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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苹果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九七章 佛肚有耳

    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苏锦两眼一抹黑,一时之间双眼不见物,过了好一会,才慢慢恢复视力,借着门缝中投shè进来的些许光亮,这才看清里边的情状。

    苏锦一抬眼,吓了一跳,迎面便是一座佛像高约五六尺端坐莲花台上,双手捏着法诀yīn森森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暗淡的光线中,人立于这逼仄的小屋内,眼前是一尊大佛居高临下,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虽然知道这只是泥塑木胎,但是苏锦还是合十摆了两拜,口里嘀咕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今rì将有得罪,乞勿怪罪,他rì定来进香拜祭。”

    苏锦往四边打量了一番,发现旁边用屏风隔起来一小块地方,探头一瞧,屏风内放着一张小床,上面素白的被褥木枕齐全,想必是闭关之时在此睡眠。

    苏锦松了口气,坐在佛像前的蒲团上,伸手从怀中掏出两块软布,从面前的香案上拿起茶壶来摇了摇,听到咣咣的水声,于是揭开壶盖,将布条一股脑儿塞进壶里浸湿,卷吧卷吧塞进鼻孔里,这才起身爬上香案,踮起脚尖跟佛像面对面对视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的移开佛像身侧的布幔,双脚踩在佛像大腿根上,转着身子贴着佛像与墙壁之间的缝隙移到佛像背后。

    佛像背后又一块没有上彩的土黄sè的地方,苏锦知道,那便是中空的入口了,身后轻轻一推,原来只是一块土黄sè的布帘而已。

    苏锦试了试,这洞口太小,头都进不去,这下可急坏了,善祥居然不知道这洞口只有大茶碗大小,这老和尚简直是在拿自己开玩笑。

    苏锦想了想,道一声:“得罪了!”伸手抓住洞口边缘,用力一掰,就听‘呼啦啦、稀里哗啦’一阵乱响,一阵尘土飞扬,手中抓着两大块泥土,再看洞口,已经变得极不规则,一道大裂缝都快蔓延到佛像肋部了,泥土不断的往下掉,顿时吓得满头大汗,忙静立不动。

    带灰尘落尽,苏锦已经是满身尘土了,当下小心翼翼的试了试洞口,发现大了许多,也幸好自己身子削瘦,要是个胖子,今天可就彻底玩完了,这佛像可经不起再掏肠挖肚,再来一次,怕就要彻底塌了。

    苏锦缩着头和肩膀钻进佛像腹内,脚下中空,毫无着力之处,只得叉着脚顶在两边的凹凸处,慢慢的移动,终于找到了一处较大的突出部位,将屁股挨在哪里,算是舒坦了些,放下脚来,脚下沙沙作声,似是纸张之声,伸手一摸,原来佛像肚子里全是书。

    拿起一本来,凑在眼前细细辨认,只见书封面上是手写的红彤彤的三个大字,翻开书本,里边密密麻麻全是小楷书写的血红sè的小字,苏锦拔出闭塞,想透透气,手上经书发出一股血腥之气,中人yù呕;苏锦吓得赶紧伸手扔下,拍着胸口呼呼喘气,一缕血腥之气萦绕鼻端,赶紧将两个湿布团塞在鼻孔里。

    这些都是不知道是哪位虔诚的信徒用鲜血做墨抄写成的经书,佛像开光之时,统统塞进肚子里,难怪大家都要拜佛,肚子里有这么多经书,当然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了。

    正胡思乱想间,就听门外脚步声响,善祥的声音传来:“普济,便是这里了,这便是历代主持闭关圆寂之处,老衲为你开门。”

    苏锦一愣,暗叫晦气,这老货可没说这里是老和尚们圆寂的地方,难怪yīn森恐怖,跟外边仿佛两个世界,看来这老和尚也不是省油的灯,说话都是说一半留一半,说了佛像中空,却不说洞口进不去人,说了这里是闭关之所,却不说这里也是死了好多和尚的死人屋子,总之不老实,大大的不老实。

    门锁咔咔作响,屋门被推开,一轻一重两个足音走了进来,忽然间脚步声停止,就听冯老虎的声音道:“这里……这里怎么是这幅摸样?全是灰尘,你看看,还有大块的灰石。”

    善祥傻眼了,忽然想起佛像后背上的孔太小,那小子定然强行掰开了佛像后背钻了进去,这才弄得一片狼藉,善祥咬牙切齿恨不得冲过去将这小子从佛像肚子里给揪出来,一时之误,现在几乎连佛像都给他弄塌了。

    “师父,你怎么了?”冯敬尧奇怪的问道。

    善祥回过神来,忙道:“无妨无妨,哎,年久失修,屋顶沙石乱落,一旦有猫鼠从房顶上经过,便簌簌往下掉灰石,老衲无能,让我佛遭受泥灰之染,罪过啊罪过。”

    冯敬尧心道:“又你娘的哭穷,又打算敲爷一竹杠么?”打定主意不接口了。

    苏锦知道善祥在绕着弯子骂自己是猫鼠之辈,心道:谁叫你个老东西不考虑周全,我没弄塌了这佛像便是你的造化了。

    善祥用袍袖将香案上的灰尘惮去,将带来的香烛供物一一摆上,转身道:“普济,你真的不需要为师在场么?”

    冯敬尧道:“当然不用,你可以走了。”

    善祥道:“先点上蜡烛,再进香三柱,然后便可开始了,每忏悔一件,便需磕头上香,直到佛祖有灵示,便大功告成了。”

    冯敬尧道:“什么灵示?我如何知道他有什么灵示?”

    善祥想了想道:“灵示千奇百怪,师父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灵示,或是异响,或是异香,或者佛像流泪,或者佛像叹息,均是灵示,你留意便是。”

    冯敬尧道:“那要是没有灵示,便当如何?难道我一直呆在这里么?”

    善祥道:“必有,除非你有所隐瞒,也不必大小事全告诉佛祖,譬如你饮食荤腥,这也是罪过,但却不必跟佛祖说了,只说你个人担心害怕或者后悔之事便是。”

    冯敬尧无奈道:“那好吧,我便试试。”

    苏锦暗挑大指,善祥是在替自己打掩护,什么佛祖显灵会有异响异香,分明就是怕自己发出声音引起怀疑,或者是那几根迷香的香味不同,被冯敬尧察觉,苏锦忽然明白善祥的高明之处了,冯敬尧是老江湖了,自己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在冯敬尧面前怕是小儿科,迷香一点起,他的鼻子恐怕就要闻出来,若不拿异香作为铺垫,冯敬尧怕是立刻便要察觉,只有先入为主,麻痹他的jǐng惕,才有可能奏效。

    姜还是老的辣啊,这老和尚看上去一团和气,还相当的贪财,实际上却是相当的有算计,苏锦甚至都怀疑,他原本就知道冯敬尧是什么人,而是故意装作不知道,收了他为徒,换来大笔钱银,修葺寺庙,改善生计了。

    “阿弥陀佛,老衲走了,你好自为之吧。”善祥一语双关的道。

    “师父慢走,若有灵示我便去告诉你。”

    “也好,老衲在前面禅房歇息,若有灵示可差园中种菜沙弥去叫老衲便是。”

    善祥缓步出门,吱呀一声将木门带起,脚步声远去,屋内顿时一片寂静。

    冯敬尧快速的在屋内转了一圈,屏风后,床铺上下都查看一番,又凑在门缝四下朝外张望,确定石屋周围再无他人,这才放心的来到佛像前,皱着眉头看着那佛像半天,叹了口气,伸手拿起蜡烛点起,一边一个插在烛台上。

    苏锦在佛像肚子里听冯敬尧的足音忽东忽西到处乱走,知道他在查看环境,直到听到火石咔咔作响,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若是冯敬尧再小心些,撩开佛像两侧的帷幕查看,定然一眼就能看到被掰开的大洞,苏锦还像只受惊的鸵鸟屁股露出大半在外,坐在洞沿上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佛祖在上,受弟子普济一拜。”

    冯老虎爬在蒲团上给佛像三拜,将手中的三根香插入香炉,转身坐在蒲团上,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沉默半晌,终于叹了口气压着嗓子轻声道:“弟子普济,俗家名叫做冯敬尧,今rì迫不得已,求我佛慈悲,救弟子于煎熬之中。”

    顿了顿,冯老虎续道:“既然要跟我佛诚心忏悔,那弟子便从头说起吧,免得遗漏,让佛祖误以为弟子隐瞒。”

    苏锦竖起耳朵,大气都不敢出,仔细倾听。

第三九八章 忏悔录(一)

    冯敬尧仰头看着昏暗的房梁发了一会呆,这才鼓足勇气,嘶哑着嗓子道:“佛祖在上,弟子本也是贫寒人家子弟,祖籍河北沧州府,幼年家贫,父亲身子病弱,家中原本兄弟姐妹七人,那一年沧州府起了瘟疫,哥哥姐姐们相继染病,家中无钱医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相继夭折,十岁那年,家父过世,家中就剩母亲和弟子两人相依为命。”

    苏锦心头一紧,没想到冯老虎竟然有着如此悲惨的童年,眼睁睁看着兄弟姐妹全部病死,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苏锦不敢想象。

    “母亲无法养活弟子,想带着弟子改嫁但是却又怕弟子受人白眼,正无计可施之时,为恩师所得知,恩师乃沧州吴桥铁狮子柳大华,遂收为门下弟子,其后一年,沧州大旱,随恩师举家西迁,至晋州马栏山定居下来,恩师在当地收徒授业,这才过了七年的安稳rì子。”

    苏锦暗暗叹息,冯老虎年轻的时候倒也极为艰难,能活下来也算是机缘巧合。

    冯老虎叹息着继续道:“弟子随恩师苦练武艺,每rì砍柴担水,侍奉师父师娘,rì子虽清苦,但也能吃的饱穿得暖,师兄弟们当中,弟子的武艺最jīng,师父也时常夸我刻苦用功,将来或能传其衣钵,哎,若无那rì之事,弟子怕是也和师父一样,现在正在马栏山授徒,过着自耕自食的平静rì子呢;嘿!人生境遇当真不可预料,谁能预知自己的命运呢?”

    苏锦心道:命运自然不可预知,但是命运也并非绝对虚无缥缈之事,当下所作所为,其实便影响着将来的命运;但不知他所说的那件改变命运之事是什么事。

    冯老虎微微叹息,颤抖着手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眶,轻声道:“哪一rì,弟子去后山砍柴,一名山下农妇和弟子一起为了躲避暴雨,藏于山壁洞中,弟子……弟子长到十八岁,尚未碰过女子身子,那一时实在没有控制住自己,便……便将那少妇给污了……”

    苏锦翻着白眼,心道:“原来,改变命运的事情竟然是由一个普通的农妇而起。

    “事后,弟子也极为后悔,于是央求那女子莫要声张,还将身上所有的财物都给她,求她为弟子保密,那女子收了钱,也答应了弟子,弟子以为会平安无事,却不料……却不料次rì一早,山下庄户数十人来山上找师父理论,恩师气的捶胸顿足,赔了那农妇的丈夫一大笔钱银,最后将弟子逐出师门,弟子跪求了三天三夜,师父也没有回心转意,从此弟子便又变成了无依无靠之人,一时冲动铸下大错,弟子不怪恩师绝情,只怪自己轻信那妇人之言,早知如此,弟子在山洞中……便不该让这妇人活命!”

    苏锦听得一惊,冯老虎这是什么逻辑,自己犯了错反倒怪罪于受污的女子,此人从那时起的心术便如此歹毒,难怪发展成现在这样。

    “阿弥陀佛,佛祖恕罪,弟子是在忏悔,但这些想法确实是弟子当时所想,弟子跪了三天三夜后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便是:无论你做了什么事,都需要承担后果,而且不要后悔,因为那样会遭受更多的白眼,你要做的便是未雨绸缪,当你做一件事之后,须得将一切都考虑周全,不要轻信他人的承诺,弟子若不是信了那女子的话,又怎会事后被恩师逐出,遭受山民和师兄弟们的唾骂和白眼?”

    苏锦差点晕倒,这家伙居然毫无悔意,还大言不惭的将所有的责任推给别人,其心不正,人必jiān邪。

    “弟子下山后,当夜便摸进山下村中,将那农妇一家五口尽数斩杀,事前没有未雨绸缪,事后怎能不加以补救,既然害的我被逐出师门,那便是我的仇人,是仇人便要要了他们的命。”

    冯老虎点起三根香拜了三拜,插入香炉之中,合十道:“这是第一件弟子经常做噩梦的事情,弟子经常梦见那一家五口睁大眼睛的样子,三个孩童说实话弟子曾打算饶恕了他们,但是弟子不能重蹈前车之辙,我杀了他们的父母,他们看在眼里,十几年后长大chéng rén,未尝不会寻弟子报仇,所以弟子不能让他们有这样的机会;此事已经说于佛祖知晓,请佛祖给予灵示,弟子只求佛祖将他们的样子从弟子梦中驱除,弟子会为佛祖塑金身还愿。”

    冯老虎说完之后,静静站立,看着眼前眯着眼睛俯视自己的佛像,细细观察聆听佛像是否有异样,是否会有灵示出现。

    苏锦大气都不敢出,冯老虎练武之人,耳鼻必定灵敏的很,在他仔细倾听之时,轻微的呼吸甚至剧烈的心跳声都有可能为他所察觉。

    空气似乎凝固了,苏锦紧张的头上冒汗,紧闭口.唇眼观鼻鼻观心控制情绪,好在很快便传来冯老虎的叹息声,苏锦透过湿透的面纱轻轻的吸了口气,知道这一关过去了。

    但听冯老虎叹息道:“佛祖在上,看来佛祖对弟子之言不甚满意,也罢,弟子便接着说,祈求佛祖庇佑。”

    “下了马栏山,弟子一时觉得天下之大无处容身之感,但又有一种脱出樊笼的愉悦,弟子本想去沧州寻找母亲,但一想,七年过去了,母亲是否尚在人间也未可知,即便仍然在世,已经改嫁他人,弟子寻去又能如何?弟子早已没有家了,还是杀人待罪之身,寻去了也是遗祸于母,又何必去;广袤天下,弟子不信便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于是弟子改了原来冯七宝的名字,请一位算命先生赐了名字叫做冯敬尧,弟子也不知这名字是什么意思,算命先生说有了这个名字,弟子便能飞黄腾达。”

    “弟子只是为了逃避官府盘查而已,取了名字之后,弟子便将那算命先生骗到荒野之中一刀给砍了,因为,他知道弟子的原名和长相,他一死天下除了恩师和母亲以及十几个师兄弟外便再无人知晓我的长相和原名了;恩师和师兄弟他们虽然知晓,但是他们不知道我现在的名字,倒也不用担心。”

    苏锦心头大骂,这狗贼真够恶毒的,穷凶极恶之极,同时心思也极为细密,仿佛天生便是大jiān大恶之徒的坯子,这样的人流浪世间,也不知后面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弟子还是不太放心,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杀,一狠心将自己的鼻梁砸断,接骨的时候故意接歪,等伤好了之后,相貌大异以前,就算是我的亲娘和弟子面对面,我怕她也认不出自己的亲儿子了,弟子于是便靠着一些武艺在江湖上漂泊流浪,卖过艺,保过镖,做过护院,见识了人间种种,但弟子心里却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凭什么那些脑满肠肥之人大鱼大肉美酒美女的享受,同样是人,弟子的聪明才智不亚于他们,为何只能打把势卖艺,替他们跑腿护院?弟子心中极为不甘。”

    苏锦心中叹道:“你若是能甘心,也就没有今rì的你了,像你这种手段残忍,连自己的面容都敢毁去之人,有什么做不出的。”

    就听冯老虎道:“当时弟子在成都府一家唐姓富户中做护院,弟子记得那唐老爷原是做官之人,也不知如何竟然敛了巨万家产,我在成都府街头卖艺之时被他看中,聘为护院;也许是越有钱的人越是怕死,姓唐的搜罗了很多武艺高强的护院,成都府曾有数拨贼人想打他的主意,都被我们打退,但弟子虽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那姓唐的还是经常打骂我们这些护院,说起来咱们这些人随便一个人都能将他的胖脑袋给拧下来,可个个偏偏就受他打骂没人敢吭声。”

    “那一rì,护院中有个叫宋桂良的无缘无故吃了他一顿打骂,回到住处后,气的大骂唐老爷,弟子知道这位宋桂良是唐老爷的贴身随从,曾数次救唐老爷脱离危险,连他都被打骂,怎么不叫人寒心,于是弟子便暗中试探他,一来二去,宋桂良也对我留意起来,有一天,弟子将他约到成都府的醉乡楼上喝酒,准备跟他摊牌,弟子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旦这宋桂良不依从,弟子会趁其不备立刻将其斩杀,可是万幸的是,宋桂良与弟子一拍即合,于是我和老宋便做了一件轰动成都府的大案。”

    苏锦暗自心惊,不用说,这位唐老爷要倒霉了。

第三九九章 忏悔录(二)

    (新年快乐!)

