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大苹果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六八章 男主女配的超级飙戏

    一炷香的时间之前,富贵楼二楼最里边的房间内,苏锦光着膀子抱着八爪鱼一般缠在自己身上的**的女子,两人太过亲密,却是有些令人无法克制。

    苏锦的手也不自觉的在白牡丹的胴.体上游走,弄得自己也是yù.火焚身。

    白牡丹夸张的呻吟着,同时在苏锦的耳边喘息着道:“对,就是这般,莫让他们知道了破绽,现在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但是……不要停下你的手。”

    苏锦咬牙克制自己,喘息着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落入他们的手掌之中。”

    白牡丹咬着苏锦的耳珠道:“奴家没看错你,果真是个有情义的男子,第一句话不是问你感兴趣的事,而是……而是问奴家的姓名身世,奴家放心了。”

    苏锦将她缠着自己脖子的手臂略略扯的松开,道:“说吧……你放心,除非我不答应,只要我苏锦答应了的事,必然会想尽办法救你出去。”

    白牡丹道:“你叫苏锦么?是那个开仓放粮救百姓的苏锦么?”

    苏锦道:“正是在下。”

    白牡丹点头流泪道:“奴家这是走了运气了,苏公子答应救我,奴家必然是能逃出去了,奴家先在这里谢了公子,若非奴家身子污秽,伺候不得公子,否则似公子这般人物,奴家定不会放手。”

    苏锦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第二次问道:“你是谁?为何落入他们之手。”

    白牡丹道:“奴家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他们都叫我白牡丹,但奴家知道,我不姓白,也不叫牡丹,这是他们给我起的名字,一个肮脏的名字。”

    苏锦抚摸着她光洁的后背道:“你家在何处?”

    白牡丹发出一连串让人耳热心跳的呻吟声之后,轻声道:“奴家忘了家在何处了,只记得我还很小的时候,村子里来了一伙强人,杀光了所有的大人,坏人们在秸秆堆中找到了我,领头的那人将我拎上马背,从此我便在这扬州城啦。”

    苏锦默然无语,问道:“带你来的这个人是不是就是冯老虎?”

    白牡丹兀自沉浸在回忆中,轻轻的道:“村口有个大枣树,一到秋天上边满满的结的全是大红枣儿,兄长带着奴家提着小竹篮子去打枣儿;大兄的本事很大,其他人只能打下边的青枣儿,个头又小,还不好吃;大兄能爬上高高的树顶打下又红又大的枣儿来与我吃,那枣儿可真甜啊。”

    苏锦听得心中悱恻,但同时又很着急,此时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好在白牡丹很快恢复过来,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道:“瞧我,居然说起这些来了,他们一会儿就要上来拿你,咱们须得长话短说。”

    “拿我?”苏锦惊愕的道。

    白牡丹微笑着**的离开苏锦的怀抱,当着苏锦的面脱光衣服,擦干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苏锦吓得不敢看,只得扭头看着别处。

    “公子爷先出来,咱们坐到床上说,只要摇动床铺,发出正在欢好的声音,他们便不会怀疑。”

    苏锦依言从浴桶里起身,白牡丹拿着布巾帮苏锦上上下下擦拭一番,道:“他们给我一个暗号,只要我大声说出来,他们马上便会上来捉jiān。”

    “捉jiān?”

    “对,我是冯老爷的义女,他们会冲进来说你强暴冯老爷义女,然后逼你写下供词画押,然后再放你走,从此以后你便在他的控制之下了。”白牡丹轻描淡写的道。

    苏锦却差点吓得尿了裤子,太狠毒了,这个冯老虎简直是个魔鬼,可以想象,众多扬州官员一定曾在此楼中被捉了jiān,立下了字据,从此之后,变成了他御使的走狗;冯老虎便是用这种办法钓了一条又一条馋嘴的鱼儿。

    “不仅是奴家,这二楼之上,都是冯老虎的义女,我们身世都差不多,都是打小便不知从何处掳来,然后放在扬州最大的青楼《丽chūn院》中教授琴棋书画,还教授些教人难以启齿的伺候男人的花样儿,一直到十三岁,便被移到这座富贵楼中,这条老狗,认了我们做干女儿,可是我们每一个人的身子都被他糟蹋了,他还让他手下的那些小狗们随意的糟蹋我们,在皮鞭和打骂以及无尽的折磨中度rì,我们都是弱女子也无法反抗,只能认命。”

    白牡丹声泪俱下,泪蒙双眼,抱着双肩蹲在地上抖抖索索,回忆起那些噩梦的rì子,她依旧极度的恐惧和悲伤。

    苏锦不忍,上前搂着她的头,轻声安慰。

    白牡丹抱住苏锦的头颈轻声道:“抱我上床,咱们还得演戏。”

    苏锦伸手将轻飘飘的白牡丹抱起,白牡丹将头靠在苏锦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满足的叹了口气道:“姐妹们都认命,但是我不认命,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逃脱这个魔窟,我逃过,但是被抓回来差点打死,到后来我才明白,靠我自己是不可能逃出去的,于是我便留意是否有人能帮我。”

    苏锦轻轻点头,将她放在大床上,还没直起腰来,白牡丹忽然一把将苏锦扯得扑倒在她身上,小嘴在苏锦的脸上乱亲,同时纤手下探竟然摸上了苏锦的命.根子。

    苏锦一惊忙道:“你这是作甚?”

    白牡丹吃的一笑道:“做戏难道只是女子出声么?你老是不吭声岂不惹人怀疑?你这么害羞,还说家有娘子,奴家看你是小初哥一个。”

    苏锦被她的小手搓揉棒端,弄得直吸冷气,白牡丹揉捏的极有技巧,苏锦忍不住舒服的大哼几声。

    “这就对了,这样才是男女欢好的声音。”白牡丹露齿笑道,神态中竟然有着小儿女的娇憨天真之态。

    苏锦一把扯开她的衣襟,白牡丹惊道:“你要干什么?”

    苏锦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说罢埋首下去,在两方雪丘上吮吸不已。

    白牡丹顿时喘息连连,这回根本不是做戏了,而是情动之时的自然之声。

    苏锦移开大嘴凑到她耳边道:“你知不知道,扬州府有多少官员来过这里,有多少人屈服于冯老虎的手段之下。”

    白牡丹面sècháo红,眯着眼探唇在苏锦的嘴上亲了一口道:“那可多了,奴家也不能全记得,不过奴家的容颜在这楼上算是最美的,所以来我这里的都是些重要货sè,什么官员,脱了衣服都一样,一个个都是一副猪哥的样子,奴家看的都要吐;但是他们却就喜欢被我骂,久而久之,义父……呸呸,冯老狗认为奴家比较重要,所以渐渐也不再让人来折腾我,他自己便是想要,也需得看奴家的脸sè。”

    苏锦伸手搓揉着她的双丸,回应着她的小手的反击,道:“你能否列出名单出来,这样我便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白牡丹道:“你便不能垂怜奴家么?奴家虽是残花败柳,但是奴家的心是干净的。”

    苏锦皱眉道:“此时如何谈这些,救你出去之后岂不是更好?你不是说他们很快就要上来,到时候如何脱身还成问题呢,快告诉我名单。”

    白牡丹幽怨的白了苏锦一眼,将小手重重一捏,抽了出来,苏锦顿时龇牙咧嘴,但也拿她没办法,难不成自己也伸手过去回应她一把么?

    白牡丹跳下床去,一阵翻箱倒柜,拿出两张素笺和眉笔,飞快的在一张上边写下七八个名字交给苏锦,苏锦看也不看将纸条折叠起来,但全身上下光溜溜的除了一条内裤之外别无长物,一时没地方可放。

    白牡丹一笑,拿起插在墙壁上的一根长针,蹲在苏锦面前将苏锦的内裤一角的布轻轻挑开一条缝隙,将纸条塞进去。

    苏锦无声的挑起大指,表示称赞她机敏,白牡丹脸sè一红,伏在他耳边道:“时间差不多了,还有很多的事儿怕是来不及说了,那暗号是‘公子,你不要这样,奴家可是良家女子,救命,救命!’,我只要这么一喊,马上他们就会上来,至于如何能让你脱身,奴家便没办法了。”

    苏锦凝神思索,轻轻伏在耳边将自己的办法告知白牡丹,白牡丹微微一笑,道:“亏你想得出来,不过你不怕传出去与你名声有损么?”

    苏锦笑道:“这事古来有之,有人甚至视为风雅,男风之事算不得什么污点,即便是污点,此刻也顾不得了;只是我担心他们会为难你。”

    白牡丹咬牙道:“他们的手段奴家又非没见识过,岂会怕他们刁难,奴家只有办法应付。”

    苏锦点头道:“那我便依计而行了,你放心,这一回我不把此人连根拔起,救了你出去,岂非辜负了咱们今天的一番交心。”

    白牡丹轻声道:“苏公子心里知道便是,奴家祝你早rì擒贼,救了奴家出去。”

    苏锦一时情动,凑上去搂住她深深一吻,之后翻箱倒柜折腾一番,命白牡丹用眉笔在素笺上迅速写了几行字,又穿上白牡丹的衣物,胡乱描眉画目一番,随后将她手脚绑住,塞了纱巾入口。

    左右端详一番,在无破绽之后,捏了嗓子凑近窃听的洞口叫道:“公子,你不要这样,奴家可是良家女子,救命,救命!”

第三六九章 风中的白牡丹

    “说!这纸上的暗号是不是你写下来的?否则他怎会知道这是暗号?”冯老虎指着白牡丹冷冷道。

    白牡丹瘫坐地上,眼泪汪汪的点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个贱人,吃里爬外的贱货!”冯老虎挥起巴掌便要打。

    白牡丹往后一缩身子哭道:“奴家根本没有写给他,这是奴家很久以前写下的,放在抽屉里便忘了,谁知道被这个不男不女的变态给翻了出来,把上面的的字当着戏词来念了,奴家可不是有意的。”

    “呸,有那么巧的事儿?即便是你很久以前写下的纸条,我来问你,你写它作甚?”

    “奴家有段时间跟义父拗着来,不愿意招待客人,后来义父的一番教训让奴家清醒了过来,说老实话,奴家实在是怕了义父的皮鞭子,所以便提醒自己要记得乖乖的听话,因为怕自己给忘了,所以将这暗号写下来一字不漏的背了一天,后来随手一丢,怎么就被这人给拿出来了,奴家哪知道会这么巧?义父您大人大量,饶了奴家这一回吧,以后再不敢写什么东西了。”

    白牡丹哀哀哭泣,爬过来抱着冯老虎的腿苦苦哀求,冯老虎一脚将她踢出老远,骂道:“有那么巧的事儿才怪,你当老夫是随便你欺骗的么?”

    白牡丹捂着胸口疼的喘不过气来,辛五能看着心疼,忙道:“师父,消消气,白牡丹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勾结外人,她脾气曾经是很倔,也曾经不按照我们的吩咐说暗号,怕是后来打怕了就写了纸条提醒自己,谁知道碰巧便被那小贼给翻了出来,那小贼随口这么一念,咱们这不就都上当了么。”

    冯老虎劈头给他一耳光道:“你倒是多情种子,倒来替她讲情?你担保?”

    辛五能捂着脸尴尬不已道:“徒儿怎敢担保,只是说这理儿罢了。”

    正在此时,门口红影一闪,一位身着红袄的妖艳女子走了进来,扬着嗓子道:“冯爷,这是生哪门子气啊?不就走了个小子么?这小子灰溜溜的走了,岂不是落个干净,省的他在这横眉瞪眼的又是拆栅栏又是喊打喊杀的,您倒生气气来了。”

    冯老虎邹眉道:“去去去,躲一边去,这里没你的事儿。”

    那女子眉毛一横道:“吆,怎么没我事啊?这些姑娘可都是打小由我米花娘调教出来的,几年时间,就是小猫小狗也有个情分,送到你这来天天给人糟蹋,不高兴了还喊打喊杀的,奴家说一句怎么了?我呸!下次有姑娘来找别人帮你调教去,奴家跟你划清界限。”

    冯老虎怒道:“你知道个屁!那小子是京城下来的粮务专使,这次来咱们这儿就是来兜我老底的,若是被他将咱们的粮食都给挖出来,咱们全部都要被砍头的,那小子最近被我们放出的风声迷惑,还以为跑马地和东城柳枝儿胡同是咱们的粮仓,来这里是要探探我的口风,这一次没能套上他,他还是要继续跟咱们作对。”

    那名叫米花的女子跺脚道:“那和奴家有屁的干系,你们男人家的事情搞砸了就都来怪女人,奴家问你,这粮务使是京城派来的,跟白牡丹以前是相识?”

    冯老虎道:“当然不认识,认识了还能让他们见面吗?”

    “着哇,既然不认识,是你将人领到白牡丹房中,呆在一起没半个时辰,而且你们还凑着缺德的贼耳朵在下边听床,白牡丹有什么本事半个时辰就在你们眼皮子地下跟他勾搭起来背叛你?你也不想想,来这里的官员哪个有血xìng有担当?就是来寻欢作乐的,白牡丹就算是有背叛之心,难道会跟一个陌生之人说么?”

    冯老虎听着米花的话渐渐冷静下来,想想也确实不可能,自己的人全程监听,就听着两个人在上边翻箱倒柜的,本来想,既然办那事自然是没个安生的时候,却不料是苏锦在翻箱倒柜的找词本儿演戏,却将这个给翻出来了。

    “冯爷,奴家虽是妇道人家,连这个道理都能剖析的分明,你们倒是叱咤风云的汉子,只知道胡乱猜忌自己人,拿自己人撒气,奴家可不是护短,哪回那些货sè来不是白牡丹接待的多?给你立了功你们不念,这便一棍子打死,当真凉薄的教人齿冷,今后谁还铁了心的跟你办事儿?”

    米花兀自不肯住口,絮絮叨叨的连摔带骂;冯老虎不胜其烦,只得挥手道:“得了,你说的在理,成了吧?最近你这脾气可挺大的,都不像爷刚刚认识你那会的样子了,得了晚上我去你那,爷听你好好唠叨唠叨。”

    米花横了冯老虎一眼骂道:“去你的,老东西又想折腾奴家。”

    冯老虎嘿嘿笑道:“一把钥匙插一把锁,爷这把钥匙还就服您那把锁,你是爷的克星,成了么?”

    边上的徒弟们纷纷哄笑起来,辛五能凑趣的道:“师父,你的钥匙是合米花娘上边的那个锁孔还是下边的锁孔啊?”

    米花甩手一个爆栗子骂道:“小兔崽子,敢跟你老娘说这话,你皮痒了不是?”

    众人大笑,冯老虎一挥手,趁机带着人纷纷离去。

    米花待冯老虎等人下了楼梯,脸上笑容敛去,赶紧跑过来扶起坐在地上的白牡丹,看着她胸口的一片乌青,心疼的啧嘴道:“这帮没人xìng的,好好一个人又下这么狠的手,这帮人个个不得好死。”

    白牡丹眼中擒泪,咳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轻声道:“米花姐姐,多亏你救了奴家,不然奴家怕是就要死在这里了。”

    米花恨恨的道:“天杀的狗才,他们会遭报应的,你也真是,没事抄个字条作甚?平白无故引来一场祸事。”

    白牡丹道:“奴家错了,奴家再也不敢了。”说罢艰难的撑着身子刚起来一半又疼的伏在地上。

    米花冲着廊上骂道:“一帮小蹄子们还不来帮忙作甚?她的今天便是你们的rì后,还躲在后面看热闹,还不来帮忙?”

