面前摆谱,甚至连破手提都出租给学弟们打魔兽,一个月下来收个五六十块的折旧费,自己甘愿在寝室三贱男身后蹭电脑玩,而这五六十块也不过只能够小资女友喝一杯鸟巢水的。

    不过当时还是王峰的苏锦却被锻炼出一种品德,那便是省的时候能省到骨子里,花的时候大手大脚抓钱不数,以至于走路甚至都眼睛乱瞅,希望在马路牙子边能看到鼓鼓囊囊的一个钱包,打开之后一水齐刷刷的毛老头,每当看到网上报道某人捡了几十万挨冻受饿等了几天还给失主,苏锦都跟寝室三贱男一起破口大骂:“脑子被门夹了的傻逼,绝对的!”

    穿越到这个年代之后,家境虽然富裕,钱物也够他花销的,不过碰到有密室财宝这件事,不知道倒也罢了,知道了不去捞到手,岂不是‘脑子被门夹了的傻逼’么?

    更何况,这段时间花了不老少钱,光是这差事上将自家的粮食贴补给朝廷,便已经亏得吐血了,连带晏碧云的钱,少说三四十万贯喂狗了,苏锦无时无刻不在想如何捞回来;要么朝廷给好处,要么自己挖朝廷的墙角,总之,绝不吃亏。

    山寨外寒风呼呼,山寨聚义厅内,苏锦也激动地呼呼喘气,拿着蜡烛,沿着墙角一寸寸的查看着蛛丝马迹,偌大一个大厅,花了近一个时辰才将四壁和地面的每一块砖头敲打了个遍。

    王朝马汉累的直喘气,打架杀人干力气活这两人是好手,偏偏撅着屁股在这找东西让他们累得不行,两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嚷嚷,不过两人准备倒也充足,居然带着几只面饼踹在怀里,这回正好拿出来猛嚼,舒缓心头的郁闷。

    “我说爷,这么找不是办法啊,这也太没谱了,一晚上也未必能将这大厅找个遍,万一那沈耀祖没将密室建在大厅里呢?万一放在住处,或者是埋在悬崖峭壁的山洞里呢?或者是其他什么地方,别说一晚上,一年也找不着,除非他自己开口。”马汉含糊不清的嚷道。

    苏锦一屁股坐在他们身边,一把抢过来一块面饼往嘴里塞,心里也同意马汉的话,不过不找个究竟,如何甘心。

    “我问你们,如果你们有一大笔钱,你们会藏在哪儿?”

    “我们哪会有一大笔钱啊?公子爷您给啊?”马汉笑道。

    “假如你有呢?藏在哪儿?”

    “假如?问题是,俺们没有一大笔钱啊,爷您怎么假如?”马汉嬉皮笑脸的道。

    苏锦甩头一个爆栗子道:“消遣爷是么?拿爷当小猫小狗逗着玩?”

    王朝皱眉道:“如果是俺有一大笔钱,肯定藏在一个自己随时能查看的地方,而且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苏锦道:“对,继续,说的在理。”

    王朝受到鼓励,开动粗大的脑神经进一步的绞尽脑汁道:“马汉说放在山洞里,这一点基本可以排除,因为你想啊,一是不便于及时查看,二是这山上到处都是土匪,每rì没事干怕是连一草一木都逛遍了,哪有什么**的山洞呢?难道随便找个土坷垃小窟窿往下一塞?那还叫财宝么?那叫扔垃圾。”

    马汉泛着牛眼道:“难道后山绝壁上没有山洞?放在那里你能找得到?”

    苏锦道:“问题是你怎么把财宝运进去,潘江说,连采药的都要挂着钩索在绝壁上胆战心惊,沈耀祖难道有天大的本事将财宝藏在洞里不成?若是他只身便能携带进去,那还需要藏匿个屁,直接带在身上不就得了?”

    马汉不吭声了,确实如苏锦所说,要是这财宝只身都能携带,那还找个屁啊,就算找到,数量也不多,有个鸟用。

    “照俺看,如果有密室,必定在沈耀祖的住处和这大厅里,因为他每天大部分时间就呆在这两个地方,谁也没办法在他眼皮子底下偷走宝物,公子爷你说对不对?”王朝道。

    苏锦点头道:“有道理,沈耀祖一看就是个jīng细人,这种人多疑,怕是这事他最亲信的人都不会知道,而且这件密室也必定不是在地下或者什么地方,因为,若是建造那样的密室会动用大量人手,岂不是等于告诉所有人,钱财将来就藏在那里么?”

    王朝马汉点头称是,马汉问道:“他的住处在哪里?不如先去他住处看看。”

    苏锦若有所思,缓缓摇头道:“我估计必不在他住处。”

    “为什么?”

    “因为……住处是第一个能想到的地方,谁家钱物不是放在住处?这样的地方其实最不安全,我估计肯定还在这厅内,人来人往的,而且就在自己眼皮底下。”

    王朝马汉翻翻白眼,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可是我们都找了一圈了,什么都没找到啊。”

    “咱们继续!我就不信连沈耀祖的脑子都不如?他能藏,爷我就能找到,找到财宝就算彻底打败这家伙。”苏锦蹦起身来,拿过蜡烛继续查看。

    王朝马汉无奈对视一眼,将最后一口面饼塞进嘴巴里,撅起屁股开始继续找。

    苏锦用手一路敲敲打打,始终没有找到可疑的地方,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三人累的不行,马汉一屁股坐在沈耀祖的虎皮大椅子上,嘟囔道:“不找了不找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密室。”

    苏锦也怀疑自己的判断失误,叹着气心里极其的失落,乘兴而来败兴而回,这感觉实在是不爽。

    “这椅子还真他娘的舒服,坐在上边跟有人在腰上按摩一般,这狗rì的沈耀祖还真懂得享受。”王朝摊手摊脚的叹道。

    苏锦疑惑的道:“好像有人按摩?在腰上?”

    “是啊,您瞧,这有个小钮,就顶在腰上,哎呦,这钮儿居然晃悠。”马汉大呼小叫起来。

    苏锦忙赶过来,将三根蜡烛凑到一起,将椅子照的透亮,见马汉正隔着虎皮用大手在椅背上的一个小小的突起之物上抚摸,好像隔着衣服抚摸女子的凸点一般。

    苏锦呼啦一把将虎皮掀起,一眼看到那小铁钮儿突兀的嵌在椅背上,若不是坐在椅子上,这个小小的突起根本就没人会知道。

    苏锦轻手轻脚的摸了上去,发现它能够来回拧动,于是乎慢慢的将他拧出来,这一下三人都傻眼了,小铁钮的下端连着一条细细的绳索,这是结实的黄麻搓成的十六股细绳,市面上很少见到,一看就是特意制作的绳子,苏锦伸手一拉绳子,就听到一阵绳索摩擦之声,原来这椅子居然是中空的,绳索就穿在椅子的中空处,拉动之际跟木头摩擦,发出呼呼的声响。

    “邪门!这里边穿着绳子作甚?”马汉嚷道。

    苏锦竖指示意他们噤声,侧着耳朵细细倾听,然后慢慢拉动绳索,就听到大厅后面传来喀拉一声,似乎是什么帘子被拉开的声音。

    苏锦一松手,又是喀拉一声,帘子似乎又放了下来。

    王朝兴奋的睁大眼睛,忙道:“我们去看看,爷您拉绳子。”

    苏锦点头,待他们两消失在厅后,缓缓拉动绳索,不一会就听脚步声响,王朝飞奔过来道:“爷,似乎是马头墙上面的声响,好像有个天窗,看不大真切。”

    苏锦一下子便明白了,淮南路地处徽派,无论民居殿堂都喜欢在两侧建起叠式的马头墙壁,原本是起防火之用,隔壁家着火,马头墙正好如屏风一般将火势阻隔。

    不过这座大厅建马头墙自然不是防火,而是一种美观和气派的象征,这座大厅不知何人造就,但建筑物巨大,马头墙相应的也必然放大比例,否则便显得不协调,当rì苏锦上山之时,一眼看到这山寨大厅的巍峨气势,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两侧高大厚实的马头墙给他的印象。

    不过马头墙都是实心的,马头墙上开天窗,这岂不见鬼了么?而且天窗在厅后天井处能看到,这说明开在内侧,而非在外侧,别人在外边根本看不到。

    这沈耀祖花了不少的心思,椅子中空倒是很常见,因为只需用竹子换下部分木料即可,绳索穿过椅子,进入埋在地下的竹筒,然后沿着地面到天井,顺着天井往上直通马头墙。

    只不过苏锦有些纳闷,既然在马头墙上做文章,已经够隐秘了,何必多此一举搞个绳索相连呢?岂非脱裤子放屁么?进去密室,出来之后将帘子拉上,不就完了么?

    当苏锦爬上屋顶,进入已经被沈耀祖掏空了的马头墙内部的时候,苏锦算是彻底明白了。

第三五四章 土匪的宝藏(下)

    厚达三尺的马头墙里边的夯土被掏空成一个长廊般的密室,进口处确实如王朝马汉所说的是一个类似天窗的木板阻挡的帘幕。

    苏锦先是将蜡烛探进去,看着一道明显是人为搭建的木板台阶一阶阶的往下延伸,显然密室便在下方。

    苏锦虽然激动,但他还是长了个心眼,并没有贸然踏进去,因为,那绳索的彼端连接着什么还根本不知道。

    苏锦命王朝将拉起的绳索恢复原位,喀拉声响过,眼前毫无异状,苏锦轻轻揭过一片瓦片,往木阶梯上一丢,只见着力的阶梯忽然翻转,瓦片瞬间掉落阶梯下方,传来和硬物碰击的碎裂声。

    这是个翻板的陷阱,不用说,木板下方的夯土也全部淘空了。

    苏锦用手轻轻翻转一层阶梯,点着一根枯木往黑洞下边一扔,探头看去,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他毛骨悚然,墙洞底部全是栽满蓝汪汪的尖刀,里边居然有两具血糊糊的尸体,看样子似乎没死多久,所以并无异味,毫无疑问,在不知道机关的情况下,这里便是胆敢贸然进入密室的窃贼的死亡陷阱。

    而这两具尸体,苏锦百分之百的肯定是攻山之际,有知道沈耀祖密室所在的土匪想乘机捞油水而命丧至此。

    从反shè的光芒来看,这些刀都是淬过毒的利刃,且不说丈许高的深洞会将你摔得七荤八素,就算你皮糙肉厚,地面上的尖刀随便挨上一柄,你也只能在墙洞里腐烂生蛆了。

    这货是个天才啊,而且是个有心计有毅力及其残忍歹毒的天才,以一人之力,将这夯土马头墙掏空,便需要最少数月的功夫,况且还要设计出其中的陷阱机关,还要将机关把柄连接到只有自己能坐的虎皮大椅子上,这该需要多么大的jīng力和毅力才能完成。

    苏锦可以想象出沈耀祖每天晚上偷偷爬进这里,灰头土脸的一小勺一小勺的挖着夯土,蚂蚁搬家似的往外搬运。然后一点点的设计他的机关,在大厅的墙角凿出槽沟,埋入竹筒,将绳索穿过槽沟中的竹筒延伸道马头墙内,设计出拉合机关,所有的事都是亲力亲为,避人耳目,苏锦扪心自问,自己绝对做不到。

    原理其实很简单,绳索连接的是悬空阶梯下边的支撑,拉动绳索,会将木板阶梯下方的支撑卡住,人踩在上边不会翻转,而绳索一旦恢复原位,木板阶梯便会随着踩踏而翻转,人在猝不及防之下会落入空洞里,从此死无葬身之地。

    苏锦缩回头来,坐在屋脊上大口的喘着气,冰冷新鲜的空气,让他惊恐的内心稍微平静了些。

    沈耀祖费尽心思造了这间密室,里边绝对有值得期待的收获,否则他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

    苏锦下了屋脊,将大厅门紧紧关闭,并上了拴,又四下检查一番,确定厅内再无他人,这才拉动绳索,和王朝马汉两人蹑手蹑脚的上了屋脊,钻入墙洞。

    苏锦随手带了十几片瓦片,每走一个台阶之前,都用瓦片在木板上投掷,以防另外生变,因为沈耀祖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谁知道他会另外想出什么恶毒的陷阱来。

    好在再无异状发生,空间过于狭小,沈耀祖怕是有心,也无法再设计格外的机关出来。

    十几阶台阶走下,已经逐渐来到马头墙的底部,台阶下来之后,便无去处了,看上去像是进了死胡同,但苏锦知道必有入口,沈耀祖不可能花这么大心思却来布置一个没用的陷阱。

    果然,王朝轻声低呼声中,看似是墙面的地方伸手一推便凹进去了,苏锦明白这是沈耀祖为了防止有人在上面丢掷火把之类的东西,一眼就能看到财物,所以才故意在阶梯和木板之间留下隔墙,至于阶梯下方的暗门,只需稍加掩饰,也无需更加的机密了,毕竟人都已经到了阶梯下面,再多的掩饰已是无用。

    墙面上仅容一人可进的墙洞被推开滑下,三人一爬进密室之内,顿时全部张大嘴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火光照耀之下,眼前的一切那么的显得那么的不真实,一切仿佛在梦中一般。

    苏锦依稀记得,后世自己子啊电影中看到的场景,并无数次幻想自己进入的场景此刻就铺在眼前,满目金光闪耀,金锭银锭小山一般胡乱的堆在地上,人人喜爱的黄白之物,在这里便仿佛是狗屎马溺一般的随便丢弃,小小的密室中没有箱子,没有架子,有的只是胡乱丢在地上的黄金白银,珠宝首饰,谁也无法想象,就在这荒山之上的一座马头墙的夹层里,居然藏着这么多钱财。

    苏锦急速的估算着价值,不过他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实在是没个准谱,这么一大堆金银,怎么也值个几十万贯,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发了,这下子发了。

    王朝马汉张着大嘴,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他们两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钱,而且全部是真金白银,连一个铜板也没有。

    “发财了,发财了,公子爷。”王朝嘀咕道。

    “这该能买多少个酱肘子啊!”马汉感慨道。

    苏锦哈哈笑道:“多到你一辈子都吃不完,你可以每餐吃两个,扔两个,或者是天天用酱肘子擦靴子,保管锃亮。”

    “公子爷,这么多钱,都归你了,你怕是庐州第一富豪了。”

    “不是归我,是归咱们了,江湖规矩,见者有份,你们两也是小财主了。”苏锦微笑道。

    “不不不,那怎么敢,公子爷可莫消遣俺们,公子爷的钱,俺们可没非分之想。”王朝连忙摆手道。

    苏锦笑道:“钱你们当然有份,不过这钱我要替你们保管,用这些钱来赚更多的钱,给了你们也不过是吃吃喝喝piáopiáo赌赌,别看这里钱不少,可架不住挥霍。”

    马汉道:“公子爷,俺们可不是见钱眼开之人,俺们跟着你是你对俺们好,每月五贯的工钱已经足够我们花销了,俺们再有非分之想还算人么?”

    苏锦道:“一切听我的,你们也莫矫情,这钱算是你们入股我苏记,将来赚了大钱,给你们买大宅子,置地娶媳妇当老爷。”

    两人点头如捣蒜,这可是他们的人生梦想,公子爷看来是他们的知音,一句话便说到他们心里了。

    “公子爷,这么多钱,咱们怎么拿出去啊?这么一大笔钱,朝廷追查起来该怎么办?”王朝挠头道。

    苏锦道:“王朝下山叫人手,其他人不要惊动,只叫苏记带来的伙计,带上几只箱子上山,这里的金银珠宝怕是最少要装五六箱子,有个十几个人也就够抬下山了;马汉和我在这里拆墙,直接将这外墙给拆了,外边最多还有两层砖头外壳,一捅就破。”

    马汉愕然道:“要是破了墙,朝廷追查下来岂不是知道这财物是公子爷取了去么?”