    冯老虎显然有些激动,人一旦说到过往的得意之事时,难免情绪激动,冯老虎当然也不例外。

    “醉乡楼一聚之后,宋桂良便加意的留意起唐老爷的藏宝之处,终于发现唐老爷的藏宝处便在后院假山之下的密室中,只不过有另一拨不认识的护院把守,一时不得下手。”

    “弟子和宋桂良觊觎多rì,接近的年关的一天,弟子按捺不住了,于是找到宋桂良商议;大年三十晚上,弟子和宋桂良去到厨房将所有的菜肴酒水中下了蒙药,当晚唐老爷摆宴,护院们也统统分发酒水,一下子便麻倒了几十口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密室中财物尽数取出。”

    冯老虎声音颤抖,仿佛回到了那个大年三十之夜,密室打开,十几箱子金银财宝历历在目,自打长那么大,冯老虎还从未见过那么多的财物,那种爆炸般的喜悦简直教人疯狂。

    苏锦听着冯老虎急促的喘息,心里阵阵发寒,此人的这些‘丰功伟绩’怕是只能在泥胎木像面前诉说了,难怪他不愿对着人来忏悔,这些事如何能对人言?

    “只可惜,那宋桂良太过贪花好sè,他平rì跟着唐老爷鞍前马后,见过唐家大小姐几面,没成想居然对那小娘子有些想法,当晚送往后院闺楼的酒水居然没有下药,这个蠢材居然想带着那唐小姐远走高飞。”

    “弟子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晚了,闺楼中的丫鬟要出来看烟火,不料恰好撞见我和老宋抬着箱子从密道出来,顿时尖声大叫,弟子一急,随即上前一刀结果了她;在我的逼问之下,宋桂良才说出没有给闺楼上的人下药之事。此时闺楼上的人已经听到了喊叫,两名丫鬟开了后院的门要带着那唐小姐逃走;弟子叫那宋桂良去结果了她们,宋桂良居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怜香惜玉,居然不肯;不但不肯,反而阻止我去杀她们,弟子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宋桂良不注意往他后心捅了两刀。这个蠢材,原本可以和弟子一起共享富贵,却傻瓜一般的爱惜上那个女子,那可就怪不得弟子了。”

    冯老虎牙齿咬得咯咯响,双手的骨节也捏的啪啪作响,苏锦不用看,也能猜出此刻的冯老虎定然是面目狰狞可怖,咬牙切齿的样子。

    “弟子岂容那几名女子逃脱,赶上前去一刀一个尽数了账,什么唐大小姐,没了头颅也不过是一具冰冷的尸体罢了;回过头来,弟子找遍整座唐宅,将唐家剩下所有的人尽数给宰了。弟子非是嗜杀,反正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百也是杀,既然做了,便不能跟对待马栏山上的那个妇人一样,须得斩草除根,免除后患。”

    冯敬尧喘了一口大气,压着嗓子续道:“那一夜砍得我的钢刀都起了卷了,那唐老爷的脖子最硬,居然砍豁了钢刀的口;直到四更天,弟子才将**箱子财物搬上马车,逃出了成都府,连夜逃往梓州路的广安,寻了一处偏僻所在将财物埋藏好,暂且落脚广安城中。”

    冯老虎忽然住口不言,呆呆的出神,过了半晌,轻声叹道:“那一夜可真是疯狂啊,弟子砍杀了七十多口人,整座宅子里全是血,那是弟子平生做的最疯狂的一件事,此事轰动整个西南诸州府,不几rì画影图形在广安便贴满了,可是愚蠢的官家,画上的人形居然不是我,而是另外几名不相干的护院。”

    冯老虎忽然呵呵而笑,像是得意不已的样子,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半晌方停住笑声喘息着道:“那是弟子布下的迷雾,弟子将那几名护院全部投入庭院枯井中,用大石封死,将自己的名牌挂在一个无头尸首身上,造成弟子已经死去,那几人失踪逃逸的假象;祸水东移之后,这些蠢材们自然便会画影捉拿那几个人了,只可惜,怕是要到地府中方能寻得他们的踪迹了,哈哈哈,呵呵呵。”

    冯老虎实在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大声笑起来,忽然间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捂住口,快步窜到门边,沿着门缝往四周看;外边冬阳明媚,四下里空无一人,这才放心的回转身跪到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佛祖在上,弟子有罪,弟子忘形了,求佛祖宽恕;这件事也是近几年缠得我无法入眠的事情之一;有时候,弟子只要一合眼,满脑子都是没头颅的尸体,歪歪斜斜的朝弟子都来,弟子一睁眼,他们就又都消失不见了;弟子受这件事的折磨不小,求佛祖原谅弟子罪过,帮弟子驱除魔障。”

    冯老虎起身再点燃三根香恭恭敬敬的奉上,又细细看了佛像是否有什么异动,终于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这个办法不行,老和尚说佛祖会有灵示,教我说就是放屁;弟子不是对佛祖不敬,而是天下信佛者何止千万,每个人都求佛祖保佑,佛祖难道长着万手万眼么?如何能顾得过来?不过弟子跟你这泥胎木雕说说心里话,确实松快良多;这些事憋在弟子心中二十多年了,从未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弟子能对着佛祖说出了,确实心中大畅,哪怕是佛祖根本没听弟子在说什么,弟子也觉得值了;索xìng一股脑儿全说出来,在憋下去,弟子就要疯了。”

    苏锦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这些事他一件也不想听,越听心中越是胆寒,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个残暴的野兽,吃人不吐渣子的怪物,苏锦的脊背手心全是冷汗,手脚保持同一姿势都已经麻木了,心中祈求冯老虎快些说出扬州之事,说出证据藏匿之处,最好是将藏粮之处一并说出来,那便大功告成了。

    冯老虎缓缓坐倒,伸手在怀中掏出铁蛋.子捏在手中,转了两圈,又塞进怀中,继续道:“正当官府忙着捉拿那几个早已见阎王爷的护院的时候,弟子已经在广安置宅买地,做起了生意,甚至……甚至弟子还在广安娶了当地一名富户之女,还生了个胖嘟嘟的儿子,弟子给他取名冯无敌,寓意便是虎父无犬子;弟子白手起家,创下家产,我儿当也是英雄好汉,甚至将来比我还厉害,无敌于天下。”

    “有了家室,弟子也就收了心,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无敌百rì宴会上,广安府衙忽然派人来拿我,在百rì宴上将弟子拿进大狱;弟子起初还当是马栏山或者是成都府的案子犯了,却不料一过堂方才知道,原来是广安城中的商户检举弟子与西南南蛮大理国通商,有通敌之嫌;弟子一听便明白,这是广安商户在栽赃陷害弟子。弟子在广安初立脚跟,曾拜访广安当地商贾,希望能得到照应;然而这帮人欺我是外人,根本不愿接受弟子,弟子也不愿求他们,于是便自行摸索门路,弟子得知梓州商户和大理国通商频繁,往来之际,利益颇大;弟子手中财物充足,于是便抬了价格吃进大理国商贾的货物,大理国商贾十之**都将货物卖于我的手上,广安商户们于是便想出这个办法来诬陷弟子。”

    “其实弟子知道,民间通商之举官府根本就不管,只要每年孝敬些钱银于官府便可,弟子初涉商海,哪懂得官府充作后盾的道理,懵懵懂懂便着了道儿,无论弟子如何辩解,那广安州官就是不买账,多番折磨拷打之后,弟子知道不承认不行了,要是在硬挺着,这条小命便送在牢狱中了,于是趁某一rì州官过堂,得了个空跟州府师爷说了几句话,要他传话给知府大人,愿用全部家产换取zì yóu之身。”

    “知府自然求之不得,于是弟子近百万家产尽数被抄空,更可恨的是,我那娘子,怪我将家产败尽连累于她,带着无敌孩儿躲进岳丈家中,还提出解除夫妻契约之事,弟子无奈,只得答应;办完了这些事,弟子仿佛做了一场梦,一夜间打回原形,又成了孤苦无依之人了。”

    “佛祖在上,弟子在广安实实在在的想过安生的rì子,那时候有吃有穿有钱花,有娘子,有孩儿,实在是弟子这一辈子过的最惬意的一段时光;可是这世道,他不让弟子好好的做人,弟子经过这件事又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便是:这个世道,光有钱还不行,须得有靠山,何为靠山,便是官家州府,这些人手握大权,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不是难事,弟子不怪他们狠毒,只怪自己醒悟的太晚。好在弟子还年轻,还有本钱东山再起,于是弟子留书于娘子,叫她好生照看孩儿将他养大chéng rén之后便离开广安,弟子身无长物,有的就是这双拳头和一颗不屈不挠的心,于是便干起了无本的买卖,听闻黔州西南山林中有好汉啸聚,弟子把心一横,便去入了伙。”

    苏锦听的心头测测,这家伙也算是受了不少折磨,这样的恶棍居然也有更大的恶棍来欺负他,这个世界当真恐怖,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但不知他去了山寨之后,又会遇到什么事情;苏锦忽然感觉自己听此人的经历听得有些入迷,仿佛在听故事一般;只是这个故事太过沉重,刀光剑影不说还夹杂着腥风血雨,听过之后不免心头惴惴。

第四百章 忏悔录(三)

    “当好汉的rì子倒也逍遥自在,山寨所在的地势也颇为险峻,也不担心官兵来围剿,寨中百十名兄弟倒也相得,每rì大块吃肉大口喝酒,zì yóu自在;山下便是官道,也不虞无生意可做;只是一样,弟子对他们选择的目标有些微词;黔州送往路府的大批粮饷每年秋收之后都从山下经过,但是山寨大当家的却从不敢派人去劫,每rì只是小打小闹劫些来往客商镖车,甚至连没什么油水的百姓都劫,这让弟子颇为不满。”

    苏锦心道:你这家伙胆大包天,自然什么都敢干,人家大当家的才叫有脑子,劫客商镖车那是私人物品,官府也懒得去管,若是劫了朝廷粮饷,你这小山寨能有安生rì子才怪;就像八公山匪徒,若是他们不是胆大包天劫了自己的五十万石救济粮,自己也绝对不会和他们死磕到底,因为那是再逼着官府走上绝路,你不让当官的活命,当官的岂会容你,自然会跟你往死里扳命。

    “如此过了三年,弟子武艺jīng湛,为人也算不错,蒙诸位兄弟看得起,被推举为三寨主,手下倒也有二十多个生死兄弟,他们都要拜我为师,闲暇时学些武艺,弟子想此事倒也使得,一rì为师终身为父,做了他们师父,当可更好的约束他们,于是便订了规矩,给门派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叫做‘龙虎门’,正式开山授徒。”

    苏锦翻翻白眼,居然叫‘龙虎门’这么个二.逼的名字,当真恶俗,没文化害死人啊。

    “弟子没想到此举招致大寨主和二寨主的恼怒,他们认为弟子是在拉拢兄弟们搞小山头,虽表面上不说,但背地里却着实议论纷纷,弟子虽不怕他们,但是也不想将事情弄糟,于是便找机会跟他们解释,没成想二寨主酒后口出污言秽语,将弟子大骂一场;弟子虽恼火的很,但毕竟兄弟一场,于是将火气强压心中。”

    苏锦心道:来了,冯老虎就是个扫把星,到哪哪儿不安生,山寨这帮匪徒惹恼了他们,定然没有好rì子过了。

    “弟子记得那是在山寨中的第三个年头的中秋节,弟子那天喝了些酒正在后山大枣树下的yīn凉里睡觉,大寨主和二寨主昨天半夜便带着人下山去,说是要弄些东西上山过节,弟子被吵闹声惊醒,于是去到山寨大厅中一看,只见院里一溜十几名女子捆粽子一般的捆在地上,旁边还有三四口大箱子,里边全是钱物。”

    “弟子有些诧异,山寨中好久没有这么大的收获了,山下官道已经很少有客商行人敢单独行走,这帮女子肯定不是在山下截得的;大当家的一见我便哈哈大笑,假惺惺的叫弟子先挑个女子享用,弟子心里明白,这帮女子衣不蔽体,怕是半路上就被他们给弄了,这会子却说让老子先挑,弟子自然不在乎这些女子是否干净,山寨中女子不多,以前抢了女人不过三两rì便被折磨致死,很少有活过三rì的,女子不过玩物而已,弟子当然不会在意。”

    “当弟子转着圈子想挑个稍微好看些的女子的时候,弟子忽然见到一个人,阿弥陀佛,佛祖在上,你当我看到谁了?”

    冯老虎声音弥漫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惊骇,以至于嗓音都变了;苏锦头皮一麻,不知道看到了谁让他如此的激动。

    “弟子……弟子……看到的是在广安时候的结发妻子,不知怎么的,她竟然被大当家的他们给捋来了,我担心的不是她的生死,而是她是如何被捋来的额,她被抓来,我那无敌孩儿却不知怎样了?弟子阵阵心寒,山寨的规矩向来是不留活口,若是抢.劫之时我那孩儿在场定然难逃一死。”

    苏锦差点一头栽到大佛肚子里去,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如此,惊恐之下手指抓落了几小块泥坯,泥灰落下,发出沙沙的声响,苏锦吓得赶紧屏住呼吸,侧耳听时,冯老虎却全然未觉,像是沉浸在往事中不能自拔。

    冯老虎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一字一顿,语意中充满了恶毒和怨愤:“弟子知道不能露出半分,须得问以前的娘子,于是便指着她要小喽啰帮我送进房里,那帮人还嘲笑我口味特别,放着贵家大小姐不要,非要要这个半老徐娘,弟子也不申辩,只是赶紧回到房中,我那娘子早已认出了我,只是这妇人也算乖觉,没有声张,进了房之后,妇人上来便抽弟子的嘴巴,抓我咬我,弟子看她做派,心里凉了半截,事情多半要坏了。”

    “弟子忙问原委,方知大寨主和二寨主带人居然跑到一百多里外的梓州广安入室抢.劫,他们专拣高门大户入手,进去除了年轻女子和财物带走之外,其余的全部就地掩杀,我那岳丈家中也算是富户,居然被他们看中,岳丈一家除了娘子和两名小丫鬟之外,尽数被杀光了,我那……我那无敌孩儿……也被大寨主丢到石磨上……被摔得头碎脑流,弟子……弟子……已经快要疯了。”

    冯老虎颓然坐到蒲团上,干涩的双目被泪水浸满,鼻涕也流了出来,显然是伤心到了极点。

    “这就是报应么?我佛慈悲,请告诉弟子,这是不是报应?我的唯一的骨血,居然被自己山寨的弟兄给活活摔死,我冯家的血脉,毁在大寨主和二寨主的手里,这般大仇如何能忍?弟子怕妇人哭闹坏了我大事,于是抽刀便将妇人刺死,孩儿没了,她活着也没什么用,况且若非孩儿的缘故,当rì在广安她嫌贫爱富离开弟子的时候,弟子便想杀了她,对她倒也无需手软。”

    “弟子不动声sè,来到大厅中,大寨主和二寨主他们还在举杯庆贺,弟子旁敲侧击的询问,大寨主终于说出在广安摔死一名五六岁的孩童,便是我房中那女子的孩儿;此番证据确凿,弟子也不再犹豫,抽出朴刀当即剁翻大寨主,二寨主还想带人抵抗,我手下的徒弟们以为弟子要夺大寨主之位,自然全部赞同,纷纷上前助我;可怜那二寨主还想妥协,说什么大寨主我来当,他还当他的二寨主;做他娘的chūn秋大梦!弟子将昨夜下山抢.劫的六十多人尽数给绑了,全部跪在庭院里,弟子一个人也没叫帮忙,亲自cāo刀,一个个将他们的头砍下来,整整齐齐的码在院子里,为我儿祭奠;我儿一命,便是他们所有的人的头颅加起来也难以抵上,但弟子为我儿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也只能是为他报仇了。”

    苏锦毛骨悚然,眼前仿佛出现一堆无头尸体扑倒血泊之中的情景,虽说这些土匪们本就该死,宰了也不可惜,可是冯敬尧的手段也过于凶残了些;动辄数十条人命死在他手中,杀人跟砍草切瓜一般,除了用恶魔来形容此人,已经无法找出别的词汇来形容了。

    “弟子知道,山寨已经不能呆了,一来大寨主他们昨夜一路洗劫,多处州县被sāo扰,此事定然引起公愤,事情太大,官府无论如何也要出兵清剿;放在以前倒也罢了,现在山寨中只剩三四十人,定然无法抵御,于是弟子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烧了山寨,带着金银细软和几十个徒弟一路往东,经过近半个月的昼夜跋涉,来到扬州府这个地方。”“弟子想,这里离西南足有四五千里路,那边的官兵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我们会逃得这么远,二来,扬州府是个富庶之地,民风也淳朴,并不排外欺生,很适合我们在此立足,弟子手中有本钱,钱、人都有,何愁不在扬州府开创一番局面来,这一步弟子现在看来却是走对了。”