    脚步悉嗦声中,七八位脸sè煞白的女子快步跑来,七手八脚的将白牡丹扶起来放到床上。

    冯老虎这一脚踢得实在是狠,一个全身武艺的男子踢出的一脚,连成年壮汉尚且受不了,更何况白牡丹是个纤弱女子。

    白牡丹刚躺在床上便是一顿痛彻心扉的咳嗽,转头往铜盆里一吐,一口鲜红的血像一朵艳丽的红花,盛开在铜盆内,众女子惊呼出声,面面相觑,面无人sè。

    ……

    苏锦带人迅速敢回府衙,一路上谁问他也不开口,他打定主意,只要是有扬州的属官或者是衙役官差们在场,他将不再说一句关于冯老虎屯粮的事情。

    他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受了冯老虎的控制,可以想象,冯老虎不仅是用美sè抓住了把柄,而且一定也是用钱物将这些人牢牢的捆绑住,那富贵楼的几处题名,都是扬州官员所题,这就说明,这些官员们已经是和冯老虎关系非常的密切,甚至有可能已经荣辱与共合二为一了。

    苏锦命赵都头带着兵马自回兵营休整,自己匆匆回到府衙自己的住处,将短裤里塞着的纸条取出,细细的看了一遍,长舒一口气,在上面还没发现自己熟识的宋庠和潘江、卫都头等人的名字,但苏锦已经不敢相信他们了,其余的七八个名字自己一个不识,苏锦将他们的名字牢牢记住,将纸条放入火盆中烧毁,然后换上普通衣衫,出了府衙直奔西城悦来客栈而去。

第三七零章 悦来客栈

    (十八号了,弱弱问一声,大家有多余的船票么?)

    悦来客栈就在西城门内,和城门相聚三条街巷。

    扬州城经过前面数十rì的灾祸,就像一个正当盛年的汉子,忽然被一场大病给砸倒,虽然有名医妙手,但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要想恢复生气,怕是还需数月乃至年余的调理。

    客栈开张也是响应粮务专使苏大人和府尊宋大人的号召,本来掌柜的并没打算能招揽到生意,但是自打专使大人将粮食运进城内之后,客栈也跟着时来运转,专使进城的当rì,便有人一张口便将客栈包下,给的价格还相当的不菲,这可让掌柜的嘴巴乐开了花。

    客人的要求倒也简单,楼上楼下不准有其他的人入住,只留几名伙计照顾牲口烧水跑腿便罢,其他的事务一概全部不用插手;另外特别关照的便是,挂上客满的牌子,莫多嘴,莫打听;只要能做到这些,房钱便双倍给付。

    掌柜的岂有不依的,扬州城满目疮痍,自家的生意首先有起sè,那是求之不得之事,而且看那住进来的几名蒙着面纱的女眷,也绝不是打家劫舍的强人,倒像是官宦人家的家眷,更加的将心落到肚子里了。

    苏锦青衣小帽,打扮的跟街头上的贩夫走卒一样的普通,从客栈虚掩的门里钻了进去,正在柜台上托腮打瞌睡的掌柜的被脚步声惊醒,看见来了客人,忙起身道:“这位客官,您是要住店?对不住,小店住满了,门口挂着牌子呢。”

    苏锦道:“我是来会客的,就找你这住着的客人。”

    掌柜上下打量苏锦,皱眉道:“您可别介意,这儿住的客人可是吩咐了,不叫外人打搅。”

    苏锦微笑道:“我知道,烦你进里边通报一声,便说姓苏的来找便是。”

    掌柜的看着苏锦的寒酸样,心道:好大的口气,报个姓氏人家便见你?口中搪塞道:“客人没吩咐,你又没和人家约好,在下可不敢去叨扰。”

    苏锦不再理他,迈步往里走;掌柜的赶紧拉住斥道:“你这厮怎么回事,怎么地胡走乱闯?你还当是前几rì城里乱哄哄的那阵子么?告诉你,朝廷派了苏青天下来就是整治你们这些坏胚子,要是再不出去,在下便报官拿了你。”

    苏锦哈哈笑道:“苏青天?他是我熟人,你叫了他来我也不怕。”

    掌柜的大急道:“恁般无赖作甚?看你这打扮也不想是个能认识官儿的人,长得倒是眉清目秀,怎地不学好,张口谎话连篇;小黄、小孙,拉了他轰出去。”

    两名窝在墙角烘火的小伙计立马虎视眈眈的走了过来。

    苏锦心中大乐,笑道:“看来这苏青天到了扬州,倒给你们壮了不少胆子嘛,你认识他么?”

    “开玩笑,怎地不认识?告诉你别吓着,苏青天的二舅母的小侄媳妇的大哥是我的兄弟,咱还和那苏青天见过面呢。”

    苏锦皱眉回想,怎么也没印象见过此人,掌故的得意道:“怕了吧,快走吧,咱也不为难你,但是你若想在扬州干些什么勾当,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心,苏青天一来,咱们扬州城里便是一片晴天,肮脏勾当莫要想了。”

    苏锦哈哈大笑,心里也有些得意,原来自己在扬州百姓们的心中的形象真的很不错,听得出来,那掌柜的对自己的崇敬之意也是真心实意的,也不想跟他纠缠太久,笑道:“感谢掌柜的说我的好话,本人便是苏锦,来这里确实是会客的。”

    “哈哈……”

    “嘿嘿……”

    “笑死我们了,瞧你那贼眉鼠眼的样儿,也敢冒充苏青天……呵呵呵。”

    掌柜的带着两个伙计笑的打跌,指着苏锦的鼻子脸看了又笑,笑了又看,仿佛苏锦脸上长着三只猪鼻子一般。

    “靠……”苏锦大翻白眼,争辩道:“我真的是苏锦!”

    “别逗了,有意思么?”掌柜的扶着桌子笑的浑身肥肉波涛滚滚:“这位兄弟,您是来逗我们解闷么?你怎么知道咱们正闷的无聊?”

    “掌柜的,怕是街头上最近流浪的百姓,据说最近南城来了几个会上门说笑话演滑稽戏的,无非是讨些饭吃,我看八成是干这个的。”一名小伙计稍有介事的道。

    掌柜的点头道:“有可能。”伸手子啊兜里掏出一文钱塞到苏锦手里道:“拿着,你的笑话真的很好笑,咱们还真被你逗乐了,不过这样的笑话可不能常说,若是被衙门得知,可是会拿了你作招摇撞骗论处的。”

    苏锦yù哭无泪,急道:“我他妈的真的是苏锦。”

    “嘿……你这混蛋小子,还嘴巴不干净,滚,快滚!”掌柜的翻脸了。

    苏锦也不搭理他们了,迈步往里闯,掌柜的跟两个小伙计赶紧拉手抱腰的往外拖他。

    苏锦直着嗓子大叫道:“娴儿……!柔娘……!张龙你这混帐小子,还不快出来,这掌柜的几个脑袋被驴踢了,你们还不快出来接我进去。”

    “呸,老子看你才是失心疯了呢,真晦气,大白天碰见个做白rì梦的,居然冒充起钦差苏青天来了;这回非把你送到官府去挨板子不可。”

    四人一番角力,大冬天的都穿得厚实,圆滚滚的不好用力,都累得浑身臭汗,正不可开交之际,大堂后门帘幕掀开,小娴儿探出半张俏脸好奇的窥视。

    苏锦一眼瞥见,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叫道:“娴儿……娴儿!快来救我,这三个家伙疯了。”

    掌柜的兀自扯着苏锦的领口,气喘吁吁的道:“你才疯了呢,惊扰了客人,瞧我不给你好看。”

    小娴儿赶紧跑过来,看着四个人抱成一团的样子,诧异道:“公子爷,您这又是什么新奇玩意儿?四个人挤油渣子取暖么?”

    苏锦喘着粗气道:“姑nǎinǎi!你看这像是玩儿么?”

    掌柜的一听那句‘公子爷’立刻傻眼了,停下手指着苏锦问小娴儿道:“姑娘,你们真认识啊?”

    小娴儿道:“当然认识了,他是我家公子啊,你不认识他?他可是你们扬州百姓的大恩人,你们口中的苏青天啊。”

    “哎呦我的娘哎!”掌柜的腿一软就跪倒了,原来真的是正主儿,这下可糟了大糕了。

    两个入戏太深的小伙计尚在死命拖着苏锦往后,苏锦抱着廊柱被扯得身子一动一动的,两腿乱滑。

    掌柜的探身一人一巴掌道:“别拽了,真的是苏青天,这回咱们可是冲了大忌了。”

    苏锦终于从惊涛骇浪中得以平静,一脑门子全是汗,这他妈的比偷头牛还辛苦,看着面前跪的跟蜡烛尖子一般的三人,喘气道:“罢了罢了,以后看清楚点,别下回我再来,你们又来这么一出,你们受的了,我这小身板可吃不消。”

    掌柜的磕头如捣蒜,忙道:“不会了不会了,苏青天一表人才,目若朗星,浓眉大眼,相貌堂堂,小人过目难忘,下次见面,便是抠了我这对招子也能知道是苏青天到了。”

    苏锦翻翻白眼道:“这会子又相貌堂堂了,刚才不是说我贼眉鼠眼么?”

    “小人们该死,贼眉鼠眼的是小人们。”掌柜的赶紧连抽嘴巴带磕头。

    苏锦道:“关上客栈门,不准跟任何人说起我在这,要是教人知道了,仔细我真的拿了你们。”

    三人不敢吭声,只是磕头,苏锦揉揉生疼的肩膀,一拉小娴儿,直奔客栈后堂而去。

第三七一章 迷雾

    苏锦蓬头垢面的上了后堂客栈二楼,身后的小娴儿看他一眼便捂嘴笑个不停,苏锦被她笑的火起,一把将她按在楼梯扶手上伸嘴便亲,吓得小娴儿花容失sè,忙捂嘴指指楼上,苏锦坐了个恶狠狠的抹脖子的表情,小娴儿这才吐吐舌头,收起笑容。

    “是娴儿么?刚才是苏锦在叫么?”楼上客房内晏碧云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小姐,是苏公子,您的耳朵真好使,这么远一听就听出来了。”小娴儿笑嘻嘻的道。

    苏锦掀起帘子迈步进了客房,房间里显然经过一番整理,熏得香喷喷的,被褥蚊帐也都焕然一新,喜爱洁净的晏碧云能住在这样简陋的客栈中已经殊为不易,肯定是要好好装扮一番。

    屋内两只软椅并排放着,软椅前一盆炭火烧的通红,躺椅上晏碧云和柔娘见苏锦进来了忙要起身行礼,苏锦忙摆手道:“不用起来,坐下坐下。”

    晏碧云和柔娘张着小嘴指着苏锦半天说不出话来;苏锦愕然道:“怎么了?”

    “你怎么搞成这幅摸样?看看头发乱的,衣服也扯破了多处,跟人打架了么?”晏碧云问道。

    苏锦挠着头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晏碧云等三人捂嘴笑个不停。

    “你们选的这家客栈还真是严实,这三条看门狗,比真狗儿还诚实,瞧瞧我这一身,好不容易才让王朝给我弄的这身破棉袄,这下子连老棉都给拽出来了。”

    “不要这么说他们,他们也是按照我的吩咐做事,严实点不好么?也省的他人风言风语。”晏碧云笑道:“娴儿,给公子爷梳理好头发,咱们不是给他带着衣服么?拿出来换上,怎么看着像个小老头似的。”

    小娴儿忍住笑,拿起木梳子将苏锦按在凳子上坐下,打散他乱糟糟的发髻帮苏锦梳理起来,柔娘从软椅上起身在屋角的箱笼里翻找出一件宝蓝sè的棉长衫出来让苏锦给换上。

    收拾停当,晏碧云道:“苏大专使不忙你的大事,怎么地有空乔装打扮来奴家们这里坐坐?事儿办的还顺利么?”

    苏锦端起案上不知是谁喝了一半的残茶吸溜了一口,道:“别提了,棘手的很。”忽然伸舌咂嘴道:“这茶什么味?”

    晏碧云红了脸,道:“娴儿帮苏公子沏杯茶来,怎地端起来就乱喝,那茶是奴家喝的,是药茶,自然有些药味。”

    苏锦忙道:“药茶?你生病了?”

    小娴儿端着茶杯走来,接口道:“公子爷不关心我家小姐,这都三天了,也没过来看一眼,小姐的喘症一到寒冬腊月便犯,这不,拿了药丸泡茶喝,调理调理的。”

    苏锦忙起身道:“该死……我可真的不知道碧云有此症,不过什么药能和茶混着吃,这不药效全被茶给中和了去么?”

    晏碧云道:“中和?”

    苏锦道:“我的意思是说,听说茶水和药一起吃会将药xìng冲淡,效果不好。”

    晏碧云微笑道:“无妨,这药丸是伯父大人遍访名医寻得,本身便是清肺之物,须得以茶为引,可不同于一般的药,你就别cāo心了,说说你的差事如何,怎么个一言难尽。”

    苏锦走过去凑在晏碧云的脸颊边看看是否有不正常的红晕,有探头将耳朵贴在她的后背上听听她的喘气声,基本排除了是肺结核的可能,大概就是普通的支气管炎之类的病症,到了冬天的时候就会发作,这种病后世也没有良药,只能调养,好在倒也不是什么非常严重的病症,这才放了心。

    回身坐下,将上午去北口三里胡同的一番际遇统统说了出来,当然香艳的情节一带而过,总不能在三女面前将自己跟白牡丹的一番飙戏给全部说出来,徒惹麻烦。

    晏碧云蹙眉道:“如此说来,这扬州也和庐州一样,官商之间早有默契,相互勾结起来牟利?”

    苏锦摇头道:“倒也有些不同,庐州的是官商勾结,而这里的却是控制官员,你想想,扬州官员入那富贵楼中一定如我这般遭遇相同,我是运气好洞悉了其中的陷阱,而那些官员被冯老虎以捉jiān之名反咬一口,又被逼立下字据,今后为了保全自己还不是像个木偶一般的任人摆布么?这冯老虎当真刁滑,这些官员即便是落入陷阱,也绝对不会以此来提醒其他官员,因为那便等同于承认自己曾入此富贵楼中。”

    晏碧云点头道:“是这么个理,你打算怎么办?”

    苏锦揉揉额头,长叹一声道:“处处泥潭,我都快没信心了,大宋何时变得这般的腐朽糜烂,照这样下去,积重难返,怕是安宁的rì子不会太长了。”

    柔娘走过来,揉着苏锦的肩膀轻声道:“爷您可别泄气,做事哪有一帆风顺的,这半年多你碰到的事儿还少么?还不是全部趟过来了么?奴家相信没有什么事能难倒公子爷的。”

    小娴儿也道:“是啊,再说那白牡丹也怪可怜的,你都答应了人家要救她出来,怎么能泄气啊。”

    苏锦心头一暖,本来确实有些烦躁的心中顿时有了一丝力量,面对身边人的崇敬和信任,身为男人,没有理由,也绝不可以放弃,而且对于苏锦而言,这件差事打一开始便隐含着yīn谋的影子,现在军粮也动了,龙真也拿了,土匪也剿了,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后路可言。

    苏锦轻轻拍拍柔娘的小手道:“放心,你家公子爷可不是有始无终之人,我来这里是要跟晏姐姐商量商量,目前在扬州府我谁也不信,只能来听听自家人的意见。”

    晏碧云爱怜横溢的看了苏锦一眼,道:“奴家岂有办法,你要是问我商道,奴家倒还能指点一二。”

    苏锦道:“商道官道权谋之道,万道终有规律,其本质也是相差无几,无非逐利谋权罢了,也许你旁观者清,能给我启发。”

    晏碧云道:“那奴家便试着胡言几句,你可不许笑话奴家。”

    苏锦移到对面软椅上挨着晏碧云坐下,晏碧云脸上一红,心道:这家伙越来越不避讳人了,和自己之间益发的亲密,好在小娴儿和柔娘都已司空见惯,倒也不敢随便调笑。

    “你说那富贵楼的匾额都是宋知府题字,是否是怀疑宋知府也入其陷阱,对冯老虎屯粮之事知而不言呢?”

