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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苹果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二七章 借你的黑风指

    苏锦看着冯敬尧,待他情绪稍微平复,这才道:“冯爷,事到如今还不如痛痛快快的认罪来的爽快,也教世人知道你冯爷是个敢作敢当的汉子。”

    冯敬尧嘴角鲜血淋漓,浑身筛糠般的抖动,如择人而噬的猛兽盯着苏锦道:“你当便稳cāo胜券了么?最起码你有两件事尚未了结,一件能砸了你的差事,一件能要你的命,老夫即便是死也要拉上你垫背,也要拉上扬州百姓垫背。”

    苏锦骂道:“死不悔改的东西,你所恃无非是屯粮之处隐秘,本使尚未查明罢了,至于你说的能要了我的命的事,奉劝你还是省省吧。”

    冯敬尧龇牙大笑道:“你怕了?”

    苏锦啐了一口道:“你不妨大声宣告出来,看看有谁能信你。”

    冯敬尧冷笑道:“是你逼我的,原本老夫还想以此作为交换条件,你我各退一步,然此时已是脱身不得,只好拉了你去黄泉路上作伴了。”

    苏锦紧盯着他的眼睛道:“既然你坚持,本使不用你开口,以免又让你加上一条污蔑官长的罪责,本使替你说出来如何?也好让你看看百姓们是何反应。”

    苏锦起身走到台前,高声道:“诸位父老乡亲,冯敬尧冥顽不化,事到如今还存有幻想,也不知他从何处风闻,说本使动用扬州府征集的军粮赈济,想用此罪反咬本人,置我于死地;鉴于城中最近风言较多,本使也不妨直接在此澄清,有怀疑本使擅动军粮者,可去保扬湖南军粮官仓查看,看看三司征集的十万石军粮是否还在;军粮征集之后,会打包上签,三司会在每包粮食口打上封条印绶,且每包均有定数,有怀疑者,可去查验,本使行得正站得直,从不怕这些宵小之辈的诬陷栽赃。”

    宋庠听得目瞪口呆,这小子撒谎眼都不眨一下,若是有人去查看,当然是满包粮食堆积在军仓中,而且苏锦肯定又是在粮包上做了手脚,私自伪造了三司封印作假,不用说,不知底细之人根本看不出来破绽。

    苏锦大声宣布此事,其实是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给挪开了,这件事一直沉甸甸的压在大家的心头,永远成为一个随时爆炸的定时炸弹,但是此事捂到今天,已经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所有的人都想利用这个把柄关键时候要挟一把,而想将此事一点风声不漏的堵在扬州城里,几乎没有可能。

    鉴于诸般考虑,今rì公审之前,苏锦便做了这样的决定,决不在此事上在做退让;别人谣传猜测,还不如自己出来说话;当然了要他亲口承认他是不干的,他能做的便是将一切做到严丝合缝,让人无话可说,至于朝廷知晓之后前来查勘之时,他当然会跟有司坦诚,对于百姓,就没必要让他们知道的更多了。

    百姓们纷纷叫道:“苏大人,别人如何谣传,我等都不信,苏大人是爱民如子清正廉明的好官,谁要是轻信谣言诬陷苏青天,咱们都不答应。”

    更有人叫道:“我等才不管什么军粮民粮呢,我只知道,百姓没饭吃,苏大人奉皇命赈济我等,我等感激不尽;至于军粮还是民粮,吃到肚子里都变成黄白之物,有何区别?”

    众人哈哈笑道:“是啊,纠结这些有何意义?难道饿死我等百姓,却放着军粮在粮仓里发霉不成?苏大人放心,这事大伙都信你。”

    苏锦拱手道:“多谢诸位,军粮自然是动不得,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真到了要动军粮才会救活扬州百姓的地步,本使会毫不犹豫的动用军粮;知府大人也必会跟本使一样不会为了保乌纱保xìng命而置全城百姓于不顾,今rì一并将话说清楚,也免得有人老是以此为契机,诬陷栽赃我和宋大人。”

    苏锦转身看着冯敬尧道:“你看到了么?这就是民心,你说出此事来也会是这个结果,他们不会信你,只有更加的痛恨你。”

    “好个刁滑的小子,你这样只能愚弄百姓罢了,若是有京城来的上官提审本人,你猜他们会不会这般的好糊弄呢?”

    苏锦正sè道:“冯爷,你还不了解我,我苏锦的心中可不知道后悔两字怎么写,既做了我便不怕人知道,你要说,尽管说去,只不过在此之前,先的伏法认罪;你若是个爷们就跟小爷一样敢作敢当,莫教我看轻了你。”

    冯敬尧只是冷笑,不予作答。

    苏锦高声道:“来扬州之前你做的那些案子须得等各地证据汇集方能定你的罪,这里且不细说,我只问你扬州之事;第一桩,制造红粉陷阱,以此要挟控制扬州大小官员十余名,此罪你可认么?”

    冯敬尧咬牙道:“不认。”

    苏锦道:“不认不代表便能无罪,你藏于红影楼金佛内的控制官员的自供状便是物证,已经抓获的扬州属官十余名,另外解救的十余名良家女子便是物证,你可要和他们对质么?”

    冯敬尧道:“诬陷,都是诬陷。”

    苏锦转头对府衙文书道:“冯犯第一条设陷阱控制官员罪名成立,记下吧。”

    那文书愕然道:“可是犯人没有招供啊。”

    苏锦喝道:“难道你亲眼看见一个人拿刀捅死另一个人,只因为杀人的人不承认便不定罪么?人证物证俱在,符合宋刑统定罪标准,定下了。”

    那文书赶紧记下这一条,将经过写成口供,苏锦拿着口供上前对冯敬尧道:“按手印吧,不要惹恼了本人。”

    冯敬尧道:“老夫便不按,你能如何?”

    苏锦一招手,衙役捕快顿时上来十几个,围成一圈,挡住台下百姓的视线。

    潘江捉住冯敬尧的手用力掰开他的食指道:“专使大人,按手印吧。”

    冯敬尧大吼大叫道:“大庭广众之下,你们这是作伪证,你们这帮恶吏无视朝纲法度,会受到严惩的。”

    苏锦想了想道:“你说的很对,幸亏你提醒了本使,要不本使差点就犯了大事了!潘江,抓着他的手指捅我一下。”

    众人不明白苏锦到底搞什么鬼,不过潘江还是硬是拽着冯敬尧的手指在苏锦的腰上轻轻捅了一下,苏锦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叫,吓了众人一跳,台下百姓们伸头跳足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围着的人群中又传来一声惨叫,这回却是冯敬尧的惨叫声。

    衙役们纷纷散开,众人这才发现,冯敬尧的手上鲜血淋漓,右手食指短了一截,正自大喊大叫,痛苦不堪。

    潘江走到台前道:“诸位乡亲,适才专使大人劝告冯犯按手印画押伏法,不料冯犯凶恶,突然暴起伤人,用苦练四十年的黑风指戳中大人腰肋,若非冯犯捆绑甚牢,又伤后无力,专使大人必为其所伤;为了不让冯犯再次暴起伤人,本指挥不得已挥刀隔断犯人食指,废其黑风指武功,同时以示惩戒。”

    众百姓恍然大悟,纷纷痛骂冯敬尧死到临头还这么横,有人鼓掌叫好,说应该将他的手指脚趾都剁下来,以免他再用出黑风手黑风脚什么的。

    有的连声询问苏青天伤势如何?

    当然也有人表示怀疑,但是怀疑的话语刚出口,便被身边一片白眼的海洋所淹没,也就识趣的闭嘴了。

    苏锦假意揉着腰眼回到案边,伸手啪嗒一声扔了一个物事到案后文书的小矮几上道:“拿去画押。”

    文书抬眼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苏锦丢到他案几上的正是一节手指头,那手指就像被砍了头的毒蛇一般兀自跳动,渗出的污血将一片白纸染得红彤彤触目惊心。

    “发什么愣?用纸包起来,后面的口供一律用这玩意蘸了印油画押,你可要保存好了,否则手续不全无法定罪,我拿你试问。”

    文书满脑门都是汗,抖着手掏出帕子,捉泥鳅一样将那根手指捉住包好,放在手中像是一截烧红的火炭,揣兜里也不是,放案上也不是。

    台上众人看在眼里,眼珠子乱蹦一地,暗自惊叹专使大人的无法无天,不过细细一想,碰到像冯敬尧这般死硬的货sè,非苏锦这等非常手段怕也是绝难对付得了,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宋庠面无人sè,呆坐一旁,连假装腹痛捂住肚子作秀的动作也忘的干干净净了。

第四二八章 算旧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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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敬尧手指剧痛,却兀自硬气,上前帮他包扎伤口的医官差点被他用头给撞翻在地,潘江喝道:“不愿包扎便随他去,可不是咱们不给他医治。”

    冯敬尧吸着冷气,咬碎钢牙骂道:“你们这帮天杀的恶贼如此刁毒,老夫死后化为厉鬼也决不饶你们。”

    苏锦嗤笑道:“削了你一根指头你就受不了了么?看来冯爷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你也不想想,被你砍了头的数百冤魂他们的痛楚,说什么化为厉鬼也不饶我们,若是人可化鬼,你岂能活到今rì,早就有数百厉鬼索了你的命去;莫要多言,咱们在来算第二笔账。”

    冯敬尧痛苦不堪,但见识了苏锦雷厉风行毫不手软的手段,倒也不敢再过多的造次,死则死耳,只希望有个痛快,莫要让这个刁毒的小子让自己多受些煎熬。

    “第二桩罪便是巧取豪夺,鱼肉乡里,强买强卖;据查实,冯犯十几年间通过种种卑劣手段,占据扬州四城各大市口地段最好的铺面,垄断布匹、肉市、油料等数个行当经营之权,哄抬物价,恐吓同行;致使扬州商户,数年间搬离过两成,这其中牟取暴利无算,更牵扯十几桩伤害致死命案;冯敬尧,你可认罪?”

    冯敬尧冷笑道:“你是官,自然怎么说怎么好。”

    苏锦道:“当然会有证据,你看这是什么?”苏锦拿起案头的一叠发黄的纸张扬了扬道:“这是从你北口三里胡同密室中抄出的房契,足足上百张,本使便不一一展示了,只择其一让父老乡亲和在座各位开开眼。”

    苏锦抽出一张房契,展开念道:“立典卖房屋文契孙文德,今将坐落扬州府东市第四街三间十丈铺面,凭中人杨三,议价出典于扬州龙虎门武馆馆主冯敬尧,三面议明时值铜钱一百贯整,当rì一并收足,并无短缺。其房并无重叠交易,亦无他人争执,如有等情,由典卖人理论,与现业者无干。空口无凭,立此文契为证。”

    苏锦读完之后,挥了挥手中的房契道:“诸位看这房契有什么奇怪之处么?”

    众人听得不明就里,冯敬尧道:“这是老夫正正规规请中人作保购买的铺面,凭此也能作为罪证,真是笑死人了。”

    苏锦微笑道:“当然,一眼看来似乎毫无破绽,不过你以为本使是不是五谷杂粮的纨绔么?这契约上的rì期是宝元元年,也就是说是七年前购进的房子,这位中人杨三恐怕大多数人都不认识,不过恰好本使知道此人身份,他便是扬州南城赫赫有名的盲三爷。”

    人群一阵sāo动,原来这中人便是盲三爷,年纪稍大一点的人都记得,冯敬尧和盲三爷数年前那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好兄弟,两人在扬州城中横着膀子走,说好听些生意上是扬州城中人人侧目的黄金搭档,说的难听些,正是沆瀣一气的蛇鼠一窝,凡是有利之处,此二人必然会伸出一只手来。

    只不过,相对而言,盲三爷为人低调些,不似冯老虎这般的嚣张跋扈,动辄手下拳脚相见;而因此盲三爷的名头虽大,但是却渐渐为冯敬尧所遮蔽,虽然依旧是扬州巨万之家,但是却已经处于销声匿迹的状态中了;而盲三爷的真名叫做杨天宝,却是连久居的扬州胡子花白的老人们也不得而知了。

    “即便是盲三爷作中,也无可厚非啊,盲三爷是扬州大名人,出售房舍请他做中乃是情理之中。”有人议论道。

    其他人也觉得说的有道理,总不能因为是盲三爷做中人,便断定这铺面是冯敬尧强买的,这二者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

    苏锦看在眼里,笑道:“盲三爷做中自然没问题,本人之所以点出来盲三爷是因为此人便在扬州,而且愿意出来谈论谈论这笔交易。”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盲三爷是专使大人请来的证人,立买卖契约之时这位中人定然在场,所以他的叙述对事情的原委自然极有佐证之力。“不过在请盲三爷出来之前,本使要提醒诸位,你们难道没有注意到这份契约的价格么?东市第四街是个什么位置?我这个外来之人都知道,东市是扬州最繁华之处,而命名则是由外而内,也就是说靠近城门的是第一街,自然人烟不旺,但是到了第四街怕已经是最繁华之处了吧;此处的三间十丈作价仅一百贯么?扬州的铺面如此便宜,本使忍不住要掏钱买个几千间下来,拿来做生意不肖三年,本使怕就是天下第一巨富了吧。”

    众人经苏锦一提,这才想起那契约中的价格明明白白标明是一百贯,这个价格买间犄角旮旯的三尺烧饼铺都还不够,凭什么买的下东四街的三间十丈铺面,这里边绝对有猫腻。

    苏锦微笑着冲台下拱手道:“有哪位做生意的东家出来帮本使理一理,七年前,扬州的铺面例如此间地段大小,当值钱几何?”