    苏锦听到这里,忙打起十二分的jīng神,终于到扬州了,成败在此一举了,但愿他说的嘴热,能将扬州的所作所为全部说出来。

第四零一章 忏悔录(四)

    冯老虎奉上三柱香,这次却没有再等候佛祖的灵示,拜了三拜道:“佛祖在上,弟子明白,所谓灵示之说乃是虚妄,师父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要弟子将压抑心底的话全部说出来,或许是弟子压抑太深,所以这些往事便统统在脑海中翻滚,越是不想他们出现,他们便越是要来扰乱弟子的心境;俗话说的好,说破无毒!弟子也感觉,说出来之后,心里敞亮,或许可竟奇功也未可知。”

    苏锦心里催促着:说罢说罢,快点,别磨蹭了,不知道老和尚将迷香混在那香火中没有,若是此刻他被迷倒,那可就前功尽弃了,趁着清醒,快说吧。

    仿佛是响应苏锦的心底的呐喊,冯老虎缓缓坐在蒲团上慢慢道:“来扬州这十几年,是弟子自己感觉逐渐老成的十几年;自打弟子十七岁被逐出师门,又在外飘荡近十年,剩下的时光便都在扬州城中度过了;想当年弟子初来扬州,带着二十多龙虎门的兄弟,背负着一百多条人命来此,当真是惶然若丧家之犬,来到扬州之初,终rì躲藏在客栈中都不敢露面,每有风吹草动,大家都惊惧不已,那段rì子可真是教人难受。”

    “后来逐渐适应之后,发现官府并没有全大宋通缉我等,想必是梓州、黔州那些地方官也怕事情闹大,丢了脸面,也许便不了了之了;弟子于是才敢在扬州街头晃荡,眼见带来的财物一天比一天少,弟子寻思,须得寻个门路,可是人生地不熟,做生意又没个帮衬,带来的那一帮子兄弟出了杀人放火什么都不会,于是弟子苦思冥想,决定在扬州北街开馆授徒,同时接些护镖的生意,也能发挥大家的长处;于是乎弟子便在扬州北街恒顺胡同买了一所宅院,正式挂了龙虎门的牌子,四下招收弟子,招揽生意。”

    “事情远没弟子所想的那么顺利,几个月居然门可罗雀,只接了几单的小生意,扬州其他镖局武馆却是顾客盈门,弟子明白,自家的名头没有闯出来,扬州商贾根本就不信任弟子的手段,扬州百姓也不知道弟子的能耐,于是弟子便决定按照江湖规矩去挑馆,借此打出我们龙虎门的微风。”

    “弟子一个月内连挑十三家武馆镖局,打死了数人,打伤五六人,但因为签订生死状在先,他们也拿弟子没办法;非是弟子不想饶他们,但是饶了他们,他们的镖局和武馆还会照样开业,那样对弟子的龙虎门立足此地还是不利,弟子只能下狠手立威;果不其然,弟子的龙虎门顿时名声大振,拜师学艺和前来请镖的络绎不绝,从此弟子才算在扬州立下了脚跟。”

    “前番惨痛的教训告诉弟子,光是有本事不行,还得有靠山,无论是官府还是扬州街面上有头脸的人物,都要结交上去,这样便能说上话,关键时候,也不至于重蹈广安府之时的覆辙,于是弟子加以留意打听,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南城首富盲三爷。”

    “盲三爷来扬州比我早,也是外来户,弟子揣摩着他也定然犯了什么事,这才来到扬州;那盲三爷经营着城外所有的江边和运河边的码头,富得流油;手下弟兄们曾劝弟子偷偷干他一票,但弟子早已过了那种见钱就眼红的时候,要赚钱便要跟这些有钱人合作,他有钱,咱有拳,少了一样,终归是不能长久。”

    “于是乎弟子便有意跟盲三爷套近乎,在适当的时机提出合作之意,出乎意料的是,盲三爷竟然爽快的答应了,事后弟子得知,盲三爷似乎有些看出弟子和手下们的来历,生怕惹得我们不快会招来无妄之灾,弟子明白他的心境,成都府的唐老爷跟他相比那就差的远了;有钱是很好,但是谁敢说有钱不是加速自己完蛋的催命符呢?盲三爷想活着享受富贵,所以他选择了和我合作。”

    “事实上,弟子也并未亏待他,他给了我本钱,弟子也投桃报李,城中八大市口,十几条主街繁华之处,弟子一一靠手段和拳头将最好的铺面和门脸拿到手中,并拿出其中一半与他共同经营,七八年间,我和他都赚的盆满钵满,可以说弟子对盲三爷并无亏欠。”

    顿了顿,冯老虎又道:“盲三爷倒也乖觉,眼见赚的差不多了,弟子在城中的威望也早就超过了他,于是提出将城中产业尽数归还与我,弟子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也不推辞,对于此人的审时度势,弟子还是非常的欣赏,我和他之间倒也从未翻过脸,直到现在,弟子还是把他当做是好朋友,我冯敬尧从未交过朋友,可是他算是一个,恐怕也是唯一的一个了。”

    苏锦心想,盲三爷确实有些本事,从冯老虎经历来看,定然是个疑心极重,嗜杀成xìng之人,盲三爷能审时度势赚够了就闪,说明此人足够狡猾;枪打出头鸟,越是站在高处,便成为越多人的靶子,盲三爷抽身而退,不得不说有明哲保身之意。

    “弟子吸取前番教训,打进扬州城伊始,便竭力跟城中官吏拉好关系,后来.经盲三爷引见,倒也结识了不少州府要员,这些人一个个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实都是贪财好sè之辈,弟子投其所好,倒是结交了不少;但是后来弟子发现这么做在大事上根本不起作用。”

    “弟子亲眼见到扬州丝绸庄周东家失手打杀百姓被府衙提刑司签字批捕,而这位周大东家每年送的钱银不下万贯,便是孝敬这些官员;由此弟子看出来,光是攀附这些人不起作用,要想他们乖乖听话,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彻底的控制他们,让他们变成弟子的狗,叫他们咬谁便咬谁。”

    苏锦知道关键的地方来了,此事决不能走神,否则一个不小心便漏了关键词句,那可关系到证据的藏匿之处。

    冯敬尧继续道:“弟子知道这些人的喜好,也了解这些人的弱点,于是弟子便四处搜罗sè艺俱佳的女子,也曾……也曾派人去百里外的荒僻山村搜罗女娃带回扬州圈养调教,便是准备有一天可堪大用。”

    “说起来到了扬州之后弟子倒是遇到了一位心仪的女子,只不过她也是风尘中人,便是那丽chūn院的头牌女官米花娘,弟子和她倒也颇能谈得来,便替她赎了身带在身边;说来佛祖您别见见笑弟子,弟子觉得,米花娘有些……有些像我的娘亲,无论说话做事,就连走路说笑的嗓音都很想;也许这就是弟子迷恋她的原因吧。”

    苏锦心道:这难道便是恋.母情结么?还是说冯老虎孤单rì久,思念泛滥,所以才会如此?

    只听冯敬尧道:“弟子将这些女娃子交予她来调教,她也不负我所托,这些女娃数年之间便个个出落的sè艺俱佳,于是弟子便将这几名女子收为义女,宴请官员之时,故意命她们出来露面,顿时引得那帮sè鬼垂涎不已,弟子便设下圈套,让他们一个个心甘情愿的投入圈套之中。”

    “说起来倒也简单的很,弟子趁他们和这些女子欢好之际,便上去捉jiān,拿出收这些女子为义女帖仪为证,要告他们jiān污良家女子,这些家伙们为了保住乌纱,便一个个立字画押,成为弟子手中的棋子。即便是如此简单办法,几年里扬州府中大小官员也还是几乎尽入弟子掌握之中,弟子成了这扬州城中的太上皇;什么朝廷公文,什么诏书政策,知府知道的我知道,知府不知道的我也知道,扬州城中一草一木,一举一动,根本逃不过我的耳目。”

    冯老虎得意的嘿嘿大笑,续道:“可笑那些人当中还有人妄图夺回牵制他们的证据,我的几处密室中常常为人所侵入,可是我的手下数百人难道是吃干饭的么?来偷的人没有一个能得手的,抓住之后从他们的口中拷问出指使之人,剩下来的事几乎不用弟子动手,我只需将此事透露给其他官员,他们自然会将那人整治的生不如死;弟子太了解他们的心态了,要当棋子,大家都当;他们不会去怪罪下棋之人,而只会去怪罪有那么一两颗棋子偏偏要跳出棋盘,这才是他们不能容忍的;这便是这些人的可悲之处,当了狗还要互咬,这也正是jīng彩之处。呵呵,呵呵。”

    苏锦急的要命,听着冯老虎这些废话,就是不说出藏证据之所在,真是急断肝肠。

    冯老虎笑声一停,喃喃道:“这帮蠢材,即便他们请来绝世高手,找到我所有的密室,除了一些金银之外,他们能找到什么?我冯敬尧会蠢到将这些画押字据放在身边么?这些东西只要在一天,我冯敬尧便可以安生一天,叫他们找去吧,一天找不到,他们便只能乖乖做狗,哈哈哈。”

    苏锦听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只是还是含含糊糊的不明朗,具体藏匿之处还是不知,手上无意识的握紧洞口边缘,猛然间就听‘咔吧’一声,洞口边缘原本就松动的泥胎被苏锦一用力抓了下来。

    这一声轻微的声响,在这静室中不啻一道惊雷炸响,将佛像肚子里的苏锦和佛像面前的蒲团上的冯老虎斗惊得一愣。

    苏锦暗道一声:“不好!”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着脚步声响,冯敬尧赫然起身,探手入怀捏住两颗铁弹子,一步步的朝佛像侧面走来。

第四零二章 被推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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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锦知道踪迹已经败露,顾不得想什么,矮着身子缩进佛像内,伸手在佛像内壁乱摸,却只有泥块灰尘。

    佛像侧翼的帷幔抖动,冯敬尧一手护着头脸,探出手臂缓缓将帷幕掀开一条小缝,快速的瞟了一眼,又jǐng觉的快速放下。

    就在这一瞬间的功夫,他已经看到佛像背面那个不规整的大洞,怕是里边藏得有人;冯敬尧心念电转,一瞬间便想到,若是真有人在里边,自己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心底的秘密,已经尽数此人所知,无论如何容不得此人活在世上。

    冯敬尧退后几步,沉声喝道:“莫要躲藏了,老夫已经看到你了,出来吧。”

    苏锦岂肯出来,屏着气缩在里边不出声,暗自祈祷王朝马汉等人能听到动静赶过来,或者哪怕是老和尚善祥能进来,解目前之困。

    “朋友!躲躲闪闪的算什么好汉,你若是再不出来,休怪老夫不客气了。”

    冯敬尧低声怒喝,同时挽起长袍下摆,力贯全身一抖身子,全身上下骨节随着这一抖发出咔咔声响。

    苏锦刚想大声呼喊,就觉得佛像仿佛在慢慢倾斜,一惊之下才明白冯敬尧正在外边用力的推动佛像的身体,别说这佛像本已破损,就算是完好无损,凭着冯敬尧当rì在北口三里胡同口双掌抵住两匹烈马的马头的功力,这佛像也决计逃不过倾覆的命运。

    苏锦没想到冯敬尧竟然不怕弄出动静来,很显然他的秘密为人所知,定然是要杀人灭口的了,慢说是善祥他们赶来,便是全寺的和尚赶来,依着他以往的做派,怕是也要血洗大明寺。

    还没等苏锦想出对策,佛像已经发出隆隆之声朝一侧倾斜,从泥胎的腰部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苏锦下意识的缩下身子,整个身子埋在佛像下部的经书法器之中,只觉得眼前一亮,身上数不清的泥灰掉落,砸的身上皮肉生疼。

    冯敬尧大喝一声,使上最后一把刚猛强劲的力道,整座大佛在他的推动下齐腰而断,轰隆一声发出震天响声,倾倒在一侧,顿时跌的片片碎裂,从一尊佛像变成片片瓦砾。

    泥土飞溅之中,黄尘泛起,屋内顿时如入风沙之地,目不能见物;冯敬尧jǐng觉的跃身后退,贴在墙壁上,左手伸袖捂住头脸,右手握着两只铁球蓄势待发防备可能出现的异常。

    尘土弥漫之后,却无一丝一毫的动静,剩下的佛像下半身像个屯粮的泥仓一般里边高高低低堆满泥土石块和不知名的物事。

    冯敬尧有些纳闷,难道竟然不是人躲在里边,难道那咔吧一声竟然是佛祖显灵给的灵示么?

    冯敬尧缓步走近,眯着眼用手扇去弥漫的烟尘探首仔细朝下半截佛像中空之处查看,猛然间一条人影从隆起泥土灰尘中跃起,冯敬尧大惊后退,却见那人挥手掷出一件黑sè物事,那物事呜呜作响瞬间已到面门处;冯敬尧不敢硬接,手中铁球shè出,正中那黑sè物事,就听‘当’得一声,那物事被砸飞,但是随着铁球与之相撞,空中爆开一团黑雾将冯敬尧笼罩其中,冯敬尧大骇之下捂住头脸,袍袖乱挥,黑雾落在头脸之上却一无异状,只是眼睛干涩有些睁不开来。

    再看落入一旁当啷滚动的黑sè物事,却原来是一只古旧的小香炉,心中顿时放心大半,看来只是这香炉中的陈年老香灰被砸的迸了出来,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再看那条人影已经趁着自己的稍一犹豫敏捷的窜向门口,已经伸手在拉门闩了,冯敬尧大喝一声:“哪里走?”脚下踢起数颗泥土直朝那人后背.飞去。

    苏锦快速拉开门闩用力一拉门,顿时yù哭无泪,善祥这老家伙居然将门从外边锁了起来,忽然肩背腿弯上一阵剧痛,宛如被人用铁锤狠狠敲击了一样,顿时龇牙咧嘴站立不住,噗通倒在地上。

    冯敬尧快步上前一把将苏锦提起,翻过脸来一看吓了一跳,面前之人面目污秽看不出本来的样子,鼻孔里塞着两长条黑乎乎的布条,看上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冯敬尧揪着他的衣领喝道:“你是什么东西?”

    苏锦后背腿弯疼的要死,知道今rì无幸了,勉强一笑骂道:“我是你爷爷。”

    冯敬尧伸手拽出他鼻中的布条,用袍袖在苏锦脸上一顿乱擦,仔细看了看,忽然爆发出一顿大笑道:“哈哈哈,原来是你这小子,早知道你诡计多端,竟然装神弄鬼跑来偷听,唔……不用说,那老秃驴也是你的同伙了,若不是他和你安排好了,你又怎能进得了这闭关的石屋?”

    苏锦骂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小爷今rì不慎,要杀要剐请便,不过我告诉你,我的数百手下在寺外埋伏,你杀了我也必然逃不脱。”

    冯敬尧哈哈笑道:“当官的就是当官的,都死到临头了还是这般的硬气,只是你难道不知道,你们这些官儿在我眼中连坨狗屎都不如么?杀了你我自有办法摆平这件事,其实老夫都不用动脑子,只需要交给扬州府的那些提刑、通判呀什么的,他们自然会想办法帮我掩饰,安心的去吧。”

    冯敬尧扬起手掌,运足力气,手掌顿时坚硬如铁,苏锦知道这一掌拍到头上,自己便要见马克思了,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冯敬尧轻声道:“你放心,善祥老和尚老夫也会宰了给你作伴,你们两不是喜欢背后搞诡计么?老夫成全你们,让你们一起去yīn间跟阎王爷玩诡计去。”

    苏锦心头冰冷,闭目待死,冯敬尧铁青着脸狞笑着一掌拍下,就听‘咕咚’一声,一个身体重重的倒在地上,溅起一地的灰尘。

    ……

    佛像的轰然倒塌声震动了大半个寺院,就连前殿如织的礼佛进香的善男信女们,也明显感觉到地面一颤,随即惊惶四顾愕然对视。

    “阿弥陀佛,佛祖显灵了,诸位施主感觉到了么?”

    正在讲经说法的大明寺神棍们很会利用时机,激动兴奋的宣布道。

    众人顿时群情激奋,烧香的赶紧多进一炷香,磕头的赶紧磕的再重一些,布施的自然将揣进兜里的钱袋再掏出来,多奉上几十大文钱;佛祖显灵,山摇地动,居然能在今rì给自己碰上,这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啊。

    有眼尖的香客又看见后院某处黄sè的祥云腾空而起,更是坚信佛祖显灵,否则大白天的,天气晴好万里无云,又是从何处飘来的这朵黄sè祥云呢?