    苏锦嘿嘿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天sè微明时分,五口大箱子整整齐齐的摆在苏锦的大帐内,苏记的小厮们肩膀都磨出了水泡,但是每人的赏钱也很丰厚,所以倒也心满意足。

    他们上山之后被告知只能呆在大厅外边,王朝马汉亲自拿着空箱子进去捡马粪一般的将密室里的金银一扫而空,连地下的尘土里也来回摸了两遍。

    小厮们一抬起箱子便大叫吃不消,最后只好四人一抬,沿着山路跌跌撞撞的下山,人手不够,苏锦也只能充数,把个小嫩肩膀也磨得红肿不堪。

    晏碧云等人看着苏锦忙活了一夜弄回来的五口大箱子,均不明所以,苏锦满怀骄傲的亲自将箱子盖打开,顿时一片惊呼之声,满帐篷珠光宝气,映得女子们的脸蛋都大放光辉。

    “你这是……”晏碧云倒是对钱财不甚感兴趣,她见过的钱物比这多了去了。

    苏锦神秘的道:“沈耀祖抢.劫搜刮了几年的财宝,尽数被我得了。”

    晏碧云皱眉道:“这可是百姓的钱啊,土匪们抢的可都是老百姓呢。”

    苏锦嘿嘿笑道:“便由我替沈耀祖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吧,他抢了谁我也不知道,只能代为保管,未来有一天找到事主,再慢慢归还不迟。”

    晏碧云见他言不由衷,知道他绝不肯将这批钱财放手,于是道:“朝廷那边要是查起来……”

    苏锦一拍脑袋道:“差点忘了大事,我去去就来。”

    苏锦出了帐,叫来卫都头道:“山上的大寨和关卡不宜留存,恐引的土匪再次啸聚,本使命你带人去将其尽数捣毁,该推倒的推倒,该烧的烧,凡是能用的尽数搬下山来清点造册,暂放扬州官府库房,以待朝廷查验。”

    卫都头暗赞专使大人细心,留着这些房舍和关卡,确实会吸引土匪们再次啸聚,查抄物资又是个肥差,当下接令笑呵呵的去了。

    上午巳时,山寨各处冒起滚滚浓烟,数代土匪们苦心建设的八公山寨,就此付之一炬,变成残垣断壁。

    晏碧云、王朝马汉等人心知肚明,这是苏锦在毁灭证据,墙毁椽塌,今后的一切都跟苏锦毫无干系了。

第三五五章 全民动员

    (求收藏!)

    五rì后,苦等扬州府调集牲口来拉运剩余粮食的苏锦没等到一个头牲口,反倒一大早便被哗然人声所惊醒,还没等他穿好衣服,马汉便一头扎进来了,叫道:“公子爷,可了不得了,流民啸聚,已经到左近了。”

    苏锦一惊,忙问道:“乱民?何处来的乱民,有多少人?”

    “我不知道是何处而来,从东面而来,黑压压一大片,也不知道有多少,离着大营只有七八里路了。”

    苏锦赶紧便洗漱便吩咐道:“传我命令,所有官兵降匪统统赶往山下护住粮车,命马军赵都头派马军哨探前去探查。”

    马汉一叠声的答应,转身跑出去,不一会,人嘶马叫之声四起,整座大营一片纷乱,士兵们纷纷集合,小跑着赶往粮车所在的山下空地,结阵守卫。

    苏锦急匆匆出了大帐,正好碰见忧心忡忡的李重,李重一见苏锦便道:“这是怎么了?怎地说有流民逼近,这是何处州府又出了乱子。”

    苏锦道:“我也不太清楚,看看便知。”

    两人急匆匆爬上大营高处朝东方眺望,确如马汉所言,五六里之外黑压压一片人群,少说也有数千之众,正大跨步朝这边走来。

    苏锦皱眉道:“看着不像是流民,既无妇孺又无孩童在其中,看上去全是男子啊。”

    李重也聚目细看,点头道:“不像。”忽然大惊道:“难道是另一股土匪?都是男子,你看还有人拿着棍棒等物。”

    苏锦摇头道:“土匪哪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再说那也不是棍棒,是……扁担!还有布口袋……我知道了,定然是扬州的百姓来接粮食了。”

    李重道:“你不是叫他们筹集拉车的牲口来拉走么?”

    苏锦笑道:“哪有牲口?人都快饿死了,还有牲口拉车么?那天我是忘了这个茬了,幸好宋庠还不算太糊涂,调集扬州青壮百姓前来用人力运粮,也不错,是个办法。”

    李重长舒一口气道:“那就好,吓了我一跳。”

    苏锦拉着李重的臂膀哈哈大笑,一叠声的派人去证实;马军哨探回报确实是扬州赶来的人力拉车队伍,苏锦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当下命人带领百姓前去粮车之处分派车辆,等候出发的命令。

    李重在身边默默无语,看着苏锦发号施令忙个不亦乐乎,直到苏锦将诸事分派完毕,这才拉拉苏锦的衣袖道:“苏兄,我这趟也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稍后便要告辞回天长,出来十几rì,也不知县里百姓都如何了。”

    苏锦愕然道:“你这么快便要走么?我还打算和你一起去扬州盘桓几rì呢,这几rì顾着剿匪办差,都没和你深聊。”

    李重笑道:“来rì方长,此刻的你已经和在庐州时大大不同,士别三rì刮目相看啊,苏兄rì后前程不可限量。”

    苏锦握着李重的手郑重道:“兆廷兄,你应该最懂我,我苏锦并无多大志向,不过做应做之事,行应行之为罢了,兆廷兄是我苏锦此番最大的收获,自即rì起,我苏锦有生之年必待兆廷以兄长之礼,但有差遣,在所不辞。”

    李重微笑道:“苏兄能如此说话,也不枉我此行前来相助了,然而你肩上的担子着实不轻,一切须得小心在意才是,一个小小的运粮之事都酿出如此大的祸端来,可想而知你这个粮务专使不好当啊。”

    苏锦笑道:“经一事长一智,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兆廷兄的话我记下了。”

    李重拱手道:“那我便回去收拾东西,带着人回去了,咱们后会有期。”

    苏锦摆手道:“别忙,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李重道:“什么东西?”

    “我送你二十车粮食你要不要?”苏锦微笑道。

    李重睁大眼睛道:“这……可是……这是扬州的救济之粮啊,我岂敢收下。”

    苏锦道:“我是粮务专使,我说给谁便给谁,除非你天长不缺粮食。”

    “缺!怎么不缺,我都愁死了。”

    苏锦笑道:“那你还推辞什么?二十车粮食不过万石而已,对你来说是杯水车薪,你可拿去救急,但是须得动用雷霆手段,将县中屯粮jiān商大户给挖出来,方可渡过这次危机;今rì已经是十一月二十六,朝廷的期限早就过了,手不要软,要下决心,否则倒霉的是你和天长的百姓。”

    李重郑重道:“这我都知道,我不会让你去天长救火,你若去时必是与我诗酒言欢而去,而不是为了百姓流离失所而去救灾。”

    苏锦笑道:“粮食还要不要?”

    李重呵呵笑道:“如此本县便代天长百姓感谢专使大人的恩典了。”

    苏锦哈哈一笑道:“对,粮食是百姓的,至于兆廷兄我另有赠送,我已经命人将一只箱子送往你帐中,不过你须得到了天长再打开,此次奏捷之上我也提了你的名字,至于能否为兆廷兄争得一份荣耀,那只能靠天恩了。”

    李重千恩万谢,回去命士兵们收拾东西,苏锦亲自拉着李重的那匹小毛驴的缰绳将李重送到大营外,晏碧云等人也出来相送,众人目送着李重踽踽的身影同着一百多衙役捕快护送的二十粮满满的粮车辘辘而去。

    这边厢,粮车早已分配好,苏锦命士兵拔营收寨,收拾停当之后大手一挥,六千人的队伍绵延七八里地缓缓向扬州行去。

    众人热情高涨,情绪饱满,苏锦也难得轻松,和众百姓有说有笑,扬州百姓们已经习惯于称呼苏锦为苏青天,苏锦初始还不适应,但几经劝阻,众人就是不改口,于是也罢了,到最后倒也洋洋自得起来。

    一路上晓行夜宿,再没出什么差错,十一月的最后一天,运粮队伍到达扬州城西门外。

    早已得到消息的宋庠和苟大胜大开城门率扬州全城百姓前来相迎,苟大胜见到苏锦时眼泪都差点流下来了,苏锦知道他是担心,不过他担心的可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粮食要是抢不回来,自家的脑袋就要搬家了,他这是绝处逢生之类泪。

    宋庠也极为佩服,先前对于苏锦的所有不满和埋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专使大人行事虽毛躁,但是确实是真有本事,捅了那么大一个窟窿,转眼间便妙手弥补上了,对于宋庠来说,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眼前的少年却将这一切的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苏锦骑着高头大马进入城门,扬州城街道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两旁的店铺都开着,但是街上却空无一人。

    苏锦有些奇怪的问身边的宋庠和苟大胜,两人均神秘微笑,却笑而不答。

    众人行至西街尽头的西门校场之中,苏锦忽然惊讶的发现,整座校场之上站满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们扶老携幼牵儿带女站在校场上,左近的数条街道、小巷、里弄里也都站满了百姓。

    苏锦勒马站定,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人群中走出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丈,端着一碗酒递上来,泪水滂沱道:“专使大人,请喝一碗扬州百姓送上的凯旋酒。”

    苏锦赶忙下马接过酒碗道:“多谢老丈,这酒我喝了。”说罢一仰脖子将一碗烈酒咕咚咕咚尽数喝下。

    那老丈接过空碗,举手高呼道:“请苏青天受我扬州百姓一拜。”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数万百姓齐刷刷跪倒在地,向苏锦磕头,人们眼泪汪汪,高声大呼道:“苏青天,请受草民们一拜。”

    “青天大老爷,愿你长命百岁多福多寿。”

    “青天大老爷,你是咱们扬州百姓的救星啊。”

    “……”

    苏锦呆立在那儿,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只觉的脸上不知有何物滑落,落入口中,咸涩难当。

第三五六章 吞吞吐吐

    大庆殿上,赵祯高踞宝座之上,正聚jīng会神听着三司使晏殊的奏报,文武百官也被晏殊的奏折内容所吸引,个个伸着脖子听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陛下,粮务专使苏锦派人送来奏报,扬州之事现已基本平息,苏锦急调五十万石粮食以官价出售,现已将粮价平抑,扬州城乱民之患业已因此举而消亡,事实证明,苏锦之策甚有针对,民之患乃由缺粮始,粮务问题一旦解决,事端自然平息;而非用暴力压镇手段所能比拟也。”晏殊语音高亢,显得甚是兴奋。

    吕夷简和杜衍听得眉头紧皱,当初正是他二人极力主张以**民变,晏殊此刻提及,显然是在暗地里揭他们的伤疤,两人对视一眼,决定暂且隐忍,当此捷报传来之际,实不宜在此时反驳。

    “哦?那可太好了,苏锦这是抓住了事情的重点啊,没想到此人年纪不大,手段倒还有一些,朕很欣慰。”赵祯面带微笑,言语中也透着一丝轻松。

    “何止如此,那苏锦不但解了扬州之危机,还顺带将八公山盘踞数年的匪患一并铲除了,那可是淮南西路王转运使围剿数次的悍匪啊,当真了不得。”

    赵祯差点从龙座上蹦起来,满朝文武的眼珠子也在地下乱蹦,这个苏锦是何方神圣,居然连八公山土匪也给他剿灭了,这上哪说理去?该办这事的几年办不成,不该办这事的顺手就解决了。

    “你说什么?给朕再说一次。”赵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启奏陛下,事情是这样的,苏锦本派马军副指挥使龙真去庐州押解粮食送往扬州,却不料八公山亡命之匪半路杀出,将五十万石粮食尽数劫走,以至于扬州城中危机不断……”

    “等等……你是说土匪劫了我禁卫马军护送的粮食?”赵祯眯眼问道。

    “是,正是两百侍卫马军护卫的送粮队伍。”

    “两百骑兵,在官道上就这么被人给劫了?”赵祯简直无法相信这是事实。

    晏殊很自觉的没有接口,他知道皇上正在发怒的边缘,还是少惹为妙。

    “土匪有多少人?”

    “启奏陛下,出动了约莫六七百人。”

    赵祯挑眉正要说话杜衍赶紧出列道:“皇上,臣有话说。”

    赵祯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心道:你推荐的好人才,丢死人了。但也不yù驳他脸面,哼了一声道:“说吧。”

    “臣虽不知战况如何?但臣想这其中定有缘故,马军副指挥使龙真为人干练内敛,行事稳重,当不至于率两百骑兵不敌几百土匪。”

    “那依着你看,是什么原因呢?”赵祯紧锁眉头问道。

    “臣想问劫粮之rì的具体rì期,不知道那粮务专使的呈报公文中可曾有言道?”杜衍偏着脑袋,说是在和皇上对话,其实这一句是在问晏殊。

    赵祯看着晏殊,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

    晏殊老老实实的道:“苏锦呈报给臣的信中并未言明rì期,左右就是在十一月七八号左右吧。”

    杜衍冷着脸道:“这苏锦,公文中连rì期也不详细提及,七八号左右,是左还是右?干系可大了。”

    赵祯淡淡道:“朕如何不知道这左右便有这么大的差别呢?难道早一rì便能力敌,晚一rì便打不过土匪么?”

    杜衍忙躬身道:“启奏陛下,您所言正是问题关键之所在,据臣所知,淮南路十一月初七下了一场大雪,若是粮食在雪前被劫,定是那龙真畏敌,玩忽职守,而至于粮食被抢;但若是在初七之后,则一定是力战不敌,不但无过,反倒有功了。”

    众人都听明白了,淮南路下雪之事,赵祯怎会不知,扬州地处淮南路,又处在动荡之中,那一场大雪让赵祯的心都揪了起来,杜衍的意思是,雪后土匪劫粮,骑兵在厚至膝盖的雪上根本起不了作用,而善于马上作战的骑兵离开马儿战力甚至都不及步兵,在数倍于他们的悍匪攻击之下,确实难以抵挡。

    “你说的有道理,晏爱卿,你派人去苏锦那边,详细询问被劫的rì期,搞清楚是在雪前还是雪后,也不好随便污了禁军的名声。”

    赵祯心头怒气稍息,若是雪后,自己这张脸还算是没丢光,否则自家禁卫之军两百骑兵不敌六七百乌合之众的土匪,传出去在天下必定会被当做笑柄来谈论,赵祯可不愿意看到这些。

    “臣遵旨,臣即刻派人去查明rì期,但愿此事实在雪后发生的。”

    赵祯翻翻白眼,装作听不懂晏殊的话,晏殊这‘但愿’二字,其实是替赵祯说出了心中的心声。

    “那苏锦是如何破了山寨的?说来听听,朕对他倒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带了多少官兵去围剿的?”

    “回禀陛下,苏锦带着扬州一千厢兵,外加天长县令李重的一百衙役,还有咱们派给他的二百马军,共计一千三百人。”

    “什么?这么点人能将八公山土匪剿灭?死伤了多少人?”

    不仅赵祯惊讶,满朝文武也都不太相信,八公山匪患淮南路调集两州厢兵近五千人围剿数次,也未能将匪巢端掉,而苏锦仅仅带着这一千三百兵便将这颗心头刺拔除,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我官兵阵亡六十人,伤百余人,土匪被歼灭四百九十八人,被俘四百七十一人,匪首二头领邱大宝当场被诛,大头领沈耀祖已被押解到京城,现已押在开封府大牢中听候圣上旨意,五十万石粮食无一斗缺失,缴获土匪军械物资均已造册存于扬州官库,等待查验。”

    “好小子!”赵祯一拍大腿从龙座上站起身来,以拳击掌道:“朕要好好封赏他,晏爱卿,有功人员你可命苏锦造册上报,中枢吕爱卿会同各部协商嘉奖之事,想不到啊想不到,这苏锦真的有这么大的能耐。”

    众文武也被赵祯的情绪感染,议论纷纷,有的啧啧称赞,有的高挑大指连连点头。

    吕夷简从皇上特赐的座位上站起身来,回头扫视群臣一眼,群臣顿时鸦雀无声,吕夷简蹒跚着走到龙座下施礼道:“启奏皇上,老臣有话说。”

    赵祯笑道:“吕爱卿请说。”

    “谢皇上,老臣以为,行功论赏之事当暂缓之,当下形势紧迫,西北元昊叛军已经蠢蠢yù动,冬季攻势眼见即将爆发,大宋各地粮务均吃紧,此时不应为小小胜利而欣喜若狂,八公山匪患乃是疥癣之疾,就算苏锦此番没有剿灭,朝廷腾出手来,他们也必会灭亡;当然苏锦此举消灭一处匪患,当予以褒奖,不过臣以为,当此粮务紧急时刻,不必对此事过于渲染,毕竟三司肩负粮务重责,苏锦的责任可不是剿匪,而是将粮务皇差办好,不若等粮务办妥,一并封赏为好。”

    赵祯有些没听懂吕夷简的意思,问道:“吕爱卿这提议所从何来?赏罚有时,过于拖延岂非让有功之人丧失动力。”

    吕夷简道:“臣是有些担心,南山有猛虎,皇上派人去杀猛虎,这人却杀了另一头饿狼,最后猛虎却未杀死,皇上您说是该赏还是该罚呢?”

    这下大家都听明白了,吕夷简的意思是,苏锦接的是粮务之差,却误打误撞灭了土匪,现在给予加赐官身之类的褒奖,将来若是正经差事没办成,岂不是闹了笑话;还不如先下旨宽慰,等待他的粮务之事一并办好再合并封赏,也显得顺理成章。

    晏殊第一个不干了,这是什么逻辑?很明显在强词夺理,晏殊如何能忍住这口气。

    当下赶紧上前道:“皇上,臣以为吕相此言不妥,赏罚分明乃是朝廷一贯的作法,此刻有功赏之,以后有过罚之,若是赏罚不能及时,岂不是叫办事之人失了积极xìng,为之心寒么?”