    立刻有一名胖乎乎的东家摸样的人举手道:“苏青天,老朽孟德刚,土生土长的扬州人士,家中做的是茶饭铺生意,在扬州经营也近三代了,适才大人所言时间乃是康定元年,那一年老朽的孙儿出世,倒也……”

    旁边人不满的打断他道:“孟老爷,大人是问你价格之事,你净扯你家产业,你家孙儿作甚?”

    孟德刚忙摆手道:“不是不是,老朽是说记得那一年的年份,因为那一年孙儿出世,我便拿了积蓄在东三街买了两间铺面,原是为了家添新丁,业添新铺,图个好寓意,这也是祖上的规矩,家中每添男丁,必新置铺面,就是将祖业扩大,传于子孙的意思。”

    苏锦呵呵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你家祖上倒也jīng细,家中添了男丁便扩大产业,若是添了女子便守住,以免落于外姓之手,哈哈。”

    孟德刚脸红道:“大人,蔽祖上确实也是这个意思。”

    苏锦拱手道:“祝你孟家子孙兴旺,人丁济济,然则那两间铺面的价格几何?”

    孟德刚拱手道:“多谢大人吉言,那两间铺子当时花了老朽纹银一百一十两,折合铜贯约一千三百贯,这还是在东市三街,若是四街,啧啧啧,老朽保守估计,一间铺子起码值**百贯,三间铺面总要有个两千七八百贯的样子。”

    众人咋舌相视,近三千贯的铺面居然花了一百贯便拿下了,这是卖铺子还是送人情?

    孟德刚又道:“大人所言那三间是十丈铺面,也即是说一间三丈三,这样的铺面价格还要翻倍,因为他的面积和寻常铺面相比大了一倍有余,老朽家中所有铺面未曾有过超过一丈五的。”

    苏锦道:“也就是说起码五千贯有余?”

    孟德刚道:“少于五千贯断然买不着,便是五千贯也必是铺面东家遭难或者急等用钱,否则断不会买的这般贱。”

    苏锦拱了拱手道:“多谢孟东家指点。”转身回头看着冯敬尧道:“听到了么?五千贯都买不到的铺面,你花了一百贯便买下来了,为了防止他人高官追究,你才像模像样的弄了个房契,还请了杨三做中,似乎是手续完备天衣无缝了,你打的好算盘。”

    冯敬尧狞笑道:“买家自愿便宜卖我,官家又何来干涉?不如你叫那卖主孙文德来和本人对峙便是。”

    苏锦冷然道:“孙文德怕是尸骨都找不到了,你自然不用担心他来对质,不过盲三爷还活得好好的,有他在,这人证也有了,你想抵赖却是连门都没有。”

    冯敬尧哈哈笑道:“盲三爷?他会来替你作证?笑话,他屁股上的屎还一片黄呢,躲都躲不开,还会来作证?”

    苏锦嘿嘿笑道:“你想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盲三爷虽然也做了不少坏事,成了你的帮凶,不过他的手头并无直接人命案,本官会依据他的表现给予酌情减免罪责,最多是罚些钱银了事;你猜这个条件一开出来,他会不会来呢?”

    冯敬尧张口结舌,实在无法回答苏锦这个问题,不是不想狡辩,而是因为事实已经不需要他做出回答,因为台侧的帘幕掀动,瘦小枯干的盲三爷杵着拐杖已经跟着两名公差来到了高台上。

第四二九章 朋友是用来出卖的

    冯敬尧几近崩溃,他本以为苏锦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料到,苏锦早已跟盲三爷达成默契。免费电子书下载

    苏锦是利用中午的时间带人直冲盲三爷宅第的,盲三爷正战战兢兢的躲在宅子里不敢露头,昨夜的大动静他岂能不知,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把火会烧到自己头上,谁叫自己当年和冯敬尧关系那般的亲密呢?官府若是能放过自己,那倒有鬼了;若非四城早已封锁,他早已逃之夭夭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盲三爷虽然害怕,但是他也并没有慌张,甚至想好了一大堆的说辞为自己辩解;但是当他亲耳听到苏锦的声音的时候,他的天都要塌了;眼前这人的声音,不正和那夜闯入玉龙轩二楼,逼迫自己说出冯敬尧行踪的那个蒙面男子的声音么?不是说和冯敬尧有杀父辱姐之仇么?怎地摇身一变变成专使大人了?

    只稍一思量,盲三爷便想通了前因后果,感情这位粮务专使苏锦打一开始便设计好了对付冯敬尧的计划,甚至为此不惜用下作手段侵入自家宅院,以自己的孙儿相威胁,还喂了自己毒药,逼迫自己就范。

    想通此节之后,盲三爷一丝一毫的反抗心理都提不起来了,这位专使大人手断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人最是难惹,你若想以官府的身份和世间伦常来揣度约束此人,那你就错了,而且是完完全全的大错特错。

    苏锦也不隐瞒,将盲三爷拉到一边自己坦白便是那夜侵入玉龙轩的蒙面人,同时还大为感谢盲三爷的指点,正是由于盲三爷的指点,大明寺中才能动下手脚,虽然也出了些差错,但是冯老虎依旧落网。

    盲三爷忽然心里有了底,既然蒙面人便是专使大人,专使大人便是蒙面人,那么在冯敬尧这件事上,自己应该算是戴罪立功了的;看着专使大人样子,言语中也表达了感谢之意,那么说不定专使大人并不会为难自己。

    苏锦原本就并没有想要怎么为难盲三爷,他的目标是冯老虎,至于盲三爷,此人虽然曾经为虎作伥,又曾为富不仁,但是手头上真正的命案和不可饶恕的罪行倒也没有;当然要是安上个跟冯敬尧是同党之类的罪名也说的过去。

    事情一旦到了无可无不可的圆滑境地,剩下的便是看盲三爷的表现了,而盲三爷的表现极其令苏锦满意,此人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苏锦前去作证,揭露冯老虎的累累罪行。

    苏锦暗自佩服盲三爷的决断,到底是老狐狸老江湖,何时进退,何时取舍看的比谁都清楚。

    盲三爷行事的准则便是,只要不威胁到自己,兄弟、朋友都在,一旦自己受到威胁,那么无不可抛弃;至于什么背叛、内疚、情义之类的废话,都是扯淡。

    这么一来苏锦准备的一大堆苦口婆心的说辞也派不上用场了,双方一拍即合,苏锦承诺只要他作证,让冯敬尧的罪行大白于天下,自己一定保证让他盲三爷全家家宅安宁,不受牢狱之灾;当然苏锦也不能这么便宜了他,要他捐钱一百万贯上缴国库当恕罪钱,另外重修大明寺的任务也派给了他。

    盲三爷满口的答应,原本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为了一家人的xìng命,他甚至可以捐出全部的家产,没想到最后的结果这么美妙;一百万贯钱和重修大明寺费不了他家产的三成,事了之后,他依旧可以滋滋润润的安度余生,盲三爷差点都要跪下给这位专使大人叫爷爷了。

    苏锦大度的摸出‘糖豆子解药’给盲三爷‘解毒’,盲三爷忽然想起那夜服了专使大人的毒丸之后雄风再起,杀的两名jì女求饶不已之事,心中暗自思忖,待此事一了,无论如何花大价钱也要从专使手中买来这毒药的配方和解药的配方;自己这不举的毛病,吃了多少名医配置的红丸chūn药也不管用,偏偏专使大人的毒药对自己有效,不得不说有些尴尬蹊跷外带离奇诡异。

    ……

    高台大堂上,冯敬尧瞪着血红的眼珠子看着盲三爷,盲三爷似乎没见到他这个人一般,先是恭恭敬敬的给宋庠磕头,又恭恭敬敬的给苏锦磕头,再一一给台上陪审的各位师爷衙役捕头作揖,礼数照顾的滴水不漏,最后才跟着苏锦来到冯敬尧面前。

    “冯爷好,别来无恙。”盲三爷拱手道。

    “呸,你当真要替他们作证么?全然不顾他人言语,不念旧rì情意么?”

    “冯爷,你总是看不开,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你知道么?”

    “你是要编排老子的不是么?老夫不就是行事狠了点么?当年你们这帮人跟着爷得了多少好处,现在树倒猢狲散,一个个都要背叛老夫,你们还是人么?”

    “冯爷,你说这话便没意思了,你最大的缺点不是你心狠手辣,而是你太过贪婪,你知道为何后来老朽甘愿将城内生意拱手让给你,与你保持距离么?正是因为老夫看的出来,你的胃口太大,就像一只永远吃不饱的老虎,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怎么捞取更多的钱财;老朽与你不同,老朽知道进退,知道什么是度,无度索取,最终害了你自己,今天的下场正好验证了老朽当年的预言。”

    “呸,小人一个,还腆脸侃侃而谈,当初跟在老夫屁股后面当狗,现在掉过头来想咬老夫一口,老夫识人不明,没认出你这个中山之狼的本来面目,若是早些得知,必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冯爷,莫要说这些话,老朽可从来没和你撕破脸皮过,只是事到如今你便是天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了,我若是你便认命伏法,将做过的事情通通竹筒倒豆子;需知衙门其实根本无需问及你这么多的罪名,只要审明其中一项,便足以让你尸首分离,而为何要一桩桩的要你供述,便是因为悬案太多太久,官爷们需要解决这些悬案论功请赏免罚,你这般硬挺着得罪了多少人知道么?后面要受多大的罪,老朽想都不敢想。”

    冯敬尧冷笑道:“那是老夫的事,你这条狗打算如何咬老夫呢?”

    盲三爷咳嗽两声,摇头叹息道:“冯老弟如此桀骜,老朽也不劝你了,不过老朽倒是还想提醒你一句话,对于你,官府应该是早就开始搜集你的罪证了,你便是抵赖,也是无用,会有很多像老夫这样的人被找来作证,好自为之吧。”

    苏锦微笑的看着两个昔rì叱咤风云的风云人物推心置腹的交流,心里也有些感触,人的未来永远未可知,就像自己也无法知道将来的路一样,可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这句话应该还是不错的;两人今rì的境遇不同,也是两人当年为害的程度不同,一人得救赎,想必永远也不敢再起害人之心,而另外一人,却连机会都没了。

    盲三爷恭恭敬敬的回答着苏锦的每一句问话,回忆起当年冯敬尧低价强买铺面的全部细节,当年他全部在场,所以自然是如数家珍,也难为他记得这么清楚。

    在他叙述的过程中,冯敬尧不时的怒骂怒叫,终于惹火了苏锦,命衙役上前将他以咆哮公堂之由按到,扒了裤子连打四十杀威棒;饶是冯敬尧皮糙肉厚,四十大棒下来,也只能张口喘气,叫骂的声音比蚊子叫也大不了多少。

    盲三爷所述冯敬尧的手段无非是捣乱、威胁、陷害几种,对于看上眼的铺面,冯敬尧会叫手下每rì看在店铺的门口,遇到有进入店铺买东西的客人便横眉怒目的加以威胁,久而久之,这些铺子便门可罗雀了,遇到店铺中有人指责,便借机大打出手;这些打手个个有武艺在身,谁能打得过?只得任由他们作践。

    然后冯敬尧便会寻人出面要买铺面,知机的便知道是龙虎门在捣鬼,老老实实的低价转让,捏着鼻子吃哑巴亏;当然也有不懂事的闹将起来,闹到官府,其结果不言而喻,一茬茬的官员都在冯老虎的掌控之中,这状子能告的赢才怪。

    而这些胆敢告状之人十之**会遭到报复,轻则被不明身份之人殴打,重则会永远消失。

    东四街的店铺主人孙文德便是一个不服软的,最终rì夜被sāo扰,几番死里逃生,终于想明白了,于是以百贯的价格将祖业卖于冯敬尧,只身一人连夜逃出扬州,不知所踪。

    还有些人家关门歇业不做生意也不愿卖出铺面,冯敬尧便想法设法的勾引其家中子孙,颇有耐心的命人和他们交好,直至将他们勾引至烟花柳巷或者赌坊之中,或欠下高额巨款,或落得全身花柳之病,总之不弄得其家永无宁rì便不会收手,直到店铺低价到手,这一家的灾难才算告一段落。

    很多扬州商贾,数代流传的祖业化为流水,不得不背井离乡去他处谋出路,一个外来地痞,逼得本地人纷纷外逃,真是教人匪夷所思。

    盲三爷侃侃叙述,众人听得咬牙切齿,台下的老丈老婆婆和大娘子小娘子们听不得这些悲惨遭遇,一个个感同身受泣不成声;而男人们一个个咬碎钢牙,有的人受过龙虎门的欺压自不必说,有的人还是第一次听到龙虎门的这些卑劣手段,从喉咙里发出闷吼,若非官兵把守森严,否则这些人完全有可能冲上台来将冯敬尧撕成碎片。

    盲三爷絮絮叨叨了半个多时辰,这才基本上说了个大概;文书走笔如龙洋洋洒洒的写下证词和罪状,让盲三爷在证词上画押签名;那文书不待苏锦吩咐,知趣的掏出冯敬尧半截指头,沾上红泥在供状下按下手印。