    后院禅房内的善祥和几名小和尚可傻了眼了,他们离得近,虽然不敢在石屋的视线范围内转悠,但是眼睛可一刻未停的隔着窗棱往石屋张望,石屋内的轰然倒塌之声,惊得他们目瞪口呆。

    “主持,这……这是怎么回事?”小和尚们呆呆的看着善祥。

    善祥强作镇定道:“阿弥陀佛,都在这呆着别动,任何人不准靠近石屋,我去看看。”

    善祥走到石室前,只见石室的屋顶腾起黄sè的烟尘,整座石室就像着了火一般,心里却知道,那不是烟火,那是灰尘,屋里如何能起这么大的灰尘呢?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佛像倒了!

    “阿弥陀佛,这两个天杀的。”善祥蹦起起来大叫,急的眼泪的都快出来了。

    “大师,怎么了?怎么了?”王朝马汉张龙三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个劲的问道。

    善祥跺脚道:“这两个杀才,肯定是将佛祖给推倒了。”

    王朝大惊道:“什么?佛像倒了?”

    “不然哪来这么大的烟尘?这佛像传了两百八十年,到了老衲手中,居然……居然就这么毁了。”

    “那岂不是说,公子爷被冯老虎发现了么?”马汉挠头道。

    “哎呀……!”王朝张龙同时大叫:“可了不得了,快去救公子爷!”

    三人撒丫子朝石屋门口跑,善祥气喘吁吁眼角挂泪的举着钥匙喊:“钥匙在这里,不要踹门啊,那门也是传了两百八十多年下来的呀。”

    王朝马汉张龙哪管这些,冲到门口,三只大脚丫同时踹出,传了两百八十多年的古董木门轰然洞开,一股黄烟猛地冲了出来。

    三人顾不得其他旋风般冲进去,待眼睛适应屋内的昏暗,眼前的情景让三人目瞪口呆。

第四零三章 爷,别闹了

    冯老虎一掌劈下,苏锦虽闭着双目,但依然能感觉到那股凌厉的掌风;以冯老虎开碑碎石的掌力,苏锦能预料到自己脆弱的太阳穴会怎样的破裂,就像他穿越来此之时被那本书的铜角撞碎太阳穴一样,这一切似乎又要重来一次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否还有运气,能在另外一个世界中复活。

    掌风拂面,却宛如恋人间的亲切抚摸,苏锦的太阳穴一阵刺痛,但很显然不是被打的脑浆崩裂,而是被冯老虎手上的硬茧子划拉了一下,抓着自己领口的有力大手也忽然间松了劲道。

    苏锦惊讶的睁开眼,只见冯老虎的面庞同样的惊骇,眼神迷蒙yù睡,整个身子像个布口袋一般摇摇晃晃,忽然间立足不稳往前扑倒,苏锦吃力的往旁边一躲,冯老虎脸朝地扑到在身边,溅起的灰尘呛得苏锦连连咳嗽。

    “搞什么花样?”苏锦用脚尖捅捅冯老虎,冯老虎一动不动,苏锦心头狂喜,挣扎着起身,爬到冯老虎身边,将他翻转过来,冯老虎脸朝地栽下,本来就歪了的鼻子撞得鲜血长流,苏锦伸手探探他的鼻息,发现呼吸倒还正常。

    “老天保佑,菩萨保佑,上帝保佑,王母娘娘保佑。”苏锦一叠声的祷告。

    “迷香,迷香起作用了,妈的!”苏锦激动地差点掉眼泪,关键时候,点着的迷香发挥了作用,将这只老虎给迷倒了。

    这家伙身子jīng状,吸入迷香这么久才发作,差点要了自己的命,苏锦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这迷香在冯敬尧的身上能起多长时间的作用,于是四下寻找绳索,最后将屏风后床铺上的被褥撕开,一条条卷起来牢牢的将冯敬尧的手脚捆住,剩下的布条如同捆粽子一般胡乱缠在冯老虎的身上,这才长舒一口气,靠在墙角喘气。

    浑身上下疼痛难当,佛像倒塌之时已经被土块砸了好几处,刚才又被冯老虎踢出土块砸中肩背和腿弯,这家伙力道十足,砸的地方一定是青淤红肿了,不过庆幸的是这佛像是泥胎,若是石头垒砌的,肩背骨头和腿骨怕都要被砸断了。

    门外脚步急促,王朝马汉张龙三人的大嗓门子在门外响起,三人的声音平rì听着便是鸹噪之音,但现在苏锦仿佛听到仙音一般。

    门板飞起,砸的本已乱七八糟的屋内一片尘土飞扬,三大吃货一眼便看到捆的跟大粽子一般的冯敬尧,在看公子爷,灰头土脸的靠在墙壁上喘气,忙上前扶住苏锦。

    “爷,您没事吧,怎么闹成这样啊。”马汉抓着苏锦的胳膊摇晃着。

    “疼……”苏锦龇牙咧嘴吸着冷气,被马汉抓着的胳膊疼痛难忍。

    “你不能小心点么?毛手毛脚的。”王朝一巴掌扇开马汉,伸手到苏锦的腋下将他抬起,问道:“爷,伤了什么地方。”

    苏锦道:“后背有些外伤,当无大碍,快去找些结实的绳子将冯敬尧绑结实了,可不能让他跑了,他带来的那些打手还在寺外呢,万一被他们得知,咱们一个也跑不了。”

    张龙赶紧跑出石屋,找小和尚去要绳索,他前脚出门,后脚善祥大师一阵风般的冲进来了,一眼看到佛像坍塌满屋狼藉的样子,一屁股坐到地上,连连道:“佛祖在上,弟子罪过啊,阿弥陀佛,请饶恕弟子之罪吧。”

    苏锦喘息着道:“大师……!”

    善祥转眼看到苏锦,猛然弹起身指着苏锦的鼻子道:“你……你这是在干什么?悔不该信了你的话,没想到你居然毁了佛祖金身,这叫老衲如何交代啊,罪过啊罪过。”

    马汉瞪眼喝道:“老和尚,跟谁说话呢?怎么说话呢?”

    苏锦忙阻止马汉,抱拳道:“大师……这个……事出突然,冯老虎发现了我在大佛腹中,在下也没想到他会发力将佛像推倒,这个实在没法阻止。”

    “阿弥陀佛,这可是我大明寺中保存最长久的佛像了,这尊佛历经十几代主持,没想到却毁在老衲手里,罪过啊,老衲可怎么办?怎么办啊。”善祥捶胸顿足。

    “重新修葺佛像和这佛堂需多少钱?”苏锦道。

    “钱?多少钱也不够,这可是……”

    “三千贯够么?不够的话那就算了,我只有这么多了。”苏锦打断善祥的话道。

    “三千贯?够了够了够了。”善祥连说几个够了,这破佛堂和这座破佛像,别说三千贯,便是三百贯也足够修葺一新的,这位专使大人倒也阔绰,开口三千贯,自己的一番做作总算没有白费,这下子又多了一大笔收入;若不是怕太着痕迹,善祥恨不得都要给苏锦道谢了。

    “真的够了?”苏锦揶揄道:“这可是传了几十代的古董佛像啊。”

    “这个……虽有些可惜,不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破何来立?我佛曰:新即是旧,旧即是新,这新旧之别在佛家看来并无二致,阿弥陀佛!”

    苏锦哈哈大笑,牵动背后伤处,笑声立马变成了吸冷气。

    “苏大人受伤了?”善祥皱眉道。

    苏锦道:“被这厮用泥巴砸伤了后背,并无大碍,扶我去大师禅房洗漱一番,帮我抹些伤药便好。”

    善祥道:“善哉善哉,原该如此。只是此人怎么办?”

    苏锦道:“捆起来关在寺里便成了。”

    善祥连连摆手道:“那可不成,放在寺中岂不是给本寺招来灾祸么?苏大人务必带走。”

    苏锦凑近善祥的脸道:“大师,你想撇清,怕是没那么容易了,你知道此人干了多少坏事么?此人手中直接或者间接的人命不下数百条,你也知道他的手下在庙外等候,我岂能带他出去?只能由你想办法稳住他的手下,具体怎么做你看着办?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能让这厮给跑了,明rì我便率大队官兵来拿他下山,到时候连他的那些手下一并拿了便是。”

    善祥苦着脸道:“可是……”

    “没可是了,这事必须这么干,要是他跑了,本人可要拿你试问了。”

    善祥看着苏锦满是泥污的恶狠狠的脸,心里暗暗叫苦:上了贼船了,上了贼船了。

    苏锦转头问马汉道:“你弄的什么迷香?怎地半天不起作用,爷这条命差点被这厮给宰了。”

    马汉挠头道:“不可能啊,这迷香吸一口便倒,怎么会不起作用?”

    善祥在一旁合掌道:“阿弥陀佛,迷香老衲换掉了。”

    苏锦不顾身上疼痛,冲上前一把蒿住善祥的衣领恶狠狠的道:“早知道你这老和尚不安好心,换了迷香又锁了门,连佛像后面的洞口那么小也不告诉我,摆明是想让爷死在里边是么?”

    善祥怒道:“老衲一番好意,居然被你当成驴肝肺,我佛慈悲,老衲岂会做出这等事了?”

    苏锦冷笑道:“你倒是解释给爷听听。”

    善祥道:“锁门是应普济所请……”

    “什么他娘的普济,他叫冯老虎,你还当他是你弟子么?”王朝劈头一顿呵斥。

    善祥郁闷的要死,这帮人怎地都是一个德行,说话没一个中听的。

    “普济……不不冯老虎说为防止有人忽然闯入,他里边上闩外边要老衲锁起来,否则他便不进来,你说老衲怎么办?”

    苏锦道:“算你编的有理,那为何换了我的强效迷香?”

    善祥叹道:“施主给我的迷香乃是江湖上偷鸡摸狗采花用的**香,这种香点起来异味扑鼻,普……冯老虎可不是一般人,这种迷香只要一点起他便会察觉,用你那香能迷倒他才怪。”

    苏锦松开他的衣领诧异道:“那你用的是什么香?”

    善祥道:“老衲换了的是安魂香,香味和普通檀香无异,只是药力平稳,慢慢累积,在他毫无察觉之际,便已经着了道儿;老衲为了你的安危不惜作此犯戒之事,没想到却被你呵斥,早知如此……”

    苏锦忙道:“你这什么安魂香药力这么慢,这么一大把香万一他根本没抽中你的那几根香,岂不是白费功夫么?”

    善祥看白痴一般的看着苏锦,道:“老衲给他的那一捆香全是安魂香,他抽哪一根都要着了道儿,当老衲是榆木脑袋么?”

    苏锦张口结舌,高人啊,眼前这货才是高人啊,道貌岸然的高僧,在害人耍yīn招这方面完全不逊于自己,看来若不是他jīng心策划,自己这计划到了**香点燃的那一刻便要泡汤了。

    苏锦看着善祥得意的样子,忙拱手施礼道:“这个……在下多有得罪,给大师赔礼,然则那佛像背后的洞口那么小,想必大师也有深意了?”

    善祥尴尬道:“这个……只是老衲忘了这茬而已,倒没什么深意。”

    苏锦挥舞着拳头道:“忘了?你个老东西,一句忘了便算了,知不知道若是我钻不进去,岂不是一进门便被他给宰了么?”

    善祥道:“你不是进去了么?”

    苏锦语塞道:“可是……”

    善祥不满道:“事实是,你钻了进去,然后一切按照计划进行了,还毁了老衲的佛像,老衲也没过多追究,你还想怎样?你是当官的,难道不讲理么?”

    苏锦气急败坏,指着善祥对王朝马汉道:“你们听听这老和尚说的什么话?”

    王朝道:“爷,他说的很有道理啊,老和尚很不错了,你这是无理取闹了。”

    苏锦瞪大眼睛道:“我无理取闹?”

    “爷,去洗洗吧,上点药,不要胡搅蛮缠了,别闹了。”马汉道。

    苏锦怒道:“你们还有没有是非观,还讲不讲道理?”

    “行了,行了,别闹了!”

    王朝一使眼sè,和马汉两人一人一边架着兀自张牙舞爪的苏锦出石屋而去。

第四零四章 收网之前

    直到rì头偏西,苏锦才一瘸一拐的被王朝马汉等人搀扶着出了大明寺,路过寺门前的牌楼的时候,只见冯老虎带来的手下一窝窝的靠在墙根下晒太阳,善祥主持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将他们安顿的妥妥帖帖,苏锦也懒得去管,无非是带冯老虎传话,要这些人安心等候罢了。

    苏锦很不放心,拖得了一时,去论如何拖不过今天晚上,到了夜里这帮人绝对不肯乖乖在此等候,要是冲到寺庙里将冯老虎给救出来,那麻烦就大了。

    苏锦伸手招呼张龙,附在他耳边道:“你赶快下山,到知府衙门找到宋知府,命他派五百厢兵来此将这伙人全部拿下,告诉宋知府,别问为什么,十万火急,迟了就什么都完了。”

    张龙见苏锦说的郑重,忙扭屁股撒丫子便往山下跑,他这一跑,引得周围三三两两下山的香客们侧目而视,苏锦急的直跺脚,也来不及制止,赶紧扭过脸来,低头催促王朝马汉扶着他往山下疾走,直到绕过山壁脱离冯老虎那帮打手的视线,才长出一口气。

    “这小子,话没听完便急着跑,差点教那帮人认出了我们。”

    “可不是么,那里边有几个人朝这边张望,不知道认出了我们没?那几个在北口三里胡同都照过面的,俺记得他们。”王朝道。

    苏锦一惊道:“事不宜迟,赶紧下山,不能耽搁了,你认识他们,他们也定然认识我们。”

    苏锦顾不得身上疼痛了,甩开王朝马汉两人快步往山下跑,三人堪堪没入拐弯处,身后的山壁上便出现几个人影。

    “五能师兄,你看清了么?刚才那几个是那天去北口三里闹事的官兵?”一名打手道。

    “废话,我的眼睛什么时候看错过人?那两个壮实的汉子那天就站在头里,他们的马儿拉咱们的铁栅栏的时候,他们还帮着喊号子呢。”说话的正是冯老虎的大弟子辛五能。

    “对对对,师兄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后来那什么鸟专使进富贵楼,这两小子还跟着进去,被请到偏房吃了一大桌子点心呢。”

    “你也记起来了?是他们么?”

    “没错,跑不了。”

    “他们来这里作甚?中间的那个瘦瘦小小的没看到脸,不知道是不是那个鸟专使。”

    “八成是,他们也来寺庙烧香?”

    辛五能道:“烧香么?怕是不见得,师父来此拜佛,这几个小子也跟来了,怕是想对师父不利。”

    “对虎爷不利?就他们几个?师兄你说笑吧,师父一个能打他们二十个,我瞧那瘦小之人一瘸一拐的,怕是遇到师父被师父揍了一顿吧。”

    辛五能沉吟道:“说不准,按理说师父不至于跟他翻脸,除非这几个小子惹了师父,真想去捉了这几个小子来问问,怎么一眨眼便没影子了。”

    “师兄,还是保护师父要紧,师父在庙里做什么法门,那老和尚说了,怕是有一段时间才能出来,咱们若是节外生枝,真的被人钻了空子,那可就麻烦大了,师父的仇人那么多,哪一年没有哪些不怕死的来扳命,咱们还是安生点为好。”

    辛五能点头道:“说的是,师父交代过,随他出门之时,只需护住他便算是大功,再说这几个家伙没准真是来烧香的,腊月初八,百姓能烧香,官儿自然也能烧香拜佛。”

    几个人嘀嘀咕咕的边说边回转身去,兀自看紧寺门不提。

    ……

    入暮时分,苏锦等人回到扬州城中,刚一进北城门,便见一大队人马沿着北街正要出城,带兵的正是宋庠,看来这会子宋庠没有再犯糊涂,亲自带着兵马去拿人了。

    苏锦赶忙迎上去将宋庠拉到一边见所见所闻全部说了一遍,宋庠跺脚道:“苏专使,我当你找到了屯粮或者是确凿的证据,光是偷听的这些,算不得证据啊,如何拿人?”

    苏锦道:“现在还要什么证据,先拿了再说,否则一旦他脱困,咱们可就被动了,你可别忘了他可是手头有着几百条人命的魔鬼,他的手下五六百弟子,一旦作乱,你打算如何平息?”