    苏锦摇头道:“我并不这么看,宋知府虽然迂腐,但我看他还是个至诚君子,在大事上绝不会和这种人同流合污;就拿开仓之事来说,他的表现彻头彻尾的是个只会按照朝廷教条办事之人,或者说是忠心耿耿之人,若说他不顾名节跟冯老虎这等恶霸结交,沆瀣一气,我实在是不敢相信。”

    晏碧云点头道:“奴家和你的看法相若,宋知府原是书香门第出身,几年前也曾官至副宰相之职,也正是由于他的xìng格迂腐不懂变通,这才被贬谪此地做了一方知府;伯父大人也曾对他有所谈及,对他的为政之能不甚了了,但对其人品才学均极为推崇,曾言‘宋公序人品刚正,大节不亏,才学斗量,今人富于其者寥寥;唯不能婉转变通,此其大弊,若非为政,而修撰史书,当成一代大家……’,总体而言,伯父大人对宋知府还是赞赏的。”

    苏锦心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认为此人去当太学山长和撰修史籍比较妥当,没想到晏殊也这么看。

    晏碧云续道:“其实题个匾额并不能说明二者有干系,宋知府喜好笔墨,有人若是别有用心欺瞒他,求他题个字也不是难事,宋知府或许自己都不知道被用在冯老虎的楼上,根据这一点判断宋知府和冯老虎有勾结,实在站不住脚。”

    苏锦道:“说的很对,我看宋知府怕是为人所利用,他那样的人被人卖了怕是还要替人数钱,不过即便宋知府和冯老虎没有勾结,扬州府中的属官恐怕也大多为冯老虎所腐蚀,这便是个棘手的问题了。”

    晏碧云道:“孤掌难鸣,你必须要有助力,扬州的官员现在还不知道事情已经泄露,若是知道了,怕是会集体发难,奴家现在担心的是,你开仓之事怕是冯老虎已经知道了,这样他便随时可能以此来要挟你,那便是个麻烦事了。”

    苏锦猛然想起那rì宋知府召集众属官要他们禁止说出开仓之事,那些官员中定然有冯老虎控制的人,然则这便等同于告诉冯老虎是自己动了官仓了。

    苏锦心头一阵烦躁,这个宋庠,简直糊涂透顶,当rì自己便觉得不妥,但这是扬州府的内政,自己也不能多加插手,再者当时也不知道冯老虎有这么大的本事,没想到平白留下一个尾巴攥在他人手中;现在唯一能期盼的便是,宋庠没有说出那官仓中是军粮之事,官仓是官仓,军粮是军粮,这两者的差别可太大了。

第三七二章 试探

    “如果他知道这件事,为何不以开仓为把柄来要挟我,反倒多此一举以美sè诱我入陷阱之中,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又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动的是军粮。”苏锦聊以自.慰的道。

    晏碧云叹道:“但愿如此,眼下的当务之急便是要弄清楚宋庠的态度,另外还要想法设法的知道究竟有哪些人已经在冯老虎的掌握之中。”

    苏锦道:“白牡丹给了我七个名字,但这不是全部,冯老虎投其所好,养了数名美艳女子,针对官员的不同的喜好让其入陷阱,人数定然不在少处。”

    小娴儿咬牙骂道:“这个腌臜的贼子,竟然想的出这么多肮脏的主意,公子爷,这回您可不能饶了他。”

    苏锦笑道:“放心吧,这种祸害,怎么也要收拾的干干净净。”

    转头对晏碧云道:“白牡丹说,但凡落入他掌握之中的官员都会被逼着写下字据承认入室jiān.yín冯老虎义女之事,冯老虎攥着这些字据便等于拿住了要害,如果我能将这些字据拿到手,一来可以解除官员们的后患,二来也可凭此让这些家伙为我所用,乖乖听我的。”

    晏碧云道:“你可不能胡来,存放这些字据的地方定然是冯老虎的重点防范之地,万不能以身犯险;而且你即便拿到这些证据也不能凭此来要挟他人,否则和冯老虎岂不是走了一条路了么?”

    苏锦哈哈笑道:“晏姐姐你多虑了,我只是在;理清思路而已,可不是马上便要去做,那冯老虎双掌可以抵住两匹骏马,让马儿不动分毫,是个武技高手,我不会傻到跟他硬碰硬的。”

    晏碧云道:“你知道就好,本来现在就麻烦事很多,你要是再乱来,叫我们该怎么办,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苏锦笑着起身道:“知道了,我也该回去了,先去找宋糊涂探探口风,时间不等人,这都腊月了,一个小小的扬州都没搞定,其他的州府怕是已经火烧眉毛了,不能在耽搁了。”

    晏碧云道:“吃了中饭再走吧,好久没和你一起同桌了,老掌柜带着杨小四和马汉上街去了,你不等他们回来?”

    苏锦摸摸她的脸蛋道:“等办好了这一切,咱们有的是时间在一起,中午本来就和宋知府说好了共进午餐,那龙真被宋知府给放了,我还要找他算账呢。老掌柜的回来这些事不要告诉他,明儿一早我来送他出城,庐州家里的事儿可耽误不得,这回柔娘跟着回去,扬州的事儿一了,我便回庐州见见母亲。”

    说罢俯身不顾晏碧云的反抗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又搂着柔娘和小娴儿每人来个嘴儿,脱下身上的新衣服,换上破破烂烂的旧棉袄下楼而去。

    晏碧云听着他的足音减远,轻声叹道:“真不知道伯父让你走这条路是对是错,这般身如转蓬,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儿,其实当rì在庐州的rì子,奴家反倒更喜欢。”

    小娴儿和柔娘若有所思,摸着被苏锦亲过的嘴唇怔怔的出神。

    ……

    扬州衙门内堂,宋庠笑容满面的殷勤劝酒,桌子上倒是有几盘好菜,看来宋庠是破例为了苏锦这个专使大人加了菜。

    “苏专使请用,这是五芳斋的梅花鸭,他们刚刚恢复开业,本府特地叫人去照顾生意,同时也让苏专使尝尝咱们扬州的特产。”

    苏锦笑眯眯夹起一块送入口中,嚼了几嚼只觉馥香满口,不由赞道:“果真是名不虚传,肥而不腻,入口芳香,皮脆骨松,肉味鲜美,好吃好吃。”

    宋庠呵呵笑道:“不错吧,本府也是第一次尝,说起来倒是借了专使大人的光了。”

    苏锦道:“知府大人这般节俭,传到皇上耳里定然是大加赞赏,那rì我进宫面见皇上,皇上赐给我的莲子汤里居然只有区区数颗莲子,皇上节俭的厉害,知府大人和皇上到是想到一起了。”

    宋庠停箸不食,叹道:“吾辈臣子无能,竟然让皇上如此,实在是心中有愧啊。”

    苏锦道:“无能的非是我等,再雄伟坚固的长堤之上,鼠蚁之辈凿穴开洞,也不免溃于旦夕,鼠蚁之辈不除,何来安定繁荣。”

    宋庠道:“谈何容易,吏治乃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事,岂是说说则可。”

    苏锦微笑道:“有那么难么?从全局而观之确然纷繁复杂让人望而却步,其实若是依在下拙见,每一部门,每一路,每一州府乃至每一县主官只要能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肃清吏治,则大局必清;譬如你这扬州知府,可知道自己的属下们是否有贪.腐,是否有枉私,是否有舞弊勾连牟利之事么?若是连你都不知,又怎能怪吏治糜烂,皇上只怕还是要过些清贫rì子了。”

    宋庠一惊,放下酒盅道:“专使大人似乎对我扬州吏治有所不满的样子,我扬州各衙运转正常,有司稽核也并未发现有何枉法之处啊。”

    苏锦举杯道:“大人何必多心,本使不过以扬州为例随口一说罢了,今rì本是要问大人龙真之事,我临去八公山之时曾下令将龙真绑在衙门广场的灯柱之上,粮食夺不回来,绝不准放他,不知是否是府尊大人将其释放,这叫我如何跟手下人交代?今后我还能调动手下之人么?”

    宋庠拱手道:“苏专使,这事确实是本府下的命令,你去八公山十余rì,按照你的命令,这般寒夜里绑在外边,慢说是十rì,便是三rì也挨不过去,龙真毕竟是禁军将领,若是冻死了他呢如何向枢密院交代,本府也是出于对你的好意才下此命令的。”

    苏锦冷声道:“这么说我倒要感谢知府大人的好意喽?龙真临阵脱逃,办差不利,死有余辜,便是冻死了他也是活该,皇上派他来协助我办差,他之生死已经交予我手,我又怎么会怕了什么枢密院,真真是笑话。”

    宋庠为难的道:“话虽如此,可是活活冻死他也不好吧,交予有司论罪刑处才是正途,专使以为然否?”

    苏锦道:“可是我听说这事儿好像不是你干的,而是你手下之人偷偷的放了他,而且此人现在并未收监,而是在某个地方喝酒吃肉舒坦的很呢,我算是回来的及时,否则,怕是他早就脱身遁去了。”

    宋庠忙道:“怎会有此事?提刑司沈得章是告诉本府要将其收监关押,等专使回来定夺,以免冻毙街头招来枢密院责难,本府一听是这么个理儿,于是便同意了,难道他并未将龙真收押么?”

    苏锦冷笑道:“收押倒是收押了,不过可不在你扬州大狱之中,而是在小石桥附近租了个小院,派些捕快看守,每rì大鱼大肉的伺候;我率人在八公山浴血之时,此罪魁祸首倒是逍遥快活。”

    宋庠一惊道:“真有此事?”

    苏锦道:“要不要本使带您去瞧瞧?若非我派人探听扬州屯粮jiān商之事无意得知,倒还蒙在鼓里呢。”

    宋庠大怒,高声朝外边叫道:“来人,唤沈提刑来见,本府要亲自责问他。”

    苏锦一把拉住道:“且慢,本使还有话要说。”

    这沈德章的名字赫然便是白牡丹提供的七人之一,苏锦岂容宋庠打草惊蛇,他还要进一步的弄清楚宋庠到底和这些事有无瓜葛,再做下一步打算。

    宋庠脸sèyīn沉,着实的生气,沈德章居然背着他这么做,实在是太没道理,说到底龙真也是罪囚,居然把他当做座上宾来伺候,换做自己是苏锦,也会生气;他的罪过导致粮食被劫,苏锦差点丢了xìng命才率人浴血抢回,可是龙真倒是没事人一般的躺在独门小院里舒坦,真是岂有此理。

    “你放心,专使大人,此事本府定给你一个说法,这沈德章到底意yù何为?本府一定要问个明白。”宋庠信誓旦旦的道。

第三七三章 旁敲侧击

    苏锦挥手叫闻讯赶来的两名衙役散去,拉着宋庠坐下道:“府尊大人,本使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本使只是提醒你,你的扬州城中怕是不像你所说的运转正常,人人廉洁奉公,有些人也许并没有你想的那样一心为公呢。”

    宋庠叹息道:“本府并没抱着让众人都和我一样过着清贫生活的奢望,本府只是希望他们能于公不愧圣上隆恩,于私保持品行端正不要作jiān犯科便行了,一样米食百样人,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也是正常之事,只是你担心本府下属作jiān犯科,却是多余。”

    苏锦道:“眼前就有一个沈德章,不知道的还不知有多少呢,府尊大人怎敢如此断言。”

    宋庠道:“沈德章这事本府并未查实,适才要去叫他来问话你又阻拦,本府未目见之事断不能凭你一句话便信了的。”

    苏锦气的够呛,自己阻拦他传唤沈德章倒成了他怀疑自己捏造的理由了。

    想了想,不能这么直接询问,此人脾气臭硬,须得迂回进击方可有收获,于是道:“府尊大人,非是我阻拦你传唤沈德章便是心中有鬼,而是我实在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而让府尊大人没有台阶下,况且我已命人监视那庭院,府尊大人若是有心可派人私服暗访,不信我,你总该信你派出去的人吧;只要那龙真不走脱,一切都不是问题。”

    宋庠道:“本府明白,本府也不是在怪你,只是本府对自己的属下有信心而已。”

    苏锦暗骂一声‘措大’,端起酒杯笑道:“还是不谈这些为好,好不容易扬州稳定下来,咱们该好好喘口气才是,来,干一杯。”

    宋庠点头道:“就是这个话,说起来扬州的事情倒还是仰仗专使大人的机灵,虽然有些出格,毕竟算是稳定住了,这一杯本府敬专使大人。”

    苏锦含笑谦逊一番,喝光杯中酒。

    宋庠道:“不过有一事本府要提醒你,你今rì去那冯敬尧的私宅闹腾去了是么?人家可是告状告到我这里了,说你带着马军差点拆了人家房子,还差点闹出人命;扬州城好不容易有安定的环境,砖石大人做事可要加着小心,别弄得天怒人怨,那便不好了。”

    苏锦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人告状到宋庠这里,忙笑道:“莫听他们乱说,拽塌了一扇铁栅栏门而已,手下都有分寸,断不会出了人命;午后我命人送些钱银去赔偿便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宋庠道:“对,赔些钱银,叫去的人说几句好话也就罢了,那冯敬尧可是扬州城大大有名的绅士,而且据本官所知,其人乐善好施,有贤达之名;本府上任之初,扬州府官道难行,这位冯老爷还曾出巨资协助本府将东门外官道修葺一新,在东门柳叶渡运河边还花巨资修建了码头,本府对他倒是有些感激,你查存粮归查存粮,但是可莫忘了人家的功绩。”

    苏锦心里一惊,这宋庠言语中透着对冯老虎的回护,是否说明宋庠真的是和冯老虎勾结到了一起了呢?

    “府尊大人怎么不早说,早说的话本使今rì也不会去为难他,这么个大善人我要是得罪了他,岂不是惹人非议。”苏锦开始小心翼翼的试探。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是办差,职责所在不得不为为之,扬州府中的大户都需要查一遍,可不能因为冯敬尧出资修路搭桥,修了码头,方便了百姓和漕运便不查他,知人难知心,清者自清,查一下证明清白岂非更好么?”

    苏锦迷糊了,这宋庠说的是真心话还是面子话,自己倒还真的不好判断了,看他脸sè不似是言不由衷,这事当真是一笔糊涂账。

    两人推杯换盏又喝了几轮酒,吃了些菜,苏锦将嘴巴一抹道:“今rì便到此为止吧,本使回住处歇息,酒有些上头。”

    宋庠酒量不小,尚未尽兴,笑道:“本府还要喝几杯,专使大人若是不甚酒力便请自便。”

    苏锦拱手离座,忽然转身装作不经意的道:“差点忘了,在下有件事想求府尊大人帮忙。”

    宋庠道:“何事?但说无妨,只要能帮上,一定帮。”

    苏锦笑道:“本使老家是庐州商贾出身,大人想必知道吧。”

    宋庠道:“商贾出身又怎样?英雄莫问出处,本府可没嫌弃你的出身。”

    苏锦没想到宋庠如此开明,倒有些意外,笑道:“谢府尊大人理解,本人家中开着生意,家母不愿子啊城中居住,嫌吵闹,于是在下便命人在庐州城郊外的庄子里起了一座宅院,如今宅子起好了,里边的一桩小楼就差一个匾额,押解家中粮食来救急的张老掌柜昨rì跟我提及此事,要我给那楼题个匾额带回去装裱;府尊大人知道,我那字简直上不得台面,若是堂而皇之的挂上去,岂不贻笑大方么?所以思来想去,知道宋府尊墨宝乃世人争抢yù据有之物,便想请府尊大人……”

    “要本府给你家老夫住的楼题个匾额是么?”宋庠笑道。

    苏锦嘿嘿笑道:“正是正是,在下唐突,不知府尊大人可否赐于墨宝呢?”