    “盲三爷,你且退下,若有需要,衙门随时传唤你来,你须得随叫随到。”苏锦淡淡道。

    “敢不从命,各位大人老朽告退!”盲三爷在公差护卫之下下台而去,自始至终未再朝摊成一堆肉泥的冯敬尧看上一眼。

第四三零章 探视

    整个审讯从未时一直持续到酉时末,直到rì光渐昏寒气袭人之时方才堪堪将冯敬尧一人过堂完毕,其他诸如抓获的官吏、龙虎门下的小头目等,连个露面的机会都没有。高速更新

    而且说是将冯老虎过堂完毕,也不确切,只是将cāo控勾结官吏,强卖强买,以及几桩命案审讯出了结果,还有诸多百姓一上午报来的诉状悬而未决,更为主要的是,屯粮之事更是连提都没有提。

    眼见进度缓慢,苏锦也颇为着急,其实按照他的计划,本该是先从冯敬尧口中套问出屯粮之所在,甚至哪怕是空言许诺放过他xìng命,用诱供之计也要将这件事给弄清楚。

    但先审了其他的案子,便等于是宣判了冯敬尧的死刑,这样一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冯敬尧觉得生还无望,所以坚决不开口说出屯粮所在;另一种便是希望冯敬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突然的良心发现将屯粮之处说出,以求死后心安。

    但是苏锦绝不会相信冯敬尧会选第二种,今rì在台上的种种表现已经说明此人是个死硬货,而且自己也对他动了手段用了大刑,以冯敬尧的脾气,能主动坦白那才有鬼了。

    其实苏锦之所以改变初衷一直没有审问屯粮之事的原因,就是认为冯敬尧定会抓住这最后一件秘密来恶心自己,‘临死拉个垫背的’这是冯敬尧亲口说出的话,这是一种死扛到底的态度,所以苏锦干脆放弃了询问屯粮之事以免浪费更多的时间,‘先易后难’就像后世高考前班主任老妈子谆谆教导的那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定了冯敬尧的死罪再说。

    军粮之事虽然自己做了补救,但如果冯敬尧被押解进京,或者是上面来人审讯的话,这件事露馅是肯定的;不仅是冯敬尧,还有抓获的这么多官员,显然他们都知道这件事,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将知道的人全部宰了;但显然,这样的事绝对不容易干,苏锦就算有这贼心,也找不到万无一失的办法;苏锦倒不是怕什么国法不容,但凡有机会既杀了这些该杀之人,又能保住秘密不外传,苏锦会毫不犹豫的去试一试。

    但是很显然,他在扬州的威望虽高,但是要是做出这样的事来,显然没有几个人会支持他,不消说别人,光是宋庠便会毫不犹豫的第一时间上奏揭穿他,所以苏锦空有一肚子花花肠子,却不敢实施。

    下午的公审在酉时结束,对这种东京审判一般的马拉松审讯苏锦觉得有必要调整一番,这么个搞法,不搞个十天半个月也完不成,于是在回到府衙之时苏锦跟宋庠商量了一下分头审讯,最难啃的骨头冯敬尧由苏锦单独审讯,而其他的枉法之官员以及一干作jiān犯科的地痞们则由宋庠明rì在高台上继续审问。

    宋庠欣然应允,只要不碰那凶恶狡诈的冯敬尧,其他的人他自问还能对付,这样一来也避免了自己一直在旁边装病,像个傀儡一般的无所事事。

    苏锦也挺高兴,能摆脱繁琐的杂事,专心对付冯敬尧,正是苏锦所期待的;某些时候苏锦甚至有些错觉,越是像冯敬尧这样的人他越是期待与之交锋,后世毛爷爷的一句话‘与人斗其乐无穷’,苏锦一直以为毛爷爷是在矫情,可现在好像忽然抓住了这句话的jīng髓之处,没有什么比让一个jiān诈残暴桀骜不驯的对手在自己俯首帖耳更让人开心的事了,或许这就像征服了一个冰山一般的高贵女子一样,带来的就是那种百般艰难,终于据为己有之后的快感。

    晚饭后,苏锦出了一趟府衙,带着王朝去城里转了一圈,带回来一个人,今晚要挑灯夜战跟冯敬尧再交锋一番。

    刚刚将冯敬尧提到一间空屋子里,还没开始询问,府衙差役进来禀报说有个叫米花的女子要求见专使大人。

    苏锦一拍脑袋,差点忘了答应米花要让他和冯敬尧见上一面,这女子倒是有情有义,受了冯敬尧的恩惠,并不因冯敬尧倒台而避而远之,婊子无情这句话被这位米花硬生生的颠覆了。

    苏锦当然要兑现诺言,而且现在也正是时候,冯敬尧糟了一天的罪,也是时候让他心神放松一下,刚才提他进来的时候,那两只眼睛都喷着火,老是这么个情绪,倒也不利于审讯。

    冯敬尧独自一人趴在一张木板上,他的臀背部位被下午的四十杀威棒打得稀烂,已经难以行动了,手指头被砍断之处流了好多的血,他又死扛着不让包扎,在外边拖来拖去,手指伤口上一片血肉模糊,还粘着很多灰尘污垢;加之晚上又拒绝进食,身子已经虚弱不堪。

    身体上的折磨反倒激起了他死硬到底的决心,自从马栏山上遇到那个改变他命运的妇人开始,他就知道这世上很多事做过了便不能后悔,人和人之间只不过是互相的利用和倾轧,你不骑在别人的脖子上,便要被别人爬上你的头顶拉屎;至于什么良善、公道之类的废话,都是骑在他人的脖子上的人对身下被压迫的小民放的烟雾弹;这一点冯敬尧自认比他人明白的更早,更清楚。

    对于今rì的下场,冯敬尧也自省过,只不过他认为不是自己的所作所为招致祸端,而是自己实在不够周密,心肠也不够狠,像苏锦这样的,根本无需拉拢他,只需要早早的派人将他暗中除掉,或者根本不需要他动手,在苏锦动军粮的那一刻便直接将消息捅出去,便万事大吉了;一念所差,导致自己陷入绝境,实在是不该。

    冯敬尧当然不会这么白白的死去,他打定主意将屯粮之处烂在肚子里,将这些视他为恶魔的扬州百姓和得意忘形的苏锦拉进地狱,就像对付马栏山下的一家子和黔州的杀害自己无敌孩儿的土匪们一样,有仇必报正是他冯爷的行事风格。

    只不过唯一可虑的便是,知道屯粮之处的还有一人,在藏匿这些粮食的时候,自己并未假手手下任何一人,而是单独命令此人在外地雇佣了人手趁着黑夜搬运藏匿,只要此人不落网,苏锦便别想拿到这批粮食;想到这里冯敬尧又开始痛骂自己手段不够狠,没有当时便将这个祸根给消除掉。

    左思右想长吁短叹之中,冯敬尧的鼻端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气,他抬眼看着身前的地面,一双葱绿sè的绣花鞋映入眼帘,冯敬尧心头大振,于此同时,耳边传来一声轻柔的宛如天籁一般的呼唤:“冯爷!”

    冯敬尧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吃力的朝上仰望,一张梨花带泪的熟悉面庞出现在眼前,那是米花,一个他生命中唯一爱过的女人。

    “你……怎么来了?被他们抓来了?”冯敬尧扭动着身子想挣扎起来。

    米花连忙蹲下身子,按住他,看着冯敬尧浑身上下的伤势,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撒了冯敬尧满脸。

    “爷,他们怎么把你打成这样?”

    “宵小之辈若不折磨老夫能显得他们的本事么?没事,爷还撑得住。”

    米花轻轻揭开破碎的衣片,臀背之处血肉模糊,看着触目惊心;米花忿然站起,对身后的苏锦怒道:“苏大人,你们这么做也太不讲人道了吧,用了刑也就罢了,为何连伤药都不给上,这是成心要人送命么?”

    苏锦苦笑道:“米花姑娘误会了,你问问你家冯爷,用刑乃是他咆哮公堂,而之后给他擦伤药他却拒绝上药,医官都差点被他咬到,你说有何办法?”

    米花转头看着冯敬尧道:“爷,您这是何苦。”

    冯敬尧道:“爷岂会让他们假惺惺的做善人,爷这条命早就没了,枉自受他们的恩惠做什么?”

    米花叹了口气,转头对苏锦福了一福道:“奴家错怪大人了,奴家有个请求,还请大人应允,奴家感激不尽。”

    苏锦道:“姑娘请讲。”

    米花道:“奴家想和冯爷单独说几句话,另外请大人给奴家些伤药,奴家要帮冯爷上药。”

    苏锦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便如你所请。”

    米花连声道谢,苏锦摆手叫其他人出去,又命了医官拿来创伤之药交予米花手上,转身带上屋门出去。

第四三一章 浮生若梦

    米花缓缓走到冯敬尧面前蹲下身子,伸手将抓住冯敬尧的手,轻声道:“冯爷,奴家伺候你上药。”

    冯敬尧微一挣扎,却被米花强行抓住手腕,冯敬尧长叹一声放弃挣扎;任由米花在自己受伤的手指上用鹅毛蘸着药粉敷上,又用白纱布轻轻包裹起来扎紧。

    包扎好了手指,米花又帮冯敬尧清理臀背上的伤口,同样撒上药粉,轻声让冯敬尧弓起身子,用纱布一层层的裹扎起来,忙活了好一阵子,这才包扎完毕,重新在冯敬尧的面前坐下。

    冯敬尧心头一软,伸手帮米花擦拭脸上微微沁出的汗珠,柔声道:“你这是何苦,爷是要死的人了,你根本不该来看我,这么一来,官府盯住你不放的。”

    米花看着冯敬尧正sè道:“爷或许没把奴家当成娘子,但是奴家早已视冯爷为夫,夫入樊笼,妻岂能弃之不顾?奴家虽出身风尘之中,这颗心却是和寻常女子无异。”

    冯敬尧叹道:“你的心思爷岂不明白,我的意思是说,爷既已遭难,而且是通天的大案,你大可不必卷进来,苏锦小贼为人刁毒,断不会轻易的放过你。”

    米花微笑道:“爷你这回看走眼了,你知道么?冯爷的产业尽数被查封,只红影馆未被查封,官兵有带队前来搜查的,都被苏大人派在红影馆的人尽数挡走,你当他不知道咱们两的关系么?他可没你想的那么坏。”

    冯敬尧把手从米花的脸上猛然抽回来,冷笑道:“我当你这般讲情义,却原来是来为那小贼做说客的,难不成背着爷跟这个小贼好上了不成?”

    米花忙道:“爷说的这叫什么话?诋毁奴家名声无关紧要,你这不是在自己坏了自己的名声么?奴家是冯爷的人,自跟了冯爷这十几年,可曾有过半点差池之处?爷您是在自己的脸上抹黑啊。”

    冯敬尧冷冷道:“你也莫要哄我,我只问你一句话,我放在你那里的金佛中的官员供状,是否是你拿给苏锦小贼的?”

    米花一惊,低头轻声道:“是奴家拿的,奴家也根本不知道那里边便是你藏的所谓证据。”

    冯敬尧挥起巴掌狠狠的抽了米花一个耳光,咬牙骂道:“贱人,我就知道你是个吃里爬外的贱货,爷对你哪点不好,你背后冲着爷下刀子,你可知道,那些供状到了苏锦手中,便是要了爷的命,爷有现在,都是拜你这个贱人所赐;早知今rì如此,当年爷根本不该为你出头,帮你惩治《丽chūn院》的东家,你本就是该受千人骑万人踏的折磨,爷后悔自己瞎了眼了。”

    米花泪水滂沱,连声道:“冯爷,你怎好这般说奴家,奴家对爷一片心意天地可鉴,只是奴家不希望爷造更多的孽;苏大人将冯爷的过往说与奴家听了,奴家没想到爷的过去是那般的血腥和不堪,甚至连亲手调教长大的白牡丹她们,都是冯爷派人出去杀了她们的父母兄弟抢夺而来,爷您居然骗奴家说是他处饥荒大旱买来的。”

    冯敬尧冷哼一声不予作答。

    米花抹了抹眼泪,看着冯敬尧的脸道:“奴家本以为跟了爷之后便彻底脱离了苦海,可是冯爷!您又将奴家拉进了深渊之中;奴家以前是自己受罪受折磨,现在却跟着爷一起毒害他人,奴家的心里何其痛苦!您知道么?奴家成了爷的爪牙和帮凶,帮着爷将这些女孩子从良家女孩变成任人yín辱的工具;更离谱的是,爷利用这些女子勾引诬陷朝廷官员,冯爷,您难道不知道这是国法不容的事么?每念及此,奴家都痛不yù生;奴家宁愿再回到过去那苦难的rì子里一个人受罪,也不愿像如今这般亲手将他人送进火坑。”

    冯敬尧怒骂道:“然则你便出卖老夫求得独活?那小贼给了你什么样的许诺,你便甘愿为他卖命?”