    宋庠道:“他要作乱,本府派兵镇压,那叫理所当然,可是现在这样,万一没有确凿的证据来控告他,抓来容易,放他就难了。”

    苏锦咂嘴道:“我的知府大人,你怎么这般的认死理呢,证据我回去搜集,我已经有了些眉目,你现在要不将他拿下,他一旦脱困,一不做二不休控制你的那些属官起来作乱,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宋庠踌躇不决,苏锦气的一脚把路边的一堆落叶踢得满天飞舞道:“我拼了xìng命去偷听,差点连小命都搭上,你还在这犹犹豫豫,你要是不去,我立刻打马走人,你扬州乱成一锅粥与我何干?你的手下再怎么和他勾结,年后再怎么闹饥荒,跟小爷有什么关系?各处州府还有多少粮务等着我去处理,我帮你,你却不帮你自己。也好,一拍两散,我看你这知府能当得了几天。”说罢撩脚便走。

    宋庠忙拉住道:“专使息怒,本府这不是怕不合程序么?拿了他万一没有证据指控,手下那帮人摆明了要起哄,这么一来还不是要放了么?本府自拿他不妨,但是你也要抓紧找出证据来。”

    苏锦道:“就在今夜,我定然给你证据来,你快去,王朝在山下路口堵着呢,你若是再不去,可就来不及了。”

    宋庠无奈,只得翻身上马,带着人马呼啦啦的出城往蜀岗山驰去。

    苏锦没回府衙,那里眼线太多,直接去了西城悦来客栈,叫马汉和张龙赶紧去将赵都头和潘江叫来商议。

    胡乱的吃了些东西,换了件衣服,潘江和赵都头便都已经到了,苏锦也不客套,开门见山的将今rì所见所闻说了一遍,众人听得直抽冷气,想不到这个冯老虎居然如此厉害,手头上有着这么多的大案子,却逍遥自在的在扬州快活了这么多年。

    赵都头张着嘴巴道:“这老贼,本事也忒大了,将扬州的官儿全部拉下水了,怎么干,专使大人你说吧。”

    苏锦沉吟道:“今天被他发现了,所以藏匿官员口供的证据之处并没有明确的说出来,不过我推测定在那个人手里。”

    潘江道:“哪个人?谁能叫冯老虎这般的信任?”

    苏锦道:“或许冯老虎只是交给她保管,她本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这个人便是冯老虎在忏悔中唯一表示温情的那名女子,便是那红影馆的头牌女官米花娘,冯老虎当时说他和米花娘颇为相得,原因便是米花娘有些像他的娘亲,所以我推测,他既然说那些证据不在自己的身边,而这些证据又是如此的重要,他也绝对不会让它们脱离自己的控制,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放在米花娘的手里。”

    潘江点头道:“有道理,不过红影馆的米花娘我倒是听说过,这个女子当年是扬州城中数一数二的红牌,而且这个女子xìng格泼辣,有些达官贵人花大钱去一亲芳泽,却被她骂的狗血淋头回来,原因只是她看不上眼,不知道她怎么跟这位冯老虎搞到一起了。”

    苏锦道:“冯老虎定然是对她有所隐瞒了,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你的意思是怕这位米花娘脾气古怪,不会跟我们合作是么?”

    潘江点头道:“这是其一,其二是,即便我们拿了证据,将这些官员们一网打尽,但是还是没办法得到屯粮之处,这几rì倒是有些人跑来拉拢我,知道我受了专使大人的打骂,有意要跟我攀交情,卑职旁敲侧击也没得到什么确切的消息,公子爷这么骤然一行动,卑职恐怕便再无机会探听出消息了。”

    苏锦道:“粮食算什么?跟这件大事相比,粮食之事简直微不足道,挖了这帮蛀虫出来堪比找到一千万石的大粮仓,再说我就不信,屯粮之处便找不到,百万石粮食我便是挖地三尺也能挖的出来。”

    潘江道:“既如此,大人便下令吧。”

    苏锦站起身森然道:“今夜是生死相博,要做好一切准备,即便是从米花娘那里没有得到证据,我们便是动武力翻遍冯老虎的所有宅第,也要将证据找出来,这一点大家先要明白,绝对没有退路;所以本使下令,潘江即刻官复原职,你的复官文书在宋知府的公子宋铨手里,你即刻去拿了复职文书领着剩下的一千五百命厢兵将四门把守的紧紧的,一只鸟儿也不要让飞出去,因为我们不能让他们狗急跳墙将我们前番开仓放军粮的消息给传出去,也不能允许他们任何一人走脱,必要的时候,杀无赦!”

第四零五章 您有号牌么?

    众人还从未从苏锦口中听到过‘杀无赦’的命令,虽然前提是在对方公然抵抗或者意图潜逃的时候才能杀之,但是这样的命令显然是非比寻常,专使大人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赵都头即刻回应整顿马军,等我号令,待我在红影馆得手之后,便立刻行动,另外潘指挥须得选出三百士兵听我调动,你有一千两百厢兵把守四门应当够了,我这里倒是有些人手不足。”

    潘江跨前一步道:“卑职遵命,不过一千两百人分守四门当有些吃紧,每个城门只有三百士兵,怕就怕冯老虎的手下集中从一门突围,那便有些麻烦了。”

    苏锦道:“无妨,宋知府的五百士兵很快就要赶回,到时候作为机动队伍随时支援,倒是城中的巡检和衙役们也有几百人,这股力量不容小觑,就怕他们被控制在冯敬尧一党手中临时作乱,不过也顾不得了;大家分头去准备,我这便要去红影馆会一会那米花娘,希望一切顺利。”

    赵都头和潘江齐声应诺,各自分头去准备,苏锦招来客栈中晏碧云的七八名伴当,嘱咐道:“今夜将有大事发生,怕是一个刀光剑影之夜,你们需的提高jǐng惕,除了我,不管是谁想往里冲,只管shè杀;我会另外调派几十名士兵在外围守护,记住,保护好晏小姐和这客栈中的每一个人就算是立了大功一件。”

    嘱咐完这帮护院,苏锦匆匆来到二楼晏碧云的房间,晏碧云和柔娘她们已经知道了一些端倪,见苏锦进来都站起身来静静的看着他。

    苏锦笑了笑缓和一下语气道:“今晚你们千万不要出去,今夜免不了会生乱,对方实力也不弱,你们只需保护好自己就行了,只要有人想进这座客栈,便不要犹豫,命令伴当们杀无赦,万不能妇人之仁。”

    晏碧云静静道:“你去吧,奴家和柔娘娴儿就呆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苏锦叹了口气道:“其实今夜的发动很仓促,但是和冯敬尧既然已经撕开脸皮,他知道已经无法拉拢到我,便会将我动军粮之事散布出去,所以即便是没有证据,我也要冒险了,决不能坐以待毙。”

    晏碧云走上前来,伸手抚摸苏锦的脸轻声道:“不用跟我们解释,男儿汉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有数,看得出你有些犹豫,是不是怕今夜不利会牵连我们呢?”

    苏锦握着她的手道:“我是怕拿不到证据,没了证据便无法拿人,或者拿了人也无法治罪,那么这么一折腾,其实便是在往自己脖子上套绳索,我一个人倒也没什么,可是连累大家一起去送死,着实有些犹豫。”

    晏碧云微笑道:“傻郎君,那你现在还有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呢?”

    苏锦苦笑摇头道:“怕是没有后路了,今rì跟冯老虎已经照了面,而且也得知了他的全部秘密,一旦他恢复zì yóu,我就完了;除非……除非我带着你们去做山贼去,或许可以苟且偷生。”

    晏碧云戳了戳他的额头道:“不要这么悲观,奴家还没见过你这么没信心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做山贼么?奴家倒是无所谓,可是你愿意么?你母亲怎么办?伯父大人他们怎么办?别胡思乱想了,你的属下已经准备好去厮杀,你这个主将却打了退堂鼓,这算什么事儿。”

    苏锦哈哈大笑道:“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可不是打什么退堂鼓,我只是要听到你们的决心罢了,有你们在我身后,我便是掉了脑袋也不会后退半步。”

    三女被他戏弄,均跺脚不依,苏锦逐一拥抱,挥手道:“我去了。”

    晏碧云和柔娘小娴儿送他出门,倚门而望,看着他的身影下楼而去,消失在客栈大堂,紧接着便是一阵呼喝之声,马蹄响起渐渐远去。

    客栈门哐当一声被关紧上闩,晏府伴当各自守住重要位置不敢稍有懈怠,晏碧云叹息一声回到房中,坐在软榻上出神。

    ……

    天刚初更,北街红影馆正是一片灯红酒绿热闹非凡之时。

    红影馆算是扬州老牌的青楼了,之前的红影馆名叫丽chūn院,和其他的青楼也没什么两样,直到出了个花魁娘子米花娘之后,红影馆这才名声大噪。

    坊间流传,米花娘可以让天下最疲软的男子变成伟岸丈夫,也可以让最高傲的男子失去自尊,她可以让猥琐者变得高尚,也可以让昏聩者焕发出无穷智慧,总而言之,米花娘是个奇女子。

    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毫无疑问,米花娘便是皮肉界的状元,她熟悉男人的心理,并且玩弄他们于股掌之上。

    这女子不但sè艺超群而且是出了名的脾气大,多少人耍手段使银子想一亲芳泽,可是只要她看不上眼的,一律叉着腰骂的狗血淋头给撵了出来;也有那些幸运儿花了巨款和米花娘**一夜之后,从此视其他女子为草芥,言语中极尽赞叹留恋回味之能事。

    这样的一个女子,却在名声正盛之时宣布再不接客,而是接手了丽chūn院,将之更名为红影馆,一夜之间原本丽chūn院中的女子被驱逐大半,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大群年轻貌美的女子,从此之后红影馆便成了扬州最为出名的一处所在。

    到了扬州没去过红影馆,那简直算不得来过扬州,现在这座青楼可不是寻常的皮肉之所,用现在的话来说,没有些身份你连门都进不去,基本上属于高级会所一类的类型;达官贵人富豪公子趋之若鹜,能去红影馆消遣算得上是扬州上流社会的一种时尚,或者说是标榜身份的一种象征。

    红影馆里有歌喉最甜美的歌女,身段最窈窕的舞女,有最会伺候人的红牌,但凡你能想到的高级享受,红影馆或许都能满足你。

    当然红影馆也不是你为所yù为的地方,这里的女子一个比一个高傲,个个冷若冰霜,不高兴起来,你便是有绝世的风度,万般的家私,也别想碰那里边的女子一个衣角儿,比民间殉节的贞妇还要贞洁三分;男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贱,越是被冷落便越是想往前凑,征服这些板着面孔的女子比征服那些带着媚眼儿往上贴的女子带来的满足感不知道快活了多少倍。

    出入红影馆的常客们自然乐此不疲,大家都是老熟人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隔rì的茶社中总是互相标榜着昨夜那个谁谁谁禁不住自己的魅力,终于投怀送抱,自己如何弄得她哭爹叫娘云云;可是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便是红影馆的手段,叫你yù罢不能,心痒难搔;明知道这些都是假装的,可是依旧教人爽到骨头里。

    谁也不知道,红影馆这般做派是从何rì起的,只知道十几年前红影馆莫名其妙的便易了主,原来东家神秘的如同人间蒸发了,取而代之的便是红影馆中最当红的头牌,人称‘赛冰霜’的米花娘。

    苏锦当然不知道红影馆的规矩,他还以为这种地方有钱便是大爷,要是宋铨跟着一起来,那便不会闹这样的笑话了,宋铨虽然来扬州的时间不长,但是对于扬州城的掌故跟苏锦比,那可是天上rén jiān之别。

    苏锦打扮的像个贵介公子,迈着方步便往里闯,马汉和张龙也跟在身后人五人六的往里边走,门边上两个卷着袖口的大汉张开蒲扇般的大手一横,笑道:“这位公子爷,瞧着眼生啊,您有号牌么?”

    苏锦哑然失笑道:“怎么?逛窑子还需要带号牌?你当这里是官家重地是不是?”

    一名大汉眨眨眼道:“公子外地来的吧,不知道我们红影馆的规矩么?”

    苏锦奇道:“规矩?爷带了钱银来消遣,还要守什么规矩?”

    那大汉笑道:“看来这位爷确实不懂,这样,您转身右拐,往前过两个道口,哪儿有个丽chūn院,您可以去那儿消遣。”

    马汉忍不住了,横着眼道:“说的什么屁话?爷们就要在这红影馆消遣,你这厮怎地还不让人进了,窑子开了可不就是接客的么?怕爷不给钱还是怎地?”

    旁边来往的人听得直皱眉,这厮说话如此难听,什么窑子,什么接客,这可是高雅之所,被这厮说的如此不堪。

    苏锦本想制止,但一想,看这架势不闹怕是进不去,也就捏着鼻子不出声,任由马汉闹腾。

    两名看门大汉脸sè一变,便要发怒,正在此时,大门楼子里挤出来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斜着眼睛道:“吵嚷什么?吵的里边听曲儿的客人都不得安生。”

    两名大汉忙躬身道:“桂姐,这里来了几个外地的傻鸟,不懂咱们的规矩,硬是往里闯。”

    “去你娘的,你爹才是傻鸟。”张龙怒骂道。

    “都别吵,都别吵,奴家来问问。”桂姐扭着腰肢上前,上下打量苏锦等人,职业的敏感让她一下子便找出了正主儿,虽然那两位大汉也是穿着绸缎,打扮的跟公子少爷一般,但很显然是中间那位俊俏公子的跟班。

    “这位公子爷万福!奴家看怕是有些误会,您怕是不知道咱们红影馆的规矩,咱们这座楼可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进便能进的。”桂姐脸sè冷漠但话语倒还亲切。

    “怎么个规矩?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爷倒是第一次听说。”苏锦故意装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摸样,鼻孔朝天傲慢的道。

    桂姐福了一福道:“奴家跟您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这么说吧,这里接待的都是熟客,都是有身份之人,公子爷怕是第一次来,但如果公子是咱们红影馆的贵客,倒也无妨;请问公子有号牌么?”

第四零六章 装疯卖傻

    苏锦伸手从怀中摸出一锭黄金高高托起道:“号牌没有,这玩意倒有,你那号牌多少钱买个?小爷当场买三块不就得了?你这青楼开门做生意不就是求财么?”

    桂姐隐隐有发作之象,强忍怒气道:“这位公子爷说的在理,开门做生意确实是求财,不过……”

    “这不就结了么?还不是为了钱?诺,开个价。”苏锦打断她的话头道。

    “这不是钱的事,咱们这红影馆可不比别的地方的青楼,有钱也不一定好使,公子爷见谅,若是没有号牌便请往别家去,咱们红影馆可不伺候。”桂姐言语中开始不客气起来。

    马汉跳脚道:“我呸,什么玩意,你当你们这里边的婊子下面镶了金子不成?一帮烂货还拽的跟大家闺秀一般。”

    桂姐冷声喝道:“这位爷说话嘴巴干净点,撒野也不看看地方,你也不打听打听,这红影馆是你撒野的地方么?”

    苏锦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难道不是大宋治下的扬州府么?小爷行遍千山万水,也没听说过逛窑子要拿号牌的,窑子就是窑子,那是天下男子寻乐子找开心的地方,偏偏你这破楼规矩多,告诉你,今儿小爷就要进,怎么着?”

    桂姐冷声道:“耍横么?这位公子爷岁数不大口气真不小,怕是刚出家门不知道天高地厚,老娘劝你一句,赶紧的麻溜点走人,想找咱们红影馆的不自在,你还得历练几年再说。”

    桂姐一招手,身后两名大汉挺着肚子便往前凑,一副一言不合便要开打的架势。

    苏锦哈哈大笑道:“瞎了你的狗眼,便是你们冯爷见到小爷也客客气气的,今儿个小爷的脾气被你们给挑起来,没说的,叫你们冯爷来,否则小爷要你们好看。”

    桂姐一愣,这小子居然知道红影馆的后台老板是冯爷,看起来或许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但是既然知道冯爷是后台,却这么明目张胆的吵闹,要不是故意找茬儿便是怕真有些后台了。

    “敢问公子爷高姓大名,奴家眼拙,还请赐教。”桂姐明显语气缓和了许多。

    “没空搭理你,去叫你家冯爷来,小爷就杵在这等着。”苏锦双眼朝天歪着脖子一副泼皮相。

    桂姐一时踌躇,终归是妇道人家,一时倒也没什么主意,倒是身边的两个看门的汉子忍不住了,上前喝道:“小子,我家冯爷是你想见便能见的么?老子看你就是个招摇撞骗的,知道我家冯爷没空见你,便在此鸹噪;再不走爷们可要给你丢到那边的茅坑里去了。”

    苏锦大怒道:“掌嘴!”