    宋庠呵呵笑道:“为母建宅造楼,一片孝意拳拳,本府岂能不鼓励?专使大人岁数不大,但总体而言,礼数上确是值得人敬佩的,不像当今世上时常耳闻之儿大弃母、娶媳妇忘娘的丧尽天良之事,简直是有违孝道。”

    苏锦翻翻白眼,居然把我跟这些人比较,草!

    “这么说府尊大人是答应了?”

    “自然要答应,何时需要?”

    “府尊大人要是方便的话便在此时题字如何?正好明rì一早,我家老掌柜回庐州一并将墨宝带走,岂非正好?”

    “也好,随我来书房,老夫这便题了便是。”宋庠点头道。

    两人起身来到宋庠书房中,苏锦亲自磨墨,宋庠摊开一张白纸,轻轻提起一只毛头如鸡蛋般大小的大毛笔,在清水中化开,歪头问道:“题个什么字呢?”

    苏锦笑道:“就题上‘富贵楼’三字如何?”

    宋庠一愣道:“富贵楼?这名字太过俗气,况用者颇多,虽寓意好,但不适合老夫人住处之意吧。”

    苏锦偷偷观察他脸sè,不动声sè的道:“这名字用的多么?怎地我在扬州府没见到有人用这个名字呢?”

    宋庠道:“本府依稀记得似乎帮人题过此匾额,也是富贵楼三字。”

    苏锦装作无意随口问道:“是谁请府尊大人题的?倒是和我想的名字一样。”

    宋庠皱眉思索,忽然一拍桌子道:“是了,时间久远倒有些淡忘了,你这一提本府倒是想起来了,我扬州通判郭大人曾说他一个亲戚贵宅落成,请本府帮他题字,也是题的‘富贵楼’三字。”

    苏锦静静道:“通判郭大人?郭品超大人么?”

    “是他,怎地,你们熟识么?”

    苏锦道:“不熟,只是知道他的名字罢了。”心道:白牡丹的纸条上若是没有这个郭品超,老子知道他个吊毛。

    “我看令堂大人居住之所就题个‘寿懿楼’如何?图个长寿懿德之意。”宋庠道。

    “甚好甚好,还是大人有品位。”苏锦摆手道,脸上却殊无笑意,直到此时,苏锦大致做了个判断,宋庠看来貌似跟冯老虎并无关系。

    虽然似乎有些冒险,但苏锦还是决定跟宋庠摊牌,时间不等人,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第三七四章 糊里糊涂

    宋庠挥毫泼墨,提笔写下寿懿楼三字,有小心翼翼换上小笔题上落款,盖上自己的书法专用的刻有‘伯庠’两字的私印,放下毛笔边擦手边歪着头端详墨迹森森的字迹;笑问道:“苏专使看,可还使得?”

    苏锦看那字迹骨架端正,格局得体,字中颇显风骨,由衷赞道:“宋府尊真是一笔好书法,难怪那么多人趋之若鹜yù得府尊大人墨宝为荣。”

    宋庠捋着胡子哈哈笑道:“读书之人,诗书为中,字乃为形,形外中内,缺一不可啊,否则岂能算得上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苏锦微笑道:“惭愧,在下一无是处。”

    宋庠道:“你不同,你尚未入仕,还算不得正经读书人;不过这只不过是老夫的一家之言,苏专使的文采本府早有耳闻,rì后稍有闲暇,还想跟专使讨论一番呢。”

    苏锦看他得意的样子,心道:读书人了不起么?瞧你那德行,被人蒙蔽尚不自知,还沾沾自喜,瞧老子踩破你这牛皮,看你还高兴的起来么?

    墨迹干透还需盏茶时间,苏锦走过去将书房门口伺候的小厮打发走,关了书房门走到宋庠面前。

    宋庠有些纳闷,这小子鬼鬼祟祟又不知道有什么话说。

    “府尊大人,我这里有件大事不知当讲不当讲。”苏锦迟疑道。

    宋庠道:“苏专使有话就说,何时变得这般矜持了。”

    “非是我矜持,我只怕说出来坏了府尊大人的好兴致,故而有些迟疑罢了。”

    “但说无妨,是否搜索屯粮之事?此事是不容易,不过在此事上本府倒确实帮不上你什么忙,你若是要找熟悉情况之人,本府命人叫扬州常平仓司范大人来听你调配问讯便是”

    苏锦笑道:“这个不忙,我要说的乃是关于府尊大人声誉的一件事,也是今rì方才得知,实在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宋庠讶异道:“关于我?本府一向洁身自好,会有什么声誉上的事?”

    苏锦道:“本人且为大人说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但求大人实事求是,因为这确实干系到大人的声誉,本使不得不慎重其事。”

    宋庠见苏锦说的郑重,点头道:“专使大人莫要卖关子,但说便是。”

    苏锦道:“适才我向大人求字,大人曾说帮通判郭大人题过一副‘富贵楼’的字副是么?除此之外可曾帮其他人题过相同的字?”

    宋庠道:“老夫虽于书法之道不甚jīng通,墨字也难与大家相媲美,但亦是敝帚自珍,等闲人等求我题字却是不允的,似‘富贵楼’这等俗不可耐之匾额,非实在抹不开脸面,岂肯随便题赠?便是专使大人,本府也是因苏专使解我扬州之困,感恩于心,故而一口应允。”

    苏锦点头道:“多谢宋府尊给在下面子,但是我却在扬州一处私人楼阁之上看到了大人亲笔题赠的‘富贵楼’匾额,这却又作何解释呢?”

    宋庠惊讶道:“私人楼阁?扬州府中的么?”

    苏锦微笑点头。

    “绝无可能,本府题赠匾额自己岂有不知,郭品超索字乃是他的一位亲眷私宅,其宅远在大名府,在扬州岂会有第二家。”

    苏锦道:“可是本人亲眼所见,那宅中主人也亲口说是府尊大人所赠匾额,这可奇了。”

    宋庠道:“谁家宅院?本府自己题字难道自己不知么?”

    “那宅院的主人便是大人口中的乐善好施铺路搭桥造福扬州的冯敬尧冯老爷,这回大人该想起来了吧。”

    宋庠一脸迷惘,皱眉道:“我和他素未来往,冯敬尧倒是托人邀约我几次,但我不喜与商贾大户结交,均予以拒绝,年节中冯敬尧也曾备了礼物送到我这里,但本府岂能要他的礼物,也一一退回,并不曾跟他深交,何来题字相赠之说?”

    苏锦细细观察宋庠的面孔,想从神态上找到宋庠说谎的佐证,但宋庠表情无辜,好像真的是疑惑不解的样子,心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位宋知府怕是被人给利用了。

    “如此倒也怪了,宋府尊给通判郭大人题过‘富贵楼’匾额,除此之外别无第二次,这匾额怎么跑到冯敬尧的私宅门楣上去了?难道冯敬尧便是郭大人的亲眷?这字便是为他而求?”

    “断无可能,郭大人乃岭南化州人氏,而冯敬尧据称是西京人氏,两地相隔万里,如何成为亲眷?况且本府就任扬州知府之时那冯敬尧早已在扬州定居十余年,郭大人乃是朝廷从化州属县县令任上调来与我同僚,两人之前根本没见过面,绝不可能是亲眷关系。”

    “这样啊……”苏锦假作思索道:“有没有可能,郭通判私自将你所赠之字转赠冯敬尧呢?或许他二人关系甚笃,冯敬尧又巴结不上知府大人您,所以通过这一手来充充脸面,让众人得知他和知府大人私交甚笃呢?”

    “这……岂有将他人题赠匾额转赠之理,再说冯敬尧挂了这匾额又有何用?本府于他并无私谊,即便挂了这匾额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嘛。”

    苏锦叹道:“府尊大人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做‘扯着虎皮做大旗‘么?如果一个扬州小吏见了大人的题字,心里会怎么想?府尊大人确实是和此人无私交,但他人可就不知虚实了;起码就我而言,当我一眼看到这块匾额之时,第一反应便是:府尊大人跟这位冯敬尧走的很近很近,以至于冯敬尧向本使提出什么小小的要求,本使也会看在府尊大人和他私交的面子上不加拒绝;说白了,这是在用大人的威信给他自己装脸面。”

    宋庠皱眉道:“可是,本府确实未曾题字赠与他啊?这冯敬尧这么做也未免太离谱了吧。”

    苏锦凑到宋庠耳边低声道:“这便是问题的关键了,对这位冯老爷你到底了解多少呢?你知不知道他都做了什么勾当呢?你知不知道冯敬尧在民间的口碑如何?”

    宋庠茫然摇头道:“本府岂会对一个不相干之人了解的那般的透彻。”

    苏锦道:“这便是大人的疏忽了,适才你又说冯敬尧乐善好施,为官府分忧,此人在扬州有头有脸,治下似这等头面人物,身为知府应该多多留意才是,府尊大人却根本不了解,这也未免有些离谱吧。”

    宋庠焦躁道:“本府心中可没将其当做头面人物看待,他和其他人一样,乃是我扬州治下之民,扬州治下数十万百姓,难道我还一一摸底不成?”

    苏锦彻底对他无语了,这个糊涂蛋,简直不可理喻,他的逻辑其实是不错的,只是过于教条,身为一方父母官,治下之民岂能一视同仁,扬州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焉能不排序分类,一视同仁那是屁话,你能将狮子和小白兔一视同仁么?小白兔会任你抚摸.玩弄,狮子却会在你的手还没碰到他之前便一口吞了你。

    苏锦冷笑道:“府尊大人,不妨跟你明言,本使已经抓到了冯敬尧勾结腐化扬州官员的证据,虽然不甚完善,但已经初见端倪;况且冯敬尧涉及屯粮之事我也有人证,本使只是怕此事连累到府尊大人,故而才跟大人推心置腹;如果宋府尊觉得我苏锦多事,那便当我没说过便是。”

    宋庠瞪着眼睛看着苏锦,迟疑的道:“你是说……我扬州官员和冯敬尧勾结起来屯粮牟利?”

    苏锦道:“是否勾结起来牟利我不敢断言,还缺少证据,不过在你宋府尊的治下,官员腐化被冯敬尧控制在手中倒是却有其事。”

    宋庠一拍桌子喝道:“苏专使,说话要讲证据,可不能信口胡言。”

    苏锦挥起巴掌‘啪啪’两声连拍桌子,同样大喝道:“醒醒吧宋府尊,别做你那治下清平的美梦了,你的扬州府衙已经千疮百孔,你的治下属官已经大部分为冯敬尧所控制,冯敬尧私屯粮食一百余万石,这些事你尚蒙在鼓里,你的题字高高挂在冯敬尧的私宅中,事情闹出来,你能明哲保身我苏锦把名字倒过来写!”

第三七五章 联手

    宋庠为苏锦气势所震慑,一时呆立无语。

    苏锦迅速的将今天上午去冯老虎私宅的遭遇全部说了一遍,最后道:“府尊大人,这冯老爷可不是你想象中的百姓一个,手下豢养徒弟五六百人,平rì散布扬州各行业,手脚插足各个市口,你去看看,扬州各大市口乃至最繁华之处最高的楼宇最好的铺面都是谁在经营;此人外号冯老虎,民间流传‘宁遇南山狼,莫惹扬州虎’,这扬州之虎便是指这位冯老虎,醒醒吧,不能再糊涂下去了。”

    宋庠颓然坐到椅子上,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本府一直得到的消息均言冯敬尧乐善好施,课税积极,每年扬州府的捐税他都是第一个交上来,从不拖拉,没想到竟然是这般人物。”

    苏锦讥笑道:“你的这些消息怕都是你的属下们跟你说的吧,一个个都是提线玩偶,敢说他坏么?”

    宋庠猛然站起道:“要是你说的是真的,岂不是说我扬州府很多官员都在那富贵楼中中了sè诱陷阱,成了冯老虎的帮凶了么?”

    苏锦道:“我也不愿意相信这件事,可是恐怕实情便是如此,以我亲身经历为证,难道宋知府还不信么?难不成我会在这样的大事面前撒谎不成?”

    宋庠叉着双手乱挥,来回疾走,口中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本官有负皇恩,治下居然出了这档子事,这……这叫本府如何是好?”

    苏锦鄙夷的看着他,一到事情临头,这位宋庠大人便如放了血的公鸡,只知道抖爪子,什么招也没有,学问再高有个鸟用?

    “府尊大人,先稳住神,本来他们在暗处,我等在明处,现在他们在明处我等在暗处,定有应对之策;只要你我齐心协力,还怕斗不过这个地头蛇么?至于你属下官员落入财sè陷阱,那是他们的过错,只要将他们全部拿问,将功补过,最多受个申斥,不至于受到重罚。”

    宋庠脸sè苍白,无助的看着苏锦道:“苏专使有办法么?咱们该怎么办?”

    苏锦道:“知府大人若想破此死局,就要听我的,我有信心将其一并铲除。”

    宋庠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忙道:“苏专使,本府一定听你的,你说该如何便如何,只要能铲除这帮丧德败行之人,本府绝不推诿。”

    苏锦一击掌道:“好,要的便是宋府尊的这句话,你我协力,应无问题,但在此之前,你不能表现出来,这帮人天天跟你在一起,一旦你的态度有所转变,定会被他们所感知,打草惊蛇之后,在想抓住他们就难了。”

    宋庠点头道:“做戏不难,难得是下一步该当如何。”

    苏锦道:“第一步便是要暗中查清楚扬州府到底多少官员涉及其中,摸清楚了这些人的底细,咱们才好进行第二步。”

    宋庠道:“你不是说那白牡丹给了你七人名单么?”

    苏锦道:“那可不是全部,仅白牡丹一人便有七名官员落网,那富贵楼上还有数名跟白牡丹一样培养sè艺用来引诱的女子,也就是说,这七人只是冰山之一角而已,实际人数或许超出数倍也未可知。”

    宋庠惨然无语,痛心疾首。

    “通判郭品超、仓司范成仁、提学候尚荣、提刑司沈德章均在这七人名单之上,还有三人分别是王大慧、周喆、孙有义;不知这三人是何官职?”

    宋庠差点要气死了,喃喃骂道:“孙有义这个老混蛋居然也在其中,他是我的师爷啊,跟了我十年,同我一起从京城赴任至此,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苏锦暗自摇头,宋庠身边跟了十年的人都成了冯老虎的眼线了,看来开仓那点事定然是瞒不过冯老虎了。

    “王大慧是押司长官,掌批驳查勘文书之职,周喆掌驳漕运司,这些人怎么都上了贼船了。”宋庠yù哭无泪。

    苏锦心头也是一凉,目前的七人名单之中,几乎扬州府的要害部门的首脑都被囊括在内,冯老虎的能量和胃口真是不小,这个家伙简直就是扬州地面上的掌舵之人,好在目前为止,军事部门中倒还没有出现一人,若是厢兵的两位指挥使都在其中,那事情就大条了;相比较而言,现在即便是扬州其他部门中的所有头脑均在其中的话,苏锦也不关心,他最关心的便是扬州军事的掌控权。

    “大人,要弄清楚全部人员的情况怕不是那么容易,不过这件事交予我去办便是,我只想请大人做一件事。”

    “什么事?快说。”

    “扬州厢兵人数大约有多少人?目前何人统帅?”

    “若说全部人数大约两千六百余人,统帅之责自然是本府,另设有两名指挥使,每人指挥十个都两千人,另有六百人乃是兵籍之户的乡勇,并非常驻之兵,需要时便召集使用。”

    苏锦道:“指挥使除了潘江,还有何人?”

    “另一名也姓潘,叫做潘石屹。”

    苏锦道:“现在的情形是,一定要将厢兵指挥之权抓在手中,有了这两千六百兵,任他们烧起天大的火,我们也能一举扑灭,您懂我的意思么?”