    米花摇头道:“奴家并非为了活命才如此,奴家的一片心意自然会让冯爷看到,冯爷不必用言语刺激奴家,生死之事在奴家看来其实已经很淡了;奴家只是不愿意看到冯爷依旧执迷其中,做些人神共愤之事;当奴家听到苏大人将冯爷过往之事说出来的时候,奴家的心都碎了,那马栏山下的女子全家,那为冯爷改名字的测字先生,成都府的唐老爷全家七十口xìng命,还有冯爷的妻儿,冯爷在黔州的弟兄,这么多大好的xìng命,便是因冯爷而消亡;且不说扬州城中的事了,虽然奴家并不过问,但是奴家也知道冯爷在扬州做了些什么,只是奴家一直视冯爷为恩人为亲人,所以一厢情愿的选择了无视;苏大人的一番话点醒了奴家,所以奴家才会毅然将冯爷的金佛说了出来,没想到那些证据果真在其中,也算是天意了。”

    冯敬尧气的浑身颤抖,大吼道:“都是吃里爬外凉薄之辈,老夫瞎了眼,恨不得亲手杀了你们。”

    米花缓缓站起,面sè平静的道:“冯爷,奴家对不住你,虽然奴家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但是对冯爷还是心怀愧疚之意,奴家这条命是冯爷救的,冯爷此番定然是难逃极刑,冯爷去了,奴家自然不能独活,因为奴家说过,早已视冯爷为夫,夫死妻岂能独活;奴家这便先冯爷一步而去,也好表明奴家心迹,免得冯爷对奴家怀恨于心,来生……来生只求能和冯爷共同投胎到良善之家,再好好的伺候冯爷一回。”

    冯敬尧听着话语不对,急道:“你要干什么?”

    米花粲然一笑,皓腕一翻,一柄雪亮的匕首已经出现在手中。

    冯敬尧惊骇大呼道:“米花,不可如此,爷岂会怪你,爷只是随口一说,爷所做之事千刀万剐也不屈,与你无干……”

    米花凄然道:“即便如此,此番爷遭难正是因奴家而起,奴家岂能饶恕自己,冯爷……冯爷……奴家去了。”

    冯敬尧大声呼喊道:“来人……来人……米花,千万不要,爷错了……”

    米花手腕一翻,在苏锦等人破门而入的一刹那,匕首已经深深的刺入柔软的胸膛,身子一软,噗通栽倒在冯敬尧的面前。

    冯敬尧身子扭动想向前爬行,可是身上的伤让他无法移动分毫,只能徒劳的看着米花的手臂伸在面前两尺之处,就是无法拉得到。

    苏锦一把将米花翻转过来,胸口上的刀深深的刺至没柄,正中心脏位置,探探鼻息,早已气绝身亡,不由得大惊;虽然不知道二人在房中说些什么,但很显然米花是为将证据交予苏锦之手而愧对冯敬尧,所以自杀身亡;这样刚烈的女子,苏锦还是头一回见到,心中不免自责愧疚,悔不该答应她单独与冯敬尧同处一室而没有派人在旁监视。

    冯敬尧脸上肌肉扭曲,眼中浑浊的泪汩汩而下,嘶声喊道:“苏锦,苏锦,快救活她,你若能救活她xìng命,我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诉你,屯粮之处、扬州府以前的那些官员与我勾结的证据,还有京东的几桩灭门大案,你要知道什么我都坦白,只求你能救活她……”

    苏锦缓缓起身,看着冯敬尧道:“冯敬尧,本人当然想知道你所说的这些事情,但是……本人不想骗你,米花姑娘已经香消玉殒了,再无回天之力了。”

    “住口,你便是不肯帮我,那我自己来,老夫也懂医术,让我自己来!”冯敬尧发疯般的吼道。

    苏锦摇摇头,吩咐衙役将米花的尸身抬出去,轻声道:“冯敬尧,你手头又多了一条人命,想想吧,你这辈子都做了些什么?你的身边还有亲人朋友么?最后一个爱你的女子也去了,本人真为你感到羞耻。”

    苏锦心情沉重,也无心审问冯敬尧,只命人将冯敬尧收押看管,独自一人出门而去。

    这段rì子,看多了生死,心肠也变得坚硬了许多,但是米花的死依旧让他震撼,风尘岂无奇女子,草莽亦有大丈夫,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人,其人xìng的魅力也足以和任何圣贤大家相媲美;只是这样结束如花的生命,倒是有些草率。

    苏锦站在院落中思绪万千,外边有人高声叫道:“专使大人在何处?不好了。”

    苏锦一愣,忙道:“进来说话。”

    一名厢军飞步进来,行了礼便急促的道:“苏专使,了不得,红影馆着火了。”

    苏锦惊讶道:“不是吩咐了你们看护好红影馆么?”

    那厢兵道:“回大人,我等一步也未敢擅离,只是晚间红影馆的米花带着一大拨的馆内女子出来,那些女子个个拿着包裹,好像是被遣散出门的样子,但专使大人严令我等不得sāo扰馆内女子,所以卑职等便没有敢多问,没想到就在刚才不久,里边忽然火起,我等连忙进去施救,可是火势太大,好像到处都泼了油脂一般,实在是救不下来,这才赶紧来回禀专使大人。”

    苏锦忙道:“可曾烧死烧伤人命?”

    那厢兵道:“不像有人,我等冲进去的时候看了看,似乎各处都空空如也。”

    苏锦挥手道:“速速带我去看。”

    两人出了府衙,骑着快马飞奔北城红影馆,远远的就看见火光冲天,烧的哔啵作响,火势映得天空和街道一片通红;火光中很多厢兵和百姓都在徒劳的用盆桶提水施救,只是杯水车薪,全然不起作用。

    好在红影馆独门独院,火势虽大,倒也祸及不到周围的楼宇,一座美轮美奂多少人为之向往的梦幻所在,半个时辰没到,便化为一片瓦砾。

    苏锦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他忽然明白了,这火正是米花放的,这个女子来府衙之前便已经做好了准备,她遣散了红影馆内的女子,还她们zì yóu之身,同时可能是在楼内各处泼上油脂,放火的方法很简单,只需几小截蜡烛点燃,在末端放上引火之物,烧完了蜡烛,火势便会起来。

    “好生清理一番,莫让火势殃及周围房舍,将事情禀报府衙有司,然后你们便撤回兵营休整吧。”苏锦召来带队都头吩咐了几句,转身打马离开。

第四三二章 天上掉下个醉郎君

    苏锦独自一人在街头游荡,一队队维持治安的厢兵从街头巡逻而过,看见苏锦均停步问好,扬州城中灯火灿烂,宛如获得新生一般的婴儿。

    四面房舍之中传来笑语欢声,多少人家在今夜举杯相庆,庆贺扬州的天空从此变成晴空。

    苏锦信马由缰在街上缓缓策马而行,清新的空气让他的心绪平稳了下来,米花的死带来的憋闷感也稍有疏减,手头还有那么多棘手的大事需要处理,实在不是颓唐的时候,身为这个时代的一员,没有足够强大的内心,是绝对不行的。

    不经意间,苏锦来到北街一处巷口,抬眼望去,不觉哑然失笑,自己居然不由自主的来到白牡丹等人栖身的那座客栈门口了。

    马汉和张龙还带人在这盯着呢,苏锦甩镫下马,将马儿拴在客栈门口的拴马石上,轻轻推开客栈虚掩的大门,里边一豆橙黄的灯光shè出来,大堂角落,马汉和张龙两人正对坐小饮,小桌上一盆炭火火锅炖的热气翻滚,香味扑鼻。

    苏锦一乐,这两货倒还懂得享受,大半夜的在这吃夜宵喝酒,倒也自在,叫他们来守着这家客栈的时候还愁眉苦脸,现在恐怕是乐不思蜀了。

    苏锦用马鞭轻轻敲打桌案,发出啪啪的响声,马汉张龙一惊,齐声喝问:“谁?”顺手便将旁边的朴刀抄了起来。

    苏锦缓步走近,故意沉着脸道:“你们倒也逍遥自在,爷累死累活,你们倒在这里吃上喝上了。”

    马汉张龙赶紧放下刀子,讪笑着搓手上前,马汉结巴着道:“这不……寒夜无聊,哥两个弄些吃食暖暖身子么。”

    张龙点头哈腰接过苏锦的披风,赔笑道:“爷,怎地这么晚来这里了,是寻白牡丹么?”

    马汉当头给他一巴掌道:“嘴巴小心点,爷是那样的人么?爷是来看咱们兄弟的。”

    苏锦翻翻白眼,一屁股坐到火锅边,伸手道:“拿筷子拿碗,这炖的是什么?”

    马汉忙拿了碗筷,帮苏锦斟上一碗酒道:“爷,是牛肉。”

    苏锦把筷子一拍道:“你们连牛肉都吃?不知道现在牲口紧张么?开了chūn耕田的牲口都没有了,你们还敢吃牛肉?”

    马汉忙道:“这是店掌柜弄来的,他说是城北乡下的一头耕牛产崽,结果折腾死了,埋了可惜,这才放了血将肉卖进城里,大灾的年景,这些也是迫不得已不是?”

    苏锦这才拿起筷子道:“这还差不多,你们跟着爷一定要记住,有些东西不拿白不拿,有些东西碰也碰不得,特别是不能糟践百姓,瞅瞅冯老虎现在的摸样,你们便懂了。”

    “懂了懂了,爷趁热,这是块牛里脊,好吃的紧,先暖暖身子。”马汉言不由衷的连连答应,伸筷子夹了一大块牛肉放进苏锦碗里。

    苏锦也就那么道貌岸然的说一说,可不是老学究,于是就这烈酒和牛肉,西里呼噜的跟两人大吃特吃起来。

    马汉和张龙倒也体恤人,两人原本带着十几个厢兵在此看守,天冷夜长,两人索xìng命厢兵弟兄们全部去睡觉,自己两人叫掌柜的弄了酒肉炖上,招呼掌柜的也去睡了,两人在此喝酒守夜,倒也清闲自在。

    “爷,明rì我们还是回去跟着你吧,这里有厢兵弟兄们足够了,我瞧那小队长倒也沉稳老实,城里也渐渐平静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马汉敬了苏锦一杯酒,趁机道。

    苏锦点头道:“也好,该抓的抓了,该拿的拿了,我手边也正缺人,那冯老虎还是死硬不肯说出屯粮之处,你们明rì便回去,我们要在城中大肆寻找线索,指望冯老虎说出来怕是难了。”

    张龙道:“这老狗,依着俺说,扒光衣服每天抽个三百鞭子,打得他爹娘不识,叫他还嘴硬。”

    苏锦白了他一眼道:“就知道打,有的人可以打服了,有的人便是打死也不行,冯敬尧虽是个坏蛋,但是也不失为一条汉子,他若是走正路,未尝不是个杀伐果断的风云人物,一味的动刑逼供,倒显得我们无能了。”

    张龙道:“但是他不说,咱们在城里乱找能有结果么?爷您问过他的那些弟子了么?按说屯粮这样的大事,他手下的徒弟必然知晓,您想啊,一百多万石粮食的藏匿,岂是冯老狗一个人能安排得了的。”

    苏锦道:“问了,都说不知道,说此事是冯老虎亲自安排的,并没让任何身边的人插手,原本的屯粮之处就在跑马场和柳条儿胡同,不过当得知我们剿灭土匪,夺回粮食之后,冯敬尧立刻便将粮食从这两处转移藏匿了。”

    马汉道:“爷,定然有人帮忙,否则他冯老虎有什么本事能藏匿粮食?那可是一百八十万石,天大的一堆呢。”

    苏锦抿了一口酒道:“那是绝对的,而且此人不是扬州人,我分析,冯老虎是叫外乡人带了民夫来搬运粮食,搬完了,付了钱便打发走了,当然在城中查探不出来了。”

    马汉愕然道:“外地人?那如何查探?”

    苏锦想了想道:“认真的分析起来,其实也不难,你们想朝廷已经封了官道,粮食要想运出扬州没有知府大人开出的路条断然不可能,扬州左近的泰州、真州、泗州等州府和扬州之间的官道尽数被切断,而水路又不通畅,更远些的江宁府、常州、通州便更不可能了,唯一能够zì yóu往来转运而无需官府路条的便只有扬州辖下的几个县。”

    “白天运粮会惹人生疑,所以冯敬尧为了保证行事秘密,定然是一夜之间便将粮食转运,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将粮食运走藏匿,非最近的天长莫属,很有可能便是从天长来人,连夜将粮食运离扬州城,藏匿在某处。”

    马汉道:“运出城?那么一大堆粮食,运出城门的时候,城门口的守军难道不知道?”

    苏锦微笑道:“算你有了长进,这便是一处突破口,可从城门守军处进行询问,不过城门守军已经调防,须得找有关人员查找当值记录才是。”

    马汉道:“那有何难?总共就那么点厢兵,一问便知。”

    苏锦摇头道:“怕是没那么容易,我们能想到这一点,冯敬尧运粮的时候岂会不知道这一点,或许空手而归也未可知,别忘了,那时候冯敬尧还不是阶下之囚,扬州大小官员还都在他掌控之下。”

    马汉道:“但是城门守军是厢军驻守,爷不是说厢军中并无他的人么?他又怎么有本事让驻守的厢军闭嘴呢?”

    苏锦皱眉想了想道:“那时候潘江和一千余名厢军跟着我在八公山下,城里的厢兵人手不够,说不定这正是冯敬尧的可乘之机。”

    马汉张龙脑子里一片浆糊,他们不懂苏锦到底在说什么,不过有英明神武的公子爷在,两人倒也懒得多cāo心,于是岔开话题,喝酒吃肉;三人谈谈说说居然将两坛烈酒尽数喝干。

    马汉和张龙只是微醺,苏锦可是受不住醉倒了,舌头也大了,眼睛也直了,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

    张龙忙搀扶住苏锦,道:“爷,我们送您去哪儿?衙门还是悦来客栈?”