    马汉身形如电,欺身上前,伸手便是两个嘴巴子,将那说话的大汉打得眼冒金星。

    马汉这一动手,对方可不干了,桂姐先前还憋着,既然动了手岂能坐视,尖着嗓子朝门里喊道:“哎呀不得了,阿猫!阿狗!你们还不死出来,外边来了砸场子的了。”

    随着这一声喊,里边一阵嘈杂之声,门内呼啦啦涌出十几条大汉,个个睁着眼乱瞅,口中咋呼着:“哪呢?哪呢?谁个龟孙子这么不带眼,敢来这里撒野。”

    周围围观的路人纷纷闪避,唯恐打将起来殃及池鱼。

    马汉张龙摆开架势一左一右护住苏锦,那帮人不待桂姐指点,早已知道便是眼前这三人,因为就这三个家伙没跑,还摆着架势呢;于是纷纷涌上前来围住三人,被打的看门汉子捂住嘴巴子指点着苏锦高声道:“哥几个给我狠狠的揍,哎呦喂,我的牙!”

    混乱中苏锦偷眼看到一名女子从院内正朝这边走来,身边的人个个见了她都点头哈腰的行礼,心里有了计较,于是高声喝道:“瞎了眼的一帮东西,居然也敢跟本使叫板,今儿个你们人多,小爷算你们狠,不过你等着,不出半个时辰,爷我不带着官兵来把你这红影馆给掀个底朝天,爷便不叫苏锦,爷跟你们姓!”

    苏锦骂骂咧咧的带着马汉和张龙便要走,那帮打手岂容他们这般轻易脱身,纷纷围上来,有人高声骂道:“打了人便想跑?没那么容易,丢下一条腿再说。”

    猛听得身后一个女子声音威严的道:“都给我滚开!一帮蠢货!”

    顿了顿那声音又道:“前面的公子请慢走。”

    苏锦停步转身道:“怎么?真打算留本人一条腿么,爷这腿儿可重,怕你们承受不住。”

    眼前那女子三十许人,一副妖艳蚀骨的姣美摸样儿,一袭红衣穿在紧绷绷的身上,显得泼辣干练。

    红衣女子道了个万福道:“公子说哪里话来,下边人眼拙不识真人面目,公子的名讳是叫苏锦么?”

    苏锦道:“怎么了?名字碍着你的事了?”

    那女子嫣然一笑道:“公子爷好大的脾气,不就是适才斗了两句嘴么?犯得着生这么大气么?奴家是想问,您就是咱们扬州城的大恩人,人称苏青天的粮务专使苏锦?”

    苏锦道:“别寒碜我了,连个青楼的门儿都进不去,还说什么扬州城的大恩人;本使活该,压根就不该管你们扬州这档子破事,没落得一点好,出来寻个乐子还差点被人追着打。”

    那女子噗嗤一笑道:“原来真是专使大人,奴家失礼了,专使大人来我红影馆是咱们的荣幸,专使大人也莫要怪奴家的手下,他们也不认识您,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苏大人快请进,奴家亲自奉茶谢罪。”

    众人目瞪口呆,想不到眼前这个少年真是官儿,还是扬州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苏青天,但是看着这小子一副吊儿郎当的跋扈样子,哪一点像个当官的样子,说他是个纨绔衙内倒有人信,说是什么青天大老爷,简直半分样子都没有。

    “还不让开?等着挨棒子么?”红衣女子对着一帮眼珠子乱蹦的打手喝道。

    转脸换了笑容对苏锦道:“专使大人请吧,进来喝杯茶消消气。”

    苏锦头摇的像拨浪鼓道:“谁知道你们耍什么诡计,想把小爷引诱进去然后关门打狗么?爷我只认冯爷,你们这些猫猫狗狗的咱可一个不认识。”

    那女子也不动气,笑盈盈的道:“专使大人气xìng还蛮大,不过我家冯爷今rì去大明寺礼佛去了,还没回来,莫如奴家先陪着说说话,或者找几个姐妹陪着大人先玩玩,待冯爷回来再请他来和大人相见,如何?”

    苏锦道:“当真?可莫要骗我。”

    女子娇笑道:“奴家天大胆子也不敢骗专使大人,奴家还怕专使大人带兵来掀了我的馆子呢。”

    苏锦嘿嘿笑道:“你明白就好,瞧你这张嘴倒是蛮能说的,别的姑娘倒也不用叫了,就你了,你来陪本官玩玩,边玩边等。”

    “直娘贼,说的什么话?”

    “闭上你的鸟嘴!”

    苏锦一句话,引得身边爆发出一顿叫骂声。

    苏锦怒道:“怎么着?又他娘的犯浑是不是?”

    那女子吃吃笑道:“大人要奴家伺候,奴家自然求之不得,不过奴家可是冯爷的人,这事怎么着也要先经过冯爷同意吧,要不然冯爷知道了还不把奴家浸了猪笼么?”

    苏锦大呼吃不消,这女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满不在乎的味道,表面上看起来狐媚的很,实际上说话很有技巧,自己装傻充愣故意乱说话,就是想摸摸她的脾气,待会好下手,可是看上去却是绵里藏针绝对不好对付。

    “原来是冯爷的人,本使鲁莽了,不过陪我聊聊天说说话当无大碍吧,姑娘叫什么名字?”

    “奴家米花,姐妹们都叫奴家米花娘,大人请,奴家正是要奉茶赔罪呢。”

    “米花?好名字,爆米花……嗯,又白又香,倒是跟姑娘很配,只是这帮人管你叫米花娘,这有些不妥,明明是十几岁的小娘子,作甚加了个‘娘’字,真是奇怪。”

    众人齐齐翻了白眼,这小子满口胡言,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传闻这位苏青天如何的少年英武,如何的了不得,一见面才知道,只是个小花痴而已。

    苏锦无视他人鄙夷的目光,迈步进了红影馆,四下张望,这红影馆倒还真的跟想象中的jì院不同,没有打情骂俏的嬉闹声,也没有那些污言秽语的挑逗声,有的只是丝竹盈耳,还有些风流哥儿吟诗喝酒风雅十足。

    “苏大人这边请。”米花轻声细语的在前面引路,沿着大堂旁的一条侧道来到一栋jīng美的房舍面前。

    “大人请,这便是奴家的居处了,大人身份尊贵,可不能跟外边那些人坐在一起喝茶,跟那些人照了面rì后也不大好意思。”

    苏锦心道:我大张旗鼓的来青楼寻欢,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这小娘子倒也细心,考虑的倒也周全,能够想他人之想,难怪是服务行业的人。

    米花取下毛茸茸的披帛交给迎上来的使女,吩咐道:“将最好的祁门红茶沏一壶送上来,火盆也加些炭,可别冻着苏大人。”

    苏锦摆手道:“本使不喝红茶,喝绿茶。”

    米花笑道:“大人的口味倒和冯爷相像,冯爷也只喝绿茶不喝红茶。”

    苏锦道:“红茶看起来像血,喝起来怪恶心的,不知道冯爷是不是跟本使的感觉一样。”

    米花笑容一僵,尴尬道:“奴家到没有问,专使大人这个比喻倒也新奇。”

    苏锦挑眉道:“米花姑娘不妨问问,冯爷或许也和本官的感觉一样呢。”

    米花娇笑道:“不如苏大人待会亲自来问问他,岂不更好?冯爷不喜欢多嘴的女人。”

    苏锦哈哈笑道:“也好,那我便自己问他,不过本使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和他相座对饮的机会呢。”

    米花一怔道:“大人这是何意?”

    苏锦挥挥手道:“哈哈,玩笑玩笑,咦?茶怎么还没上来,本使已经饥渴难耐了呢。”

第四零七章 恶魔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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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请牢记 )    ( 请牢记 )    米花曼妙的横了苏锦一眼,似乎在责怪他话中的挑逗意味,苏锦看的心头一荡,一般的三十多岁的半老徐娘若是在你身边撒娇抛媚眼,没准能让你将隔夜饭给吐出来,可是这米花的媚眼却丝毫没有让人不适的感觉,相反你会感到一股暖流从身体里往上涌,要是不加控制,这股暖流便会从你的鼻腔喷出,这便是为什么很多人见了美貌女子流鼻血的道理。

    婢女用托盘托了一壶滚开的绿茶和两只杯子摆在桌上,伸手yù帮苏锦斟茶,苏锦挥手道:“这位姐姐下去吧,本使不喜欢摆布别人,再说我和米花姑娘还有话要说,便不必劳烦姐姐了。”

    那婢女看了看米花,请她示下,米花淡然挥手道:“下去吧,在门口伺候着,若是冯爷到了便请他来此处便是。”

    婢女答应着拎着托盘下去了,苏锦挥手命马汉和张龙也去门外守候,米花亲自把壶,替苏锦斟上绿茶笑道:“喝茶聊天有这么多的忌讳么?犯得着将你的朋友也支开么?”

    苏锦微微一笑道:“我若说本人来此根本就不是来喝茶的,你信么?”

    米花撩了撩发髻道:“奴家当然信,苏大人本就是来寻欢作乐的,怎会是来喝茶的,只是被奴家不长眼的手下坏了兴致罢了。”

    苏锦呵呵一笑道:“米花姑娘当真相信我是来寻欢作乐的?有几个朝廷官员敢公开的亮明身份来这种风月之所呢?”

    米花诧异道:“难道苏大人来此别有目的么?”

    苏锦道:“本人是来找你的。”

    米花一愣,白了苏锦一眼道:“大人,你的岁数奴家叫你一声小弟弟是把你叫老了,奴家的年纪,若是有福气的话孩儿都差不多有你这么大了呢,大人这般口花花,就不怕房中人听了跟你闹么?”

    苏锦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说来寻你可不是那个意思,朋友妻不可戏,你是冯爷的人,我苏锦年纪虽轻,但也知道人伦大义,怎会对你动主意,不过若非你已是名花无主,本人倒是要领略领略。”

    米花娇嗔不依道:“大人可真不老实,前半句说的冠冕堂皇,后半句又露了本xìng。”

    苏锦道:“这可是实话,米花姑娘岁数虽然长了我几岁,可是本官知道,京城中现在最为流行的便是这个调调,公子哥儿都喜欢风韵犹存的徐娘,这股风气若是刮到扬州来,怕是冯爷用铁链子拴着你,也是枉然呢。”

    米花又是恼恨,又是欢喜,两朵红云升腾在脸上,嗔道:“大人说找奴家,就是为了说这些么?”

    苏锦嘿嘿笑道:“自然不是,本使来找你是有正经的事要说。”

    米花眨了眨眼道:“跟奴家有什么正经事说?怕是跟冯爷有正经事要说吧,最近我们冯爷对大人推崇备至,总把大人的名字挂在嘴边,否则奴家适才也不会记得大人的名字;奴家只是当垆卖笑之人,跟奴家说正经事,这叫奴家……嘻嘻……奴家觉得有些好笑呢。”

    “当垆卖笑,这个词用的好,你这么一说,本人倒觉得这卖笑也是风雅之极的事呢。”

    “就知道大人看不起我们这种人,骨子里都透出不屑,适才在门口所言的不能入耳的污言秽语,怕都是大人心中所想吧。”

    苏锦拱手道:“那是为了引的你出面而已,只是信口胡言,本人从内心里以为天下间最悲惨的人不外乎卖笑女子,jīng神**的双重折磨,外加上自己内心的悔恨伤痛,实不足为外人道之,门口的话全是一派胡言,还请米花故娘恕罪。”

    米花叹了口气道:“大人这话还有些意思,天下的男子能将这些风尘女子的心理揣摩的如此入微的怕只有大人一个了,男人们一方面需要,一方面唾弃不齿,大多是道貌岸然之辈,真男人真xìng情的没几个。”

    苏锦微笑道:“然则冯爷定然是那为数不多的人当中的一个了?”

    米花怔了怔道:“当然,冯爷虽没读过书,但是就事理人情而言比有些自命不凡之人高出数筹。”

    苏锦笑道:“看的出,否则美艳聪慧如米花故娘这般,又怎会甘心跟随呢?”

    米花幽幽的道:“这倒也是实情,外人都道我米花受冯爷胁迫,无奈跟随他,实不知这些都是误传,奴家是真心实意的跟着冯爷,只因为他懂奴家的心,也从不强迫奴家做任何不愿意的事情。”

    苏锦叹道:“这很难得了,只是有些可惜。”

    米花道:“可惜什么?”

    苏锦道:“只可惜你们没有早早的相遇,冯爷现在五十多了吧,十几年前你们相遇,那时候冯爷四十许人,而你也是二十出头了,若是早几年相遇,未尝不是一对伉俪。”

    米花摇头道:“能遇上便是幸运了,很多人一辈子都遇不上了呢。”

    苏锦哈哈一笑忽然正sè道:“言不由衷的话何必多说,你我都是聪明人,遇到冯爷当真便是你的幸运么?”

    米花变sè道:“大人此话何意?”

    苏锦道:“我的意思是,遇到他也许是你的不幸。”

    米花冷然道:“原来苏大人来此是为了挑拨我和冯爷的关系来着,奴家虽非良家女子,但也知道背后不论人非的道理,大人还是不要说这些。”

    苏锦冷笑道:“讳疾忌医也不是个办法,冯爷是什么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用不着为他掩饰,有些事虽是秘密,但却是公开的秘密;那富贵楼本使不是没见识过,白牡丹手段本使也领略过,这些手段冯爷用的当真捻熟,这些难道你都不知道?”

    米花面sè大变拂袖道:“大人说些什么?奴家一点也听不懂,奴家还有事务,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便请回吧。”

    苏锦没理她,继续道:“冯爷过去是干什么的,现在正在干着什么勾当,你难道不知道?你只是自己欺骗自己,说自己遇到了良人,实际上,你知道你遇到的是什么人。”

    米花站起身连声呼喊道:“送客,送客。”

    苏锦砰的一拍桌子,喝道:“别喊了,你当我带来的两个手下是吃素的么?你的婢女们只怕现在都被捆的跟粽子一般,在某个角落发抖呢,不要白费力气了。”

    米花惊道:“你好大胆子,你敢动奴家一根毫毛,冯爷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还不知道冯爷的手段吧。”

    苏锦静静道:“冯爷的手段我如何不知,不过你以为我会怕么?我既然敢明目张胆的来,便是有了完全的准备,他的那些爪牙,那些官府中的败类都在我的控制之下,甚至包括冯敬尧本人,也是我的阶下之囚;你说他去大明寺烧香礼佛,你没有撒谎,因为他去礼佛之时本使便在大明寺中,你也不想想,为何晌午便去,现在已经近二更天,他还没回来?”

    米花脸sè惨白道:“你将他怎么了?”

    苏锦淡然一笑,拿起茶盅喝了一口道:“看来你对他还真的有感情,放心吧,他很安全,除了没有zì yóu之外,一根头发也没少。”

    米花颓然坐倒,抱着双肩颤声道:“你们要将他怎么样?”

    苏锦叹息一声,走到她面前道:“米花姑娘,你知道冯敬尧是干什么的么?他的过去你知道多少?”

    米花轻声道:“奴家不管他过去如何,就像他不在乎奴家的过去一般,奴家只求能和他长相厮守,不管他是什么人。”

    苏锦挠了挠头道:“对一个魔鬼倾心的人何其可怜,我不懂你为何会如此死心塌地,但在我看来,你的行为真是可笑之极,你是在与一头凶残的饿狼,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共处,偏偏你还以为自己的坚持是多么的高尚。”

    米花仰头狠狠盯着苏锦道:“魔鬼?这世间有几个好人?在奴家看来,这世间衣冠楚楚之辈都是魔鬼,白rì里一副君子摸样,到了晚间个个贱如猪狗,那些人同样是魔鬼,为何你不去为难别人,却来咬着冯爷不放?”

    苏锦大声喝道:“如果一个人因为jiān污了一名女子被逐出师门便杀了那女子一家五口报复;如果一个人为了不为人所知便杀了为他改名字的测字先生;如果一个人觊觎东家财物便设计亲手杀害东家七十余口人命;如果一个人为了替儿子报仇,便亲手杀了妻子和五六十名兄弟;如果一个人为了笼络官员便整座村子整座村子的屠杀捋掠女娃带回来调教成任人玩弄的工具;如果一个人为了私利将整座扬州的粮食囤积起来就为了大发国难之财;这样的人还值得你去维护么?你还会这般的坚持认为他是世间最好的男子么?若是你还是如此认为,你便是帮凶,你便是所有死去的冤魂的帮凶,几百条人命毁于他一人之手,而且每次都是他故意为之,这样的人我不为难他又去为难谁?世间人或各有过错,可是他人或可恕之,唯此人决不可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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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八章 往事不要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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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请牢记 )    ( 请牢记 )    (感谢书友66226633的打赏,订阅就好,打赏什么的我不强求,当然有打赏,心情自然格外的好,on_n)o哈哈~)

    米花张着小嘴震惊的看着苏锦,喃喃道:“大人说的这个人……是冯爷么?”

    苏锦道:“不是他还有何人?”