    吕夷简淡淡道:“晏大人,有些话老夫不便在朝堂上明言,有些事可不像你所想象的那般,晏大人的心情老夫很是理解,自己举荐之人有功,自然据理力争,不过,老夫怀疑你是否真的了解内情。”

    众人更加听不懂了,吕夷简这是葫芦里卖的甚么药,说话越来越高深莫测,赏赐一个小小的苏锦而已,也未必花多少银子给他多大官职,用的着这样死皮赖脸的穷白话么?

    不但赵祯和众人不懂,这时连一向自诩为吕相心腹的杜衍也没听懂。

    “吕爱卿,你这话好似话里有话啊,究竟什么事让你不能明言呢?你平素可不是这般吞吐不实。”赵祯道。

    “皇上,老臣打算在早朝后进宫单独跟皇上谈及此事,不料晏大人恰好提及此事,所以老臣才出面阻止,皇上当知道老臣可不是赏罚不明之人,只是有些事不便开口罢了。”

    “有什么不好开口的,是关于苏锦的么?朝堂之上本就是商谈国事之所,何妨说出来听听。”赵祯面sè不悦,这吕夷简故弄玄虚到底要干什么?

    吕夷简面露难sè,吞吞吐吐好像不好开口的样子,晏殊益发的觉得他是在故弄玄虚,于是道:“皇上都要吕相明说,吕相还有什么好顾虑的,说出来便是。”

    吕夷简瞪着晏殊道:“此事你当真不知?”

    晏殊满头雾水,道:“什么事啊,实不知吕相所指何事。”

    吕夷简又道:“苏锦呈报给你的公文中未谈及此事?”

    晏殊从怀里拿出苏锦的呈报公文道:“全文在此,请吕相过目。”

    吕夷简接过来快速的看了两眼,随及如释重负的道:“果真没有提及,那便好了,此事当和晏大人无干,晏大人既然无涉此事,老夫也就没什么顾虑了。”

    晏殊越来越觉得事有蹊跷,吕夷简到底要说什么?难道先前的顾虑竟然是为了怕将自己牵扯其中?难道苏锦的呈报中竟然隐瞒了什么吗?

    赵祯催促道:“吕爱卿,别绕弯子了,快说。”

第三五七章 恶人先告状

    吕夷简拱手道:“既然皇上要老臣说,老臣也不便隐瞒,便在这大殿之上将老臣所了解到的情况向陛下和诸位明说了吧,臣所闻之情形与三司晏大人所奏颇有出入,适才不说也是不想再朝堂之上引起争议。”

    赵祯皱眉道:“有出入?难道苏锦并未将扬州之事平息?抑或是剿匪之事乃是谎报?”

    吕夷简道:“皇上,扬州之事老臣了解不多,且粮务属三司职权,老臣不敢妄言,而这剿灭八公山土匪之事倒是有些说道。”

    赵祯道:“快快讲来。”

    吕夷简道:“我这里也有一封来自寿州王启年大人的来信,信上所言让老臣大为震惊,本想退朝之后单独面见圣上将此事回禀,如今便公开为皇上读之。”

    赵祯道:“王启年?淮南西路转运使是他么?”

    “正是他,康定元年由老臣举荐,从浙东调任,景佑二年进士科及第,因与老臣同乡,相互间也熟识,故而有些拿不准的事儿,他偶尔写信询问老臣。”

    赵祯明白这是吕夷简在向自己表白,自己并非和这王启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而是正常的官员中的交往,官员之间相互通信倒也属正常,风雅如晏殊等人,还常常将自己的得意诗作大肆寄往各个官员手中,请他们品鉴一番,此举倒也不足为奇。

    “念吧,不必有所顾忌。”赵祯点头道。

    吕夷简谢了恩,伸手从袖中拿出一份信展开读道:“吕相大鉴,与相爷两年前京城吏部一会,匆匆竟以数载寒暑,未知吕相身体如何?学生遥祝吕相身体康健,能为我大宋社稷多多分忧,便是朝廷之福,皇上之福也……”

    吕夷简顿了顿道:“皇上,王启年信口胡言,只是些问候客套之语,请皇上莫怪。”

    赵祯笑道:“本来就如此,他说的没错,吕相德高望隆,乃我大宋社稷脊柱,你之康健却为朕之福也,不必顾忌,继续念!”

    吕夷简吁了口气,继续念道:“学生今rì贸然来信,实乃迫不得已而为之,因我淮南路治下最近事端颇多,有些事实不敢自作主张,也不敢妄加断议,故而求助于吕相,还请吕相指点迷津。”

    “想必大人知道,淮西路八公山匪患猖獗,朝廷数次下严旨要学生会同辖下各州府厢兵围剿之,我辖下庐州寿州等地厢军也数次挥军围剿,大大打击土匪气焰,也多有收获,七月斩匪徒七十九名,八月斩匪徒六十四名,擒匪酋两名,九月斩一百一十三名,在我淮南路厢兵紧逼之下,匪徒去rì无多,以上这些数据均曾上报朝廷,吕相当可核查知晓;虽未能根除匪患,但再有数次,八公山土匪当无立足之地。”

    “皇上,这些数字老臣昨rì请杜枢密予以核实,枢密院确曾留有王启年奏报,皇上想必也曾见到过。”吕夷简拱手道。

    赵祯点头道:“朕都知道,不过五六千厢军劳师动众,三月未除匪患,这些数字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朕没有降罪于他,也是希望他再接再厉之意,难道他的意思是怪朝廷没有给他赏赐么?这可真是笑话了。”

    吕夷简忙道:“皇上仁厚,不以一时得失而论成败,实乃最大的激励之举;不过老臣以为王启年列举这些数字并非邀功,而是说土匪来rì无多,他们为了避免官兵大的的伤亡而有意识的采取这种对策,每月咬下百余人,数月乃至半年之后,匪患当可清除,这是王启年的一种策略而已。”

    赵祯道:“好像有些道理,不过说这些跟苏锦剿匪之事有何关联呢?”

    吕夷简道:“容臣继续念下去便可知晓。”说罢展开信件继续读道:“八公山匪徒凶悍强横,自有匪患而来,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实为不可饶恕之亡命徒,学生围剿匪患以来,匪酋煌煌不可终rì,曾数次请求与学生会商,言及投诚招安之意,学生虽不才,但也知道这帮匪徒祸害之深,百姓人人切齿,恨不能啖而食之,若是招安匪徒,诚然能将匪患根除,但难以抑制民愤,也教受土匪残害之百姓心寒,故而言辞拒绝之,并告知土匪,除非无条件投降,否则断无妥协之理。”

    赵祯听到这里,点头道:“王启年这话说的倒是不错,岂容有土匪作恶之后,官兵围剿,自感末rì将至,便投诚免责之举,这样岂不便宜了这帮祸害百姓的恶徒,除恶务尽,认罪伏法倒还有一线生机,想和朝廷谈条件,却是痴心妄想。”

    吕夷简道;“皇上所言极是,老臣也是这般认为,这王启年看来并不糊涂,何事当为,何事不当为,倒也分的清楚。”

    赵祯道:“嗯,下面还有么?”

    吕夷简展信读道:“正因如此,学生采取月月围剿,四处设伏之策,小股土匪为我歼灭数百,学生以为,剿匪之事需处处紧逼,但非轻举冒进,八公山匪寨地势险恶,若是强行进攻,反倒会适得其反,唯有处处打击,时时封锁,将土匪困死山中,方能以最小之损,获最大之利,数月以来,学生依仗此策,将土匪困于山中,其气焰式微,渐有败散之像。然十月末,朝廷派筹粮专使苏锦至淮南路公干,却将学生所定之策尽数破坏,实在教人扼腕叹息。”

    信中第一次提及苏锦的名字,而且一句话便直指苏锦破坏淮西剿匪之策,让朝廷上的所有人都一惊,苏锦破坏剿匪大计,而事实是苏锦却又灭了八公山土匪,这位王启年大人的脑子被门夹坏了?

    众人竖起耳朵,听吕夷简继续读信,赵祯晏殊等人知道下面的内容才是重点,赵祯直起身子,晏殊侧过耳朵,都生怕漏了一个字。

    “扬州粮务之事来苏锦全权之责,学生也不好插手,但调运庐州之粮前往扬州之事,粮务专使苏锦却多有偏颇之处,学生无意之责他人,但此举确实破坏我剿匪大计,则甘冒背后谗言之指,也要为在吕相面前说上一说。”

    “既来淮南路办差,且又是无上之责,岂能不加考虑随意行事,苏专使来到淮南路一不和学生通声吭气,二不跟州府合作协调,在调运粮食之事上,让我等陷入极其被动之局,不能不说是太多谬误。首先五十万石粮食从庐州调运扬州,本该从水路顺江而下直达扬州境内,苏锦舍水路走官道,实乃愚蠢之举;其次,在明知八公山匪徒成患的情形之下,冒险从官道运粮,给了土匪以可乘之机,以致粮食被劫,更是渎职之举;其三,运粮之际不邀请州府路厢兵护送,只派两百马军护送,此举太过疏漏,需知经过我厢兵数月打击,八公山寨土匪早已水尽粮绝,遇有大批粮食经过,岂能不铤而走险?粮食被抢,这便等于给了土匪们大量资助,至此我困顿威逼之策化作流水而去,不能不说是苏锦之过也。”

    众人愕然大惊,王启年这几条指责,像是几把刀子插在苏锦的各处要害,在众人的眼中,苏锦的形象一下子便成了一个自大鲁莽、不懂变通的莽夫形象,既不和当地州府沟通,也不会选择最佳的路线办法,虽是无心,但却变相的为土匪提供了大批粮草,不仅自家差事受阻,也将淮南路各州苦心设计的剿匪之策给破坏殆尽,实在是太过愚蠢了。

    赵祯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晏殊忍不住道:“吕大人,这些指责对苏锦是不公平的,也许王启年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事实却是,苏锦不但抢回了粮食,而且剿灭了土匪,那么这位王大人的指责还有什么意义?难道苏锦做的还不够么?据我看来,王启年这个时候写这封信给吕相,怕是别有用心之举。”

    众人纷纷点头,有人道:“是啊,人家将所有的过错都弥补了,却还来指责人家,真是没有道理。”

    “我看是嫉妒苏锦抢了他的风头罢了,你想啊,他搞个什么困扰紧逼之策,几个月下来也就杀了两百土匪而已,人家几天时间便将土匪窝连根给掀翻了,自己的面子往哪搁?所以才说这些怪话罢了。”

    “有道理,我看八成也是如此,这人可真不厚道,这个王启年,亏我还曾非常赞赏他。”

    “小人心理……”

    众人议论纷纷,言语一字不漏落入吕夷简耳中,吕夷简神sè不动,笑道:“晏大人,照你所言,凡事只要结果,不究过程是么?这事我可要和你好好说道说道,苏锦剿灭了土匪,抢回了粮食不假,但是你可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抢回的么?”

    晏殊道:“什么办法?”

    吕夷简冷声道:“假传圣旨,胡乱许诺,为占首功无视官兵生死而拒绝友军协助,请问,这样的办事过程,难道不该深究么?”

    吕夷简之语石破天惊,将众人怔在当场。

第二五八章 罪与罚(上)

    吕夷简展开信继续读道:“粮食被劫之后,学生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立刻组织兵马准备夺回粮食,但苏锦却并未前来与我协商,而是从扬州带了一千余厢兵赶往八公山下,我派兵前去之时,他却命人将我大军阻隔在山下,不让学生染指此事。我私下揣摩,苏锦可能是怕我带兵前去抢了他的功劳,故而也不好强行协助,毕竟此人是钦命新任粮务专使,他自己的过失以致粮食被抢,要自己拿回来将功补过倒也无可厚非,只是我担心他冒进山中不知土匪虚实会吃了大亏,于是便驻军八公山西侧以便随时应他所请从中协助。”

    赵祯暗自点头,王启年此举可谓进退有章法,任命苏锦为粮务专使之时,朝廷也下了行文给各路州府长官,要他们从中协助,但不许干涉其办差,这也从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当地属官的手脚,他们自然不可能在苏锦拒绝的情况下强行插手。

    吕夷简继续读道:“学生本拟派人请苏锦前来会商,但却得到一个消息,苏锦所率一千余厢兵连续强攻数次死伤不少,均未奏效;急切之下,苏锦竟然只身上山私自与土匪和商,并以朝廷名义向八公山匪徒发出招安之请,并且说他是奉圣上之命,圣上特赐其金牌一枚,全职代行招安之责,许诺十恶不赦的匪首沈耀祖和邱大宝以高官厚禄,并称所有招安匪兵,朝廷都将安排官职既往不咎。”

    “学生闻言甚是惊愕,据我所知,招安土匪之事朝廷早有明规,招安的对象也仅仅限于作恶不深,为祸尚浅,且民愤不大之匪徒,像八公山这等悍匪,为祸数年,杀人无数,在淮南路犯下累累罪责,百姓闻之切齿之徒,朝廷断不可能给予招安,况苏锦乃专司粮务之事,若非粮食被劫,恐怕他根本不可能关心匪患之事,而招安之责在于中枢,苏锦虽为皇命所差,但一无官身,二非两府治下,如何担当此责?疑点重重,叫学生不得不产生怀疑。”

    “大胆!好个苏锦,居然敢信口雌黄,说是朕委托他前去招安,朕什么时候给他这个职权了?简直是无法无天。”赵祯一拍扶手站了起来,脸sè也气的发白。

    晏殊的脑子翁的一声顿时成了一片浆糊,心里暗骂:苏锦啊苏锦,你这胆子简直上了天了,无论你用何种手段,也断不能假冒皇上之言,这可是矫诏之罪啊,这可如何是好?

    吕夷简道:“皇上息怒,老臣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读此信件……这后面还有一些用以佐证之言,还念不念了?”

    “有什么不应该?为什么不念?难道任由此子胡闹不成?念,继续念下去,若事情属实,朕要重重惩办此人。”

    “臣遵旨!”吕夷简巴不得赵祯说这话,继续念道:“学生生怕听错消息,冤枉了好人,况且此人据说是三司使晏殊大人所荐,此子行为关系三司大人声誉,学生断不敢随便相信传言;土匪因苏锦招安之言产生内讧,在山下官兵配合进攻之下,居然一举消亡,学生也极为欣慰。”

    “进攻当晚学生恐官兵死伤过多,遂率所部增援,不料竟然再次被拒,只得在外围jǐng戒抓捕漏网之匪,后半夜在山西坡侧密林中抓获溃逃山匪七人,为首之人乃是土匪小头目匪号叫做‘大老王’,学生连夜审讯,终于得知此事完全属实,苏锦与匪首沈耀祖宴饮之时,曾亲口说出招安乃皇上赋予之责,并信誓旦旦之语据为实情。”

    “学生深感事关重大,因不知苏锦是否真的是圣上授权招安,再者此事似乎有涉及三司大人声誉之嫌,故不敢擅自定夺,遂将几名土匪严密关押立下口供画押,随后写此信请吕相示下;学生所言句句属实,若有虚妄之言必遭天谴,请吕相给学生指点迷津,学生不甚感激。王启年顿首在上!”