    苏锦迷迷糊糊尚未作答,马汉又一个巴掌甩上张龙的头骂道:“现成的地方,往哪送?爷这样子还能走么?”

    说罢伸手朝客栈楼上指了指,做了个眼sè。

    张龙立马会意,两人扶着踉跄难行的苏锦一步步来到后面的客舍,敲了敲二楼的一间房门。

    白牡丹和另一位叫红玫瑰的女子同住一舍,两人还没有入睡,正靠在床头聊天,猛听外边敲门声响,两名女子吓了一跳。

    “姐姐,难道是楼下的那些官兵yù行不轨么?”红玫瑰小脸煞白,问道。

    白牡丹想了想,给自己壮胆道:“应该不会,这些都是苏公子的手下,断然不至于胡来。”

    “那半夜敲门,是何道理?”

    白牡丹也无法回答,外边敲门声又起,白牡丹咬咬嘴唇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们要真想闯进来,不开门也是无济于事。”

    于是穿衣下床,来到门前,轻轻将门打开一条缝,就见人影一闪,一股酒气扑面而来,一个沉重的身体迎面扑在自己的身上,紧接着楼梯声响,显然是有人远去了。

    白牡丹心里吓得蹦蹦乱跳,伸手将靠在肩头的人推开,借着烛火一看,不仅惊喜交加,那人闭目摇晃,双颊酡红,浓眉薄唇,一张白皙俊俏的脸庞,不是苏公子还有谁?

第四三三章 圆梦

    苏锦迷迷糊糊的醒来,鼻端弥漫着一股脂粉的香气,迷蒙中感觉身体两边两具柔软的身躯贴着自己的身子,伸手一摸,滑腻腻软绵绵温香软玉满手,顿时吓了一跳,睁眼猛然坐起身来。百度搜索:看小说

    身边的两名女子被苏锦的动作惊醒,撑起上身看着苏锦。

    苏锦一摸身上,光洁溜溜不着寸缕,惊道:“这是……这是怎么回事?我昨夜在……这里睡的?”

    白牡丹和红玫瑰看着苏锦傻愣愣的样子,不约而同的捂嘴吃吃而笑,这一笑可了不得,胸前波涛滚滚,左顾红丸颤颤,右盼丰rǔ颠颠,苏锦差点没喷出鼻血来。

    “苏公子难道不记得了么?昨夜……昨夜你不知怎么便从天而降,奴家和玫瑰妹子还当是那些楼下的官爷起了歹念了呢。”

    苏锦愕然,扶额细想,似乎想起些什么,昨夜的旖旎情形忽然一片片浮上脑海中。

    醉后的疯狂,柔软的美.体,无处不到的爱抚,逆来顺受的温柔,纵情驰骋的快意,**一刻的释然……

    苏锦心慌意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多谢公子垂怜,奴家两人能伺候公子,也算是报答公子的相救之恩,公子不必在意,奴家自知无缘跟随公子,能有今rì一夕之缘,已经是……已经是前世所修了。”白牡丹似乎看出苏锦的想法,轻轻道。

    苏锦忙道:“不是这样,我只是恼恨自己酒后无德而已,竟然作此禽兽事来,岂是救你等的初衷。”

    白牡丹轻声道:“苏公子,您是大人物,心胸开阔,岂是抱着这等龌龊目的之人,奴家两人明白的,什么也别说了,天sè尚早,且先歇息一会,养养jīng神。”

    苏锦只得重新躺下,白牡丹和红玫瑰两人重新钻进他的臂弯中贴着他的身子,小手一左一右环抱着苏锦;在这种情形之下,苏锦如何能睡得着,刚刚一觉睡醒,正是jīng气完足之时,裸女在侧,除非是柳下惠,否则如何能坐怀不乱。

    苏锦当然不是柳下惠,他的手不自觉的在两人的背臀处轻轻抚摸.揉捏,白牡丹和红玫瑰阅人良多,如何不懂苏锦的意思,忽然间苏锦怀中一空,白牡丹游鱼般缩入被中不见了。

    苏锦正自惊讶间,就感觉小腹大腿上一片温热,一张柔软的小嘴正沿着胸腹向下亲吻,再后来骨头一酥,那张小嘴已经擒住要害之处,吞吐吸吮起来。

    苏锦张着嘴巴丝丝抽气,恍然间仿佛回到后世,钢丝床上,系花女友张着红唇在自己粗壮的下体上舔.弄不休,久违了的快意将苏锦完全淹没。

    苏锦如何还能憋的住,掀起被子一把将白牡丹**的身子擒住,按在身下,挺起下身凶狠残暴的一刺,尽.根而没……

    ……

    阳光明媚的上午,苏锦睡到辰时方起身,洗漱完毕之后,在众多女子惊讶的目光里出了房门走下楼梯来到客栈大堂,马汉张龙已经收拾停当正对着一排十多人的厢兵队伍吩咐着什么。

    一见苏锦,马汉张龙忙迎上来,马汉笑道:“爷,您来啦,我已经交代好了,让他们在此守护,我和张龙兄弟随你回去办差。”

    张龙嘿嘿的搓着手一语双关的道:“爷,还能走不?”

    苏锦骂道:“就是你们两个小子捣鬼,回头再跟你们算账,还不去备马?”

    说罢当先跨出客栈,张龙嘀咕道:“得了便宜卖乖,爷可真不仗义。”

    马汉揪了他耳朵道:“别说了,这事要让晏东家他们知道了,爷的rì子就难熬了,放心吧,爷定会好好赏赐咱们两。”

    话犹未了,苏锦的声音已经从前面传来:“还在磨蹭什么?今天的事还多着呢,你们要是愿意呆在这里,爷可要先走了。”说罢只听“驾”的一声,马蹄得得,苏锦已经纵马而去。

    两人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出门,翻上马背追着去了。

    公审大会依然在继续,但苏锦不愿去凑那个热闹,他回到府衙大牢去看了看冯敬尧,此人已经半痴半呆,趴在角落的稻草上口中喃喃自语有哭有笑,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苏锦叹了口气,吩咐看守小心伺候,给他好的吃食衣物,不能坏了xìng命。

    苏锦心里明白,冯敬尧怕是无法提审了,这样的状态,正常的说话都不能够,何谈能问出端倪来,看来还需靠自己去查寻粮食的下落,想到昨晚在客栈中跟马汉等人分析的结果,苏锦决定先去找宋庠问问情况;当rì自己带兵攻打土匪,扬州城中的防务是宋庠在安排,这事只能问他。

    三人出来府衙,来到广场上,今天的广场上人少了些,冯敬尧过堂之后,今rì所审问的全是宋庠手下的属官,百姓们对他们的兴趣显然比对冯敬尧要小的多。

    苏锦趁着提拿犯人的空挡,将宋庠叫到台后,宋庠劈头问道:“苏专使,冯犯可曾招供?”

    苏锦摇头道:“哪那么容易,昨夜冯敬尧的相好女子,红影馆的女东米花来探视,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米花竟然当场自杀而死,此事恐怕刺激的冯敬尧颇深,到现在还胡言乱语的犯迷糊呢,审是审不得了。”

    宋庠咂嘴道:“那女子竟然自杀?为情?”

    苏锦道:“恐怕是吧,米花提供了线索让我找到了藏匿在她住所内的官员口供,但两人感情甚笃,米花可能是觉得有愧于冯敬尧,这才自刎身死。”

    宋庠睁大眼睛,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道:“这两人一个粉头一个恶徒,倒也门当户对,粉头为恩客而死,说到哪儿也没人相信,依本府看,定是怕追究罪行,畏罪自杀身死,苏专使把他们看的也太好了。”

    苏锦心头一阵烦恶,跟这样的卫道士说什么都觉得多余,于是岔开话题道:“人已死,说这些也无趣味,我想问府尊大人一件事,关系到藏匿的粮食。”

    宋庠忙道:“什么事?”

    苏锦道:“那rì我去带人去八公山剿匪夺粮,城中的布防是大人亲自安排的么?”

    宋庠想了想道:“本府因忙于安抚救济,此事是安排留守的厢军指挥使潘石屹来办的,怎么?出了茬子么?”

    苏锦摇头道:“倒不是什么茬子,而是我怀疑就在那个当口,冯敬尧趁机将粮食转移出城去了,这段时间在城中遍寻不着藏匿粮食之处,这么一大笔粮食,岂能掩藏的毫无踪迹,所以我判断,粮食定然已经不在扬州城中。”

    宋庠皱眉道:“你是怀疑守军放了粮食出城?厢军中还有冯老虎的余孽么?”

    苏锦道:“那倒未必,不过这条线索或许能理出个端倪来,所以我正在着手查探此事。”

    宋庠道:“可寻潘石屹问话,他尚未恢复指挥使之职,估计还在家中歇息,可让潘江去请他来问话。”

    苏锦点点头道:“也好,请大人将潘石屹的复职文书写一份交予本人带去,本人亲自去拜访他。”

    宋庠惊讶道:“万一他是冯犯一党,岂能容他复职?”

    苏锦不耐烦的道:“知府大人,你当我是三岁孩儿么?这些事还用你来教?”

    宋庠不知苏锦为何无端恼火,略感讶异,不过此刻苏锦是他的绝对的主心骨,他可不愿此时得罪这位当众斩犯人手指头按手印画押的家伙,此人越处的久,自己对他便越有一种敬畏;说起来一位年近五旬的朝廷命官敬畏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有些可笑,但宋庠实实在在的真的是这么想的。

    宋庠赶紧回去桌案边,写下复职文书,还长了个心眼,命潘江陪同苏锦前往潘石屹家中拜访,这才送瘟神般的送走苏锦。

    苏锦拿着文书,带着王朝马汉张龙和潘江一起离开府衙,苏锦简明扼要的将事情跟潘江说了一遍,潘江当然明白此事的重要xìng,二话不说快马加鞭,带着苏锦等人直奔南城潘石屹的住所所在之处而去。

第四三四章 狐狸尾巴

    潘石屹处果然有收获,据潘石屹回忆,苏锦带兵走了之后,城中防务宋庠便交与潘石屹负责,潘石屹将剩下的一千余名厢兵做了分派,但是当时的扬州城还处于动乱之后的喘息阶段,时不时会生些乱子出来,所以除了四城守卫之外,还需抽调人马在城中巡视。

    原本就不多的人马,被分割成五六处使用,加上厢兵也不是铁打的,需要换班休整,所以人员的捉襟见肘可想而知。

    偌大一个扬州城,十来个巡逻队伍放到城中几乎立刻便像几滴水珠落入湖泊,淹没的无影无踪;四城门的守卫厢军也由原来的标准配备的两个都两百人轮流守卫,减少到破天荒的一个都一百人马,也就是说白天夜晚两班轮流各五十人;而这五十人连城门处都捉襟见肘,更逞论城墙的巡逻,来往的检查以及一些相关的事务了。

    潘石屹急的头大,每rì的辛劳也让厢军士兵们抱怨不已,而正在此时,有人主动上门,解了燃眉之急,此人便是扬州通判郭品超。

    郭品超原本从不出衙门外出巡视,那一rì忽然跑来城门处巡防,虽然杨州厢军并非通判大人直属,但毕竟从官职上来说属于下级,所以潘石屹小心的接待了他。

    闲谈之际,郭品超大赞杨州厢军能吃苦,特殊时期能够急州府之所急,坚守岗位守卫百姓,但同时又叹息这么着不是办法。

    潘石屹心有所感,不免发了几句牢sāo,于是郭品超立刻提出了解决的办法来。

    “本官拟将各衙门巡检捕快衙役组织起来,组织一支临时军队,除却衙门必须的差役人手之外,怎么着也能集结百余名人手来,这样,这些人分为两队,轮流替换四城值守厢军,让厢军兄弟们也能喘口气,你看如何?”

    潘石屹差点就给郭品超跪下了,在这个时候能提供人手,那简直是雪中送炭之举,于是乎满口答应,衙役巡检捕快组成的杂牌军虽然不是正规军队,但是对于值守城门这样的差事还是游刃有余的;而郭品超也主动提出来只能让这些人替换夜间守军,因为白天里百姓来往较多,衙役捕快们没干过城门口的差事,怕出了差错;而晚间只是巡逻城门城墙,防火防盗防偷防翻越城墙,这样的事杂牌军们定然能应付。

    潘石屹自然对郭通判大人的高瞻远瞩深为佩服,于是商量好细节之后便于当rì晚间施行了一次,那一次替换的是东门的夜半守卫,一切都很顺利,在接下来的几rì里,各城门轮流值守,也没有大的差错。

    潘石屹还因此特意去通判大人东大街的豪宅去拜访致谢,感谢上官的体恤之德。

    苏锦听了这些,心头雪亮;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夜间值守,守卫又非厢军,而是郭通判组织的杂牌军,郭通判又是冯老虎的第一王牌,这里边没事才怪。

    “你这里有没有替换值守的记录?”苏锦问道。

    潘石屹道:“自然有,都在城门处的当值军营中存档,每rì进出人数货物,当值记录,人数,事务均有记载。”

    苏锦一拍手道:“得了,这事有谱了。”说罢伸手从怀中掏出复职文书递给潘石屹道:“恭喜潘指挥官复原职了,即rì起你和乃兄潘江共同统帅厢军,乃兄这段时间忙chéng rén干了,你倒是养的滋润了。”

    潘石屹赶紧叩谢,着实不解道:“专使大人问这些,可是换班之际出了什么差错么?”