    “不可能……决计不可能,冯爷最近几年的行为虽……虽有些不太光彩,但你说的这些事绝无可能是他所做,你在造谣,你是在污蔑他……”

    苏锦叹息道:“我和冯敬尧素不相识,我来扬州之前他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他,即便是他囤积粮食有碍于本使办差,但是本使也不至于罗织这么多的罪名安于他的头上,这一桩桩都是惊天血案,就算罗织,一件也够了,他何德何能叫我这般上心的给他栽赃?只是他囤积居奇控制腐化朝廷命官这两项便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我又何必枉做恶人呢?”

    米花兀自喃喃道:“绝无可能,冯爷……冯爷他告诉我,他的家乡受了灾荒,他原是开武馆授徒,因为没了生计,这才逃难来扬州,创下一片家业,怎么会……怎么会如你所言,做了那么多的惊天大案?”

    苏锦道:“他怎么说,你便怎么信么?这些事都是今rì我在大明寺亲耳听他说出的;冯敬尧为梦魇所困,故而大明寺主持善祥安排他做布萨忏悔,以驱除心魔;他忏悔时本人就在佛像腹中偷听,所有的一字字一句句都从他口中所出,否则你以为本使为何会找上你么?那是因为他忏悔时提及到你。”

    苏锦叹息一声道:“他对你倒是一片真情感,他说这是因为你特别像他的娘亲,他本沧州一普通人家之子,家中排行第七,本名叫做冯七宝,后来沧州瘟病流行,家中兄弟姐妹尽数夭折,父亲也染病身亡,母亲无力抚养他,遂让他拜沧州吴桥铁狮子柳大华为师,后来随师门辗转至晋州马栏山定居,十八岁那年他在后山砍柴,遇到一名妇人,他的人生便由此发生转折……”

    苏锦从头至尾一字不漏的将冯老虎在寺中所言尽数说与米花听,米花浑身颤抖,双目流泪不止,心中虽不断的呐喊:这不是真的;可是理智告诉她,苏锦绝不可能编出这么一大串的故事来骗自己,因为正如苏锦所言,冯老虎在到了扬州之后的所为已经够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了,无需再费心思安上其他的罪名。

    “现在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么?”苏锦最后问道。

    米花呆呆的道:“奴家……奴家其实早该猜到他的过去不像他所说的那么简单了,只是奴家一直在自己欺骗自己罢了。”

    苏锦道:“不可否认,他对你倒是真心的。”

    米花撑起身子,从冰冷的地上爬起,却因浑身无力再次摔倒,苏锦伸手yù扶,但最终还缩回手来,看着米花艰难的爬起身,蹒跚的走到桌案边,抖着手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脸sè惨白的道:“大人来寻奴家便是要告诉奴家这些事么?是想让奴家对冯爷彻底死了心是不是?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

    苏锦静静道:“本人还没无聊到这般地步,姑娘喜欢冯敬尧是姑娘的事,与我何干?你喜欢他自然有你的道理,本使前来只是希望姑娘能念及朝廷大计以及死去的冤魂,切莫再助纣为虐,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米花捋了捋散乱的秀发,轻声道:“大人的意思,奴家明白,只是奴家既不会助纣为虐,也不会背弃冯爷,奴家这一辈子遇到的唯一对我好的人便似冯爷,虽然奴家并没有名分,但是奴家的心中早已将他看着今生的依靠,大人若想从奴家这里得到什么,那是白费心机了。”

    苏锦冷笑道:“愚蠢的女子,究竟是什么让你如此的死心塌地。”

    米花看着苏锦,目光迷离而狂乱,急促的道:“大人何曾知道奴家的苦楚,奴家十一岁便入了青楼,所受的折磨大人可曾感同身受?别人像我那么大还在爹娘膝下承欢娇痴,而奴家却已经成为男子们的玩物;这红影馆中有多少人遭受着跟奴家一样的苦难,那时候谁来救我?是你专使大人么?是朝廷?是皇上?”

    苏锦为她目光所迫,心中默然,这是社会的悲剧,你问我,我问谁?

    米花收回目光,看着跳跃的烛火幽幽的道:“红影馆的东家简直不是人,除了伺候客人,还要受他无尽的折磨,你无法想象他对我们做的那些事情,以禽兽之行尚不足以形容,奴家在外光鲜,城中人奉我为花魁,可是谁能知道奴家早已心如死灰,奴家逃不脱,死不掉,活不成,每rì在yín辱中苟延残喘,奴家做梦也希望有个人能来搭救我,救我脱离苦海之中。”

    “终于有一天,冯爷来了,那时的他在奴家眼里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不过是来享受奴家的身子罢了,可是当他看到奴家身上那些被折磨的痕迹时却挺身而出;那一夜可真是痛快啊,那些折磨过我的人统统跪在奴家的脚下,奴家拿着鞭子,一个个的抽打,他们怎么对我的,我便怎么对他们,他们逼着我做的事,我加十倍的偿还;那个糟践我最狠的东家,奴家逼着他喝了三大碗屎尿,撑得他直打饱嗝,哈哈哈。”

    米花笑声尖锐、如癫似狂,陷入深深的回忆中,脸上兴奋的通红,手指也紧紧抠在桌面上,尖尖的指甲在桌面上划出数道划痕。

    “冯爷……冯爷他坐在一旁,像看着孩儿一般的看着我,笑的很开心,他的笑容很温暖,让奴家觉得有了他在身后,什么都不用担心了;论相貌,他不及你专使大人万分之一;论身段,他jīng瘦枯干,身上的骨头都咯的奴家生疼;可是在奴家的眼中,天下没有一个男子能如他这般的英武潇洒,奴家那时候便暗自发誓,今生今世,奴家只听冯爷一个人的,奴家的身子也只有冯爷一个人能享用,冯爷便是奴家的天,什么皇上,什么朝廷,全是放屁,没有一个人能救奴家,除了他……除了他……”

    米花掩面呜呜痛哭出声,苏锦没有出声,此刻哭泣是最好的良药,能够让她将心中的情绪尽情发泄,情绪平静下来。

    米花哭声渐止,抬起头来用丝帕擦着眼泪,苏锦平静的开口道:“可是,你渐渐发现你当是的想法是错误的,是么?冯敬尧并非你想像中的那么完美,他的所作所为也和他人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么?”

    米花尖声道:“不是这样……住口。”

    苏锦冷笑着继续道:“当你发现冯敬尧的所作所为和你所想的不一样的时候,你是否陷入更深的痛苦之中呢?你虽脱离苦难,但是你的姐妹们呢?那些被捋掠来从小便训练成他人玩物的白牡丹她们呢?而你在其中扮演的又是什么样的角sè呢?恐怕她们沦落成他人玩物受尽凌辱的生活也有你一份吧,自己置身事外,看着跟自己同样命运的女子遭受自己曾遭受过的痛苦,你的心里难道便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么?”

    米花大叫道:“住口,住口,奴家只是尽力的保护她们而已,奴家教会她们讨人欢心,便是不希望她们受更多的苦楚,奴家……奴家对她们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般……”

    “那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她们心中所想,她们记忆深处的恐惧你又怎能抚平?你试过看着父母兄弟当着自己的面被统统砍杀的情景么?你试过在经历了这些之后依然要被捋掠到这里强颜欢笑陪酒卖身么?这些无辜的女子所受的折磨不亚于你当初的苦楚吧,可是你有冯敬尧救你,她们呢?谁从冯敬尧的手中救出她们?”

    米花面无血sè,喃喃自语道:“奴家……奴家真的无能为力,奴家也不知道她们的来历,只是听说是从灾荒之地买来,他们的父母养不活她们,到了这里,好歹能有个活路。”

    苏锦喝道:“醒醒吧,谎言谁不会编?你难道便从未怀疑过?即便不谈这些女子,大义呢?纲常呢?冯敬尧通过卑鄙手段欺行霸市,攫取扬州最好的市口,开设赌场青楼,莫要告诉我这些市口都是正大光明得来的;控制朝廷命官,攫取朝廷机密,排挤诬陷甚至残害不肯依附的刚正之人,囤积粮食,大发国难之财,前一个多月,扬州城的饥荒和暴.乱死了上百人,这些都在你眼皮子地下发生的,你摸摸良心自问,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冯敬尧之过?”

    米花呆呆道:“奴家知道……知道又能怎样?奴家说过两回,每说一次,冯爷都发一顿脾气,奴家能有什么办法?”

    苏锦道:“看得出你良心未泯,否则本使也不会和你费这番口舌,你有办法阻止这一切,就看你愿不愿意了,这个世间是有黑暗,人和人之间也并非纯为良善,但是你想想,普通百姓何过?凭什么因为你个人便让他们痛苦的死去?而你能阻止这一切,为何眼睁睁看着不管?”

    米花诧异道:“奴家能阻止?奴家如何能阻止?”

    苏锦微笑道:“你当然能阻止,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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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九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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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请牢记 )    ( 请牢记 )    “今rì来寻姑娘,便是为了两件事而来,只要姑娘能毫不保留说出来,本使便能阻止这一切,我不是在命令你,而是代表扬州百姓和处于苦难中的人们在恳求你。”

    米花想了想道:“专使大人请说,但是奴家不能保证能不能帮上你,而且冯爷的事情我也是知之甚少,冯爷也从不允许奴家插手,奴家只负责帮冯爷经营这红影馆罢了。”

    苏锦道:“先别忙着说不知道,我知道你不愿背叛冯敬尧,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这一点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我只希望你在回答我的问题的时候能想想这些新年之后便要断粮的无辜百姓,以及那些被夺走铺面的普通商户,还有你亲手将她们调教出来供人玩弄的苦命女子。”

    米花咬着嘴唇轻声道:“大人,您问吧,奴家是女流,但是奴家不糊涂,事情到了如此的地步,奴家似乎已经没有退路。”

    苏锦笑道:“姑娘也不必悲观,事情与你无干,罪魁只是冯敬尧,本使不会让你牵连进去,这也算是本使的一点小小的私心吧,这件事还在本使的控制之中。”

    米花苦笑一声不予置答,苏锦轻轻走了两步,转身道:“第一件事要请教姑娘的便是,冯敬尧的屯粮之处在何处?”

    米花惨笑道:“奴家便知道你要问这件事,只是奴家实在是无能为力,屯粮之处乃是冯爷的大机密,奴家不想问也不敢问。”

    苏锦皱眉道:“姑娘当真不知道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米花仰脸道:“苏专使信也罢不信也罢,奴家总不能信口雌黄,确实不知道;奴家能告诉你的便是,那rì听得冯爷和他的大弟子辛五能谈及,你们曾暗中搜寻到两处粮仓所在,一处是跑马场,一处是柳条儿胡同,不过这两处都是假粮仓,你们去了也是白去,那正是冯爷他们摆下的**阵而已。”

    苏锦有些信了,这两处是假粮仓苏锦早已判断出来,还曾派王朝后半夜偷偷潜入查看,仓库是仓库,只是里边全是堆积的米糠麦麸,苏锦当时还曾想,若是实在万不得已,这些东西倒也能活命,到了关键时候可以抄了这些东西去救济;此刻自己没问,米花却主动说出来,可见这女子应该不是说谎。

    苏锦想了想道:“好吧,这件事本使相信你不知晓,那么本使问你第二件事,冯敬尧利用富贵楼拉拢控制扬州官员之事你应该知晓吧。”

    米花昂首决然道:“是,奴家略知一二。”

    苏锦道:“好,本使不问其他,只问你一件东**在何处?”

    米花道:“何物?”

    苏锦道:“便是那些官员被捉jiān之后所写下的供状,这些供状便是冯老虎控制官员们的把柄,有了这些证据,本使便能将扬州府衙中的贪官污吏全部肃清,还扬州一个清明的天空。”

    米花冷笑道:“笑话,连屯粮之处奴家都不知道,这些证据更是冯爷最为看重的机密,他怎么会让奴家知晓?”

    苏锦道:“好吧,我换种问法,他有没有把什么东西交给你保管,不但珍而重之,而且连你也不知道那是何物。”

    米花眯眼想了想,摇摇头道:“东西倒是给了奴家不少,不过都是些金银珠宝配饰衣物,也无甚特别之物,那都是冯爷千挑万选为奴家费劲心思挑选的,奴家也都一一收好,有的还一直穿戴,难道专使大人认为这些东西里边会有供词不成?”

    苏锦思索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他自然会有所交代,不可能随随便便的给了你而不做防备。”

    米花轻声道:“叫大人失望了,这两件事奴家一件也没帮上你,其实大人一开始便错了,如此重要的证物,冯爷怎么可能让奴家知晓?奴家有自知之明,自问在冯爷心中还没有重要到如此地步,这样的物事大人该去冯爷的密室中寻找才是。”

    苏锦心头焦躁,咂嘴道:“或许是本使弄错了,难道冯敬尧对菩萨忏悔也是满嘴谎言?他明明说了那些东西不在他的身边,而是在一处稳妥的所在,紧接着他便说到你,很显然他的思维中一提到证据马上便想起了你,不能不让人将此事与你联系起来。”

    米花听苏锦如此一说,也感到很意外,冯爷既然摆明说这些供词没有放在他自己的身边,那能放在何处呢?扬州城中谁跟他亲近到能让他放心的将这么重要的物事交予他保管呢,似乎除了自己似乎并无别人了,冯爷自己都曾说过,跟自己在一起他才最为放松,他的那些弟子朋友都是逐利之徒,根本不值得信任。

    米花不由得细细的回想一遍,是不是自己遗漏了什么,还是时间太长,冯爷给了自己东西保管自己却忘了;从头到尾再想一遍,还是没有回忆起冯敬尧曾经珍而重之的给过自己什么。

    苏锦看着米花思索的面容,知道她在仔细的回想,这件事太重要了,苏锦绝不愿意就这么空手而回,要是拿不到这些证据,今夜即便将冯敬尧拿了,也断然无法将扬州府衙的这些勾结的官员们拿问,而证据在冯敬尧手中,这些官员会拼了命的去为冯敬尧说好话,到那时自己空口无凭,又找不到存粮之处,加上这些官员们会异口同声的弹劾自己,而最大的定时炸弹——动军粮之事,就要在自己的脖子上炸响,这样的后果,苏锦简直不能想象。

    “可有眉目了么?”苏锦焦急的问道。

    米花茫然摇摇头道:“对不住大人,实在是记不起曾给过奴家什么,若是大人不信,奴家的居所就这一处,请大人里里外外的搜查便是。”

    苏锦一拳砸在桌面上,手背上砸出数道血痕,叹道:“这帮蛀虫就这么白白放过了,今后还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死于他们之手,真是不甘心;搜查倒也不必了,本使相信姑娘必然已经尽力了。”

    说罢告罪一声拔脚便往外走,米花忽然在背后叫了一声道:“大人且慢!”

    苏锦愕然回头道:“怎么?可是想起来了?”

    米花快步走到佛龛面前,指着佛龛中的一尊小小的金佛道:“奴家忽然想起来了,这座金佛是冯爷拿来奴家这里供着的,他跟奴家说睡觉老做噩梦,想求菩萨帮他化解,每rì早晚一炷香,还从不让奴家上香或者碰这座金佛。”

    苏锦道:“他不让你碰?”

    “他说这佛像是他请高僧开光之后请来的,女子碰不得,也上不得香,只是他自己一人能碰的,否则菩萨怪罪便不肯化解了,奴家当时也没生疑,奴家一个风尘女子,身子肮脏的很,他不让奴家碰佛像也是情理之中,奴家倒也没有多想。”

    苏锦快步上前,拿了凳子垫脚,伸手将那佛像给捞了下来,佛像倾斜之际,一层灰烬簌簌而下,和这房中其他地方的一尘不染形成鲜明对比,显然是很久没人动过;入手也甚是沉重,好像是纯金打造。

    苏锦将金佛翻过身来,佛像背后果然有一个酒盅大小的圆孔,苏锦探手指进去摸索,触碰到沙沙之声,里边东西着实不少,苏锦心头狂喜,**不离十了,证据一定就在其中。

    苏锦将佛像里边的物事一一掏出,绢丝写就的小佛经,纯金打造的佛铃,以及其他七七八八的jīng致物事,一个黑sè的羊皮小囊也被掏了出来,苏锦心情激动的拆开囊口上的麻线,伸手进去拿出一卷纸张来,苏锦缓缓展开其中一张,凑在烛火旁细看,只看了一行字,便如释重负。

    “本人扬州通判郭品超罪供如下:罪人于宝元二年九月初三夜,酒后失德,入扬州人冯敬尧私宅,见其女茉莉貌美,心生歹念…………”

    苏锦一把将羊皮囊揣入怀中,输了口长气道:“行了,有了这个,他们一个也跑不了啦。”

    米花脸sè惨白,瘫坐椅子上,似乎如释重负,却又满脸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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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零章 扬州之夜(上)

    苏锦长鞠到地,道:“多谢姑娘深明大义,你此举助我铲除扬州一干毒瘤,也救了成千上万的百姓,此间事了,本人必上奏朝廷为你请功,本人暂且告辞,今夜事务繁多,带一切平静,再来登门致谢。”

    米花似乎听到了,却又似乎没有听到。

    苏锦不能耽搁下去,拱了拱手转身朝外走去。

    “苏专使,且慢!”米花颤声道。

    苏锦转头道:“姑娘还有事么?”