    朝堂上陷入一片死寂之中,没人愿意在此时多嘴,诚如信上所言,这苏锦乃是晏殊举荐,否则一位并无官身的学子,如何能一跃而成为粮务专使,很显然皇上用苏锦有七八分是看着晏殊的面子,既然三司是晏殊掌管,对于人选问题皇上不会过多的加以干涉,做好了是三司的功劳,办砸了也是三司的过错,你晏殊爱用谁就用谁,总之事关你自家的荣辱罢了。

    至于晏殊为什么要用苏锦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众官私下里倒有些议论,有的说晏殊是因为苏锦乃太祖爷托梦之人,用他其实是秉承皇上的意思,表示对皇家的尊重。

    也有人说,晏殊用苏锦原本就是想秘密的进行粮务之事,此事牵扯太广,唯有出其不意之策方能建功,而苏锦确实有这份本事。

    更有无聊者随意揣度说,苏锦和晏殊之间原本就有关系,又说苏锦长相倒是有些像晏殊,虽然身材上相去甚远,但后脑勺看起来相差无几,凭着这相似的后脑勺,大抵可以猜测出晏殊和苏锦之间怕并不是简单的爱才惜才这么简单。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赵祯也很尴尬,他是皇上,但是他是个聪明人,当然不会因为有了这封信便胡乱的揣度晏殊是否和此事有关,晏殊平rì的办事风格可当的上是左右逢源,除了跟朝中个别人有些芥蒂之外,还从没听说他和什么人红过脸,这样的人打死也不会给苏锦出这样的糊涂主意。

    苏锦是晏殊举荐之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在处理之前,怎么也要听听晏殊的口气,赵祯虽然愤怒,但是还不至于糊涂到无视晏殊感受的地步。

    一片寂静中,赵祯缓缓坐下,开口道:“此事当真让朕难以相信,剿灭土匪是好事,但是矫诏而为,不顾官兵生死拒绝援兵,而且胡乱许诺匪首官职,这些事不是剿灭一个小小土匪山寨的功劳便能抵消的,若真是如此,朕也不能坐视不管了;关于此事,我想听听晏爱卿的看法。”

    晏殊思绪如cháo,心中郁闷愤怒交织在一起,滋味难以形容;他实不知苏锦会捅了这么大的漏子,其实他最愤怒的事情还不是苏锦所做的这些事儿,而是关于此事苏锦居然只字未提,怎么丢的粮食,怎么打得土匪,苏锦只是泛泛而过,细节几乎没有,除了结果,过程一切皆无;从而导致今rì在朝堂上被吕夷简打了个措手不及,自己居然还无还手之力,这正是让人恼火的地方。

    赵祯问他意见,他不能再保持沉默,他终于打定主意先拖住这件事再说,虽然众人都嘴上说此事与己无干,但是怎么能没关系?人是自己推荐的,现在出了漏子,脱得了干系么?现在杜衍庞德他们巴不得将此事赶紧查实降罪苏锦,那样自己虽不会获罪,也会背上识人不明之过,若是罪名坐实,那么相位之争恐就成水中花镜中月了。

    “皇上,臣实不知从何开口,这件事你问臣的意见,臣不好说,毕竟人是臣举荐上去的,还是避嫌为好。”

    吕夷简、杜衍等人偷着乐,晏殊这是要撇清啊,出了事立刻往后缩,这家伙打得好主意,但是皇上恐怕不会让他如此轻松。

    果然,赵祯温颜道:“你心中如何想便如何说,说到底你举荐人办差只是为了朝廷,而非为你个人私利,此事朕也是首肯了的,若说有过,朕其实也有过错。”

    众人一愣,皇上这也是在帮晏殊撇清啊,皇上偏心眼,哪有这么说话的,杜衍一肚子不高兴,偷看吕夷简一眼,吕夷简清瘦的脸颊上都快能刮下来一坨屎了。

    吕夷简杜衍都明白,皇上说这话,便是要晏殊说几句自责的话,然则此事便不了了之,即使拿办苏锦,也和晏殊毫无干系了,皇上简直就是个和稀泥的,有些时候这种和稀泥的xìng格自己觉得挺好,但此时却觉得不能接受,本来就是借机把火烧到晏殊头上,皇上不帮着扇风,可也别帮着灭火啊。

    “皇上……”杜衍急xìng子,忍不住便上前要说话。

    赵祯岂会让他有机会,摆手道:“先问晏卿家意见,杜卿家莫急,稍后朕自会问你们的意见。”

    杜衍吃瘪,一番慷慨陈词之语全部被赵祯一巴掌打进肚子里,噎的翻白眼;正郁闷间,晏殊开口了。

第三五九章 罪与罚(下)

    “臣以为……”晏殊拖长声音道:“苏锦是否有过错……尚无法定论。”

    晏殊一句话,如同抡圆了的一记耳光,照着朝堂之上所有人包括赵祯的嘴巴子上狠狠甩了上去。

    众文武瞪着晏殊,仿佛不认识这个人一般,此人还是那个左右逢源圆滑如鼠的晏殊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如此的不认风头,放着皇上搬来的梯子不下台,反倒像是煮熟了的鸭子嘴——死硬死硬,难道是忽然脑子短路,气糊涂了不成?

    吕夷简和杜衍虽然惊讶,但是却暗自窃喜,这老小子失心疯了,人证物证均在,居然当面翻案,这下看皇上还怎么护着你,你自己不识抬举,需怨不得别人,我们也没想把你怎么着,只是不想让你抢相位罢了,大不了你还干你的三司使,但是这样一来,怕是你三司使也干不成了。

    在吕夷简和杜衍幸灾乐祸的眼光里,晏殊缓缓道:“皇上,臣这么说并非说苏锦矫诏无罪,而是因为苏锦在给我的呈报中并未提及此事,眼前所有的证据仅仅从吕大人手中的一封信而起,真正的证据臣一个没见到,事不目见,而凭耳闻岂能定罪,何况是这么大的一个罪责,臣不敢随便相信。”

    “你是说老夫捏造不成?”吕夷简一蓬胡子吹得老高,激动地满脸通红,手脚都有些颤抖,抖着嘴唇道:“皇上,请你给个公道话,我吕夷简何时在朝堂之上敢于胡言乱语?晏大人如此说,便是在公然怀疑老臣的人品,请恕老臣不能容忍。”

    赵祯沉着脸看着晏殊,心里极其不痛快,这个晏殊也不知中了哪门子邪,居然胡乱说话,刚才不给自己面子便罢了,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被人驳了面子,但此刻却又胡搅蛮缠,指谪起吕夷简的不是来,这实在是不应该。

    晏殊拱手道:“吕相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可不是说吕相捏造证据,我只是提醒吕相,仅凭一封私人信件上所言,你便能认定苏锦所做之事么?要定罪起码要有呈堂证供,不仅要有人证物证,还需对质相询,看看是否严丝合缝合乎逻辑,若是戮力办差之人反倒受了冤案,岂不是教人齿冷么?”

    “笑话!海南路转运使还敢捏造?这封信虽是私信,但在老夫看来,上面的话怕都是事实,给个天做胆,王启年也不敢糊弄老夫。”吕夷简大声咳嗽,喘着气道。

    杜衍忙上前搀扶道:“吕相息怒,身子要紧,可切莫为了此事伤了身子。”转头朝晏殊怒道:“晏大人,你太过分了,当着皇上的面随便怀疑朝廷命官的诚实,你这是要干什么?”

    晏殊正sè道:“杜大人此言差异,事关一人生死名节,而此人又新立大功,岂能马马虎虎?必须要谨慎再谨慎,若是随便便为人所诬,弄出冤案来,岂非有损朝廷尊严。”

    “转运使信中都说了,匪首大老王亲口招供,还写下供词画押,难道这还有假不成?”杜衍怒道。

    晏殊冷然道:“供词呢?匪首‘大老王’呢?你见到了还是吕相见到了?本官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可是总要有真凭实据吧,而且说句你不爱听得话,对于苏锦的罪责,州府路一级的供词均不足以采信,须得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堂会审取得证人证词方可足信,岂是一名路转运使的一份私信所能定罪,这也太儿戏了吧。”

    “你这是强词夺理……!”杜衍失态,指着晏殊道:“你是怕你自己推荐之人获罪,你难逃罪责,故而才如此狡辩。”

    晏殊喝道:“杜枢密,你这话是在当着皇上的面给本官定罪么?万事讲程序,你们喜欢不讲程序便议罪对待别人可以,对待老夫所荐之人断然不成!需知此人还在扬州顶风冒雪殚jīng竭虑跟那些个屯粮jiān商争斗,甚至还有生命之危;你们可以不管粮务,我三司却要为此事处处cāo心,苏锦也正为此事呕心沥血,眼下十一月二十的限期已过,各地缴收粮食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各地粮库rì渐空洞,西北元昊虎视眈眈即将进击,还是多考虑考虑如何渡过这艰难的冬天吧,这些事交给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去处理的好,莫要乱了轻重缓急!”

    “你……!”杜衍一时语塞,晏殊嘴皮子太厉害,明明在说苏锦的事情,转眼便扯到缴收粮食,西北战局上去了,而且大义凛然到无可辩驳,简直快要把人给气死。

    “晏大人说的有理!”有人出来帮腔了,一听那尖细的声音,不用看便知道是御史中丞欧阳修了。

    “御史台肩负查勘官员罪衍之责,皇上,臣请命彻查苏锦矫诏招安一事,这本是御史台分内之责,吕相、杜枢密、晏三司等尚有大事要做,岂能因此事分神,还是臣去办为好。”欧阳修跪倒阶下向赵祯请命。

    赵祯一直没吭声,他在揣摩晏殊的话,晏殊看似是在帮苏锦鸣不平,实际上是在为他自己鸣不平而已,粮务确实是当前最重要的一件事,为了此事晏殊已经数十rì在三司衙门不眠不休,头发都熬白了许多,成效也颇为巨大,至规定期限为止,报上来的官仓收购的粮食居然有八百万石,虽然离粮食缺口尚差的远,但足可佐证苏锦的民间存粮巨丰之语,有了目标便有了动力,晏殊干的也起劲,忽然之间有人拆台,拿苏锦说事,也难怪晏殊这么大的反应。

    赵祯甚至有些懊悔自己先前反应过激,苏锦将棘手的扬州之事这么快便平息下来,其中就算有些什么过失之处,难道自己便真的抱着这个皇家的脸面不放,治他矫诏之罪么?

    但是事情已经出来了,捂着盖着也不是办法,而且似乎杜衍吕夷简也不肯罢休,两边都是倚重的人,让谁心里不痛快都不好,自己虽乐于看到两帮人互斗,越斗自己便越容易把握住他们,但是在这个冬天,内斗可不是好事,在玩这种猫戏老鼠的把戏,弄不好会把江山社稷给搭进去。

    别的不说,一想到拿了苏锦之后,晏殊万一撂挑子不干,粮务这一摊子事无人问津,赵祯便浑身冒冷汗了,这可不是说着玩的,这个冬天可不是混混便能过去的。

    欧阳修一出现,赵祯顿时松了一口气,这小子出现的太及时了,此事大可交给他去办便是,省的众人乱吵吵,三堂会审赵祯太明白了,先是御史台派人去搜集证据,再会同大理寺刑部斟酌,然后再报自己知道,自己再下旨命他们三家联合设立公堂会审,一审二审之后拿着结果再报自己知晓,然后才会有最终的结论,就这么查着查着时间便过去了,到时候差事也办好了,危机也过去了,再慢慢的考虑这件事该如何办理便是,一个拖字简直妙用无穷,赵祯得意的笑了。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朕认为此事还是交予御史台先查勘证据为好,所以朕准欧阳爱卿之请,欧阳爱卿,朕命你提拿人犯,查勘口供证据,一定要尽心尽力不可马虎,其他人便不要在这件事上多烦心了,今冬乃多事之冬,还是将主要jīng力放在那几件大事上。”

    “可是皇上,这事……”杜衍急道。

    “不要再说了,朕有些累了,就这么办吧。”赵祯毫不客气的打断道。

    晏殊沉声道:“敢问皇上,苏锦的差事何人接替?”

    “接替?为什么要接替?”

    “御史台查勘之时,苏锦岂非要停职配合么?”

    赵祯摆手道:“不用不用,御史台查御史台的,苏锦办自己的差,两不相干之事,停职作甚?你写信敲打敲打他,朝廷有些规矩他恐怕不懂,别这会子没事,过段时间真出事了,办差也要讲规矩的。”

    “多谢陛下提醒,臣一定给予他jǐng告,同时也将朝廷对他此番立下首功的褒奖之意带到。”

    赵祯翻翻白眼,心道:“我什么时候要你带去褒奖之意了。”摆摆手道:“晏爱卿看着办吧,朕的头又有点昏了,退朝吧。”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赵祯逃也似的走下宝座回内宫去了,吕夷简坐在椅子上面sè木讷,杜衍笼着手脸sè铁青,两人大眼瞪小眼虽心有不甘,但一时毫无办法。

第三六零章 站好队,跟对人

    众人陆续下朝,晏殊磨磨蹭蹭的留到最后,直到众人散尽,这才慢慢出了大庆殿,正yù转身从殿旁台阶下去往北,忽听一人叫道:“晏大人留步!”

    晏殊回头看去,却见路边侧门内一人站在一丛苍翠yù滴的万年青前朝他招手,正是御史中丞欧阳修,晏殊赶紧拱手上前道:“欧阳大人怎地没回去,在此欣赏皇宫花草么?”

    欧阳修哈哈笑道:“下官正在等候三司大人呢,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欣赏花草树木。”

    晏殊愕然道:“你怎知道我要从这侧门走?”

    欧阳修神秘的眨眨眼道:“三司大人难道不是去见皇上么?大殿上人多口杂,许多话怕是开不了口,本人判断三司大人必会从此经过,入内宫求见皇上。”

    晏殊心中一惊,这个欧阳修看来不简单,嗅觉比狗鼻子还灵,居然算准了自己要去见皇上,却不知他用意何在。

    “欧阳大人真不愧是御史台出身,揣摩心理,查勘细节当真一流,不错,老夫正是要去内宫见皇上,想向皇上回禀近期粮务进度以及出现之弊端,请求皇上指点对策。”

    “顺便和皇上说说粮务专使苏锦之事,是么?”欧阳修插嘴道,脸上带着若有若无似笑非笑的表情。

    晏殊呵呵笑道:“欧阳大人多虑了,此事皇上既已委派给大人全权办理,老夫怎会不识相从中插一杠子,那苏锦虽是老夫举荐之人,但是否有罪老夫可真不敢担保,刚才在朝上,老夫只是希望有确凿的证据罢了,可不是为了给他开脱。”

    欧阳修点头笑道:“三司大人高风亮节,从不偏袒私人,这一点本人是知道的,不过本人现在倒有些后悔这次自告奋勇接了苏锦矫诏一案的调查之事,下朝之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妥,您说我该如何调查呢?”

    晏殊不动声sè道:“御史台查勘官员的手段欧阳大人比老夫多了百倍,怎地反倒来问老夫如何调查,老夫可不敢替你乱出主意。”

    欧阳修左右看看,忽然低声道:“三司大人的意思是要本人秉公办理了?先去提了证人拿下口供,再去询问苏锦,最后两厢对质三堂会审做出决断是么?”

    晏殊淡淡道:“怎么做是你的事,老夫在此事上实不能给你出什么主意,苏锦是我三司之人,按理也需避嫌回避为好,欧阳大人何必问我。”

    欧阳修皱眉道:“说老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才堂上吕相的那封信中其实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按照那封信上所言,苏锦的事儿恐怕不会有假,堂堂一路转运使,怎会杜撰陷害他人的证据,这不是自毁前途么?而且吕相是何等jīng细之人,他能在朝堂上公然读信,必是经过核实判断,所以此案其实已经很明朗了。”

    晏殊笑道:“你们御史台向来都是以揣摩人的心思来办案的么?凭着你的揣摩和观察,苏锦这件案子似乎无需勘察,直接可以定罪了。”

    欧阳修一愣,呵呵笑道:“你看看,三司大人骂人都不带脏字,哪有这么当面编排人的,我这不是在分析给您听么?”

    晏殊收起笑容道:“欧阳大人,老夫急着要见皇上,你要是有什么话但可直说无妨,若只是想跟老夫闲聊的话,可待晚间去我三司衙门,我叫下边备些薄酒,你我边吃边聊,也省的在这站着吹冷风,岂不快哉?”

    欧阳修也收起笑容道:“三司大人的提议不错,不过本人是没那闲工夫了,因为本官也要去见皇上,你我二人同去如何?”

    晏殊道:“你也要去见皇上?”

    欧阳修道:“当然,我要请皇上示下,苏锦矫诏之事怎么查?如何查?晏大人不给我答案,我只好去问皇上了。”

    晏殊皱眉道:“你我一同去,岂不是让皇上误以为老夫与你串通一气?”