    苏锦笑道:“你倒是反应敏捷,也不瞒你,本使怀疑冯敬尧利用夜岗不是厢军值守的机会将囤积的粮食统统运出城外藏匿了起来,而你却一无所知。”

    潘石屹吓得赶紧跪倒在地请罪,苏锦道:“你又不知道他们的yīn谋,岂能怪你,不过你也脱不了干系,现在赶紧带我去查记录,我要知道那几rì是什么人在城门口值守。”

    潘石屹愤然道:“这帮鼠辈,居然利用这样的机会陷我厢军于不义,卑职即可带大人去查记录,看看到底是那帮孙子黑心黑肠助纣为虐。只是不知大人要查那个城门的记录?查哪一天的记录?”

    苏锦想了想道:“扬州附近最近的县域是否是天长?”

    潘江潘石屹均点头道:“正是天长,相聚不足四十里。”

    苏锦道:“你们说从扬州到天长走那条路比较隐秘和稳妥呢?”

    潘石屹道:“天长在扬州西北,从西门北门出城均有官道抵达,不过北门官道经过蜀岗山西端山口,村落城镇稀少,若是以隐秘而论,唯有北门;而西门官道便是大人出发去八公山的路途,官道好走,人也多。”

    苏锦道:“那便先去北门查看记录,时间便是十一月二十六后至十二月初二之间的某一rì,这段时间正是扬州得知我们拿下了八公山土匪抢回粮食的消息,而我们却又并未回到扬州的间隙,要偷运必然是在其中的某一rì。”

    众人点头,只能是在这个时间段,那边得到粮食被抢回的消息,这边的冯老虎肯定知道黑市须得暂时关闭,而粮务专使定然会在城中大肆搜寻存粮,因为朝廷的十一月二十的期限已过,只要找到屯粮,便可按照相关条例对囤积之人进行抓捕。

    众人一阵风般的赶到北城,近城门处的小军营正是城门守军平时的歇脚之处,换班之时也会在此吃饭喝水,军务之事也正是在此打理。

    守城都头姓马,一见专使大人带着两位指挥使前来,马都头赶紧跑过来迎接,张罗着端凳子倒水,忙的不亦乐乎。

    潘石屹道:“别忙活了,拿上月和本月的当值记录来,专使大人要观看。”

    马都头赶紧进营房去,不一会带着两名亲兵和一名军中职事捧着一大堆的册子过来了。

    苏锦皱眉道:“这么多?”

    马都头陪笑道:“回专使大人,事无巨细,咱们这里都需记载在录,哪怕是打翻了老婆子的一筐鸡蛋,这上面也要写破了几个、几个完好、因何而破、何人所致、如何处理等等。”

    苏锦心道:“这他妈不是流水账么?”接过记录来一本本的翻找,可恨的是这帮丘八连个号都不编上,这一本是初一到初二,那一本又跳到十一月十五到十六,苏锦找的满头是汗,最后不得不发动所有人在一堆记录中寻找。

    于是乎一大帮子大老爷们撅着屁股用粗大如熊掌一般的手指在地上乱抠乱翻,捉泥鳅一般的找对应rì子的记录,显得滑稽可笑。

    终于经过一番拼搏之后,终于将十一月二十六到十二月初二之间的四本记录尽数找到。

    苏锦赶紧拿过来打开,但是刚一翻开,顿时满头的瀑布汗,上面的字圈圈点点墨迹森森,写的颇有威势,只不过苏锦连一个字也不认识。

    苏锦叹了口气道:“这记录一般是何人所记?”

    那职事赶紧上前道:“小人专职记录,兄弟们口述,小人记录。”

    苏锦瞪眼道:“你家祖上开药铺的?”

    职事陪笑道:“小人家中是磨豆腐的。”

    苏锦道:“那怎么这字写的跟药铺抓药的药方一般,生怕别人认识一个字,可真有你的。”

    职事羞愧yù死,忙接过来道:“小的给你念吧。”

    苏锦一屁股往木凳子上一坐,叹息道:“王麻子写字王麻子认,也只能如此了。”

    那职事讪笑着点头,伸手在口中沾沾唾沫,揪开第一页,开始念将起来。

第四三五章 城门事

    “庆历元年十一月二十六,卯时一刻关北角门开北城门,等候进城百姓一百四十七名,至辰时正,皆查盘放行;其中城外十里赵家庄人六名,进城售卖菜蔬,陈家村人十二名,进城推车卖炭,罗家庄二十三人,进城打短工,刘家庄人……”

    职事倒是口齿流利,上边龙飞凤舞的字体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阅读,摇头晃脑似乎是在学堂诵读圣贤书一般。

    苏锦忙挥手打断道:“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就别念了,拣重点事情念。”

    职事忙赔笑点头道:“是是,小的这就拣重要的事情念。”

    眼睛在记录册上迅速逡巡往下,喜道:“有了,专使大人,巳时这里倒有件事。”

    苏锦忙道:“念。”

    “巳时三刻,王庄王小二因所担箩筐触碰柳家庄人柳小七,将柳小七衣物刮擦破损,两人发生口角,进而厮打;城门卫厢军第四都秦副都头上前调解,至巳时末,双方和解,王小二赔偿柳小七……”

    苏锦大喝一声:“住口!”

    职事和周围众人吓得一抖,苏锦发觉自己有些过激,忙平抑情绪,尽量将语调放的柔和一些,道:“本使不是来听这些事的,若非这些字难以辨认,本使何须劳你大驾?这样,你只找出二十六rì这一天是否有官差或者官员前来,夜间何人值守便是。”

    那职事忙道:“大人,夜间值守记录乃是第二rì补记,晚上小的是不来的。”

    苏锦挠头道:“如何补记法?晨间你来,夜间的守卫说给你听?你听一桩记一桩?”

    职事官挑指道:“大人英明,一看就知道曾经做过职事之事,想必大人当时记录事情必然有条有理,清晰无误。”

    苏锦已经拿此人没办法了,不想跟他过多纠缠,于是道:“现在本使限你一炷香之内将这几本记录册中所有官差车马出入记录尽数分拣出来,读给本使听,特别是夜间大队车马出入记录,以及扬州捕快衙役替换值守之时的记录,一炷香之内完不成,扣饷银三个月,鞭责十下。”

    那职事官傻眼了,自己尽心尽力的办事,却动辄得咎,连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专使大人都不知道;专使大人可不像外界所传的和蔼可亲,简直就是个不讲道理的蛮横之人嘛。

    马都头捅了捅翻白眼的职事,轻声道:“快些吧,香都点起来了,老子平时叫你好好学写字,你就是不听,这记录上的字就像鬼画符一般,不认识的都用圈叉代替,谁能认识?否则今rì专使大人但凡能看懂,何须寻你霉头?”

    职事自叹倒霉,心中老大不服气,自己这一笔字当得上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偏偏专使大人不懂欣赏,那些圈圈叉叉其实也不难猜出意思,这位专使大人真是吹毛求疵之极。

    不满归不满,事情还是赶紧要做,挨十鞭子倒是小事,罚饷银倒是大事,每天起早贪黑为了什么?不就是混个饱食,赚些饷银么?职事官赶紧趴在地上开始按照苏锦的要求寻找起来。

    重罚之下必有勇夫,这一回效率颇高,一炷香刚烧了三分之一,他已经完成了,战战兢兢的捧着记录册来到苏锦面前道:“大……大人。”

    苏锦收回看着城门口串流不息的人群的目光,哼了一声道:“好了么?”

    “全部按照您的要求找出来了。”

    “念吧;可不要有遗漏。”

    职事咳嗽一声念道:“十一月二十六rì午时,前去八公山协助剿匪的厢军第九都兄弟哈士奇骑马进城……”

    苏锦一喜,忙站起身道:“是八公山回来报捷的厢兵士兵?”

    职事道:“恐怕是……”

    潘江在一旁接口道:“专使大人,派回来报捷的正是第九都的小队长哈士奇,这是卑职亲自送他出营的。”

    苏锦喜道:“这就是了,二十六rì就是个重要的当口;继续往下念。”

    职事忙往下念:“二十六rì酉时,通判郭大人携提刑司沈大人前来巡查防务。”

    苏锦一惊,只听职事继续念道:“二十七rì……”

    苏锦忙道:“等等……二十六rì晚间无事?当晚值守的是什么人?”

    职事讶异道:“无事啊,当晚是厢军值守,并无大事发生。”

    苏锦摆手道:“继续……”

    那职事又说了几桩事情,都是无干之事,苏锦有些着急了,就听职事又念道:“二十九rì晚间,府衙守城队伍奉命前来换防……三十rì晨……”

    苏锦猛地蹦起身来,一把夺过记录册道:“二十九rì夜间换防的?”

    职事道:“是,五十名府衙差役,奉命前来调防,换下兄弟们歇息一晚上。”

    苏锦盯着那些鬼画符问道:“当夜没有记录?”

    职事指着一行甩胳膊蹬腿的字道:“没有,这帮人不懂值守规矩,第二rì小的来想询问昨夜是否有事发生,结果城门上居然一个人没有,这帮人没等到咱们兄弟来接班便已经撤了,真是一帮菜鸟;幸好当夜无事,否则可如何是好。”

    苏锦皱眉道:“城门城头一个人没有?城门呢?开着么?”

    职事道:“那倒是开着的,总算他们还知道临走之前打开城门,误了开城时间,也是不允许的。”

    苏锦若有所思,呆呆的出神,众人不敢打搅他的思绪,过了半晌,苏锦长舒一口气,忽然开口道:“行了,就这样了。”

    职事呆呆的道:“专使大人,小的还没念完呢。”

    “不用念了,你做的很好。”苏锦拍拍他的肩膀道。

    职事道:“那兵饷还扣么?”

    苏锦笑道:“不扣了,鞭子也不打,而且还要赏你;王朝,赏他两百文打酒吃。”

    王朝答应着,掏出两百文放在职事手捧的记录册上,苏锦一摆手,带着众人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幸福来得太突然,职事看着手上的一碰大钱,心里想道:“苏专使果然是传说中的慷慨大方和蔼可亲,先前我还诋毁他,看来是误会了。”

    苏锦带着一帮人赶回府衙,一路上潘江潘石屹等人满腹狐疑,在他们看来是一无所获,为何专使大人好像满载而归的样子。

    直到到了苏锦的住处,沏上茶来,众人才有了发问的机会。

    “专使大人,东门咱们不去了么?北门好像也没查出什么啊。”潘江急吼吼的问道。

    苏锦吸了一口热茶,在口腔中回了几回,咽下去,这才道:“不需要再查了,粮食必是由北城运出的。”

    潘石屹道:“何以见得?”

    苏锦道:“二十六rì报捷信使回来了,知府大人知道的同时,冯老虎必然已经知道了。”

    潘江道:“这个自然,不过当rì并未有异常啊,如何能判断?”

    苏锦微笑道:“当rì便有异常才怪,冯敬尧原本以为我们肯定拿不下八公山,所以他高枕无忧的等着咱们失利的消息,不料捷报传来,他一定是措手不及了。”

    潘石屹忽然恍然道:“哦,他定是没有做好运粮的准备。”

    苏锦微笑道:“对了,或者说他根本连应对之策都还没想好,因为我们在八公山完成的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当他得知消息之后,必然要想办法应对,眼见我便要带兵凯旋,眼见着便要着手搜查城中屯粮,他自然要赶紧将这批粮食妥善存储好;他知道放在城中,迟早会被挖出来,所以最后决定运出城外藏匿;而如何运出去却不为人所知,定然是让他大伤脑筋之事,而恰在此事,郭品超的无心之举帮了他的大忙;郭品超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主动组织衙役捕快协助值守城门,很可能是看到扬州城渐趋平稳下来,想做些事情,未来好在功劳簿上添上名字,却不料此事恰好给冯敬尧运粮出城提供了便利。”

    潘江拍腿道:“于是晚间郭大人便带人来巡视了,是么?”

    苏锦笑道:“郭品超来巡视是受冯敬尧指使,这不假,不过却未必知道冯敬尧要往外运粮之事。”

    潘江道:“此话怎讲?”

    苏锦道:“冯敬尧如此咬紧牙关不松口,定然是吃准了城中无人知道他是将粮食往外运,或许他随便编了个理由,要郭品超为他大开方便之门,运送什么贵重物事之类的事情,借以掩饰真实的目的。”

    潘江道:“那如何能够?就算是衙役捕快值守,大批车队出门也会被他们知道,就算不知道运的是什么,rì后只要这件事一提及,总是能让人联想到什么。”

    苏锦哈哈笑道:“这就是冯敬尧的小心谨慎之处了,来来来,茶都凉了,你们先喝口茶,本使慢慢为你们解惑。”

第四三六章 兵分三路

    众人哪有心思喝茶,不断的追问。

    苏锦笑道:“我是这么推测的,你们听听看有没有道理;整件事冯敬尧安排的滴水不漏,二十六rì报捷的信使一到,冯敬尧便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一点毋庸置疑;深思熟虑之后,他便决定将粮食运出城外藏匿,但是又不能用城里的手下,这样会走漏风声,于是他便编造了个理由要郭品超帮他在夜间大开方便之门。”

    “郭品超自然也不知道冯敬尧要运送什么东西出城,不过估计他也不会问,冯敬尧更不会告诉他;而冯敬尧便着手在城外安排人手,寻找藏匿之处,这些事情破费时间,这也就是为什么二十六rì得到消息之后二十九rì夜里才运粮出城的原因所在,一百多万石粮食,光是雇佣人手和车辆便需要大批的车辆和搬运的民夫,好在只需要将粮食运出城暂时囤积即可,剩下的事大可慢慢的进行,所以我估计当晚有个三四百人和两三百辆大车定然可以做到。”

    潘江点头道:“大人说的在理,大人凯旋回来的rì期是腊月初二,他有时间将运出城的粮食妥善藏匿;不过卑职想问的是,当夜当值的衙役和捕快都会目睹,难道冯敬尧不怕走漏风声?”