    米花缓缓起身,来到苏锦面前道了个万福道:“奴家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大人恩准。”

    苏锦微笑道:“说罢,但能办到,必会答应。”

    “奴家求大人一件事,冯爷落入你们手中,自有朝廷律法惩治,还请专使大人莫要使他受皮肉之苦,另外奴家虽然为了大义而辜负于他,但是他毕竟对奴家有恩,所以奴家想见他最后一面,不知大人可否恩准。”

    苏锦想了想道:“见面之事容易,但冯敬尧乃罪魁祸首,是否受皮肉之苦那就要看他本人的态度了,而且审讯职责不在我手里,这个怕是不能帮上忙了。”

    米花轻声道:“如此有劳大人了,他自作孽便由他自受吧,奴家能见他一面,也算是不枉他与我相知一场,多谢大人了。”

    苏锦摆摆手,推门而出,门口王朝马汉站在黑地里来回晃悠,苏锦快速吩咐道:“立刻回去,你二人即刻分赴马军军营和厢兵军营,命赵都头和潘江带领人马于府衙广场集合。”

    三人匆匆穿过笑语欢声的红影馆院落,冲出大门没入黑暗之中。

    ……

    夜已二更,黑云遮了新月,整座城中黑漆漆,冷飕飕。

    府衙广场前一篇人嘶马叫之声,潘江抽调出的三百厢兵和马军一百五十名禁军陆续集合。

    苏锦站在衙门前的台阶上,腰背笔挺神情严肃,潘江和赵都头跑步登上台阶拱手道:“大人,卑职等奉命来到。”

    苏锦点点头道:“潘指挥,城门的事安排好了么?”

    潘江拱手道:“一切妥当,都是我的得力手下,每一门三都人马,保证连只鸟儿也飞不出去。”

    苏锦道:“好!潘江听命!”

    潘江跨前喝道:“卑职在。”

    苏锦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张纸,交给潘江,潘江借着灯光一看,顿时呆住了,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罗列着二十多人的姓名,个个熟的不能再熟,正是扬州府衙的一干头头脑脑。

    “依照名单,带人全部抓捕归案,跑了一个,唯你是问。”苏锦的声音冷的像枝头上的打着旋儿的寒风。

    潘江身子挺得笔直,喝道:“大人放心,少了一个卑职割了脑袋凑数。”

    苏锦点头道:“快去。”

    潘江转过身来,挥手吼道:“弟兄们跟我来!”带着三百厢兵举着火把直扑东城官员聚居之处而去。

    苏锦看着潘江的兵马消失在街角,转过头来,低喝道:“赵都头何在?”

    赵都头忙道:“卑职听命。”

    “立刻兵分两队,分赴北口三里南北入口,将胡同封锁起来,一个人也不要放跑了。”

    “卑职遵命!不过大人,咱们只有一百五十人,又分了两路,如何拿人?”

    苏锦喝道:“本使要你拿人了么?堵住胡同口,用你的弓箭,用你的长枪,不要让他们突围,那里是冯敬尧的老巢,最少有几百人在内,冲进去难道找死么?”

    赵都头挠头道:“可是干围着?他们突出来也挡不住啊。”

    苏锦道:“阻挠半个时辰便大功告成,因为到那时,宋知府的五百厢兵也就回城了,再一鼓作气,全部抓获归案。”

    赵都头这才明白,原来是拖延时间,忙高声道:“卑职遵命。”

    苏锦转头对张龙道:“马队分两队,赵都头带一队堵南口,你带一队堵住北口,切记不可妄动,在胡同口设立工事,有人往外跑便jǐng告,jǐng告不成便弓箭狙杀,不要留情。”

    张龙点头答应,跟着赵都头上马,带着马队,一阵风般的卷入黑暗之中。

    几百人来的快去的更快,府衙广场上刚才还是人嘶马叫,瞬间便空空荡荡了。

    马汉看着苏锦道:“爷,我们干什么?难道在这里等?”

    苏锦道:“牵马过来,我们去见见咱们的老朋友,别叫他趁乱给跑了。”

    马汉疑惑道:“见谁?”

    苏锦道:“龙真啊,这小子独门独院在过着土财主一般的rì子,今夜这么大的事,万一他闻风逃了,可是个麻烦事。”

    马汉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就咱们两?”

    苏锦点头道:“不用担心,看守他的只有四五个提刑司的差役罢了,一帮窝囊废,你一个人可以打他们十个。”

    两人牵过马来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府衙东首繁华的东大街两旁,豪宅鳞次栉比,有的宅第比府衙还阔气,即便级别没到那个份儿,但是有的宅第门前照样蹲着石狮子,只不过雕刻的时候打了些擦边球,看着像狮子,却又长着牛鼻子。

    这些宅第中住的大多是扬州的大小官员,名义上宅子是买来的,但是明眼人都清楚,扬州府知府而下尽是些五品六品七品的小官儿,所管辖的不过是一个到两个部门而已,大宋的官儿俸禄虽丰厚,但还不至于能让这些五六品的官儿能住的起这样的高宅大院。

    这些宅子全部都是冯敬尧半卖半送而来,冯敬尧明白这个道理,养着狗儿帮自己看门,虽然栓着狗的绳子攥在自己手中,但是狗儿也要喂好食料,否则红了眼的疯狗饿的发昏,一狠心翻脸不认人,咬不到别人反咬一口,那可吃不消。

    所以东大街的地皮被冯敬尧买下之后,便兴建了众多的豪宅,半卖半送喂了这些狗儿。

    官员的宅邸附近,免不了戒备森严,几位身居要职的大人假公济私,调了自己衙门里的差役晚上来巡逻,一到晚上二更过后,三三两两的差役们便出动了,孤魂野鬼般的在大街上晃悠,反正当着小差也没什么油水,帮上官看看门巡巡逻,一来可以套些关系,二来一夜过来一百文的赏钱也是一大笔钱,毕竟累死累活的当差,一个月拿到手也不过两贯大钱而已。

    差役们平时又好个面子,公门中人在寒酸也不能失了身份,若是出手扣扣索索还不如街上的泥腿子,那可不让人笑掉大牙么?

    冬夜巡逻,苦虽然苦,但是毕竟有黑夜遮丑,谁也看不见,白rì里只要人前光鲜,那也算是苦得其所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差役们在街头跺着脚哈着热气刚转了一圈,躲进临时歇脚的小屋里围着火炉屁股还没烤热,就听着街角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咚咚咚的脚步声踩得地面似乎都在颤抖。

    领头的差役朱八赶紧起身,便招呼大家出去看看,一边怒骂道:“这他娘的是那帮夜游鬼,半夜三更奔丧么?动静这么大,要是惊动了宅里的大人明儿咱们又要吃瘪。走,看看去。”

    众差役骂骂咧咧的起身,一窝蜂挤出小屋,只看一眼,差点没吓尿了裤子,只见满街的火把照的大家连惊恐的鼻毛都一清二楚,约莫数百兵士全副武装,提着朴刀,举着火把正分成十几队往大人们的宅子门前堵。

    一名差役惊骇道:“朱大哥,这是厢兵啊,那领头的我认识,是厢兵指挥潘江,他们怎么带兵来到东街了?怎么办?”

    说话间厢兵们已经飞快的堵住了街道两头,已经有人开始咣咣的捶打官员们的朱漆大门了。

    “怎么办?朱大哥?要不咱们去问问情况?”另一名差役抖着嗓子问道。

    “问你妹的nǎi.子,要问你问,二傻子一样,咱们上去找死么?犯得着为了一百文钱上去找揍?”

    “这……明rì要是大人们怪罪怎么办?”

    “明rì?瞧不出来架势么?还有明rì?厢兵们这是来拿人来了,难怪你他娘的一辈子干个小差役。”朱八骂道。

    那差役暗骂一声:你他娘的难道不是小差役?稍一迟疑眼前已经不见了众人,朱八早已经缩进屋内,噗噗噗几口吹灭火烛,那差役赶紧缩回屋内,屋门紧紧关闭,十几名巡逻的的差役缩在墙角坐听外边吵嚷叫骂之声不绝,但充耳不闻,仿佛这一切于己无干一般。

第四一一章 扬州之夜(中)

    深更半夜,加之又是寒冬之时,这样的夜里‘咚咚咚’的砸门声更是显得尤为刺耳,听上去教人产生莫名的恐慌。

    左近的大街小巷的窗户中纷纷亮起了灯盏,人们披衣下床凑在门缝窗棱处张望,一条东大街总共几十户人家,周围的街巷却有几千双惶恐的眼睛在窥伺。

    通判郭品超刚刚睡下不久,冯敬尧前几rì送来的羊绒被褥又松又软,像他这样的年纪正需要这样的被褥;身为扬州府通判,郭品超倒是不缺这羊绒被的钱,不过冯敬尧这份心思倒是极为难得,美中不足的是被窝里欠缺一个浑身滑腻的小娘子。

    郭品超倒不是惧内,只是自家夫人的后台太硬,当年若不是靠着岳丈大人的举荐,他也没有今天,所以即便夫人已经皮肉松弛,摸在手上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他还是尊重夫人的意见,坚决不娶侍妾;当然了,每次一露点口风,夫人便发疯般的追着自己用掸子猛打,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此刻的郭大人正竭力忍受着夫人口中呼出的难闻的气息,夫人最近的**很强烈,特别是这羊绒被送来之后,总喜欢一丝不挂的钻进来,八爪鱼般的吊在自己的身上,让他无法招架;郭大人倒也有自己的办法应付,他会在脑海里竭力将这个身上一条条肥肉隆起的妇人想象成富贵楼的小茉莉和白牡丹,这样一想,他的某处便不可遏制的怒起,感觉上也没那么糟糕了。

    “小茉莉……白牡丹……身子那么软,脸蛋那么美,**……真个**”越是这么想,郭大人的状态便越是亢奋,趴在他身上正大力折腾的肥胖的妇人便越是母猪般的满足的嘶喊起来,往往这个时候,郭品超便想一脚将这个打断他美好回忆的肥猪给踹下床去,但是他不能,当然……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郭大人索xìng无视这贪得无厌想把自己榨干的妇人,眯着眼任由思绪飞扬天外,很多事都在他的脑海中浮沉: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去富贵楼了,自打扬州城闹了灾荒,自打朝廷派来了那个叫苏锦的粮务专使到来之后,冯敬尧便很不开心,冯敬尧不开心,郭大人当然也不开心。

    小辫子攥在冯敬尧的手中,自己便等于套上了无形的绞索,不过郭大人有时候会产生一种错觉,他会庆幸自己套上了这个枷锁,否则自己这辈子又怎会遇到富贵楼那几个尤物,自己又怎么会拥有这些大宅子,这些用不完的财物?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是透透口风,或是在有人状告冯敬尧的时候呵斥一顿他们,或者干脆一顿棒子打出去,亦或是将他们拿进大狱受一番苦楚;城里有人突然神秘失踪的时候,自己装模作样的派提刑司的人去查一查,大多数时候自然是查不到踪迹,无头命案了不起么?哪家州府没有无头命案?扬州府又怎能例外。

    甚至有时候郭大人会产生一种自豪感,能被冯敬尧看中拉拢,这是一种荣幸,很多小官吏哭着喊着要上贼船,可是人家冯敬尧连眼角也不待见;这就是价值!这就是对自己的认可!

    当然冯敬尧攥着自己的那张纸会随时害自己丢了官、砍了头;但郭通判看的很清楚,这是一把双刃剑,冯敬尧绝不会平白无故的拿出来,只要他敢拿出来,意味着他冯敬尧也就完蛋了,这本来就是一根绳子上拴两只蚱蜢的事儿,上贼船三年依旧安然无恙,这便是明证,而且自己也不是时时的看冯敬尧脸sè行事,有些无关大局的小事,郭通判也会毫不留情的驳回去,这个度的掌握,郭通判自认为是炉火纯青;你攥着我的小辫子,其实便是等于我攥着你的鞭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烦心的便是那个苏锦,此人来了扬州搅得原本平静的扬州一片波涛汹涌,郭品超不止一次的跟冯敬尧提起,要将此人动用军粮的事情给捅上去,直接将此人弄死完事,可是冯敬尧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偏偏压着不让捅开,看得出来他想拉苏锦同上这条船。

    郭通判也承认,这小子值得拉拢,年纪轻轻便成了钦命的粮务专使,说的白一点,其实是钦差的身份,而且据说带了一千多杂牌子厢兵便将八公山土匪的老窝给掀了,很显然只要军粮的事情不公开,一场大富贵定会落在这小子的头上,这对冯敬尧自然有着极大的诱惑力,手中控制的官儿越大,这帮人也就越安全,这是三岁小孩都能看的懂的事儿,对于自己而言,有这个小子跟自己拴在同一条绳子上,安全系数也大大的增加,所以便也没那么坚持了。

    只是事情的发展有些让人恐慌,苏锦终rì和那老糊涂宋庠嘀嘀咕咕的不知在搞什么?摸不准这小子的脉搏,而且冯敬尧屡试不爽的富贵楼的美人计据说也告吹,事情越来越不受控制,就连冯敬尧也松了口风,打算一了百了将苏锦动军粮的事儿给捅上去,直接要了他的命得了。

    身上的妇人压得郭大人有些喘不过气来,郭大人厌恶的看着这个张着嘴露出牙龈的满脸兴奋的妇人,这妇人越发的不成体统,最近办事老是喜欢骑在自己身上,仿佛不这样便不能显示她的威严一般,此刻她渐近**,通判大人也就不计较这些了,赶紧完事,睡上一觉到天明,明儿找机会去趟富贵楼,看看冯敬尧的心情如何,也许……也许可以再去**一番。

    “咚咚咚!”惊天动地的捶门声惊得郭大人一个哆嗦,直接便一泻千里。

    妇人张着嘴巴发出嘶哑的嚎叫,两个胖乎乎的巴掌轮番抽在郭大人的嘴巴子上,嘴里喃喃咒骂道:“老杀才!老娘……老娘还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啊……你个老杀才!”

    郭大人一把将她推开,难得的开口骂道:“闹什么闹?没听外边出事了么?”

    “能出什么事?啊?能出什么事?奴家不管,你休息一会,奴家还要来!”妇人尖叫道。

    “不成体统!”郭通判怒骂一声,侧耳听着外边的动静。

    “咚咚咚!框框框!”声音震天般的传来,这回连妇人也听得真真切切,惊恐的看着郭通判。

    “郭福!郭福!”郭品超一叠声的高叫着管家的名字。

    门外脚步急促,郭福惊慌的嗓音在外面响起:“老爷,老爷!”

    “外边怎么回事?谁在敲门?”

    “不是敲门?是有人在撞门啊,老爷!”

    “什么?谁这么大胆,还有王法没有,立刻召集家中护院去前门,不管是谁先统统给我拿了。”郭大人怒气冲天,也不管胯下淋淋漓漓的细沥,赶紧套上内衣内裤。

    “老爷!怕是拿不了,外边都是官兵,有好几百人呢,老爷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官兵?”郭品超寒毛都竖起来了,“谁家的官兵半夜三更的砸自己的府门,难道……难道……”

    郭品超飞快的穿好衣服,鞋子还没穿上,就听外边一阵惊慌的叫喊声:“老爷,可了不得了,府门被撞开了,官兵们冲进来了。”

    郭品超吓得一哆嗦,手软脚软的提上鞋子,拔脚便走,想了想折回身子将案上的官帽扣在脑袋上推门便出。

    门一开,外边的嘈杂声顿时塞满整个耳道,遥看外厅处红光冲天,夹杂着脚步杂沓,有人大声的吆喝着:“都不准动!呆在原地,我等乃是扬州厢军,谁要乱动,格杀勿论!”

    “这帮兔崽子翻了天了。”一听是扬州厢兵,郭品超的胆子顿时大壮,怎么说自己也是扬州上官,只要不是土匪和禁军,厢兵们算个鸟?

    郭品超大步往前行去,还未出内宅庭院,就听着‘哐当’一声,庭院二门被人一脚踹翻,手执火把全副武装的厢兵士兵蜂拥而至,顷刻间将内堂庭院站满。

    火光中一个矮矮墩墩的身影踩着倒塌的二门来到院中,远远拱手道:“郭通判,卑职潘江前来给大人问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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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中国文人的黄金时代,文艺青年穿越北宋庆历年间;从此风生水起,成就一段极品人生。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