    欧阳修道:“那也没办法,谁叫三司大人不给我个明示呢?本人虽是御史台官员,但也并非不懂人情世故,说老实话,本人也很纠结此事,我若戮力去查办,哪怕他是圣人也会被我找出罪证来,无论罪证大小,总逃不过我的眼睛,所以无论苏锦是否矫诏,我想查他总是能找出足以让他丢官下狱的罪证。”

    晏殊知道欧阳修说的是实话,御史台查勘某人,除非他们不想整死你,否则任你是谁,总是会有让他们抓住的尾巴,现如今谁的屁股后面没有黄白之物?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清白如水?当然御史台也不会蠢到胡乱咬人,但像苏锦这种毫无根基的新进官员,整起来简直就是三只手拿田螺,一拿一个准。

    欧阳修续道:“但是另一面,本人知道眼下粮务乃朝廷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苏锦又是个中里手,我若一味的为了办案而办案,岂非舍本逐末?拿了苏锦一人是小事,坏了朝廷粮务乃是大事;一边是职责所在,一边是关乎大局之事,教本人实在难以取舍,故而才来问问三司大人的意见,可是三司大人不给我建议,那我只好去见皇上了。”

    晏殊看着欧阳修的眼睛,想从中找到一丝蛛丝马迹,此人名声并不好,自入御史台之后,跟朝中多命官员交恶,且脾气怪异,吕夷简杜衍庞德夏竦之流他不待见,更别说自己这个三司使了,平rì见到自己也殊无敬意,甚至远在西北的范仲淹韩琦等人也时常被他在朝堂上指责,此人实在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角sè。

    不过皇上对此人倒是还不错,此人的诗文造诣也颇深,虽然人人不喜他,但是谈到这位欧阳大人的诗文,到是没几个不挑大拇指的;对于这样的人,晏殊岂敢跟他交心,一不小心就会入他彀中,被他咬上一口,虽不至于倒台,但也着实让人难受。

    晏殊看着欧阳修的眼睛,那双细长的眼睛中一片真诚,毫无狡黠戏谑或yīn谋的意味。

    晏殊叹了口气道:“欧阳大人,非是我不给你意见,你对形势的分析极为准确,苏锦有没有罪,是否矫诏越权招安,是否拒绝州府援兵而至官兵伤亡,这些事老夫也希望知道实情;但是有个原则便是,关乎社稷稳定的粮务之事万万不能在此事出了波折,苏锦是个人才,少了他,老夫确实没有把握将此事进行下去。”

    顿了顿,晏殊继续道:“目前的形势老夫也不妨跟你明言,自朝廷规定期限之rì至今已十余rì,如今已进入腊月,这十余rì各地官仓无一粒粮食购进,市面上的粮食越来越少,眼见即将告罄;秋收之粮和前番官买之粮已经难以支撑时rì太久,照此下去,不出一个月,新年余庆尚在之时,恐怕连汴梁城的粮食都要断了,更何况西北战端一触即发,到时候若是无军粮供应将士,后果不用老夫明言,你也必然能猜想得到。老夫忝居三司之职,别人能不管,老夫可不能甩手,皇上知道其中的轻重,所以今rì在朝堂之上才将此事交予你办理,他也很为难,一边是国法,一边是社稷,你若是问皇上,教皇上如何答复你呢?”

    欧阳修皱眉沉思,脸上若有所得。

    “我等食君之俸禄,受皇恩恩宠,关键时候要懂得为君分忧,事事均要皇上明言,这是不负责任的推脱之举,但凡古今名臣,不但君臣相得,更令人称道的便是他们敢于担当,为百姓担当,为社稷担当,为皇上担当,有些事你问皇上,还不如去问自己的内心,答案自在人心之中。”

    晏殊一番话语气虽淡然,但是话意却不简单,欧阳修沉默片刻,拱手道:“受教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在我动身去扬州之前,我想请三司大人将匪酋沈耀祖交予我手,其实根本不用去扬州查探,沈耀祖押解进京之后从他口中便可得到苏锦是否矫诏而为,有罪或无罪只是数rì之间的事情,若让枢密院要走,怕是……”

    晏殊一惊,自己怎么将这事给忘了,当真是老糊涂了,侍卫马军一行人刚刚抵京,这事儿自己今天早朝刚刚在众人面前说了,禁军是枢密院的人,若是下朝之后杜衍将人带走问出口供,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晏殊赶紧道:“请欧阳大人随我去提人,皇上这里老夫稍后再来觐见,人犯在开封府大牢中,由侍卫司马军方都头带人看押。”

    欧阳修sè变道:“快,赶快,侍卫司乃属枢密院管辖,三司大人你好糊涂。”

    晏殊无暇计较他的无礼,忙带着欧阳修匆匆出宫而去。

第三六一章 掳虎须

    (呼呼,成功到达百万字!)

    扬州城中秩序井然,五十万石粮食运达之后,苏锦第一件做的事便是将十万石粮食充入官仓,将军粮这个大窟窿给补上,看着满满一仓的粮食,宋庠苟大胜均长舒一口气,这下子总算是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虽然此事后患未除,但终究是弥补了一些过错,现在要做的便是谨守秘密,万不能让外界得知曾有过这么一回事。

    书呆子便是书呆子,宋庠居然召集看守官仓的潘江以及扬州各属官,严厉jǐng告他们不得将此事外传,严守曾开官仓之事,这叫苏锦哭笑不得,除了自己、宋庠、苟大胜、潘江等人之外,其他人根本不明就里,就算是知道那是军粮,上官下令开仓定然是经朝廷批准,谁又来怀疑是私自开仓?宋庠这么一jǐng告实在有掩耳盗铃之嫌,原本以为是正常开仓济民的一干属官一下子全部明白了,个个咂舌惊惧,吓得说不出话来。

    苏锦对这个糊里糊涂的扬州知府算是拜服了,不过眼下他担心的可不是这个,这些事随便宋庠如何折腾,他忙着将运来的粮食设点以平价售卖,先要平抑住粮价,让黑市的粮食处于暂时xìng无利可图的状态,将黑市的嚣张气焰给打压下去。

    明眼人都知道,这段平静的rì子不会太长,不到两个月,一切又将故态复萌,苏锦便是要利用这段喘息的时间抓紧将屯粮给挖出来。

    朝廷规定的期限已经过了十几rì,现在已经是腊月了,留给苏锦的时间并不多,苏锦还不知道其他州府的收缴情况,但从扬州来看依旧是鱼不动虾不跳,似乎这严厉的政策并非暴风骤雪,而是吹面不寒的杨柳清风从扬州城刮过,没有人拿这命令当回事。

    在和宋庠商量之后,苏锦决定双管齐下,首先由知府衙门出面加大宣传力度,将朝廷的政策在全扬州城宣讲,张贴告示,造成一种紧迫的声势,与此同时,暗中派出数十队官差扮作平民在百姓中暗访,寻找知情之人。

    苏锦判断,那冯老虎既然囤积了近百万石的粮食,来往搬运之际不可能有多么严密的保密措施,定有蛛丝马迹可循,眼下便是要查访到这些蛛丝马迹,然后顺藤摸瓜将存粮之地找出,下一步便是要跟这位冯老虎会会面了。

    一连三天,消息雪片般的传到苏锦手中,查访的顺利程度出乎苏锦的意料,大量的消息显示,北城保扬湖西南跑马地,东城柳枝儿胡同两处极有可能是冯老虎的藏粮之所,有人亲眼看见一个多月前这两处曾有大量骡马车辆出入,且车上堆积麻包装着的重物,很像是粮食。

    为了证实消息,苏锦命人继续在城中做搬运苦力的百姓和运输货物的车行中探查,证实确曾有大批粮食搬进这两处,苏锦的心终于定了下来,看来这两处正是粮仓所在,到了跟这位冯老虎见面的时候了。

    十二月初四一早,苏锦带着王朝马汉,率领着一百五十名马军来到了武二郎所说的黑市所在的北口三里胡同,苏锦没指望在这里找到粮食,大批粮食运达,扬州城中已经暂且不缺粮食,黑市自然偃旗息鼓以待官粮耗尽重新开张,苏锦来这里只是要找到那位神秘的冯老虎,没有人知道他在哪,连对扬州城熟的不能再熟的卫都头打听了半rì也没能探听出冯老虎的住处,无奈之下,苏锦只能来这里碰碰运气。

    北口三里胡同其实不应该叫胡同,因为它实在宽敞的不像话,就算跟扬州城中的主街道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这胡同南北走向,跟城中大多东西走向的街道显得极不协调,仿佛一根硬刺直通通的戳在扬州城中,怎么看怎么跋扈的不成样子。

    更匪夷所思的是,胡同的两头居然安着高大的铁栅栏大门,门上挂着巨大的铁锁,以至于大队到此居然进不了胡同,这让苏锦有些恼火。

    众人停在胡同南口的栅栏门外,一名马军上前拍打栅栏喝道:“官军巡城,速速来人打开这道铁门。”

    敲打了半天,胡同里连个探头的都没有,整个胡同静悄悄的没有一丁点的声音,跟苏锦身后的街道上熙攘的人流形成巨大的反差。

    “公子爷,怎么办?”王朝凑上来问道。

    苏锦尚未答话,马军赵都头便嚷道:“去他娘的,直接轰开得了。”

    苏锦笑道:“好计策,赵都头这办法简单直接,用了。”

    随侍的扬州府衙役赶紧上前道:“大人,不可啊,这北口三里胡同说起来是个胡同,实际上整个胡同都是一个人的产业,这可是私产啊,人家在私产中装上栅栏,咱们没理由去闯入私人宅第吧。”

    苏锦暗暗咂舌,好大的手笔,这人也有钱的过了分,居然整个胡同都是他的私产,这里可不是穷乡僻壤,而是烟华繁盛的扬州城啊。

    “冯老虎的私产?”苏锦皱眉道。

    “这个小人便不知道了,但绝对是私产,就算是厢兵戒严那会儿也不曾有巡逻队进胡同巡逻。

    苏锦冷笑道:“好大的气派,不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管他谁的私产,都是皇上的,咱奉得是皇上的差事,那便什么地方都能进。”

    那衙役忙道:“大人大人,稍安勿躁,来时宋知府跟我交代过,叫小的跟大人说,万不能弄出事端来,现在城中稍定,要是弄出漏子来怕是不美。”

    苏锦道:“怕这怕那,没说的,这事我担了,你的话带到了,本使知道了。”

    那衙役见劝说不住,翻着白眼嘀咕道:“总该有个理由吧,就这么硬闯,这不是留下把柄么?”

    苏锦听得真切,哈哈大笑道:“理由?好办;诸位兄弟们听着,八公山俘获土匪在扬州城中逃脱匪酋一名,本使下令全城搜捕,务必搜出土匪,无论官宅私宅均需仔细搜查,听明白了么?”

    众马军嬉笑道:“明白了大人。”

    苏锦斥道:“不许嬉皮笑脸,明白了还不动手?”

    马军们嘻嘻哈哈跳下马朝铁栅栏涌去,抓着铁栅栏一顿乱拍乱打,发出咣咣山响之声。

    马汉疑惑的道:“公子爷,逃了谁?俺怎么不知道?”

    王朝一个巴掌扇上来骂道:“吃货!假的!”

    苏锦无语,转头看那栅栏门,数十马军蚂蚁一般的趴在铁栅栏上又是推又是拉,栅栏门居然纹丝不动,气的赵都头大骂饭桶不迭。

    即便是这么闹腾,胡同中依旧没人出来开门,苏锦伸手将赵都头招过来道:“你们力气大,还是马儿力气大?”

    赵都头一拍额头道:“瞧我这猪脑子,忘了这茬了。”

    转身举手大喊道:“都别推了,赶紧给我找绳子去,找又粗又大的长绳子。”

    士兵们立马行动起来,在左近的绳子店里扯了十几根长绳子盘着扛了过来,赵都头道:“爬上去,将绳子在栅栏顶上给我绑结实了,另一边拴在马胯上,老子倒要看看这铁栅栏是不是稳如泰山。”

    众人手忙脚乱爬上爬下将绳子栓牢,二十多匹高头大马拽着绳子往后拖,绳子瞬间蹦的笔直。

    街道上的百姓们指指点点,大家都知道这是冯老虎的地方,官兵要拉了冯老虎家的栅栏,这下子有热闹瞧了,人人驻足观看,围拢的越来越多。

    赵都头晃着马鞭子叫道:“借过借过,诸位离得远些,若是马儿冲撞了你们,咱们可不负责。”

    百姓们呼啦让开一条通道,赵都头一声预备,骑在马上的二十几名士兵高高举起马鞭,只待赵都头一声呼喝便一起打马出力拉扯。

    便在此时,巷内传来一声大喝道:“谁他娘的这么嚣张?欺负到咱们冯爷头上了,赶紧住手,再不住手,爷们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第三六二章 扬州之虎(上)

    苏锦听到这样嚣张的言语心里边窜起一股无名火,这世道算是颠倒了个儿了,种粮食的没粮吃,纺棉的无衣穿,土匪比官兵横,官府被地痞欺,升官的不做事,做事的遭横祸,累死的穷似鬼,发财的享清福!

    这特么什么世道?怎一个糜烂了得?

    “拉!”苏锦怒喝道。

    赵都头得令,一声令下,二十几条皮鞭雨点般的抽在马臀上,二十几匹骏马一起发力,就听‘哐当!轰隆!’之声大作,一阵烟雾腾起,碎石尘土飞扬,硬生生将嵌在石榫头中的铁栅栏拉的离地飞起,顺着地面拖出数丈远。

    众人惊呼大叫,乱蹦乱跳的躲开四溅的碎石,骑士们赶紧勒住前冲的马匹,马儿前蹄仰起,稀溜溜长嘶不已。

    烟雾过后,三里胡同南头已经一片狼藉,七八名短打扮的汉子直愣愣站在当场,全没料到官兵竟然强行拆除。

    为首一名大汉高声喝道:“好大的胆子,你们竟然毁坏私人宅第,此事必不与你们干休?”

    苏锦喝道:“你是此间的主人么?”

    那大汉道:“不是,此间的主人怕是你没资格见。”

    苏锦纵马上前道:“既非此间主人,便没你说话的份儿,要么闪到一旁,要么叫你家主人来与我说话。”

    说罢一挥手道:“给我搜,本使怀疑,逃脱匪酋便匿在北口三里胡同中,都给我仔仔细细的搜查一遍,一个角落也不要放过。”

    众马军齐声高喝,策马朝胡同内驰去。

    那大汉脸sè大变道:“你们敢?你们是哪里的官差,懂不懂规矩?”

    赵都头哈哈大笑道:“你问到点子上了,老子们是京城侍卫司马军,禁军上门搜查,给足你们面子了吧?”

    “禁军?既非扬州当地厢军,有何权利搜查私人宅第?”那汉子横在路中间大叫道。

    “凭你也配问爷们。”赵都头的蛮横劲头被激发了出来,一挥手道:“兄弟们,有人看不起咱们禁军,这可如何是好?”

    “cāo.你nǎinǎi的,破叫花子也看不起人!”

    “干翻你们这帮王八蛋,京城禁军也轮到到你们来看起?”

    马军们破口大骂,催动马儿便往里冲,那大汉将两根手指塞在口中打了个响亮的呼哨,猛然间从胡同内涌出足有数百之众,均是青壮年汉子,手中拿着棍棒铁锤等物,横眉怒目气势汹汹。

    那大汉道:“便是官府搜查,也需有知府手令,拿出来瞧上一瞧,若没有,便是私闯民宅,咱们兄弟可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

    苏锦呵呵笑道:“看不出你还对大宋律法倒还蛮有研究,手令么?本使的话便是手令,赵都头何在?”

    赵都头大声道:“卑职在。“

    “即可率兵进入胡同搜查匪酋,谁反抗谁便与土匪有勾连,你们手中的刀剑尽可往他们身上招呼,杀了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得令!”赵都头一声暴喝,从腰间抽出长刀举起道:“马军兄弟们听着,专使大人有令,搜查此胡同,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众人大吼一声,纷纷抽出兵刃纵马冲向巷内。

    那大汉拦在路中间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当先驰到的一名马军士兵纵马提缰,马儿前蹄腾空照着那汉子的面门便踏去,那大汉一扭身便躲开马蹄的践踏,伸手一把将马头上的缰绳给拉住了。

    众马军齐声大骂道:“狗rì的,敢反抗,剁了他!”

    赵都头就在左近,纵马上前挥刀便砍,那汉子不得不放开缰绳,往后撤步,苏锦喝道:“此人暴力抗拒官府搜拿匪酋,定与之有染,拿下他。”

    战马呼啸而过,一阵风一般追上那汉子,马军士兵马背上刀法娴熟,一左一右,一刀上一刀下横着水平掠过,这两刀借着马势前冲,只要划到那汉子的身上,定然将那汉子划为三段。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军爷刀下留人!”与此同时,两颗银sè的光芒飞shè而至,带着呼呼风声‘当当’两声砸中两柄即将砍中的长刀,两名士兵把持不住刀柄,钢刀脱手飞出,打着旋儿往后疾飞,王朝眼疾手快,一刀劈下,将一柄飞旋而至的钢刀劈落地上,另一柄钢刀砸到一匹马的胫骨上,那马儿悲嘶一声,差点跪倒在地,马背上的骑士见机飞快,一撩腿跳下马背,紧紧勒住缰绳,这才将马儿稳住。

    众人这才看清击落钢刀的是何物,原来是两团乌黑锃亮的大铁球,铁球落地,在石板上砸出碎屑纷飞,滴溜溜的乱转。

    “什么人?胆敢袭击官兵,布阵,拉弓!”赵都头气急败坏的大喝。

    虽是老爷兵,但毕竟在马背上浸yín多年,马军士兵们得令,迅速将钢刀入鞘,伸手将背上短弓摘下,百十张弓箭齐齐拉开,密密麻麻的箭头对准前方走来的一名瘦弱老者。

    那老者举手叫道:“军爷且慢动手,在下冯敬尧恭迎诸位军爷大家,适才情势紧急,贸然出手,并非和诸位为敌。”

    那耍横的汉子此刻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趴在地上双股站站,适才两柄刀已经切破了他背上的棉衣,刀锋的凉气都已经刺激到皮肤了,自忖必死之下被救了下来,只觉浑身无力,满身冷汗。

    “还不与我退下,蠢材!”那老者喝道。

    汉子软手软脚的在地上乱爬,就是爬不起来,一旁的两名同伙赶紧上前来架起来便将他拖到一边。

    苏锦伸手示意士兵们将弓箭放下,策马上前道:“冯敬尧?你是此间的主人?”