    苏锦道:“记得那个职事官是怎么说的么?第二rì清晨,城门处换班值守之人踪迹全无,你们想想,捕快和衙役们谁敢不等交接完毕便擅离城门?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他们得到撤离的命令,有人先是下令他们夜间值守,然后又下令他们撤离。”

    “理由很简单,或者调他们去其他城门值守,或者干脆就说命令取消,仍旧由厢兵值守,上官的命令谁会去怀疑为什么?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不问为什么,只管接受命令便是,于是乎北城门处当晚会空无一人,厢兵没有、衙役捕快们也没有,城门洞开,冯敬尧的运粮车队自然是来去zì yóu,而且不虞有人知道。”

    众人恍然大悟,果真如苏锦所言的话,当晚运粮之事怕是神不知鬼不觉了,而撤离的命令自然也是郭品超下达,慢说郭品超不知道是运粮出城,即便知道他也会照做。

    苏锦道:“现在要想证明这个猜测是否正确,我们要兵分三路去查探证实;我来分派一下,王朝马汉,你们二人出北城门往天长方向去,一路沿途打听,看看十一月二十九rì后是否有人目击到大批的人手车队在运送货物,粮食出了城之后冯敬尧定然会放松jǐng惕,而且他要将粮食赶紧妥善藏匿,极有可能等不到晚上,白天进行的话,难免会为人所看到,你们要查的就是这些蛛丝马迹。”

    王朝马汉拱手道:“放心吧,爷,只要他确实是运粮出了北门,不管白天晚上咱们一定能查出线索。”

    苏锦点头道:“你们若是真的查到了踪迹,便一路追踪下去,但是切记不要大肆张扬,免得打草惊蛇;我判断城外替他安排人手,雇佣车辆的必然另有其人,万不可让这个人察觉,若是他毁灭了证据或者是又将粮食转移,那咱们就被动了。”

    王朝马汉连声答应。

    苏锦转向潘江潘石屹道:“两位指挥使作为第二路,秘密在当晚北城门的值守捕快和衙役们中查探,看看当晚的情形是否如我们所推测的那样,他们接到了两份相反的命令。”

    潘江潘石屹拱手道:“卑职遵命。”

    苏锦一拍手站了起来道:“至于第三路便由本使亲自出马,去会会那个郭通判,估计府尊大人不会问及此事,他也不会主动的去坦白此事;只要咱们三处得到的事实一汇总,便万事大吉了。”

    众人马上起身,各自分头行动。

    ……

    王朝马汉带足干粮和水,骑着两匹快马出北城门沿着官道而去,两人出了城门口,一路往北,走了数里地,前面便是蜀岗山绵延的山峰环抱,官道蜿蜒直通山中;正是如潘石屹所言的那样,这条官道很是偏僻,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车马行人,路上也崎岖不平坑洼难行,走了这么长时间,几乎没有见到人。

    马汉勒住马头,问道:“咱们进山么?天sè渐晚,若是山中无村庄,咱哥两可就要赶夜路了。”

    王朝白了他一眼道:“你还打算晚上睡觉?没见爷急的跟什么似的,莫非你这时候想偷懒?”

    马汉嘟囔道:“你才偷懒呢,爷很急么?我咋没看出来?”

    王朝骂道:“十里外一只酱肘子管保你能闻出来,爷的急是放在心里,今天已经是腊月初十了在这扬州这鸟地方已经呆了快两个月了,事情没完没了,爷当真要在这过年不成?老夫人都半年没见公子爷了,公子爷嘴上不说,最近可是常常叹气的呢。”

    马汉挠头道:“也是,而且小穗儿和赵虎兄弟还在京城,咱们还要去京城接他们回来,说起来也是,一到年节下,做事都没心思,公子爷也怪不容易的。”

    王朝道:“走吧,这回咱俩的任务最重,可别光想着吃,我们两只要能找到粮食的藏匿之处,公子爷他们那边即便没有进展,也算是大功告成了,爷说了,咱们兄弟几个将来都是要跟着他做大事的,所以今后要多长脑子多历练,可不能教他失望。”

    马汉道:“那还等什么?走吧,大不了在山里过夜,生堆火往草丛里一猫便对付过去了。”

    两人策马前行,沿着官道进入山中;这条官道依据地势凿建,利用的便是两座小山之间的夹道,稍加拓宽便加以利用,但是这样险峻偏僻之地,行人客商是万万不敢走的,保不齐山中便有盗匪拦路打劫;虽然这里只是蜀岗山西侧的小山峰,但是依旧草深林密,风一吹两边的山坡上松涛阵阵,宛如惊涛拍岸。

    山峰遮挡了rì光,在森郁的林木掩映之下,天似乎黑的很快,官道年久失修,很多地方都已经塌方,不过王朝很快就发现有些不对劲,走过数处塌方之处,官道上居然并没有大块的石头,最大的也不过是拳头大的碎石,有些地方似乎还有人力平整过的痕迹。

    王朝将这些跟马汉一说,马汉也觉得奇怪。

    “莫非这两侧的山是泥石山?并没有大石头?”马汉道。

    王朝眯着眼睛,指着山壁上摇摇yù坠的巨大石块道:“你瞧那边,那块大石头不就便要坠落,塌方之处大多是这些石块裸露之处,若是泥山以山坡上这般浓密的荒草和林木,光是树根草根也足以抓牢泥石,不至于陷落,恰恰是这些突出来的裸露的石头容易掉落。”

    马汉挑起大指道:“什么时候你也成了王青天了,居然懂得这么多,能想的这般细致。”

    王朝道:“跟在公子爷身边,只要用心总是能学些异于常人的本事,你只说我说的对不对。”

    马汉道:“对不对一试便知。”说罢甩镫下马,束了束腰带,猴子般的往山坡上爬去。

    王朝道:“你作甚么?”

    马汉道:“你远离些,我去山坡上看看土质是否紧实,再去那岩石上看看。”

    王朝赶紧将马儿拉到路侧,仰头看着马汉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林间,不一会马汉便出现在那块裸露突出的岩石上,往下高喊道:“你说的很对,山坡上的土质紧实,树根草根抓握,确实不会塌方,倒是这块石头风吹雨打松散的紧。”

    王朝道:“那就是了,你试试能不能将那石头给踹的塌陷下来,咱们看看塌方之后路上是否会有大石。”

    马汉高声道:“走远些,俺来跺上几脚。”

    王朝走的更远些,就见马汉吐气发声,嘿嘿嘿的连跺几脚,突出的那块岩石原本就松动,受力之下轰然倒塌,沿着山坡一路翻滚,砸倒十几棵树木之后,大片的泥石滚落官道上。

    情形和前面几处塌方之处截然不同,官道上立刻布满大大小小的石头,大的有磨盘般大小,小的碎成齑粉。

    待余石消尽,王朝走上前查看一番,顿时有了计较,不消说,塌方之处的大石头定是为人所清理,否则以这种情形,慢说车马,便是人爬行过来也是不易了。

    马汉兴奋的道:“这是否说明,那些运粮的车队从此经过了呢?否则何人会来清理?”

    王朝若有所思道:“也不一定,这些官道朝廷每年冬天都征集民夫整修,咱们也不知道是否是官府所为,只可惜这些沙石干爽坚硬,看不清车辙蹄马印记,不过最起码咱们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有人专门在这条道路上清理过,也算是一处线索。”

    马汉道:“嘿,咱们两还真像是一对捕头,俺发觉咱们哥俩还真有做捕快探案的本事。”

    王朝哈哈大笑道:“走吧,马大捕头,前面或许有更大的线索呢。”

第四三七章 狗屎运

    当晚,苏锦yù提郭品超过堂,宋庠急吼吼喜滋滋的来寻苏锦,显然白天的公审很是顺利。

    苏锦接过宋庠递来的卷宗细细翻看一遍,不禁大皱眉头;不得不说宋庠倒也颇有效率,一天时间将十几名属官统统过堂,拿了口供;只不过效率是有了,可是事儿干的却没那么细了。

    苏锦看了全部的口供记录,这些官员除了为冯敬尧所陷害沦为冯敬尧所控制之事供认不讳之外,其他的事情几乎全无交代。

    那些从红影馆搜出的证据也只能证明他们曾经被冯敬尧所胁迫,所以这些鬼jīng鬼jīng的官员们无一例外的将整件事归咎到冯敬尧头上,如何处心竭虑的陷害,如何在他胁迫之下做了些危害朝廷的事情,而这些事情件件微不足道,拎出来都不够打几十板子的。

    苏锦知道,官员们是在退而求其次,反正乌纱不保,但绝不能丢了xìng命,只要咬住了口风,将自己放在受害者的角度上,便可以避免更大的惩罚。

    苏锦也无心去纠正这些疏漏之处,宋庠不是这块料,跟这些人打交道,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能作jiān犯科而让他一无所知,糊弄这位府尊大人,简直太容易了。

    苏锦不想打击宋庠的积极xìng,看着宋庠兴冲冲的神情,苏锦只是淡淡的提及这些官员的屁股可不是他们所说的那么干净,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不是闻香逐臭之人,又怎会入冯敬尧嗀中,定有很多事没有交代。

    宋庠老大的不开心,忙了一天,这小子居然言语之中颇不满意,他很是后悔干嘛要来跟这个无品无级的小子来报喜,审案是自己的事,犯不着跟他来汇报,若不是这些人是苏锦挖出来的,报上去的案件卷宗上须得此人署上名字,宋庠会毫不犹豫的佛袖就走。

    苏锦可不会在这些卷宗上签字,他只推说案子审理之时自己不在场,府尊大人签字便足够了,宋庠的脸拉长的像马脸一般,苏锦不签字,意味着他不认可,当然卷宗是可以报上去的,只不过审理中若有疏漏,那便是自己扛着了。

    宋庠忽然有些担心,万一上面复审,真的查出什么重大的事情来,岂不是自己独自一人背黑锅么?而迄今为止,扬州大局几乎是专使大人在独撑,自己早已经习惯于跟着他的脚步行事,或许案子审的确实过于草率;宋庠忽然又对自己没信心了。

    “府尊大人,本使今晚提审郭品超,大人可在一旁观看,看看此人白rì里是否隐瞒了什么,不是不信府尊大人的办案能力,而是因为这帮人狡兔三窟,为了活命自然百般的抵赖耍手段,如果我没有找到新的证据的话,适才也不会提醒大人。”

    宋庠一惊,这小子又抓到了线索,看着他一整天晃来晃去,原本的分工是他审理冯敬尧自己审理属下官员,结果据手下衙役报告,专使大人在外边晃荡了一天,跟冯敬尧一句话也没说过,到了晚间,居然又说抓到了线索,当真难以捉摸。

    事关案情真相,宋庠也不得不点头答应,于是命人将郭品超从大牢提来,找了一间屋子摆下两张桌案,便掌灯夜审起来。

    ……

    黑乎乎的官道上,王朝和马汉深一脚浅一脚的拉着马儿往前走;这官道简直太难走了,身后拉着的马儿也时常趔趄失蹄,更别谈王朝和马汉了。

    两人走得浑身大汗,速度却是龟速;蜀岗山看着不大,这一面也只是两座小峰,却不料走得这么艰难;天黑下来之后,这官道上更是黑咕隆咚无法视物,本来今rì是腊月初十,应该有月sè才是,只可惜白rì里阳光明媚,到了晚间却不知如何不见月光,只能见到云层后淡淡的月晕。

    王朝终于停步道:“兄弟,这么走不是办法,又累又渴,依我看,咱们还是找个窝风之处喝些水吃些干粮为好,然后最好是做几只火把照路。”

    马汉大声道:“俺早想这么说了,又怕你说我偷懒贪吃,其实最好是明rì再走,这黑咕隆咚的不说不好走,就算是好走,路上的若是有什么蛛丝马迹也看不到了,也不知道那帮人那晚是如何运粮的,看着这山路,我都有些不大相信他们是从此处运粮了。”

    王朝道:“你这么一说我也不大肯定了,不过晚间运粮定定有有照明之物,而且是大车拉粮,比不得咱们徒步;我看咱们还是找个地方歇歇脚,出了山口找人家投宿一夜,实在不行,明rì回头来查看便是。”

    马汉应了,两人竭力睁大眼睛,靠着路边行走,终于瞎摸找到山坡下一处凹陷之处,两人摸进去往里一蹲,居然果真无风,只是感觉臭哄哄的,味道不太好闻。

    但此时也不便计较太多,两人用火石打出火花,割了一大堆的荒草生起火来,火光一起,身子登时暖和了许多,王朝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将背囊打开,准备拿出干粮和清水充饥。

    却听马汉一声怒骂道:“他娘的,晦气。”

    王朝忙探头去看,之间火堆那一边马汉叉着手掩鼻往外疾走,王朝忙起身跟过去道:“怎么了?”