    “那我即刻命潘江和潘石屹来见我,嘱咐两人时刻戒备便是。”

    苏锦忙摆手道:“不可,你怎知此二人靠的住?”

    宋庠吓一跳道:“你怀疑他们也落入那老贼陷阱之中?”

    苏锦道:“现在除了你,我谁都怀疑,不能冒这个险,一旦让冯老虎知道我们已经察觉,你知道后果。”

    “那该如何做?”

    苏锦道:“找个由头,罢了这两人,提拔你觉得可信之人带兵,厢兵定要做到只听你一人号令才行。”

    宋庠啊了一声道:“好端端的如何罢免人家?再说也交代不上去啊。”

    苏锦道:“办法多的是,这两人便暂且委屈一下,你可以寻由头将他们暂且停职,命人为代指挥,又非免职,这样便不必报上去,待事情平息,与两人无赦便再解释给他们听便是;想必这两人也能理解。”

    宋庠想了想,咬牙道:“也好,目前也只有这么去办了。”

    苏锦微笑道:“办好这件事,事情便成功了一半,你总不希望我们一头要拿人,另一头有人通风报信吧。”

    宋庠点头道:“确为当务之急,但你如何能排查出谁是我们身边隐藏之人呢?”

    苏锦道:“这事很难,不过却难不倒我,事不宜迟,咱们分头行动,你的事今rì下午便要完结,我给您提个办法,查查饷银的发放,军队中有不成文的规矩,饷银发放下来,是要被当官的扣压贪墨一部分的,这事到处都有,大家都睁一眼闭一眼,但宋知府您要是较真的话,他们倒也没话可说。”

    宋庠哪里知道这些,嘴巴张的老大,这事要是真的话,倒是一个好的借口。

    “好,本府这就去办,另有一事本府有些忐忑。”

    苏锦笑道:“是否你怕咱们开仓放粮之事逼急了会被抖落出去?”

    宋庠叹道:“正是,这可是你我的最大把柄啊,捅上去就算现在军粮已经补仓,也是无济于事的。”

    苏锦道:“所以我等行事须得低调,在最后一击未发动之时,不可逼之甚急,等到一举拿下之后,这些人我自有办法对付。”

    宋庠不知道苏锦有什么办法能保证秘密不外泄,一旦拿住这些人,送往京城受审是绝对的,到时候难道这些人是会乖乖的不供出来不成?

    但苏锦一副胸有成竹之态,又不肯说,宋庠也毫无办法,现在只有靠这小子扭转局面了,自己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走下去,至于后面的事,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三七六章 人选

    苏锦回到住处,相比较而言,此刻的心情倒是放松了很多,最起码的一点,便是排除了宋庠的嫌疑,只要宋庠和自己站在一起,这件事便有可为。

    厢兵的控制权在手,便不怕他们作乱,眼下最缺的便是证据,苏锦本想立刻带兵将跑马地和东城柳枝儿胡同两处探明的粮仓之处给查封了,但忽然之间,苏锦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前几rì自己大张旗鼓的派人去查访,也曾动用了衙门里的差役,在知道了这位冯老虎的手段之后,苏锦本能的感到一丝不安。

    能够潜心编织出如此一张大网的冯敬尧会将百万屯粮的粮仓之处轻易的让自己探听出来么?这显然有些不合逻辑;而自己一旦带兵前去查封,若是什么都查不出来的话,冯老虎会毫不犹豫的动用手中控制的众官员对自己进行攻击,虽然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但是自己便会落于被动,失去了先手。

    最好的情形是,即便粮仓是假,自己也让冯老虎觉得是真,但是自己却不去动他,这样冯老虎会以为自己有所顾忌,或许这才是迷惑住冯老虎的一个办法;当自己查知真正的粮仓所在地之后,便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而苏锦今天上午先去北口三里的目的其实是认定了跑马场和柳枝儿胡同是藏匿之地,而按照朝廷的诏令,过了期限的屯粮之户是可以选择以每石三百文的低价粜售粮食给官家的;苏锦本想连哄带吓让冯老虎屈服,主动同意;现在看来,倒是歪打正着,没有直接去查封粮仓倒是个明智之举,否则如果一粒粮食都查不到的话,冯老虎会借机反咬,说他是冤枉的,自己没有证据在手,显然会极端的被动。

    但此时,查询粮仓倒并非当务之急,弄到那些官员们写下的沦为把柄的所谓强.暴良家妇女的证据才是第一要务,这些证据落入自己的手中,这些官员便都是自己的棋子了,到时候自有大用,可是这些证据想要拿到,何其之难。

    苏锦正在思索办法,王朝马汉从外边吵吵闹闹的进来了,苏锦上午回来之后换了衣服便出了门,两人一时不查竟然没注意到,也是苏锦有心避开两人,带着这两个货总是那么显眼,膀大腰圆挺胸叠肚的,自己实在是难以遁形。

    两人到处乱找,几乎找遍了扬州城也没找到苏锦,最后才想起来去悦来客栈,没想到苏锦早走了;在悦来客栈吃了中饭之后,两人这才急匆匆的回来,一路上两人兀自互相埋怨对方,一个说对方眼睛不好使,居然在眼皮底下丢了公子爷,另一个骂对方脑子不好使,丢了之后没有第一时间想到悦来客栈。

    “你这脑子,只配去像那城南武二郎一样给人拉车背货,你这吃货,干这些粗活倒也累不死你。”王朝骂道。

    “你好……你眼睛也被大鱼大肉给吃蒙住了,我刚去撒泡尿,你便把公子爷给丢了;你这双招子这么不管用,怎地不去大街上做个算命瞎子去,倒也饿不死你。”马汉毫不相让。

    苏锦苦笑不得的看着两人进了门,两人一见苏锦忙闭了嘴,笑嘻嘻的凑了过来道:“公子爷,你出门也不说一声,一个人出去多危险。”

    苏锦没好气的道:“爷是纸糊泥捏的么?那么容易便被人算计?”

    王朝赔笑道:“那倒不是,不过咱们在京城可是定了规矩的,爷不管去哪儿,身边最少要有两个贴身护卫的,公子爷这么一单溜,把咱们哥俩可急坏了。”

    马汉瞪大眼睛连连点头道:“嗯,是是,咱们哥两找了大半个城。”

    苏锦嗤笑道:“这会子又称兄道弟了?刚才还在互相对骂,现在又穿一条裤子了?”

    马汉笑道:“那是,哥俩没有隔夜仇。”

    王朝白了他一眼道:“瞧你能得,拽什么词儿,那是夫妻没有隔夜仇。”

    马汉怒道:“就你本事大,难道我不知道么?”

    苏锦眼见战火又起,忙喝道:“都住嘴,我要想事儿,再鸹噪都给我统统回庐州去。”

    两人赶紧住嘴,互相白了一眼不吭声了。

    苏锦缓缓道:“你们说怎地才能知道那冯老虎将官员们写的供词放在何处呢?”

    王朝眨巴大眼半天,才道:“这恐怕只有冯老虎才知道了。”

    马汉讥笑道:“废话,难道去问冯老虎‘喂,你这厮告诉爷们,你把证据放在哪了?’么?”

    王朝正待反驳,忽见苏锦一拍大腿道:“对啊,冯老虎这么jīng明,他藏东西的地方定然不会告诉其他人,怕是只有他一人知道,否则知道的人多了,官员们可不干,那样反而会让官员们破釜沉舟的举报他,这事恐怕还要问他自己。”

    马汉愕然道:“怎么问?冯老虎的身手,咱们三个也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三个也不一定能打过他,再说他行踪不定,就算是知道他躲在北口三里,也拿他没招;除非派大军去围剿了他。”

    苏锦啐了一口道:“怎么围剿?人家又非土匪,我等有何理由去围剿?上午之事已是出阁了,再来一次,怕不要闹得沸反盈天才怪;况且人家有五六百弟子,咱们手里有什么?一百五马军只是老虎打啊欠,样子吓人而已,指望他们,别想了。”

    王朝道:“他躲在北口三里咱们定无办法,只能等他溜了单或许才有机会。”

    苏锦沉思道:“不但要溜了单,而且要是毫无防备,这就需要摸清他的生活规律,怎生找个跟他熟识之人问问才知道。”

    王朝低声道:“不是有个名单在你手上么?悄悄找个官员拿此事威胁他,他们既然那么熟,应该会有所收获。”

    苏锦摇头道:“思路是对的,但是不能这么做;首先,咱们没证据,而冯老虎又攥着他们的大把柄,他们决计不会说实话,咱们又不能无凭无据的硬是要挟于他们,这便等于拿着一把想象中的刀抵着人的脖子,威胁要杀死他,你想他能怕么?再者,这些官员未必知道冯老虎的生活规律,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一种秘密的地下关系,不可能在明面上显得那般的熟络。”

    马汉道:“那就抓他身边的一个人来问问,这总可以了吧。”

    苏锦摇头道:“不好,弄不好会让他jǐng觉,最好是这个人既不是他的手下,又跟他熟悉,了解他的一些生活细节,问他又不会惊动冯老虎。”

    王朝马汉大眼瞪小眼,心道:哪来这么个人啊?

    苏锦眯着眼来回踱步,忽然歪头问道:“你们适才提到武二郎?南城的那个汉子?”

    王朝道:“是啊,那夜咱们还和宋公子一起去他家,公子爷还敲了宋公子一顿竹杠呢。”

    苏锦眼前一亮道:“我记得武二郎当时说我要是想买黑市米,可以去北口三里胡同内报一报一位叫什么人的名字便可。”苏锦皱眉苦思,一时想不起来。

    “叫盲三爷,是武二郎的东家。”马汉道。

    “对,就是盲三爷。”苏锦喜道。

    “公子爷又要独闯匪穴?”王朝骇然道:“这回可不成,那冯老虎可是认识你的。”

    苏锦愕然道:“我什么时候要独闯北口三里了?你当爷疯了么?”

    “那你干嘛提起盲三爷这个茬儿,你不是想乔装买米报盲三爷的名头去么?”

    苏锦叹口气道:“凭你的智商我很难跟你解释。”

    马汉嘿嘿大笑,得意的看着尴尬不已的道:“吃瘪了吧?还装小聪明,很明显公子爷是要去找这个盲三爷打听冯老虎的行踪,这么简单的事儿你都不知道。”

    苏锦笑道:“马汉这回说对了。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选择这位盲三爷呢?”

    马汉昂首挺胸道:“因为盲三爷是瞎子,瞎子看不清咱们长相,咱们不容易暴露,这样就算问不出来也没关系,盲三爷不知道咱是谁。”

    苏锦哈哈大笑起来,马汉道:“怎样,被我说对了吧。”

    苏锦指着他的鼻子笑道:“你的智商已经没有下限了,你们两半斤八两。”

第三七七章 抢来抢去

    汴梁南门外官道上,御史中丞欧阳修在侍卫马军的簇拥下出发前往扬州,方都头率五十名马军本是押解匪首沈耀祖来京,本以为来到京城可以稍微休息一番,却没料到京中发生的一切让方都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烦恼无比。

    苏锦临行前交代他,到了汴梁首先便要去三司衙门找晏殊,将犯人交给晏殊处理;方都头自然不敢怠慢,粮食被土匪抢走一事还要仰仗苏锦给他说好话,现在粮食夺回来了,也算是将功补过,不过对于苏锦,方都头已经由不屑转变为内心中极为佩服了。

    换做是他,或者换作其他任何人都没这个胆量单枪匹马上山,而且居然将匪巢从里边给端了,苏专使年纪虽不大,但是这个人身上似乎笼罩着一种光环,就像一个迷一般,教人猜不透。

    晏殊当然不会将犯人移交中书或者枢密院,这个功劳可不能为两府所攫取,这一点方都头清楚地很,对于他而言倒是没什么,自己所属的侍卫司其实便由枢密院管辖,而自己又被派往三司协助粮务专使办差,功劳不管是谁的,也少不了自己的,所以当晏殊命他将犯人押往开封府大牢收押,并依旧命自己看守之时,方都头并没有感到意外。

    可是,那天上午,呼啦啦来了一大帮子人,先是枢密使杜衍带着一帮人赶到开封府大牢要提走沈耀祖,顶头上司来提人,方都头自然无话可说,晏殊是说过,没有他的允许,什么人也不准探视审问沈耀祖,更别谈是提走犯人了。

    方都头虽然感到就这样让沈耀祖被杜衍提走,于晏殊那边决说不过去,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大了何止一级,枢密使大人是大宋所有军队的最高官长,虽然是名义上的,调动兵马还需要其他的手续,但是要弄死他这个小小的都头还是不费吹灰之力。

    方都头象征xìng的申辩了几句,换来的自然是一顿呵斥;听枢密使大人的意思,似乎已经知道马军把粮食弄丢的事情,话里话外都透着一种要追究他们责任的意思,方都头彻底怂了,最终只能目送杜衍将沈耀祖带走。

    可是枢密使刚走,后脚晏殊和欧阳修便急吼吼的赶来提人,方都头傻眼了,晏殊将事情了解清楚之后,指着方都头的鼻子便大骂,同时带着人手急追下去。

    方都头郁闷的要死,自己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都是他娘的大官,都是踩一脚抖三抖的货sè,自己谁也得罪不了,正自骂娘之际,手下的一名马军小队长的话提醒了他。

    “都头,咱们现在怎么办?这事怕是落不了好了,两头堵总不是办法,须得赶紧想个章程才是。”

    “去你妹子的,老子哪里有办法?都他娘的狠的跟土匪一样,老子能得罪谁?”

    那马军队长没有气馁,道:“三司大人带人追下去了,这要是追上了,怕是有一番纠葛,两边都带着兵,要是打起来可如何是好?咱们也脱不了干系啊。”

    方都头道:“那你说怎么办?”

    “不如咱们去瞧瞧去,实在不行咱们就把沈耀祖给抢回来,谁也不给,这样两位大人岂不是打不起来么?”

    “你脑子被驴踢了么?就我一个小小的都头,得罪一个已经是吃不消了,你还要我两个都得罪?我敢违抗两位大人的命令么?”

    “话不能这么说,现在已经是两边都得罪了,还能坏到什么程度?第三个人咱们是万万不能得罪了。”

    “谁是第三个?”

    “哎……苏专使啊,你怎么忘了他啊?既然枢密院和三司都要拿人犯,给谁都不好,又怕他们打起来翻脸,不如咱们便去抢人,就说苏专使说了,这是重要人犯,非圣旨不能提人,谁要是有皇上的圣旨,谁就来提人,否则我等是违背了苏专使之命,这样岂不是能平息纷争么?而且有人要是带了圣旨来提人,那一边也就无话可说,对于我等而言也脱了干系,虽然也不免让某些人不痛快,但是我等是按照规矩来,身正不怕影子斜,拿咱们也没办法。”

    “可以啊,老梁,这点子不错啊,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嘿嘿,这他娘的都是被逼的,实不相瞒,家里两个小妾成天闹腾,老子每次带个什么首饰回家,这两个小娘们吵着闹着都要抢,老子谁也不能得罪,便让夫人做主,夫人说给谁,那两个小娘们连屁也不敢放一个,久而久之,便悟出这么个道理来,找个能压得住的,什么事都能摆平。”

    “呵呵呵,真他娘的jīng辟,这一招老子怎么没悟出来,老子家里的娘们儿也都这德行,又不能偷偷的给,给了老二,她要是拿出来臭显摆,给老三瞅见,老三非跟老子闹个一个月不可,还是你这办法管用,夫人出马统统摆平,得罪了大老婆,都他娘的要滚蛋。”

    “是这么个理,咱们现在……”

    “统统上马,追回人犯,咱们马快,千万莫要伤人,提了犯人,把话说清楚便走。”马都头喝道。

    众马军呼喝上马,疾驰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远远便看见大街上百姓掩面遁走,跑的跌跌撞撞,篮子箩子满地乱滚,一片哭爹喊娘之声。

    方都头翻翻白眼,这两位爷真不够含蓄,看这样子果真是在路上便干起来了,连声催促手下飞驰上前,只见太平兴国寺门口的广场上,两拨人斗鸡一般的剑拔弩张,晏殊欧阳修正跟杜衍对着吹胡子瞪眼,嘴里嘚吧嘚吧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身后带来的随从个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那架势只要一声令下便会冲上去抢人。

    所有的人当中倒是沈耀祖最为悠闲,虽然吃了不少苦头披头散发脏兮兮的,但是却饶有兴致的笑嘻嘻的看着两帮人,嘴里还鼓动着:“光说话不打架,你们都是娘们么?啊哈哈,打呀,打呀。”

    方都头壮壮胆子,一声高呼道:“三位大人且住手!”