    冯敬尧抱拳道:“不敢,北口三里正是老朽薄产。”

    苏锦上下打量冯敬尧,此人瘦小枯干,但双目如电,目光宛如两柄利剑,看着你的时候似乎能刺穿你的皮肤,大冷天的身上只穿着一袭单薄的黑长衫,头上梳着发髻,脸庞清瘦,手指枯干瘦硬如爪。

    苏锦虽是外行,但凭感觉便知道,此人很不简单,浑身散发出的一种爆炸xìng的力量非常人能比,即便王朝马汉,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奇怪的是,此人的鼻梁歪斜到一边,一下子便破坏了脸上的格局,将原本清俊端正的五官连累的奇怪而滑稽。

    “冯老虎是你什么人?”苏锦问道。

    “哈哈哈,老朽属虎,江湖朋友送了个外号叫冯老虎,大人见笑了。”

    苏锦微笑道:“原来你便是大名鼎鼎的冯老虎,倒是失敬了,阁下好俊的身手,弹指间飞弹命中,这要是砸到本使这脑瓜子上,本使岂不是当场便要毙命么?”

    冯老虎呵呵一笑,伸脚连踢,将地上两颗铁蛋踢起,伸手握入掌中哗啦哗啦的转动起来,道:“大人说笑了,老朽山野百姓,适才情急之下误打误撞,哪有什么功夫。这位大人年少英武,气神完足,若老朽眼睛还没花的话,想必便是扬州城中最近人人传诵奉为青天的苏专使吧。”

    苏锦微笑道:“你倒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本使正是苏锦,青天不敢当,能为百姓牟福便不负朝廷所托了。”

    “说的好!”冯老虎挑指赞道,“专使大人年纪青青却怀报国之志,与大人相比,老朽真是汗颜,空活五十载却庸碌无为。”

    苏锦冷笑道:“冯老爷过谦了,扬州城中谁不知道你冯老爷大名,就连街头巷尾都流传民谣‘宁遇南山狼,莫惹扬州虎。’冯老爷的名头可响的很呢,虽然冯老爷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想必你早已在家家户户的梦中扎根了,只可惜……那些都是噩梦!”

    冯老虎悚然变sè,眼中凶光一闪,瞬间恢复常态,呵呵笑道:“大人从哪听来的这闲言碎语,老朽只是扬州城中一名普通百姓罢了,每rì穿衣吃饭与世无争,何来这么多说道,常言说得好‘人在家中坐,祸事天上来’,这可是无端为人所诽谤,这叫老朽上哪说理去?啊?哈哈哈。”

    冯老虎放声大笑,周围拿着棍棒的汉子们也都跟着狂笑不已。

第三六三章 扬州之虎(下)

    苏锦冷冷看这冯老虎,等他笑声停歇,淡淡道:“但愿你还能笑得出来。”

    冯老虎傲然道:“老朽不才,在这扬州城中上下官员,有头有脸的人物倒也给老朽些薄面,专使大人新到扬州办差,有些事儿弄不清楚,老朽也不来怪你,只是你带着马队在我私宅处横冲直闯,适才要不是老朽来的及时,几乎都要出人命,这般做派似乎有欠考虑吧。”

    苏锦哈哈笑道:“jǐng示在前,你那手下偏偏当做儿戏,便是被砍死了也是白死,本使知道你冯老虎在扬州城吃的开,可是本使来自京城,你那一套在我面前根本不管用,本使是来办差的,谁挡了我的道儿,谁就是成心跟我作对,本使也就对他不客气,希望冯老爷给于方便,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省的到时候翻了脸,砸了什么人的招牌,抹了什么人的面子那可不美。”

    冯老虎冷笑道:“你办你的皇差,老夫可管不着,但是你跑到我私宅中捣乱,老夫可不能不管。”

    苏锦道:“你怕是管不着,知道你冯老虎本使大,不过我苏锦和马军兄弟们可不理你那个茬儿,众位兄弟,马上彻底搜查此巷所有房舍,遇有可疑物品可疑人等均带回审查,还是那句话,要是有人反抗,格杀勿论。”

    众马军有苏锦撑腰,加上人多势众,自然众志成城,齐声应诺,催动马匹纷纷往巷内冲。

    冯老虎脸sè一变,将手中铁球放入怀中,伸出鹫爪般的双手抵住身边越过的两匹马的马头,两匹骏马顿时无法存进,八蹄刨地,任凭士兵如何抽打马臀,就是冲不过冯老虎的手掌之力。

    苏锦脸sè铁青,伸手缓缓抽出腰间佩刀,道:“原来冯老爷是真打算跟本使干上一场了,本使知道你本使大,但我偏不信这个邪,我就不信我一百五十禁军进不了你这小胡同。”

    胡同内上百名大汉见势头不对,纷纷抄起家伙围拢上来,马军们也纷纷张弓搭箭,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抱头后退,生怕两下里厮打起来,殃及自身。

    冯老虎脸sè数变,忽然收手抱拳,哈哈大笑道:“这是干什么?您是官我是民,平民百姓岂能跟官府叫板,这不是自找苦吃么?你要搜便让你搜,不过老夫把话说在头里,要是搜不到你说的匪酋,又当如何呢?”

    苏锦嘿嘿一笑道:“搜不到便搜不到,若是一搜便搜到了,咱们岂不是成了名捕头了么?今rì搜不到明rì咱们再来搜,明rì搜不到后rì再来,后rì搜不到便天天来,总之何时匪酋落网,何时我们便不搜了。”

    冯老虎脸上肌肉抽搐,忍住怒火道:“原来专使大人是故意消遣老夫来着,但不知老夫何事得罪了大人,偏要如此与老夫过不去。”

    苏锦哈哈笑道:“你当真不知?你不知道本使是来扬州干什么的么?也罢,你装你的糊涂,我办我的差事,咱们两看来是尿不到一个壶里了,但是本使将话给你搁在这里,一天不让我满意,本使便一天不让你安生,不要以为天下就你冯老虎最有本事,你做的事也并非滴水不漏。”

    冯老虎脸上青筋暴起,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在扬州混了半辈子,还从没有像今rì这般的被人戏耍,扬州府自那书呆子知府宋庠而下,大小官员数十名,从五品州官到无品无级的官府小吏,谁见了他不要拱手叫一声‘冯爷’,偏偏眼前这个嘴上没毛的小小粮务使,在他面前大言不惭呼五喝六,浑没将他这头扬州之虎放在眼里,冯老虎高傲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践踏。

    一瞬间他几乎就要开口下令,让手下人立刻将这伙不知天高地厚的京城禁军统统打个筋断骨折,他知道自己的力量对付这一百五十名马军还是绰绰有余的,胡同里可不止这百十个人手,屋子里还有两百多人就等着他下令便蜂拥而至。

    但是经过几十年历练的经验告诉他,硬来不是个好办法,就算教训了这伙跋扈的家伙们又如何?跟官兵开战那便是暴.乱行为,他的追求可不是当山大王,而只是为了牟利而已,赚大钱,享受他人所无法享受的荣华和尊崇才是他的最终目标,要是一冲动,眼前是痛快了,但转眼间自己辛苦几十年打拼下来的所有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冯老虎很清楚,一旦和官兵动了手,马上他便会成为丧家之犬,以前那些见面称兄道弟的官员们也将毫不犹豫的和他划清界限,甚至会回过头来不遗余力的将他往死里整;不为别的,只因为谁也不会帮着他跟朝廷正面对抗。

    冯老虎越想越明白,脸上的怒气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亲切的笑容。

    “苏专使这是怎么话说的,老夫只不过是在朝廷的恩宠之下混一口饱食而已,哪里有什么本事?苏专使亲来敝处,这样一个马上一个马下的站在大街上说话,知道的是说您公务繁忙正在办差,不知道的岂不说我冯敬尧失了礼数,这样吧,请专使大人移步,咱们借一步说话。”

    苏锦呵呵笑道:“借一步说话?有什么好说的。”

    冯老虎道:“手下的兄弟不懂事,得罪了专使个诸位军爷,移步喝杯清茶去去火。”

    苏锦目的达到,但却假作犹豫,自己大闹一场的目的便是将冯老虎给引出来,然后跟他摊牌,只要冯老虎愿意将粮食交出来,苏锦自然也不愿意得罪这位扬州的地头蛇,毕竟自己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老是在这里纠缠也不是个事儿。

    想到这里,苏锦跃下马背道:“也好,冯老爷是大名人,咱们也不能不给面子,恭敬不如从命。”

    冯老虎呵呵一笑道:“这边请。”

    苏锦高声道:“你们在外边稍后,本使跟冯老爷说几句话便来。”

    说罢昂首阔步往胡同里走去,王朝马汉赶紧跟上,赵都头也连忙下马跟在苏锦身后,却被苏锦一个眼神阻住脚步;全部跟进去,一旦被别人全部拿了,连个领头的都没有,岂不是成了一帮无头苍蝇。

    冯敬尧伸手招过来一名手下,伏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两句,这才引着苏锦往巷内行去。

    苏锦眼角的余光扫着两边的房舍,隐隐看见房舍内人影绰绰,更有刀光闪亮,心里也暗暗吃惊;冯老虎的准备很充分,原以为就是在巷子中的那些个手下,却没想到房舍中还埋伏着人手,若是真斗起来,自己和这一百五十名马军怕是要吃大亏。

    胡同里可不是旷野,马军骑着马在大街上耀武扬威到还罢了,一旦开打,别的不说,这并不宽阔的胡同里,仈jiǔ匹马并行冲击已经是极限,只要有人随便往路中间丢几样破桌子破橱柜之类的,骑兵立刻便要歇菜。

    行了百余步,冯老虎站定,笑容满面的伸手道:“大人请右转,这座小楼是老朽平rì喝茶听曲儿的地方,收拾的倒也清静,咱们就在这里,大人看可还使得?”

    苏锦转身看去,一座两层小楼俏生生立在街边,前面小院,后进小楼,雕栏画栋,红墙青瓦,岂止是冯老虎所说的清静,简直就是一座小宫殿。

    “冯老爷好会享受啊,看来还是有钱好啊。”

    “专使大人谬赞,这样的乡野地方怎比得上大人见惯的高楼大厦,不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罢了。”

    “本使见识寡陋,倒还没见过哪处乡野之地有这么大的气派。”

    冯老虎嘿嘿一笑,引着苏锦进了小院,沿着小径往楼内行去。

    苏锦游目四顾,不由暗自咂舌,虽是隆冬季节,院内花坛内却是开满不知名的鲜花,更令人咂舌的是,苏锦居然看见一座小池塘,里边碧波清清,而且居然冒着腾腾的热气。

    “这是……?”苏锦指着小池塘道。

    冯老虎鄙夷的看着苏锦一副乡巴佬一般的样子,呵呵笑道:“老朽置办这处私产便是为了这处泉眼而已,地下喷涌而出之泉水炽热,扬州城冬天虽yīn寒难当,但此处却不虞风霜侵蚀,老朽闲来在此浸泡,倒也去病健骨颇有乐趣。”

    苏锦心里大赞,这老东西居然这么懂得享受,赚着大钱,泡着温泉,给个神仙也不换啊。

    “老朽请扬州提学候大人给此处起了个名字叫做‘清华池’,专使大人以为如何?”冯老虎很满意苏锦的反应,不失时机的开始抖落自己的社会关系了。

第三六十四章 富贵楼

    苏锦不禁失笑,这位提学大人看来是拍马屁的高手,华清池这个名字他是不敢起的,那可是唐明皇和杨贵妃共浴的地方,于是便打个擦边球,将名字这么一颠倒,貌似既和那八竿子打不着的华清池有了一些丝丝缕缕的联系,又隐约间抬高了冯老虎的身份,恭维着什么。

    这样的名字听起来总是那么的不伦不类,你说她犯了忌讳吧,偏偏它又很普通,你说它普通吧,偏偏很容易就联想到‘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之类的情形中去;冯老虎看来对这个名字非常满意,看来这位冯老虎可不是一介莽夫,他有意无意间把自己当做土皇帝在看待了。

    “扬州提学大人起的名字么?”苏锦笑道。

    “正是,名字可还雅致?不瞒专使大人说,扬州大小官员都来着清华池中沐浴过呢,此天然温泉全扬州独此一处,专使大人要不要试试?”

    “谢了,不过倒也不必了,不过是半温之水罢了,本使房中有一大木桶,灌满热水之后和这个倒也相差不了多少。”

    苏锦一瓢冷水兜头浇下,将冯老虎的得意劲头尽数浇灭,冯老虎心中暗骂:好个不识抬举的东西。但脸上倒也没什么反应,只笑道:“说的也在理,说白了也确然只是一池热汤而已,专使大人倒也……倒也快人快语。”

    苏锦哈哈一笑,心里却暗暗发愁,这冯老虎看来根基深不可测,从他的话意中可以听出扬州大小官员都和他有来往,而且似乎关系不薄,他的用意很明显,就是在告诉苏锦,扬州城中他冯老虎手眼通天,可不是他这个外来小专使想动便能动的了得,闲言淡语中透露出的威胁之意,苏锦当然能感受的到。

    众人穿过庭院来到小楼前,苏锦抬头看着小楼上挂着的一方匾额,上书《富贵楼》三字,字迹清俊大方,好像是出自名家之手。

    “苏专使猜猜这匾额是何人所题?”冯老虎笑咪咪的道。

    “我可猜不出,不过怎么着也是个大名人吧,否则哪有资格给冯老爷题写匾额呢?”

    “哈哈,猜对了,这匾额正是咱们扬州的父母官宋府尊亲笔所题,瞧瞧这字体,这笔锋,老朽虽是莽夫,也能看出来这字上的功力,字如其人,宋府尊人品清高,连字也是这般的清雅不群,哈哈哈……”

    苏锦张口结舌,嘴巴张的已经合不拢了,宋庠给冯老虎题字?难道这冯老虎跟宋庠之间有什么瓜葛不成?不对啊,怎么看宋庠都不是那种作jiān犯科官商勾结之人,难道在自己面前都是在演戏么?

    苏锦越想越浑身冒汗,倒不是宋庠和冯老虎搅到一起他害怕,而是自己有大把的把柄抓在宋庠手中,随便哪一条他抖落出去都够自己喝一壶的,万一他真的跟冯老虎有瓜葛,又攥着自己的把柄,自己还怎么跟这冯老虎斗?冯老虎手中的百万石粮食自己一粒也别想拿到了。

    冯老虎冷眼看着苏锦的表情,心道:小子,跟老子斗,你还嫩的很,这才是第一步,今天老朽不动拳头,也能将你收拾的服服帖帖,在扬州这里,老夫要是斗不过你这外来的愣头青,岂不是枉自在这扬州城混了几十年?