    五十骑滚滚而至,杜衍大喜道:“来的正好,替本官开道,协助本官将匪酋押回枢密院。”

    方都头挠头道:“枢密使大人,卑职不是来帮忙的。”

    杜衍愕然,晏殊哈哈大笑道:“杜枢密,看看,连你手下的都头都知道你私提人犯是不合规矩的额,你就莫要坚持了,将人犯交给本官吧,本官在皇上面前只字不提便是。”

    “我呸!我枢密院怎地无权审问人犯?这匪酋是我枢密院马军协助抓获,为此还伤了数十条人命,本官正是要问问详情,晏殊,你莫要阻拦本官办差。”

    晏殊嘿嘿笑道:“方都头,动手吧,人犯是从你手中丢的,现在还是由你交给本官为好。”

    方都头再次挠头道:“不好意思三司大人,卑职也不是来帮你抢回人犯的。”

    晏殊欧阳修也愕然,杜衍笑的捧腹,指着晏殊道:“你失心疯了么,居然指望我枢密院的人帮你抢人,咱们便耗着吧,一会功夫,我的人便会蜂拥而至,到时候看看是你们三司衙门那帮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文弱小吏厉害,还是我枢密院属下禁军厉害,哈哈哈。”

    方都头策马上前,对着张口大笑的杜衍拱手道:“枢密使大人,得罪了。”

    杜衍笑容凝滞,道:“干什么?”

    方都头大喝一声道:“动手,抢回人犯!”同时拱手道:“三位大人,得罪了,但卑职忘了说了,临来之时,苏专使交代卑职说,这匪首沈耀祖乃是极为重要之人物,谁要来提人,须得请圣上下旨,凭旨意提人审讯,卑职乃是皇上抽调协助苏专使办差,不敢不尊专使之命,请两位大人见谅。”

    在杜衍晏殊欧阳修惊愕的目光里,马军士兵轻易的便将沈耀祖夺了回来。

    方都头拱手道:“得罪了,几位大人莫要恼火,这是差事,卑职不敢马虎,大人们去请圣旨吧,卑职在开封府大牢恭候。”

    说罢掉转马头,带着众马军绝尘而去。

    晏殊、杜衍大眼瞪小眼,闹了半天什么没捞着,欧阳修笑道:“看来只有本人有这个权利提犯人了,我这便请旨去。”

    杜衍和晏殊都知道,现在案件的主审之权赵祯已经在早朝上全权交予欧阳修,唯有他才能请得动圣旨,其他人去都是白瞎。

    杜衍气的大骂:“苏锦什么东西,摆个什么谱儿,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晏殊笑道:“你还别说,他还真是个人物,杜枢密,本官衙门里事多,少陪了,咱们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了。”说罢手一挥,带人离去。

    杜衍气的牙痒痒的,一会大骂苏锦,一会大骂方都头,一会又大骂晏殊,折腾了半天,也只能恨恨离去了。

第三七八章 盲三爷

    不出众人所料,圣旨自然是欧阳修请到手,不仅如此,皇上还跟欧阳修单独谈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内容自然是不得而知,但猜也能猜得到赵祯是针对此案给了大致的方向。

    晏殊借汇报筹粮之事随后觐见了赵祯,但无论晏殊如何旁敲侧击想探明皇上的态度,赵祯均顾左右而言他,对和欧阳修的谈话以及对苏锦的态度讳莫如深,只是临了给了晏殊一句放心话。

    “晏爱卿,苏锦此人是有些本事的,你举荐他也并未辱没你的眼光,光是粮食被抢之事,他能置生死于不顾率兵掀翻匪巢,便说明他是个有担当有能力之人;至于其他的流言蜚语,朕只能说人无完人,不招人嫉是庸才,此番欧阳爱卿去扬州查实情况,你可写封信让他带去,勉励苏锦好好办差,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赵祯想了想又道:“不过此人尚需琢磨,可能是初入官场不懂的收敛锋芒,你说他这胆子该有多大,居然敢假冒朕的口气来招安,谁给了他这么大的权利,若是查实的话,少不得要受些惩戒。”

    晏殊忙跪倒磕头道:“应该的,若是查实,惩戒自然是应该的,不过……”

    赵祯挥手道:“朕知道你要说什么,该赏赐的朕自然不会吝啬,白璧微暇不掩其光,朕心里有数。”

    晏殊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赵祯这样的态度自然是已经消了气了,或许欧阳修在其中说了什么好话,这个欧阳修自己结交并不多,只是觉得其文采一流,但却不齿其跋扈的为人,没想到他居然在关键时刻给了自己助力。

    南门官道上,欧阳修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马军方都头搭着话,对于苏锦去扬州之后干了什么,方都头自然不知道,但是在八公山下剿匪之时,方都头可是亲历的,所以说起来自然是唾沫横飞,jīng彩惊险不断,当然也少不得把自己吹得像一朵花,如何奋勇杀敌,如何巧妙的完成苏锦下达的军令等等。

    欧阳修连声赞叹,有意无意的恶业透露出在请功的折子里看到了方都头和众马军的名字云云,这更让方都头和随行马军们大受鼓舞,愈发的拿这位欧阳中丞不当外人了。

    “中丞大人,对苏专使卑职是真的服了,要是我,绝对不敢带着两个随从便上山,这胆识,啧啧……要是在西北军中,定是一名将星撅起,比rì前名声大噪的狄青将军肯定不会差。”

    欧阳修呵呵笑道:“看来你对苏专使倒是极为推崇,那为何本官听说你们马军跟他不合呢?”

    方都头怒道:“谁他娘的嚼舌头,谁说我等与苏专使不合?合的很!”

    欧阳修道:“不对吧,我听人说,那粮食在你们马军的眼皮子地下被不到四百土匪给劫走,昨rì我提审匪酋沈耀祖,你道他怎么说?”

    方都头心里砰砰乱跳,心道:“露馅了,这下完了。”

    当下忐忑问道:“怎么说?”

    “他说,他只带了四百土匪下山,结果在梁园小镇没费吹灰之力,马军甚至都没抵抗,直接将粮车拱手相送。”

    方都头面如死灰,兀自抵赖道:“放他娘的臭狗屁,我们都死了好几个兄弟,怎地没抵抗?匪酋这是临死乱攀诬,中丞大人可莫信他的鬼话,不信你到了扬州可以去问专使大人。”

    欧阳修哈哈笑道:“方都头,咱们只是私下闲聊,本官可不是为了你们的事来扬州的,本官去传旨给苏专使的,不必如此激动。”

    方都头心道:“信你才有鬼呢,你们御史台个个是狗鼻子,没事也要闻三下,更何况是这样的事,摆明了是套老子的话,这立功的机会,老子可不能给你。”

    “欧阳大人,路远天寒,咱们还是不要闲聊,抓紧赶路为好,到扬州还有四五天的路程,留些jīng神去宣旨给苏专使吧,所有的事他都是亲历,何不问他?”

    欧阳修知道方都头起了戒心,倒也不便多问,御史台虽然牛气哄哄,可以随便怀疑,捕风捉影;但正式问询他人也是有规矩的,没有手续,人家便有拒绝的权利。

    “马军副指挥使龙真他也在扬州么?为何这次请功的名单上没有他呢?真是奇怪。”欧阳修似是问话,又似是自言自语。

    方都头直接将脖子扭得一百八十度,专心欣赏旷野景sè,虽然那里万物凋零,一片萧索,几只黑鸦鸹噪跟随,毫无可看之处。

    ……

    扬州城,入夜时分,时值腊月,正是最寒冷的时候,白天有太阳还好些,背风处倒也暖意融融,但入夜之后的气温便不是人所能忍受的了,这个时候在家中就着几碟小菜围着红彤彤的炭火盆上的红泥小火锅,来两杯烧刀子,这才是人间至乐。

    当然对于某些人而言,去青楼找个身体绵软,舌头灵活的小娘子折腾一番,再搂着她白生生的身子贴着肉入睡才是最享受之事。

    盲三爷便是这种人,此刻他正在南城的玉龙轩享受着这样的时刻,不过盲三爷的习惯是每次叫两个女子来陪着,虽然他的能力对付一个尚且不足,但是盲三爷不服老,他喜欢掐的两个女子光溜溜的身子乱叫,在外面的人听来,自然大拇指高高挑起。

    “盲三爷老当益壮,你瞧瞧,两个sāo狐狸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是外边来逛青楼的人多喜欢说的话,当然了大多数的人是为了应景,盲三爷走道都颤颤巍巍,便似猪脑子也不会认为他真的这般龙jīng虎猛。

    不过在南城,盲三爷有头有脸,而且出手豪阔,面子上的话说了也没坏处,况且有几回盲三爷听到这样的话一高兴,大手一挥,大家的piáo资统统都由他包圆了,这样的好事发生的多了,人们便更愿意给他这个面子了。

    盲三爷眯着小眼睛,袒露着瘦骨嶙峋的皱褶的肚皮躺在软榻上,两名新入行的雏儿蹦跶着胸前的小白兔在他身上挨来擦去,他极力想像自己金枪如铁将这两个sāo货给捅个死去活来的样子,可是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身下那玩意始终软趴趴的趴着,任凭那雏儿如何吸吮摆弄,就是不肯抬头。

    不过盲三爷并不烦恼,他只是享受这些年轻女孩子的身体而已,他可以用手,用嘴巴,甚至用脚趾,总之像他这样的年纪,身上硬的东西着实不少,可不仅仅靠入港才能满足自己。

    一丝冷风若有若无的从三人光着的身子上掠过,本来烧着两个火盆的屋子里便是穿着一层薄衣服也嫌热,对于这冰凉的气息,身子自然极度的敏感。

    盲三爷揪了一把在眼前晃荡的软.肉,慢慢道:“去看看火盆灭了没有,再看看门窗关严实没?真是不懂事,伺候人都不会?不知道三爷我在你们身上花了多少钱?”

    那女子忙扭着屁股探头看了看火盆,两盆炭火烧的正旺,前面的门窗也关得严严实实的,门缝上塞着的毛茸茸的皮封条也好好的,只是后窗垂地的窗帘微微晃动,似乎是开了一道小缝。

    女子赶紧赤脚跑过去,轻轻撩开窗帘,果不其然,窗棱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道缝,冷风朝里直灌,吹到她裸露的绸缎一般的皮肤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女子低骂一声伸手将窗户关好,咯哒一声上了插销,抱着肩膀便往回走,忽然一只冰冷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紧接着眼前寒光一闪,一柄匕首已经抵在自己的咽喉。

    那女子吓得浑身发软,身字不住的往下出溜,身后那人不得不用胳膊夹着她的身子硬是将她提的悬空而起,耳边有人轻声道:“叫一声捅你一刀,叫十声捅你十刀,一声不吭,爷们完事后放你走路,不动你一根毫毛。”

    女子连连点头,捂住她嘴的手缓缓松开,冰冷的刀锋移到背后,有人推着她往软榻旁走去。

    “是窗户开了么?刚才也不检查检查,真是一帮……没调教好的……雏儿。”盲三爷被下边那张嘴吸得有些感觉,闭着眼张着漏风的嘴巴断断续续的吸气。

    忽然间,下边那张嘴停了,这让正在舒服之时的盲三爷怒不可遏,他睁眼猛然坐起,张口yù骂,但瞬间表情石化,眼前一柄尖刀顶着自己的眉心,身下那个叫小翠的女子被人揪着头发张着湿润的小嘴呆呆的看着他。

    盲三爷有些发懵,他以为是在做梦,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不是梦,因为他看到小翠半张着的嘴巴边上还粘着一根弯曲的黑毛,做梦能做到这么真实,那才见鬼了。

第三七九章 经历丰富

    “叫一声,捅一刀。”三名蒙面人拿着刀子在眼前晃悠,其中一名身材瘦削的蒙面人静静的道。

    盲三爷大风大浪见过不少,自然懂得江湖上的规矩,这伙人能在玉龙轩找到自己,定是摸清了自己的活动规律,而且知道自己的几个护卫都在走廊上呆着,所以才从后窗户上翻了进来,很显然是有备而来。

    “朋友,有话好说。”盲三爷镇定的拿起毛巾搭住神经病一般忽然崛起的下身,坐起身道。

    “盲三爷,是么?”那蒙面人搬了锦凳大刺刺的坐下,伸手在火盆上烘着一双白生生的手。

    “你们是什么人?要什么尽管开口,切莫乱来。”

    “好说好说,我等冒昧打搅,实在是因为盲三爷太难接近,本想从正门而入,但你的七八个护卫在走廊上走马灯般的乱逛,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从后窗而入,坏了盲三爷的雅兴,还望见谅。”

    盲三爷呵呵一笑道:“都这般做派了,何必假惺惺的作态?要钱要东西随便说,老朽全部答应便是。”

    “盲三爷痛快之人,不想有些家伙推三阻四的不痛快,最后落个钢刀剖腹的下场,有了盲三爷这般合作的态度,相信我们下面的谈话一定很顺利。”

    身材瘦削的蒙面人正是苏锦,不用说,那两个虎背熊腰的便是王朝马汉了,三人蹲点了大半个晚上,才觅得机会登堂入室,没想到每次找人麻烦,都会碰到这般香艳的景象,苏锦大叫晦气。

    “好汉莫要吓唬老朽,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职业做贼的,何必说的这般凶巴巴的。”盲三爷拿起衣服自顾穿了起来,王朝忙挥匕首逼住。

    苏锦摆摆手,示意王朝退下,笑道:“不愧是老江湖,一眼便看透了本人的底子,本人颇感兴趣,你是怎么猜到的。”

    盲三爷道:“观人之术可意会不可言传,你若像老夫这般岁数,经验自然会告诉你答案。”

    苏锦越发的感兴趣,歪着头道:“愿闻其详。”

    盲三爷穿戴好内衣,重新乖乖坐在软榻上道:“强人入室,非为财即为仇,行动迅速,呼啸如风,像你们这般进来之后问东问西的强人倒是头一回见。”

    苏锦呵呵笑道:“你便是根据这个?可是我问你是在你说了我们不是职业强盗之后啊。”

    盲三爷道:“你烤火的那双手,纤长白皙,哪里是攀高伏低的强人之手,倒像个拿笔管子的,那两位的手骨节突出,筋络纠结,倒像个练武之人,老朽大胆猜测,你不过是某位世家公子,那两位倒像是你的扈从。”

    苏锦惊讶不已,凭着自己和王朝马汉的三双手便能猜到这么多信息,这家伙简直碉堡了,虽然没有可能猜出身份来,但已经是如此的接近了。

    苏锦不能让这老东西气焰如此嚣张,决定打击打击他,于是道:“算你有些眼光,你不妨再猜猜,我们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呢?”