    “专使大人,里边请,香茶已经备好,老朽不知为何和专使大人一见如故,越聊越开心,今rì怎么也要赏脸进去喝上一杯清茶。”

    苏锦吁了口气,定定神,心里想着那两处仓库存粮所在,这两处粮仓在握,便是跟冯老虎较量的最大砝码,不论如何,冯老虎私自屯粮逾期不按朝廷规定粜与官仓,这便是他最大的一条狐狸尾巴;既然现在弄不清宋庠和冯老虎之间的勾当,也不宜打草惊蛇,本来想那这粮仓说事,此刻也只能暂且隐忍了。

    “这个……冯老爷,本使忽然想起今rì有要务要处理,还是不进去叨扰为好,这便告辞。”苏锦拱手抬脚便走。

    冯老虎一把拉住在苏锦耳边低声道:“你能有何要务?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是粮务专使,除了粮务你什么都管不着,什么抓捕匪酋之事,说白了是你专使大人的幌子而已,你来找老夫的目的老夫一清二楚,老夫不可能不给你面子,一切待上楼再说,免得你空手而回,叫扬州大小官员笑话你无能,也笑话我冯敬尧不懂规矩。”

    苏锦还是头一回被人如此讽刺,自这冯老虎出现之后,自己脑筋迟钝处处受制,适才还是自己气势汹汹,眼下便到了冯老虎调侃揶揄自己的地步了。

    苏锦心头窝着一股邪火,他可是吃软不吃硬之人,换做一般人到此时自然是任人摆布唯唯诺诺,可是苏锦的倔脾气被激发了出来。

    光脚的还怕你穿鞋的么?老子只是个临时差事,你们个顶个都是身家巨万,又是朝廷要员,即便是宋庠和扬州大小官员均和冯老虎有瓜葛,自己也不该怕什么被抖出把柄来,因为自己最大的把柄就是私开粮仓动用军粮,而这个把柄,也同时是宋庠的最大把柄,公布出来之后谁也逃不掉,刚才居然还产生一丝畏惧之意,患得患失起来,这真是大大的不该。

    苏锦想通了此节,顿时心情大畅起来,脸上也露出笑意,斜眼看着洋洋自得的冯老虎,笑道:“既然冯老爷如此盛情,本使若不进你这富贵楼叨扰你一杯香茗,岂不是太不给你面子;不过本使要纠正你一句话,本使是粮务专使,但钦命之时皇上说的很清楚,一切和粮务所涉之事本使都有权过问,你不会不知道八公山土匪敢动本使的粮食,本使只率一千厢兵便将他们老窝都给端了,本使行事岂是宵小所能揣度,任何人要是敢于愚弄轻视本使,他的下场都会很惨,冯老爷要记住我这句话。”

    冯老虎一愣,自己得意忘形之际居然将眼前这个少年干过的事给忘了,自这专使来扬州之后,扬州城几乎快速的由一座混乱之城恢复正常,但凭宋庠绝无此本事;而当听说八公山土匪们将苏锦的大批粮食劫走的消息之后,冯老虎更是鼓掌欢庆,可是接下来的形势却是他始料不及,本以为八公山牢不可破,就算是数州联手,也不可能旦夕间将匪巢攻破,可没料到十余rì时间刚过,便传来被粮务专使苏锦只用一千余兵力便将匪巢捣毁的消息。

    冯老虎愤怒不已,他倒是和土匪们没有任何瓜葛,他愤怒的是红红火火的黑市粮食生意又要偃旗息鼓了,自己半哄半吓从扬州粮商手中打了白条弄来的一百六十万石粮食,要是按照黑市的价格这一个冬天就要获利四百万贯,根本无需担心卖不出去,穷棒子们有的是办法弄钱,别看一个个穷的叮当响,真正到了生死攸关之时,他们卖儿卖女卖身也会弄来买米的钱。

    也根本无需担心会被哄抢,自己手下养着的五六百徒弟个个都是好手,别说是百姓,便是官兵来了,没个千儿八百官兵也别想得了便宜,再说在扬州这块地方,谁又会派兵来跟自己火并呢?

    而最大的担心便是朝廷下的这个狗屁的命令,自己也想低调,但是在扬州城自己的名气太大,走在大街上自己就算是无意间放了个响屁,第二天便会传遍全城,甚至当天就有大批官员士绅前来问候是否是肠胃不适。

    所以尽管他数月深居简出,尽量不露面,但是他屯粮之事还是逃不过别人的眼睛,其实倒也没什么,只是在这位粮务专使苏锦灭了八公山土匪之后,冯老虎才真正感受到了威胁,当然,他不是害怕,能让冯老虎害怕的人这世上除了皇上,怕是没别人了,他只是担心这苏锦会咬上自己,这小子的威胁之处不在于他有多大的本事,而是在于自己对他一无所知。

    今rì苏锦找上门来,冯老虎其实早就得了消息,他坐镇北口三里胡同,就是不让手下人开铁栅栏,一来是要挫挫这小子的锐气显示一下自己的态度,二来是要看看这小子的胆量。

    苏锦命人拴上绳索拉倒铁栅栏的时候,其实冯老虎就感觉此人有些棘手了,当苏锦毫不犹豫的下达‘只要有反抗,格杀勿论!’的命令的时候,冯老虎便开始感到头疼了。

    他急忙现身便是不想将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对立之上,因为他还有很多手段没用上,先是显示武力,借以震慑苏锦,可是这小子不在乎,还是往里闯;不得已冯老虎才出了软刀子,富贵楼,清华池这些地方本就是他对付扬州大小官员的百试百灵妙处所在,本来不到档次之人他是不会动用这个手段的,说白了能让他冯老虎请到富贵楼的人物都是有头脸的人物,不知不觉中,苏锦也被化为这一类的人物之中了。

    冯老虎也很纳闷,明明只是个看上去很孱弱的少年,自己这个老江湖怎么就在他面前有些发虚;为了平息自己的这种心虚的感觉,他竟然如数家珍的将富贵楼来过的官员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对富贵楼中的手段不够自信么?

    提及宋庠之后,苏锦的态度明显有了不同,这让冯老虎很是兴奋,他迫不及待的赶紧讽刺苏锦几句,挽回一些颓势,他本以为自己越是力邀,苏锦便越是会推辞,却不料此人忽然态度大变,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手中拉扯的衣袖一空,看见苏锦已经撩开富贵楼门口的帘幕,迈步而进了。

    冯老虎定定神,赶紧迈步跟上,无论如何,对富贵楼中的手段他还是抱有极度的自信,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位官员进了富贵楼还能保持冷静的。

第三六五章 温柔乡

    苏锦掀开帘幕迈入富贵楼中,眼睛尚未看清楼内摆设,鼻端便已经为一股甜腻的香气所灌满,顿时神清气爽心情大松。

    于此同时耳边传来娇怯柔美的莺莺呖呖的娇呼声道:“恭迎客人,大富大贵!”

    两名身材修长美貌少女在一旁敛裾万福,苏锦看了一眼便赶紧移开目光,这两名女子穿着的衣服竟然是无袖的小背心,下边配着石榴红的皱褶长裙,皓臂如玉,纤腰如柳,高高挽起的发髻露出修长白皙的优美颈项,无需多看,只需一眼,便让人心生异样之感,心里升腾起一股异动。

    “两位到偏厅稍坐,我家冯老爷和你家大人有要事密谈,偏厅中备有茶水点心,但去享用等候便是。”身后传来冯老虎手下阻拦王朝马汉的声音。

    马汉的大嗓门响起道:“你们要是敢对我家公子爷不利,仔细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破楼。”

    “岂敢岂敢,这是什么话儿,光天化rì的,外边还有你们一百多兄弟,再说冯老爷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位兄弟想歪了。”

    王朝马汉还待吵闹,冯老虎在苏锦身后轻轻道:“专使大人发话吧,你我谈话,贵属不必在场,若是专使大人怕老朽对你不利,倒也无妨,便请他们进来便是。”

    苏锦呵呵一笑,高声道:“你们两个去偏厅喝茶等候,我和冯老爷说会话便来。”

    王朝马汉听到苏锦的声音,心情稍定,只得按照苏锦的吩咐远去。

    苏锦刚要开口说话,眼前忽然一黯,有人哗啦一声将窗户上的帘幕全数拉上,楼中顿时一黑,苏锦心头一慌,忙回头看时,只见冯老虎笑眯眯的道:“专使大人莫慌,外边秃树寒枝有甚看头,既入我富贵楼中,岂能放着活sè生香不看,却被外边俗景坏了兴致。”

    说罢双手轻轻击掌,不一会儿,楼内各处十几盏红灯笼纷纷点燃,顿时厅内一片红光,不知从何处出来的十几名衣着单薄的少女形态各异的提着红灯笼站在各个角落。

    苏锦正自诧异间,两双柔荑搭上肩头,一股口舌之香弥漫在鼻端,就听有人轻轻道:“贵客请宽衣,楼内温暖如chūn,这等厚重衣物穿着也不嫌热的慌,脱了奴家帮您收好。”

    这样的灯光,这样的场景,空气中弥漫的甜香,耳边传来的娇.喘微微,足以让任何人被勾起心底最原始的yù望,苏锦机械般的随着那两双小手的盘剥,将外边笨重的棉服脱去。

    忽然间苏锦想起还有冯老虎站在身后,扭头看时,却已是空空如也,冯老虎不知何时已经无影无踪。

    苏锦忙扭头四顾寻找,身边一名女子轻笑道:“贵客莫要找寻了,冯老爷去了厢房沐浴去了,这个时候,冯老爷是必然要去泡泡温泉的。”

    苏锦道:“你们是谁?”

    一名女子凑近苏锦的耳边,轻轻在他耳珠上一舔,幽幽的道:“相逢即是缘,何须问奴家们的姓名,好花堪折便需折,贵客还是莫要多问,只管享受吧。”

    苏锦明白了,这是冯老虎在用糖衣炮弹攻击他了,这栋楼怕是堪比后世某地的一座‘红楼’,正是冯老虎用来腐蚀拉拢大小官员的所在,谁能够在这样的温柔乡里还能保持着一颗冰冷的心呢?除非他是死人。

    苏锦暗自庆幸:还好自家几位女子个个天香国sè,这里的女子虽美丽娇艳,但加在一起怕是也没晏碧云一个小手指头好看,若非如此,今天倒是要出丑了。

    苏锦有心看看她们到底耍些什么花样,索xìng随他们折腾,迷糊中,苏锦感觉自己的靴子也被除下,两名女子拉着苏锦手缓缓前走去,苏锦能感觉到脚下是软软暖暖的地毯,一双手臂被俩个女子抱在胸前,手臂挨挨碰碰着两名少女高耸绵软的胸脯,有一种摄魂蚀骨的刺激感。

    苏锦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女子挑逗人的本事倒是家中几位女子难以望其项背的,一颦一笑之间尽显风流韵味,配合着半掩酥胸,粉红的灯光,曼妙的眼神,实在是难以抵挡。

    苏锦的小腹火热坚硬,竟然脑子里生出一把将这些女子剥光就地正.法的绮念,忙咬咬舌尖,提醒自己不可造次,一旦陷入红粉陷阱,自己就算是和冯老虎同流合污了。

    身边掌着红灯笼的女子们随着他的移动缓缓跟随,一路走上楼梯。跨上楼梯的拐弯处,苏锦看见了一双jīng美的小脚,沿着小脚往上,粉红的长裙,纤细的腰肢,高耸的胸脯,修长的脖颈,一张jīng美绝伦的俏脸,面无表情的站在楼梯上,俯视苏锦。

    “姐姐,人交给你了,便宜姐姐了,很少有这么俊俏的俏郎君呢。”身边的少女将苏锦的手搭上那女子的小手,捂着小嘴轻声娇笑的下楼,一名少女似乎不舍,回过头来在苏锦的嘴角边狠狠的亲了一口,才心满意足的跑下了楼梯。

    楼梯上的少女的手在苏锦的手搭上来的瞬间,有个明显的抖动,想要甩开,但是瞬间又忍住了,两根手指轻轻反握苏锦的手,声音柔美,但空洞而冷淡。

    “贵客随奴家来吧。”

    苏锦被那少女牵着手登上二楼,二楼上数排房舍帘幕低垂,眉间房舍门口都挂着一盏粉红的宫灯,上面写着‘爱爱’‘怜怜’之类的字迹,少女拖着苏锦的手缓缓从这些帘幕前走过,苏锦分明能听到里边似有眼神窥伺,伴随着的还有吃吃的女子笑声。

    两人来到最里间的一间房间,少女掀开帘幕拉着木偶般的苏锦走进屋内。

    苏锦目光游移,打量着屋内摆设,但见铜兽吐香,芝兰临窗,一张琴,一盘棋静静摆放在桌案之上,倒不像是欢场摆设,倒似哪家大家闺秀的闺房;不过最吸引苏锦目光的便却是那一张巨大松软的床,正是这张床暴露了此间主人的实质,哪家女子会睡在这张宽丈许,长丈二的大床上呢?

    “贵客,想先听奴家为你唱曲儿,还是要奴家陪你沐浴?抑或是让奴家伺候你上床歇息?”那女子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冰冷,语气上却显得很温柔,形成强烈的反差。

    苏锦一笑道:“姑娘说该当如何便如何。”

    那女子晒道:“奴家岂能做主,只要贵客愉悦,不必在乎奴家的感受。”

    苏锦放开她的手,在她的绝美的面容上看了一眼,笑道:“你这样说,岂不是让在下毫无兴致么?这样吧,先来个曲儿助助兴。”

    女子呆了一呆,万福道:“谨遵贵客之命,但不知要听什么曲儿呢?”

    苏锦一屁股往床上一坐道:“你随意,先唱起来再说。”

    女子皱了皱眉头,转身走到琴案旁,跪在蒲团上,伸手在琴上一拂转头看着苏锦,却见苏锦正盯着自己露出来的两截嫩藕般的小腿出声神,顿时脸现厌恶之sè,自顾自抚琴唱道:

    一别之后,二地相悬。

    虽说是三四月,谁又知五六年。

    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此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yù穿。

    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万语千言道不完,百无聊赖十凭栏。

    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仲秋月圆人不圆。

    七月半,秉烛烧香问苍天,六月伏天别人摇扇我心寒。

    五月石榴似水,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

    四月枇杷未黄,我yù对镜心意乱。

    忽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

    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做男。

    一曲儿唱的凄清苦冷,婉转百结,扭头看时,却见苏锦赤着双足在屋内各处探头探脑,根本就没听自己唱曲儿,顿时气的柳眉倒竖,正yù说话间,就听苏锦道:“继续,你继续,相当的好听,我还要再听一曲。”

    女子虽恼怒但却无可奈何,只得抚琴再唱,只不过这一回便不那么投入了,两双美目好奇的跟着苏锦的身影打转,猛然间见苏锦一把推开墙角的一盆水竹,差点将水竹推得翻倒,顿时急的要跳起。

    却见苏锦轻轻的将手指插进角落的地板中,直至整个手指都插了进去,那女子顿时大惊,唱曲儿的声调也变了。

    苏锦轻手轻脚将水竹移回原位,脸sè不善;床下,花盆架子下,柜橱角落,他已经发现了三处听孔,很显然冯老虎就在楼下某处正对着竹筒偷听,也不知多少官员在楼上这间温柔乡内翻云播雨之际被套了话去,凭此手段,即可笼络官员,也可掌握情报,妙的是根本无需亲自询当面打听,也让大小官员们感到冯老虎接近他们只是逢迎讨好,而根本没有企图。

    苏锦脸sè铁青,回到床上一屁股坐在床沿,目光这才回到女子身上,女子也正看着他,跟他目光一触,赶忙躲了开去。

    “红颜祸水!”苏锦心里骂道,这女子装着一种冷艳高不可攀的姿态,这正是人们最喜欢的那一口,越是高贵冷艳的女子,将之骑在身下大加鞭笞折磨便越是有一种征服感;冯老虎身为男子,对男子的喜好自然了如指掌。

    可以想象,在这座富贵楼中,每间屋子里都会有个美艳女子装扮成或娇柔,或憨痴,或美艳,或活泼的各种女子,供冯老虎根据不同人的喜好而陪侍。

    自己刚进富贵楼中,冯老虎怕是就判断自己是个喜欢冷艳女子的类型,故而便叫了此女子在楼梯口相迎。

    苏锦心里暗笑:老东西,你判断的何其错误,其实……其实……老子是喜欢制服诱惑啊,你又怎能知道?

第三六六章 假戏真做

    苏锦没打算怜香惜玉,他打算好好的作弄这故作矜持的女子一番,于是堆起笑容道:“小娘子这曲儿唱的倒好听,唱的是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事儿吧,很不错;不过本人最爱听不是这些曲儿。”

    那女子停下琴声问道:“贵客喜欢听什么?奴家唱给你听便是。”

    苏锦探头道:“唔……怕是你唱不来呢。”

    那女子稍有愠怒之sè道:“奴家会唱数千首小曲儿,难道还有什么曲子奴家不会唱的么?”

    苏锦摆手道:“不是那个意思,曲儿调门你自然会,我说的是词儿。”

    那女子道:“贵客不妨说说名字,奴家倒也记得几千首曲牌词儿。”

    苏锦哈哈笑道:“那敢情好,先来一首‘一根紫竹直苗苗’吧。”

    女子愕然道:“那是什么词儿?”

    苏锦皱眉道:“这你都不会?你们干这行的连这么经典的词都不会?那你会‘采蘑菇的小娘子’么?也不会?‘磨豆浆的小姑娘’呢?还是不会?这……你这水平也太次了。”

    苏锦一连串的说了数个名字,那女子脸sè茫然显得不知所措,苏锦哀声叹气道:“干一行,爱一行,jīng一行,你这水平也来做这个行当,客人如何能开心。”

    那女子惊慌道:“贵客莫恼,您说的这几首词牌奴家确实不会,连听都没听说过。”

    苏锦大摇其头道:“那只能叫你家冯老爷给我换个人了,这什么都不会,如何让本人开心。”

    那女子忙离座跪下,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急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道:“贵客垂怜,千万莫要换人,奴家……奴家……”

    “你怎样?”苏锦问道。

    那女子朝几处听孔看了两眼,口.唇嗫嚅,不敢说出口来,苏锦越发觉得惊讶,难道这些女子会因为照顾不好客人而受到责罚么?看这少女的样子,显然是又惊又怕,生怕被冯老虎听到,看来冯老虎在她们眼中倒似是一种威胁。

    苏锦生怕自己被表象所迷惑,欢场女子或有难言之隐,不过大多数乃是好逸恶劳之辈,贪恋金钱奢华,不肯甘于贫穷,所以便用**换来虚荣;不过眼前这女子倒不似作伪,苏锦怎么看怎么不能将眼前这个如出水芙蓉一般的清雅女子跟人尽可夫的婊子联系起来,难道这女子的演技这么好?堪比后世的那位‘航康’市有名的女演员阿娇么?

    “莫哭莫哭,爷们拿你开心的,怎么就哭成这样,这样吧,陪我共浴,须得尽心尽力,弥补你适才的过错。”

    那女子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sè,被苏锦瞬间捕捉到了,苏锦觉得,一个女子能将自己冷艳的角sè扮演的如此惟妙惟肖,这绝无可能,除非这是个天才,苏锦越想越觉得其中有隐情。

    那女子将一根竹管上的木塞拔开,顿时竹筒里流下热腾腾的温泉水来,苏锦明白这定是在屋顶上有个大水箱,只需将温泉滚热的水提到屋顶灌满水箱,下边就可以像用自来水一样的方便,每个房舍都能享受到温泉浴了,至于如何保温,苏锦倒不愿花脑细胞去想,总之冯老虎必有办法,或随时更换,或炭火加热,哪怕在水箱上捂上大棉被也跟自己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小隔间的大木桶不一会便被热汤灌满,那女子掏出一支小布袋探手进去抓出一把干玫瑰花瓣洒在木桶的水中,瞬间花香盈鼻,中人yù醉。

    苏锦骂了声娘,这老货真他妈会玩,花样之多怕是赵祯也赶不上,当了皇帝却还节衣缩食,赵祯要是知道民间一个普通的地痞头子都会这么享受,怕是当场便要吐血三升。

    苏锦爱干净,这几rì倒是真没洗澡,天气太冷,自己住的地方逼仄也不太方便,此刻见了这桶好水,顿时浑身发痒,一把扒了外衣噗通一声跳了进去,那女子见苏锦连小裤都没脱就进了桶中,像只大蛤蟆一样的在桶里扑腾,脸上一红,背过身子,缓缓的除下身上罩着的薄衣。

    苏锦正在闭目赞叹这温泉水泡的舒服,猛一睁眼,就见那女子已经只剩亵裤抹胸了,又不好大声呼叫,忙连连摆手,示意她不要进来。

    那女子刚刚挽起发髻,转过身来,见苏锦又是摆手又是撇嘴,皱着眉头,露出疑问的表情。

    苏锦情急之下,用手指蘸着水在身后的墙壁上写下:“不要进来。”

    那女子沉思了一会,走过来蘸着水写道:“贵客不用奴家陪浴?”

    苏锦摆摆手口中大呼小叫着‘舒服’‘痛快’之类的话,蘸水写道:“我不是你想像的那种人,我看得出你也不是甘愿作此勾当的女子。”

    那女子面露感动,蘸水写道:“你是好人。”

    苏锦一笑,写道:“家有悍妻,无奈。”

    那女子噗嗤一笑,写道:“她不会知道。”

    苏锦心中一动,忙抑制住心猿意马,写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你穿上衣服,这般样子我会把持不住。”

    那女子羞红了脸,忙将衣物穿好,伸手拿了软刷帮苏锦搓洗身子,苏锦还是第一次让初次见面的女子在自己的身上摸摸捏捏,身子渐渐有了反应,忙拿着她的手,大声道:“你的手真软,身上真舒服。”

    另一只手写道:“不要这样,我想问你几句话。”

    那女子刚要说话,忽听隔壁咯的一声响,女子纵身一跃竟然跳进水桶之中,苏锦惊慌失措,赶紧起身想跳出去,却被那女子紧紧抱住,在他耳边道:“有人偷看,若是被他们发现是假的,奴家便完了。”

    苏锦赶紧保持不动,在她耳边轻声道:“谁在偷看?”

    “在你身后的墙壁上有个小孔,隔壁房间里有人在偷看。”

    苏锦装作不经意的一扭头,果见身后的墙壁山一个小小的圆孔,光线明暗晃动,显然是那边有人在晃动身体移动着偷看。

    苏锦伸手将放热水的竹筒上的木塞打开,用手忍住火烫压在竹筒口,利用水压形成一股喷溅的细细的水流,猛然往那小孔上一凑,热水激shè过去,就听啊的一声闷哼,侧耳细听,就听隔壁一片噼里啪啦的东西翻倒之声,有人低声嚎骂,墙洞格的一声响,光线一黯,显然是对面将洞口塞住了。

    苏锦收回竹筒,将木塞塞上,一只手被烫的通红,赶紧在空中挥舞散热,那女子一把拉过苏锦的手,张着小嘴呼呼帮苏锦吹气。

    苏锦这才意识到自己和那女子挤在桶中,女子单薄的衣衫浸湿几乎等同于**,两处凸点在苏锦的胸膛上挨挨擦擦,让苏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与此同时,下身直挺挺的怒起,直冲女子小腹。

    那女子惊觉异样,感觉到苏锦身体的硬度和热力,羞得红了俏脸,垂头不语。

    苏锦艰难低声开口道:“你还是出去吧,这样我可受不了。”

    女子蚊呐一般的声音道:“贵客,贵客若不嫌奴家身子脏,便……便……”

    苏锦忙道:“那可不行,举头三尺有神灵……”

    那女子一笑低声道:“家有悍妻是么?公子可知道,这是奴家第一次主动要求呢,那些猪狗之辈污了奴家身子,奴家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但奴家知道公子爷来这里似乎不是为了来寻欢作乐,奴家适才在露台上看到了你们用马儿拉开铁栅的情形,想必冯老爷是要用手段拉拢公子,求公子救了奴家出这火坑……”

    苏锦一惊道:“难道你不是自愿在此么?”

    女子抱住苏锦的头颈,在苏锦的耳边道:“公子爷,别叫奴家出去,这样其实说话更方便些,你我写来写去,又要说些掩饰的话,很容易露出破绽,奴家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只要你救了奴家出火坑,奴家会告诉你很多的秘密,一定都是你感兴趣的。”

    苏锦正yù说话,那女子凑上小嘴堵住苏锦的嘴巴,同时伸手向下在苏锦的身体上摸索,苏锦哪里还吃的消,赶紧推开她轻声道:“此刻可不是做这些事的时候,我一百多兄弟在外边等候,冯敬尧还在一旁窥伺偷听,哪来的心情。”

    那女子羞红了脸,低声道:“公子说的是,奴家轻贱之人已经渐失廉耻之心,这幅脏身子岂不污了公子么。”

    苏锦忙将她搂住,在她耳边道:“莫说此话,你若是真想出了这火坑,须得将你所知告诉我才是,此人根深蒂固,若无十足证据恐难以办到。”

    女子轻声道:“愿为君效劳,不过此刻却要假戏真做才行。”

    苏锦一惊道:“如何假戏真做?”

    女子一笑道:“没见过你这样的,倒似个君子摸样,多少人见了奴家恨不得吃了奴家,却只有你仿佛怕了奴家似的。”

    苏锦垂目不语,那女子轻声在苏锦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苏锦顿时恍然大悟,紧紧搂住女子,两人交.股迭颈,喘息呻吟声很快充斥房间。

第三六七章 他喜欢男人

    (难道本周红票能过千?就差最后一哆嗦了。)

    富贵楼一楼的一间房间内,冯老虎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两名肌肤胜雪云鬓高挽的少女用柔弱似花瓣一般的小手正在他的肩头大腿上揉捏。

    屋角四处坐着四个人,每人的面前都有一支直通楼上的竹筒,四人的耳朵凑在竹筒上正凝神倾听。

    房门‘砰’地被推开,一名大汉捂着红肿流泪的眼睛冲了进来,大嚷道:“师傅,您一定要让我要干掉这狗rì的,娘的,差点废了老子这只招子。”

    冯老虎睁开眼睛,带着寒芒的目光只在那人身上一扫,那汉子立刻便噤若寒蝉,低眉顺眼的不吭气了。

    “蠢货,滚出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这双狗眼原该被挖了去,叫你监视,可不是叫你名目张胆的窥伺;但凡能让我带进这楼里的都是些人物,今后对我们都有用处,你若坏了我的大事,别说你是我大徒弟,你就是我亲儿子,爷照样把你剁了喂狗。”

    那汉子嗫嚅道:“贼小子忒也jiān猾,我刚要看看他是否真的跟白牡丹在办那事儿,也不知怎地便被他发觉,一股子热水便喷了我一脸,若不是徒儿躲得快,今后可就要成独眼龙啦。”

    冯老虎摆手道:“去用冷毛巾敷上半rì,温泉水又非滚沸之水,岂会坏了你的招子,不过红肿疼痛几rì罢了。莫在这鸹噪,动静太大,上边也是能听到的。”

    “能听到才见鬼了,那小子早和白牡丹抱在一起**了,可惜了一朵好花,又被人给糟蹋了一次。”大徒弟舔着嘴唇狠狠的道。

    “被你玩弄便不是糟蹋?看不出来你倒是个多情种子,别以为老子不知道,这楼上楼下哪个女子你没动过?我不计较这些,但是你若是因此捻风吃醋,你便离死不远了,这些女子可比你有用,靠着她们的身子,我们才能在这扬州府高枕无忧,你可别怪师父说话直接,在师父眼里,她们的功劳可是比你大的。”

    那汉子堆上笑脸凑上前来,伸手帮冯老虎锤着腿道:“师父说的是,徒儿要不是跟着师傅,怕早就被官兵拿去了,哪能在此享福,徒儿早就把您当成亲生父亲了;虽然我辛五能此刻是没什么功劳,不过话说回来,师父您也事事安排的妥当,徒儿也只能跑跑腿听听差了,也没个立功的地方啊。”

    冯老虎劈头给他一巴掌骂道:“你自个儿没本事,倒怨老夫来了。”

    辛五能陪笑道:“谁叫咱们命好,摊上您这么个好师父呢,不过师父您放心,徒儿在此立誓,一旦有人yù对师父不利,徒儿第一个冲上去跟他死磕,掉脑袋也绝不含糊。”

    冯老虎眯眼笑道:“但愿你能记住今rì的话。”

    辛五能指天画地yù要发誓,就听东北角竹筒边监听的一人捂着竹筒轻声叫唤道:“虎爷,虎爷,上床了,干起来了。”

    冯老虎一骨碌坐起身来,快步走到竹筒边,将竹筒凑在耳朵上细听,竹筒内传来一男一女粗重的喘息声,夹杂着不知是痛苦还是快乐的呻吟。

    冯老虎移开竹筒嘿嘿笑道:“我当这小子是铁打的,原来是个小sè鬼,这么快便上手了,得了,便宜这小子了,五能,带人在楼梯口候着,这边白牡丹一说暗号,你们立刻冲上去将人拿在床上,不怕这小子今后不老老实实。”

    辛五能连声答应,出了房门招呼藏在房里的人手守候在楼梯口,监听的几人凑近竹筒等候白牡丹发出信号,终于竹筒里传出一声女子的娇.吟道:“公子,你不要这样,奴家可是良家女子,救命,救命!”

    监听之人立刻放开竹筒出了房门朝楼梯上辛五能一伙人打了个手势,辛五能大喝一声:“上!”

    十几名大汉手持木棍铁尺‘蹬蹬蹬’窜上二楼,径直来到白牡丹的房门外,辛五能一脚将门‘哐当’踹开,大喝道:“小贼,好大的胆子,居然敢jiān.yín我家妹子……”

    话犹未了却整个人僵在门口,只见苏锦衣衫整齐发髻光滑的站在门内,身上穿着白牡丹的女装,正捏着一张白纸摇头晃脑,忽见房门被踹开,愕然扭头道:“诸位这是……?”

    辛五能一把拨开苏锦冲进屋内,只见白牡丹衣衫整齐的坐在凳子上,手脚都被绑着,嘴巴里也塞着丝巾,正自呜呜挣扎。

    “你干什么你?他娘的,谋财害命么?”辛五能炸雷般的怒吼道。

    苏锦挑挑眉毛细声细气的道:“这位爷怎地这般无礼,我正自演戏给这位小娘子看,这小娘子看的正津津有味,你们怎么不敲门便冲进来了,真是不成体统。”

    辛五能一听苏锦说话的语气,浑身寒毛倒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厌恶的道:“你搞的什么鬼?”

    苏锦翘起兰花指将手中白纸往辛五能面前一亮道:“这小娘子写的好词本,本人见这词本jīng彩,戏瘾上来了,拿来表演给她看,这有什么不妥的么?”

    辛五能开口便要骂,门口传来冯老虎的声音道:“五能莫要造次,专使大人在此开心,你怎地私自闯进来了?混账。”

    辛五能急道:“师父,这厮进了咱家妹子的房间,徒儿以为他意图不轨,故而进来解救的,您瞧,妹子被绑在椅子上,口中还塞着丝巾,这家伙打扮的不男不女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冯老虎对眼前的情形也极为不解,看见苏锦的样子,他差点恶心的要吐出来,此人描眉画目,穿着白牡丹的衣裙,露着半截胸脯子,整个人就跟一个妖jīng似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专使大人,这是……?”

    “哼,冯老爷不地道,还以为你请我进这富贵楼是来找乐子,结果真败兴,本使正在兴头上,却被这莽夫进来打搅,罢了罢了,告辞了,原本是要和冯老爷商谈事情,但是本使现在心情恶劣,下次再来叨扰。”苏锦愤愤不平的嚷道,扯下身上的女子衣衫,团吧团吧在脸上胡乱擦了擦,扭身蹬蹬蹬的下了楼。

    冯老虎如坠云里雾里,不知道眼前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不能强行阻拦,只得追在后面高叫道:“专使大人留步,老朽看定是误会,留步啊,请留步。”

    “误会个屁,我看你们是成心的。”苏锦便穿衣服靴子边骂道,守在门前的两名女子上来纠缠,被苏锦一把推的踉跄数步,一边一个坐在地毯上,捂着臀部娇呼不已。

    苏锦穿戴整齐,一掀帘幕,外边阳光耀眼,光线shè入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冯老爷,我会再来的,你等着我。”苏锦**的丢下一句话,跨步出门,大声招呼来王朝马汉,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胡同口上马带着马军飞驰而去。

    冯老虎铁青着脸回到房中,怒喝道:“怎么回事?”

    辛五能一把扯开白牡丹嘴上的丝巾,白牡丹呜呜哭道:“义父,这人是个变态,他……他……”

    冯老虎喝道:“哭什么?他做了什么?说出来义父定去衙门告他。”

    “他……不喜欢女子,他喜欢……男人!”白牡丹似有无限委屈,扭着腰跺着脚,胸口一阵波涛起伏,惹得辛五能等人一阵大咽口水。

    “什么?怎么可能?那你发的什么暗号?”

    “奴家何曾发的暗号,那暗号是这变态之人说出来的,进门之后奴家百般手段,他都无动于衷,他先是要听曲儿,后又要沐浴,奴家想趁他沐浴之际诱惑于他,谁知此人不但不受诱惑反而拿热水烫奴家;奴家无奈,只得等他沐浴后再做计较,可没想到,沐浴之后,此人竟然穿起奴家的衣衫,还跟奴家说,他最羡慕咱们身为女子之身,还说什么女子是水,男子是泥,他要当那化泥之水,要找一个心仪的男子共度此生云云,奴家怕得要死,本想大声叫人,又怕坏了干爹的大事,只得于他虚与委蛇……”

    “那后来呢?他是怎么知道暗号的?”冯老虎目露凶光咬牙沉声道。

    白牡丹身子一哆嗦,抖抖索索的道:“后来他要奴家跟他演戏玩,要奴家扮男子,他扮女子,演一出什么红楼梦,奴家推说不会演戏,有不懂词儿如何演,他便发怒说我这定有词话本儿,要寻了出来照着演,于是翻箱倒柜的却被他将那张纸找了出来,看了之后大笑说那是个好词本,要奴家陪她演,奴家不依,他便将奴家手脚绑起塞上嘴巴,强迫奴家看他演戏,呜呜呜……这人变态的很,口作男女之声,全是yín词秽语,简直让奴家无法入耳,奴家……奴家……”

    白牡丹抖动双肩楚楚可怜的哭泣起来。

    冯老虎大喝道:“哭什么哭?爷在问你他是如何知道那暗号的?”

    白牡丹哭着道:“不都在那纸上写着么?”

    冯老虎缓步上前,挑起白牡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没事将暗号写下来作甚?哦,我明白了,原来你是和他串通好了的,也罢,爷这就让你尝尝背叛我的滋味,我手下的几百个徒弟个个对你垂涎,今rì便遂了他们的愿,我看你下边是铁打的还是钢铸的,能挨过这几百人的棒子,便算你福大命大,到时候爷会放了你,嘿嘿,到那时你便可以zì yóu了,这不是你心底里一直想着的事儿么?”

    白牡丹花容失sè,脸sè煞白,瘫倒在地。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268/ 第一时间欣赏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作者:大苹果所写的《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为转载作品,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介绍:
这是一个中国文人的黄金时代,文艺青年穿越北宋庆历年间;从此风生水起,成就一段极品人生。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