    盲三爷道:“老朽不才,这半辈子倒也有个乐善好施的名声,黑道官道也都有一些朋友,也从未得罪慢待过这些朋友,所以近二十年来,倒也无人跟老朽过不去,想必你们也不是来要老朽命的,八成是手头紧,想要老朽周济一些罢了。”

    苏锦微笑道:“把我们当成贪财的小毛贼了是么?告诉你,你这会可猜错了,我等来这里一不为财而不害命,只为了一个人而来;知道了我们想知道的,我等立刻便走,不伤盲三爷一根毫毛,当然这是在盲三爷您合作的前提之下;若是盲三爷不赏脸,你也知道咱们是新手,若是一时想不开伤了您的贵体,可不干我们的事。”

    盲三爷皱眉道:“伤了我,你们也断然逃不掉。”

    苏锦嗤的一笑道:“后窗光溜溜的墙壁,这两层楼上我们都能上来,还怕走不脱?没这个金刚钻敢来找您老赐教?我们虽不是贼寇,但是小毛贼算什么?那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够爷们看的。”

    盲三爷迟疑半晌,终于道:“你们要打听谁?老朽可不敢担保一定知道此人。”

    苏锦道:“放心,你一定知道,此人跟你熟络的很,没准你们还有生意上的合作关系也未可知,你不知道,便没人知道了。”

    盲三爷道:“是谁?”

    苏锦道:“扬州之虎冯敬尧!”

    盲三爷显然一惊,动了动身子道:“你们要找他为何不直接去找?再说他是扬州城的大名人,随便找个人也能对他的事津津乐道,有何必来找老朽?”

    苏锦道:“明人不做暗事,我和他有深仇大恨,这回来扬州便是寻他晦气,只是此人行踪飘忽,手下又有数百弟子守护,着实难以接近,我等也是辗转得知盲三爷和他交情非同一般,所以想请盲三爷指点一番,告知我等他的生活规律,以及经常出没于何处,身边守备如何便可,事了之后,爷们远赴他乡,不会与你有任何的瓜葛。”

    盲三爷怒道:“他的行踪我如何得知?这不是笑话么?”

    苏锦冷声道:“盲三爷这么说话,可是不够聪明了,我既然找上你,当然知道你们之间的那点破事,我若是不能确定便贸然而来,难不成还真是愣头青不成?”

    盲三爷怒道:“可笑,老朽自家之事尚且顾不得,倒如何得知他人之事,可笑之极。”

    苏锦冷笑一声,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轻声念道:“盲三爷、本名杨天宝,京东路莱州人士,早年在莱州府干的是海运生意,后与人有隙,重伤人致死,携家眷逃往扬州府改名杨三,于扬州府重cāo旧业,依旧做江湖船运生意,头脑灵活,手断麻利,不几年便发迹,左眼因早年间与人争执之时为人所刺,故眇了一目,人送外号盲三爷。”

    苏锦收起纸条,笑眯眯的对惊讶的盲三爷道:“这些可是你的经历么?若我没猜错的话,你这左眼珠子怕不是鱼目便是狗眼吧,只是个摆设,其实只靠右眼看人是么?”

    “你们……你们从何处得知?”

    苏锦轻笑道:“你家的宅子虽大,院墙虽高,护院虽多,却也拦不住我等,西南角一座小佛堂里住着一位老妇人,不知道是不是你的正妻呢?”

    “这个老糊涂东西,居然敢跟外人说出这些,当真是要死了。”盲三爷怒道。

    苏锦吁了一声道:“可莫要激动,把外边的护院招进来,咱们这谈话便继续不下去了;其实你不应该怪罪您的夫人,谁叫当时恰好有个粉嘟嘟的叫宝官儿的小子也在佛堂呢?我这位伴当脾气暴,你夫人不愿说,我这伴当便拎了那宝官儿要往佛像上砸,我一时也劝不住,这不,老夫人心疼这宝官儿,便什么都说了。”

    盲三爷喘着气怒斥道:“你们真是卑鄙无耻,居然对小孩子下手,休想老夫告诉你们半个字。”

    苏锦双手须拍鼓掌,点头赞道:“好个冠冕堂皇的盲三爷,你家孙子是人,人家的孙子便不是人?你在扬州府干了多少坏事,当我不知道么?保扬湖码头是怎么造起来的?你勾结当时的梅知府硬生生将住在哪里的居民赶走,只为了哪里弯大水深是建码头的好所在,逼出了六条人命的事你还记得么?死的人中有一位六岁的孩童名叫金哥儿还记得么?”

    盲三爷大惊失sè道:“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地血口喷人,根本没这回事儿。”

    苏锦抬脚踏在软榻边上,凑近盲三爷的眼睛道:“官府卷宗中有命案卷宗归档,碰巧我有朋友在官府中,我亲自去查的案底,最后你们拿了一名叫谢宝的小厮顶罪的,我有说错么?”

    盲三爷彻底傻眼,这帮人到底是什么人,居然知道自己的老底,而且如此的详尽,一想到自己过去做的那些事,还不知道有多少在他们的掌握之中,盲三爷便浑身冒冷汗如浆了。

第三八零章 释疑

    “十四年前,冯老虎来到扬州城中,你和他如何结识,又是如何勾结在一起的,我倒是不大清楚;不过这也不难猜,一个有钱,一个有手段有胆量,合作起来自然如鱼得水,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默契,城中的生意你不粘手,城外的十几个码头便是你盲三爷的来钱之道,有冯老虎的几百号徒弟给罩着,谁也不敢动你分毫,是么?”

    “冯老虎为人高调,所以渐渐名气大过你盲三爷,但你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这正是你的聪明之处,树大招风,冯老虎得罪了不少人,而你则闷声发大财,像今rì这般享受人生,实际上你赚的钱比他只多不少,盲三爷,我说的可对么?”

    苏锦轻飘飘的在盲三爷的耳边娓娓道来,一部分确实是查出来的实情,而另一部分便是依据于此的合理臆测了。

    盲三爷不知如何是好,表面上看似纹丝不动,唇角还挂着一丝讥笑,但心里一惊掀起了万丈巨澜,这个人的每一句话说的都是他的心中所想。

    冯老虎确实当时白手来扬州创业,此人的来历自然不得而知,盲三爷当时也没有怎么注意到他;但后来冯老虎在偏僻的北街开了一家武行,并授徒接镖,帮别人看家护院,更离谱的是,冯敬尧为了做独家生意,竟然只身接连挑战扬州的十三家镖局武馆,将他们统统败于手下,这一下名声大噪,盲三爷这才稍微注意到了他。

    再后来两人一拍一合,一个有名头,一个有拳头,很快扬州城内外便成了他们的天下,盲三爷深谙人情之理,他知道当冯敬尧没有对手之时,便是最大的祸端要来了;他琢磨着自己肯定不是冯老虎的对手,于是便主动提出退让出城内生意,自己专心经营城外十几处码头。

    冯老虎自然求之不得,本来就已经打着这个主意了,盲三爷主动提出自然最好,也省的被人背后说自己忘恩负义,于是便顺水推舟,达成默契;也经由此事,两人之间关系并未破裂,盲三爷自己是防着冯老虎,但冯老虎貌似对盲三爷倒是引为知己,甚至有些无话不谈了。

    苏锦的一番话将往事勾起,盲三爷一时怔怔无语,发起呆来。

    苏锦道:“冯老虎与我有私人恩怨,但他防卫甚严行踪飘忽,实在是没有机会下手,所以我等便来拜访盲三爷,还请不要隐瞒为好。”

    盲三爷道:“这等出卖朋友之事,我如何能做得?这不是陷我于不义么?”

    苏锦道:“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冯老虎对你三爷可没讲什么朋友之义,当初他沦落来扬州,不是你给他机会,他能有今rì?可是他对你如何?还不是一脚将你踢开么?虽是城内城外分割的清爽,但是归根结底三爷是被迫为之而已。”

    盲三爷道:“谁说我是被迫为之,我是主动放弃的,我老了,也没jīng力去铺开那么大的摊子,他要弄便由他去,可没有被迫为之。”

    苏锦嗤笑道:“你骗鬼去,有权的不会嫌官大,有钱的不会嫌钱多,你若是小富即安之人,生意也不会做到今天这个地步,本以为三爷爽快人,却不料如此的吞吞吐吐不干脆。”

    盲三爷道:“休得激将我,就凭你们几个,能近的了他的身?即便老夫告诉他经常去的所在,你们也得不了手,还会送了xìng命,到时候你们口一松将老夫咬出来,老夫岂非受到连累么?”

    苏锦站起身森然道:“你没别的选择,只能赌一赌;赌赢了,扬州城里里外外的生意都是你盲三爷的天下,赌输了你也跟着完蛋;而且你也不得不赌,你若不赌,今rì便是你归天之rì。不要低估我们的手段,保管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过你即便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因为你最疼爱的孙子宝官儿将会陪你上路,黄泉路上爷孙两结伴而行,也算是我们给你送的最后的礼物。”

    “你们……简直无耻之尤!”盲三爷虽然愤怒,不过苏锦说的那一句话倒是触动了他心底的一根神经。

    “赌赢了,扬州城里里外外的生意都是你盲三爷的天下。”苏锦的这句话就像是饕餮客看到美食,sè鬼见到裸女,勾起了盲三爷心底的隐藏着的yù望。

    然而,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就凭眼前这三人,有怎么能成功?一旦失手被擒,供出自己,冯老虎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和全家老小一扫而光。

    苏锦看出了他的犹豫,也明白问题之所在,仅靠威胁当然不能令此人屈服,加上揣测出来的他心底独霸扬州的yù望来加以引诱也还是不够;就像一碗阳chūn面,放了油盐酱醋自然味道可口可食,不过总感觉缺了点什么;要是再在面上撒上一把焦头,那才算是完美无瑕的一碗阳chūn面;而此刻这最后的一撮焦头便是信心,给盲三爷对自己的信心,他的心灵堡垒将一攻而破。

    “我等三人也不是莽撞之徒,我们的手段你也看到了,你的护卫之人不可谓不多,但照样被我们得手,这难道不能说明什么么?我可不会大仇未报便凭空送了xìng命,我能等,而且也能忍,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根本不会拿xìng命去相博,况且行动之人可不止我们三个,我们有强力的援手正在途中,一击必中,一击必杀,现在缺的便是机会而已。”

    盲三爷眼珠子乱滚,细细权衡,左眼的假目居然也能转动,看的苏锦匪夷所思。

    “你和他到底是何恩怨,居然要置他于死地?”盲三爷冷不丁的问道。

    苏锦贸然之下倒是没想起来应对,一时支吾道:“你问这个作甚?总之是血海深仇。”

    盲三爷闭口不言了,他开始怀疑苏锦三人根本就是冯老虎派来试探自己的,心中庆幸自己幸亏咬牙没说,否则麻烦大了。

    苏锦叹了口气道:“好吧,本来此事难于启齿,但为了表示诚意,我不得不说了,那冯老虎杀了我父母掳走了我的姐姐,还将其卖入娼寮供人yín辱,我姐姐现在被困在北口三里富贵楼中,有个外号叫做‘白牡丹’,此事实乃奇耻大辱,若非表示诚意,本人断然不会说出来。”

    盲三爷一惊道:“令姐是白牡丹?”

    苏锦道:“是啊?盲三爷认识她?”

    盲三爷忙道:“不认识不认识,老夫岂会认识。”

    盲三爷心里寻思:这白牡丹一年前倒是见了一次,本想找机会尝尝味道,但冯老虎却说此女xìng子有些烈,那时还闹着逃走,被抓回来差点打死,没想到是此人的姐姐,这么一来倒是对上号了;冯老虎当年是曾经带人夜入荒村杀人抢了一批女童回来调教,这事他绝对不会跟不相干之人提起,此人能得知此事,看来倒有几番可信。

    苏锦咬牙道:“当rì我年纪幼小,躲在柴草之中才逃过一劫,长大后便立誓要将此人手刃,救出家姐;如果是你盲三爷,此仇你会不报么?”

    盲三爷正sè道:“杀父母,辱姐妹之仇岂能不报?”

    苏锦道:“我请了武当山下的高人前来助拳,现在最后的一步便要靠盲三爷成全了。”

    盲三爷终于放心了,此人身负如此深仇大恨,却能未雨绸缪,而非冲动的去找冯老虎拼命,能在怒火中烧之际想到从侧面打听冯老虎的行踪,从最薄弱之处下手,绝非是莽撞之徒;况且这人忍了十几年才来报仇,自然是有了十全的把握,不用说助拳之人定是高手。

    盲三爷将心中的最后一个疑问抛出,道:“即便你们能接近冯老虎,又能用何种手段去杀之呢?”

    苏锦冷笑道:“无所不用其极,迷香、失魂水、蒙汗药、亦或是下毒,暗箭我都做了预备,只要能宰了他,不必讲什么江湖规矩。”

    苏锦说一句,王朝便从怀中掏一样,满满当当摆了一地。

    盲三爷无法不信了,叹道:“为助你报家仇,老夫也不顾朋友之义了,便说与你听,成不成靠你的造化了。”

第三八一章 佛门弟子

    苏锦一笑道:“是看咱们的造化,因为如果我没有得手,对你盲三爷也没有多大的好处,坏处倒是有一大箩筐。”

    盲三爷假装没听见苏锦的话,抬脚下地,命两名女子沏了茶来,慢慢道:“冯敬尧的行踪确实诡秘,仇家确实不多,所以对于自身的安全极为重视,数年间有十数拨人想要他的命,可是结果自然是偷袭不成反害了自家xìng命。”

    苏锦道:“要是那么容易便得手,我等还需来请教盲三爷么?”

    盲三爷道:“一切还需靠你们自己,老夫所能提供的只是一些线索而已,可不敢保证你们便能得手,而且全身而退。”

    苏锦点头不语,示意盲三爷继续。

    “冯敬尧的行踪虽飘忽,但是确实有些规律,习武之人的生活一般比较有规矩,冯敬尧也不例外,他的来历其实我也不大清楚,但闲谈中也曾窥得一鳞半爪,似乎他是师出于某门派,武技出类拔萃,但是不太服从管教,而且嗜杀好狠,至于因何被逐出了师门,老朽倒是不太清楚,他一手暗器出神入化,平rì里手中拿着两个铁蛋.子便是锻炼指力和腕力,而且莫看他清瘦如枯柴,其实内家功夫很好,说一拳打死猛虎似乎稍显夸张,但拳能开碑碎石倒是老夫亲眼所见,所以绝对不好对付。”

    苏锦知道盲三爷说的绝不夸张,那rì北口三里巷口,冯老虎两只铁蛋的准头和力道均堪称完美,连王朝马汉也自愧不如,而且两只手掌硬生生顶住两匹马头,让马儿不得存进,这份力道确实惊世骇俗。

    “盲三爷,是人都有缺点,便是铁人也怕火来烧,他的厉害之处便不必再说了,我们只需要一个他溜单的机会而已。”

    盲三爷道:“说的也是,冯敬尧豢养多名打手,缠斗起来确实麻烦;他虽非足不出户,但出门之际定然有大批人跟随,而且为防暗箭偷袭,他从不坐轿子或者马车,而是穿着普通衣物,和几十名徒弟穿着同样的衣饰走在一起,根本无从辨识,据说便是他自己身边的徒弟若不是脸对脸儿,也搞不清谁是冯敬尧。”

    苏锦皱眉道:“这般的小心?这该有多少仇人才会有这般的防卫呢?这么说来,岂非无下手之处了么?”

    盲三爷道:“也不尽然,三年前冯敬尧拜大明寺主持善祥大师为师,皈依为俗家弟子,还有个法号叫普济,这事你知道么?”

    苏锦哑言失笑道:“什么?他皈依佛门?这样的人他会信佛?佛门戒律他会遵守么?”

    盲三爷白了他一眼道:“皈依并非出家,只是心向佛门,求的内心安宁罢了;冯敬尧手下人命无数,又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皈依佛门正好能让其内心安宁,这是压制心魔的一种办法而已,并非是说便要按照佛门戒条行事。”

    苏锦骂道:“这算什么信佛,一边念着阿弥陀佛,另一边照样干着杀人放火的勾当,岂不是玷污了佛门么?这个大明寺的主持也是个糊涂蛋,居然收了他做弟子,还什么法号‘普济’,依我看叫‘普祸’比较妥当。”

    盲三爷翻翻假眼无言以对,他本想说自己也是皈依了的,看对方这个态度,说出来徒遭嘲笑,想了想还是忍住不说。

    “大明寺因初建于南朝刘宋孝武帝大明年间而得名,历经战火焚毁,虽李唐前朝曾加以修缮,但其实破败不堪,主持善祥多方募捐修复,但得资甚少,后来冯敬尧出巨资协助善祥大师重修数间大殿,提出的条件便是让善祥收其为俗家弟子,善祥主持遂应允了他。”

    苏锦叹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啊,神佛也挡不住钱财的诱惑啊。不用说,你定然也出了钱了?”

    盲三爷嗫嚅道:“出了一点点。”

    苏锦忽道:“你的法号是什么?”

    盲三爷惊道:“你怎知我也皈依了?”

    苏锦道:“刚才你不是说了么,凡是干了坏事多了的人心中总是不平静,皈依佛门寻求平静乃是最好的欺骗自己的办法,你盲三爷做过的事情也不少,晚上定然也不大能睡得着,冯老虎皈依了,你岂能不皈依?”

    盲三爷遇到这么个善于揣摩的对手,实在是招架不住,只得低声道:“老夫法号‘救难’。”

    苏锦哈哈大笑,又生怕外间听到动静,忙捂着嘴巴闷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救难?这么搞笑的法号你也敢接受,便不怕天打雷劈么?该个吧,改成‘有悔’怎么样?这才是端正的礼佛态度嘛。”

    盲三爷怒道:“你还要不要听下去了?不听的话便请离去,本人一片虔诚敬佛之心,可不是让你拿来取笑的。”

    苏锦忙忍住笑,摆手道:“听,听,自然听你说,我的错成不?”

    盲三爷见他一副言不由衷的样子,倒也无计可施,此刻命悬一线,还是不要计较这些讥讽之言为好。

    “每月初一十五,乃是礼佛之rì,冯敬尧必然要去大明寺聆听善祥大师讲经,而他的那些护卫却并不能进入后院禅房,因为善祥大师绝对不会让这些人一窝蜂的进入后院,所以到那时,他自然是孤身一人。”

    “好地方,寺庙之内最合适不过了,既清净,又不会惊动他人。只是初一已过,十五尚早,等不及了。”

    盲三爷道:“本月倒是有个特殊的rì子,老夫知道冯敬尧必去。”

    苏锦喜道:“什么rì子?”

    “十二月初八,便是后天,乃是释迦牟尼佛祖成道之rì,初一十五或许冯老虎不去,但初八他必去无疑。”

    苏锦大喜道:“如此正是时候,时间地点都很好,冯敬尧逃不过这一劫了,佛祖也帮不了他了。”

    盲三爷叹息道:“只是当rì我便不能亲自去了,只能装病卧床,冯敬尧定会派人来约我前去。”

    苏锦笑道:“你若心向佛祖,有何必拘于形式?在家中小佛堂和你夫人念经诵佛也是一样,佛祖无所不知,岂能不知道你的心?”

    盲三爷听出他话中的讥讽之意,假作不知,点头道:“老夫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几位好汉可以放过老夫了么?”

    苏锦笑道:“当然,盗亦有道,我等虽非真正的盗匪,但也是要讲规矩的,不过呢,为了使你我都能放心,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办。”

    盲三爷愕然道:“什么事?”

    苏锦一使眼sè,马汉跨步上前一伸手揪住盲三爷的发髻往后一拉,将盲三爷的头拉的仰起,同时另一只手在盲三爷的两颊一捏,盲三爷便自动将掉了几颗牙的嘴巴张开了。

    苏锦道声:“得罪了!”伸手在怀中摸出一颗鲜艳的药丸往盲三爷张的像唐老鸭一般的嘴巴里一丢,顺手拿起茶杯倒进茶水灌了下去。

    盲三爷发出呜呜之声,极力想不吞咽,但无可奈何之下,只觉那丸药跟着水流划入腹中,顿时魂飞魄散。

    马汉瞪着大眼用手将盲三爷的嘴巴拨的跟摇拨浪鼓一般的来回摇晃,看清楚了他口中的药丸确实已经吞下,这才放手。

    盲三爷扼住喉咙咳嗽,直打干呕,声音稍响,惊动了外边的守卫,有人隔着门问道:“三爷,您怎么了可?”

    王朝手中尖刀往前一递,抵住盲三爷的嗓子,盲三爷怒容满面,大吼道:“滚!”

    外边的护卫当头挨了一下,不明就里,只得赶紧走开,心里骂道:“老狗定然是不举了,心里窝了火气冲老子们发,老子诅咒你到死都不再能入港,急死你个老狗rì的。”

    “此药乃是慢xìng,盲三爷不必惊慌,只要你说的都是实话,初八过后解药自然奉上,但如果我们被你害死了,中了什么陷阱的话,五天后你也会肚烂肠穿而死,你也莫要试图自解,这解药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解得了的,要是冲了药xìng,以后解不了毒可莫怪我。”

    “卑鄙无耻!”盲三爷喝骂道,嘴巴里倒也不甚难受,反倒有一丝甜丝丝的感觉,不过盲三爷听说越是毒xìng猛烈之药,越是口感极好,怕是这个药丸也是毒的不能再毒了。

    苏锦笑道:“没办法,总要防您老一手,盲三爷名声在外,我等可不敢掉以轻心;不过这药有些副作用,或许对你这样的老人家有些好处,这一点点好处便是当作对你不敬的赔礼吧。”

    苏锦笑着起身,打了个响指,王朝马汉收起刀子,三人动作迅捷,一阵风般的从后窗翻越而去,瞬间鸿飞渺渺。

    盲三爷正在思索苏锦临去是所说的好处,忽然间只觉下腹火热,软巴巴的玩意儿猛然膨胀,全身也躁动起来,他这才明白苏锦所说的好处是什么,原来这毒药的副作用便是让他雄风再起。

    盲三爷别无选择,虽然渴望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是眼下可走不得,身上燥热难当,呼啦一下将衣服撕开,露出瘦骨嶙峋的身体,伸手拉起两名吓得要死的粉头,压在榻上大加征伐起来。

第三八二章 大堂上的宴席

    苏锦三人迅速穿过空无一人的街巷,回到住处,拴上屋门。

    憋了一路的王朝迫不及待的问道:“公子爷,你的办法真妙,果然这家伙吃软不吃硬,还真是被你猜对了。”

    苏锦在茶盅上着捂手,笑道:“软硬兼施而已,光是软的他还是不肯就范的。”

    马汉凑上来道:“对对,最后一手喂他吃毒药最痛快,这么一来,这厮便不敢在背地里出幺蛾子了,不然公子爷不给他解药,让他肠穿肚烂而死。”

    苏锦嘿嘿一笑道:“屁的毒药,街上卖的糖豆子而已,砂糖裹面粉,外边浇的红糖汁而已。”

    王朝马汉眼珠子在地上乱蹦,爷这是在玩空城计啊,原来喂得只是街上一文钱一大把的糖豆子。

    “可是,您不是说有些副作用么?吃了糖豆子能有什么副作用,这不露馅了么?”

    苏锦道:“去去,什么都问,这事不能跟你们说,免得你们出去害人。”

    王朝马汉大翻白眼,什么叫做到处害人,不过问问而已,不说便不说,还要说这种话。

    两人洗脚洗脸,上床闷头大睡,苏锦也洗漱上床休息,心道:爷走的偏门,说出去岂不是掉了爷的身价,糖豆子是不错,不过那可是用自家那几颗烈阳回chūn丸熏染了一下午的,没见爷拿出来的时候是用锡纸包着的么?若不是都带着面幕,爷我怕是连拿出啦也不敢了。

    又想那盲三爷此刻怕是龙jīng虎猛的忙个不休,不折腾个大半夜是不会停了,心里暗自偷笑,胡思乱想一会,不觉沉沉睡去。

    次rì一早,苏锦便同王朝马汉一起去西门悦来客栈送老掌柜,老掌柜殷殷告诫苏锦行事万万小心,苏锦对这位视同父辈的老掌柜极为尊敬,又买了一大堆吃用之物要他带回庐州去分发,让他带信给王夫人,就说年前必定回庐州团聚。

    苏锦本想让张龙跟着照看,但老掌柜知道苏锦办事需要人手,又说匪患已除安全无虞,执意让张龙留下跟着苏锦;苏锦拗不过他,只得作罢;啰啰嗦嗦的弄到小中午,才目送老掌柜带着杨小四等人出城离去。

    苏锦回过身来,正yù跟晏碧云的等人说说昨晚之事,猛见街头人仰马翻,一队骑兵飞驰而来,领头的正是马军赵都头。

    赵都头看见苏锦忙翻身下马,口中叫道:“哎呀,专使大人,教我好找,可急死我了。”

    苏锦诧异的道:“怎么了?”

    “闹起来了,闹起来了。”赵都头一叠声的道。

    “什么闹起来了?”

    赵都头伸着脖子喘下几口大气,道:“宋知府央卑职到处寻你,说厢兵们闹腾起来了,宋知府急的跟什么似的,在大堂上等你呢。”

    苏锦一惊,心道:这宋知府也太脓包了,肯定是将潘江和潘石屹两人的指挥之职由他人暂代之事没办好,闹腾起来了。

    苏锦无暇询问,忙拉了一匹马跨上,带着赵都头等人疾驰回府衙,路上赵都头还不断的抱怨道:“这宋知府也不知是犯了哪门子邪,昨rì下午忽然跑去厢兵大营查什么兵饷之事,最后查出来两位潘指挥有贪墨士兵兵饷之事,硬是当众宣布两人停职,提拔了两个小都头暂代指挥之职,你想啊,潘江拼死跟咱们打下八公山,没有赏赐倒也罢了,还这般的对待人家,这克扣兵饷之事在军中比吃饭穿衣拉屎放屁还稀松平常,宋知府这般小题大做作甚?”

    苏锦心头郁闷,宋庠办事实在是没有方法,自己明明交代他低调行事,拿兵饷说事是个好办法,不过当众宣布岂不是驳了人家的面子,私底下悄悄的说了便罢,还要跟潘江和潘石屹说明白,这是上边下来的行文要求的,不得不做做样子,等风头过了便官复原职,责任全部推给上面,这事轻松加愉快的便搞定了,偏偏闹出这么大的漏子。

    “现在什么情况?”

    “别提了,两位指挥使自己把自己绑了,带着六七个相好的都头和一帮子平rì关系不错的厢兵跪在大堂上要求宋知府拿他们问罪,说什么既然有贪墨之罪,便不能停职了事,而要依律法行事,总之闹闹糟糟不成样子。”

    苏锦骂了句:“他娘的,都是一帮不长脑子的货sè,好好一件事办成这样,比猪还蠢。”

    赵都头赶紧闭嘴,这一骂有连自己都骂进去的嫌疑,万万不能接口,以免惹火上身。

    衙门大堂里扎草人般的跪着二三十人,个个袒露着半边肩膀,捆了几根柴禾在身上,堂上宋庠苦口婆心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下边的潘江等人就是不起来,梗着脖子叫叫嚷嚷。

    苏锦在衙门口的下马石边下了马,一头冲进衙门大堂,宋庠见到苏锦好似孩儿见到爹娘一般乍着膀子便扑过来了,要不是苏锦躲得快,怕是要抱住苏锦痛哭一场了。

    苏锦白了他一眼,换了笑脸大声道:“这是做什么?潘指挥,大冷天的光个膀子,你们这是在练什么功夫啊?”

    潘江一见苏锦,劲头更足了,忙道:“专使大人,您给评个理,我等拼了命的去剿灭土匪,维护地方平安,没落下好话倒也罢了,知府大人却跑去查我们的什么军饷发放,军中的规矩您最清楚,即便是我们不要,士兵们也是会硬留些饷银孝敬咱们,哪有这么不通情理的,说话便停了我等的职务;既如此一本正经,贪墨军饷是大事,便照大事来办,我这是带着收了饷银的兄弟们来负荆请罪来了;请知府大人按律处置,要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苏锦哈哈笑道:“原来是这事,这是在负荆请罪啊;我当什么大事呢,自家兄弟什么话不好说,先起来穿上衣服,暖暖身子;要不冻得鼻涕眼泪一大把的,知道的还罢了,不知道的当时各位兄弟舍不得这官职痛苦流涕呢。”

    潘江梗着脖子道:“不给个说法便不起来。”

    苏锦道:“起来自然有说法,这个样子成何体统,现在闹这个,过几rì若是朝廷恩旨到了岂不让人笑话死。”

    潘江听着话中有话,迟疑道:“朝廷恩旨?”

    苏锦挥手道:“关上大堂大门,烧几壶热茶来给两位指挥和众兄弟们暖暖身子,无干人等先请退避,门口有围观乱说的一律大棒打出。”

    衙役们赶紧照办,苏锦指挥衙役们的架势比宋庠还有派头,宋庠这个正宗的知府倒被晾到一边尴尬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了。

    衙门大堂关上,热茶沏上来,苏锦伸手将大堂上知府的大案子上的惊堂木笔墨令牌胡乱的一划拉,统统划拉到一个竹篓中,看着目瞪口呆的衙役们道:“看什么啊?抬下大案摆上,出去到酒楼订些酒菜来,这都快中午了,不要吃饭么?”

    “这个……苏专使,您这是要在大堂上喝酒吃菜么?用的还是本府这审案的大台子?”宋庠实在忍不住了,上来问道。

    “恩啊,怎么了知府大人,有何不妥么?我要在这里请潘指挥等人吃饭,这大堂倒也敞亮,在这明镜高悬匾额下吃酒也别有一番味道。”

    宋庠连使眼sè,苏锦故作不知,潘江和潘石屹等人看的心头大快,他们今天本就是来作践宋庠的,没想到专使大人跟着他一起作践,心里这个痛快就别提了;隐约中感觉苏专使跟他们是一个战壕的战友,苏锦再邀他们起身便不好意思不起来了。

    酒菜很快便烧来摆好,除了各sè凉菜之外还有两个热气腾腾的大火锅,知府衙门这审案的大台子正合用,热热闹闹的坐满四边二十多人还稍显富于。

    苏锦半拉半拽的将满脸不快的宋庠拉到主位坐下,伸手拍开酒坛子的泥封,命人将各人的酒碗斟满,笑道:“在大堂上喝酒,可是平生第一遭,这感觉就是不同;明镜高悬的匾额便是圣上的眼睛,咱们等于是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说话办事,今rì之事喝了这碗酒我来给诸位解释,我只解释一遍,但我敢保证,在圣上的眼皮子地下本使绝不会有半句谎言,所以你们信也要信,不信也要信,明白么?”

    潘江等人一听苏锦说那匾额便是圣上的眼睛,顿时浑身的不自在,起先闹腾的时候浑没想到这里是代表朝廷威严的地方,乃是闹腾不得的严肃的知府大堂;这里判处死刑之人没有一百怕也有五六十,可谓不祥之地;此刻经苏锦一说,顿时心头惴惴,打起小鼓来。

    当着宋知府还没觉如何,为何这位专使大人一来,便感觉这事闹的有些过分呢?

    那边厢,苏锦已经端起酒碗笑道:“干了此碗,咱们再说不迟。”

    潘江潘石屹对视一眼,把心一横,横竖今天已经闹了,怕也无用,还不如什么都不想,两人端起酒碗咕咚咚将酒全部灌下肚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268/ 第一时间欣赏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作者:大苹果所写的《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为转载作品,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介绍:
这是一个中国文人的黄金时代,文艺青年穿越北宋庆历年间;从此风生水起,成就一段极品人生。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