    马汉双手在地上乱擦,嘴里吐着吐沫骂道:“他娘的,缺德鬼在那里拉了一泡屎,我刚坐下,一手便撑到了上面,可恶心死我了。”

    王朝哈哈大笑道:“你要走运了,这不是狗屎运么?”

    马汉兀自在枯草上擦着手,不满道:“你就幸灾乐祸吧,没准马上你也要踩到狗屎,难怪刚才闻着一股臭味,原来那处正是野狗避风拉屎的地方。”

    王朝忽然一愣,缓缓道:“兄弟,这可不一定是狗屎,荒山野岭的,狗怎么会跑这来拉屎,即便是野狗,也不会聪明到找个避风之处去拉屎撒尿吧?而且这臭味不像是狗的,狗的排泄物不会有这么臭,倒像是人的。”

    马汉骂道:“管他人的狗的,赶紧拿清水来帮我淋一淋。他娘的,本来还肚子饿,这下一点胃口也没了。”

    王朝转身拿来水囊将马汉的手淋洗干净,两人回到火堆之处,王朝拿了根燃起火的木棒走到马汉中招之处,仔细查看。

    马汉皱眉道:“黄白之物有什么看头,干净弄些草灰覆盖上,臭也臭死了。”

    王朝连连招手道:“快来看,这里有些东西。”

    马汉不情愿的凑了过去,只见一大摊污物旁边一根半截粗草绳上面沾满污物躺在旁边。

    马汉道:“还真他娘的是个王八羔子拉的屎,还是个泥腿子,用草绳擦屁股,也不嫌皴的慌。”

    王朝用手指指旁边的地上道:“不是要你看哪个,你看地上这是什么?”

    马汉皱眉细看,这才发现旁边散落着无数的金黄的稻米,散落的极为不规则,但是只是围绕着那黄白之物的周围。

    “怎么说?”马汉也感到不寻常。

    “兄弟,事情有眉目了。”王朝满脸喜悦,嘿嘿笑了起来。

    “你是说……”

    王朝一拍马汉的肩膀道:“果真是走了狗屎运,偷运粮食的队伍正是从此地经过,这下子咱们可以大胆的往前追踪了。”

    马汉忙然道:“你说话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王朝哈哈笑道:“傻兄弟,你当这些稻米是自己长腿跑到这里来的么?哥哥我猜的不错的话,这泡屎定是那晚运粮之人内急在此方便的,刚才你也说了,会用草绳擦屁股难道还是畜生不成?”

    马汉道:“那这些稻谷为何散落在这里呢?”

    王朝道:“你说的没错,这些人都是泥腿子,雇佣过来就是搬运粮食了,搬运之际头上身上衣服里甚至是鞋囊里都会沾上大量的稻谷,他们走的又急,如何会花时间清理?所以到了这里方便的时候,裤子一松,衣服一解开,这些稻米便会哗啦啦的落到周围,这就是为何能看到这里这么多的稻谷了。”

    马汉恍然大悟道:“果真如此,定是如此,小时候俺爹娘搬运稻米回家之后,只要一拍衣服会落下无数的稻谷来,真有你的,俺可真服你了。”

    “公子爷一直说:要善于观察细节,展开合理的推断和联想。果然有用。”王朝开怀大笑。

    马汉又问道:“那为什么我们来之前的路上没看到稻谷呢?”

    王朝道:“那是因为我们两根本就没仔细的看,地上都是沙石黄土,这些都是散碎的稻谷,落在上面谁会注意到?非但如此,刚才我还一直想为何连骡马牲口的粪便都看不到,想必是骡马牲口都带了口笼和粪袋,便是要不出声响,不露痕迹,这伙人细心的很啊。”

    马汉嘿嘿傻笑,对王朝真心的有那么一丁丁的佩服了,高兴之际,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炊饼大嚼,早忘了拿炊饼的那只手正是刚才沾满黄橙橙污物的那只手了。

第四三八章 夜审

    府衙内堂的一间屋子里,苏锦正在审问扬州通判郭品超。

    郭品超本以为白天的公审过堂之后,事情便已经了解,押回大牢之后尚暗自庆幸,按照白天的口供,自己是误入冯敬尧红粉陷阱之中,最后不得已帮他做了几件有违朝廷规矩之事,比如在徭役之事上本不可以钱代役,自己额外给予照顾,允许冯敬尧出钱免徭役;还有便是利用职务之便超私准冯敬尧售卖朝廷限量专卖的盐茶等物;看起来好像很了不得,可是深谙此中关窍的郭品超知道,这些事根本就是微不足道之事;冯敬尧课税积极,朝廷一文钱也没少拿,就算是追究,也只是个行事不当而已,对于朝廷赋税却是影响不大。

    晚间忽然又被拎来过堂,郭品超的心里打起了小鼓,难道又有什么尾巴落入他们的手中了么?心里打定主意,有铁证的便痛快的承认,免受皮肉之苦,没证据的自己绝不多说一个字,只要是宋知府审理,不怕糊弄不过去。

    然而他看到对面坐着的是照面不多,话也没说几句的苏锦时,头有些大了,正是此人来到扬州,将他安逸舒适的生活像一只花瓶一样被无情的砸碎,而此人武能灭八公山土匪,心计艰深之处连冯敬尧也着了道儿,怕是不好糊弄。

    “郭大人,郭通判,你可好么?”苏锦笑盈盈的发话了。

    “犯官郭品超罪该万死,一时不慎,误入jiān人彀中,实在是有负皇恩,愧对百姓。”郭品超叩头如捣蒜,眼泪鼻涕一大把。

    苏锦笑道:“郭大人倒是明白人,只可惜醒悟的晚了些,身为一州通判,乃是中枢委派之官,当得上是下接地气上通朝堂的大员,知府大人之下的第一人,掌管着扬州府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之事的决断之权,可谓是位高权重,责任也重大,如何会被一介刁民掌握控制,着实教人想不通啊。”

    郭品超叩头道:“是是是,犯官未能洁身自好,事后又未能幡然醒悟,实在是糊涂,犯官今rì在公审大堂之上已经将所犯之罪供认不讳,朝廷如何责罚在下都心甘情愿的接受。”

    苏锦冷笑道:“供认不讳,好一个供认不讳,我看你太不老实,你供认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也叫供认不讳?”

    郭品超身子一抖,忙道:“专使大人说哪里话来,犯官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还有何好隐瞒的?”

    苏锦道:“你糊弄别人也许能糊弄过去,但是想糊弄本使,你是打错了算盘了,劝你好好想想,最好是竹筒倒豆子,这样你也爽快,我也舒坦。”

    宋庠脸sè尴尬,‘糊弄别人也许能糊弄过去’这句话摆明是说自己被郭品超糊弄了,这小子当面不留情,说话当真的扎人心窝;眼见苏锦除了威胁之外,倒也没什么真凭实据,宋庠忽然很想看他的笑话,心里倒有些希望苏锦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但马上宋庠便为自己这龌蹉的想法感到羞愧,读了圣贤书之人,怎能生出如此小人心理,这是亵渎腹中诗书,玷污自己的高洁品行啊;都怪这小子,把自己都快气糊涂了。

    郭品超自然不会为苏锦这几句话便真的竹筒倒豆子,假模假样的翻着白眼思忖半天,委屈的道:“专使大人,犯官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所有的事都在白天跟宋大人坦白了,您叫犯官说什么呢?不如这样,大人提个由头,让本官回想回想,犯官记xìng有些差,很多事也许忘了也未可知。”

    苏锦暗骂一声:好狡猾的老狐狸。

    郭品超既不愿痛快交代,又不把话说死,以免苏锦出示证据的时候落得个不老实交代的名头;推说记xìng不好,那便是随时能想起什么,只要确凿罪证,那便想的起来,没有证据或者证据不得力,那便是想不起来了。

    “这样吧,郭大人,本使不想对你动粗,说起来你也算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从你的履历上来看,你也是贫寒出身,考了科举之后到化州为官,一路走来倒也算的上是清廉之人,如此才受朝廷嘉许,调任扬州通判;就你以往的为官政绩来看,朝廷断然不会不考虑你以前的贡献;照本使来看,虽然官职必丢,但决不至于丢了xìng命,本使原本就和宋知府打过商量,在报送上去的案件卷宗上替你说几句公道话,但是这一切都取决于你的态度;态度端正了,便是确然有悔改之意,人无完人,一时失足也是有的,但决不至于一棍子将人打死,你说本使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宋庠咂咂嘴,翻翻白眼,这小子信口雌黄,什么时候跟自己打过商量,说要替此人说几句公道话?这家伙谎话张嘴就来,虽是能吏,却不齿其行为;此间事了,以后需离他越远越好,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太**份。

    “专使大人殷殷之情,犯官甚为感动,犯官定然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郭品超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场面话,打定主意不为此人所诱惑,交代出来所有的事够杀十次头的,当我三岁孩童么?哄哄便可?

    苏锦等了片刻,郭品超却没了下文,知道这家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于是笑道:“很好,看来你是打算装糊涂装到底了,也罢,本使也不想跟你多废话,我只告诉你,我这里的证据一大把,叫你说是给你个机会,你既不要机会,那么便休怪本使对你不客气;我先告诉你一个规矩,本使审案,每查证一条罪状,便要让抵赖不说之人吃顿苦头,看来你今晚要抬出去了。”

    郭品超大惊道:“你敢动刑?本人虽是犯官,但朝廷革职宣判未下,你敢对命官动刑?”

    苏锦竖起一根手指头摇了摇,带着诡异的笑容道:“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我可不会刑讯逼供,我只是拿出证据证实罪状之后才动手,这叫惩戒冥顽,懂么?再说了,你既然说已经全部交代了,并无其他罪状,又何惧之有?”

    郭品超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于言行相悖,随即梗着脖子改口道:“原本就是如此,本人没什么好交代的。”

    苏锦道:“好,咱们这就开始揭老底,你听好了,上月二十九rì傍晚,你在何处?”

    郭品超想了想道:“在衙门公干,还能在何处?”

    苏锦道:“是么?为何北城厢兵说你带了提刑司沈德章和一干随从去城门处巡视了呢?这么点小事也撒谎?”

    郭品超一拍脑袋道:“正是正是,本人记xìng着实差,那rì傍晚确实是去北城门巡防了,身为通判本就有此职权,难道有什么过错么?”

    苏锦呵呵笑道:“有无过错咱们走着瞧,你去北城是去干什么去了,还记得么?jǐng告你,再不尽不实,本使会让你好看。”

    郭品超想了想道:“普通巡防之事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

    苏锦变了脸道:“皮痒了的坏胚子,来人,掌嘴十下,以示惩戒。”

    张龙跨步上前,揪住郭品超的头发往后一扯,让他扬起脸来,左右开弓连扇了十几个嘴巴子,打得郭品超牙松齿危,满嘴全是血沫子。

    苏锦赶忙叫停,心道:张龙这货不识数,叫他掌嘴十下,他居然打了十七八下。

    宋庠坐不住了,忙道:“苏专使,这……不合适吧。”

    苏锦道:“有什么不合适?jǐng告过他不准说谎,他充耳不闻,这是藐视本使,就该掌嘴。”

    宋庠道:“你怎知他是说谎?他去城门巡防这本是天经地义之事。”

    苏锦毫不客气的道:“府尊大人,你若看不下去,便请回避;这种货sè你也维护他,你要知道他是不是说谎是么?好,来人,带证人……”

第四三九章 猎户

    王朝和马汉点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了山中官道,出了山口。 免费电子书下载夜风更紧,吹得手中火把东摇西摆,而且冷的刺骨。

    两人知道无法夜行,于是熄灭火把四处张望,希望能看到有灯光或者人声之处,此处离扬州城并不很远,不可能没有村庄。

    然而四下里一片黑茫茫,看不到一丝光亮,庄户人家节俭有余,莫说现在已经快二更时分,即便是再早些,只要天一黑下来,百姓们也都吹灯睡觉了,大灾之年饭都吃不饱,谁会来浪费灯油钱。

    两人有些失望,忽然间前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好像是有人沿着官道往这边走来;王朝悄悄拉了马汉一把,两人慢慢将马儿拉到路边,静静等候,就听前面果然有人在轻声的交谈,边说边朝这边走来。

    “李大哥,今晚怕是要空手而回了,天气这么冷,黄狼子和兔儿恐怕也不愿意出来寻食了。”

    “是啊,今年的光景真是不顺,庄稼没收成,连野地里的小兽也少了很多,还指望捕些野物卖去换钱,家里过年的年货一样没有,可愁死我了。”

    “哎……!就指望熬过这个荒年了,但愿明年风调雨顺,咱们能吃饱肚子,养活一家老小就心满意足啦。”

    两人边谈边说,慢慢走近王朝马汉的藏身之处,王朝忽然现身,打亮火折子,吓的那两人目瞪口呆,以为见了鬼,转身便要逃。

    王朝忙叫道:“两位大哥且慢,我等是夜行之人,不要害怕。”

    两人这才狐疑的转身过来,抖着嗓子问道:“你们当真是人?不是强人或者孤魂野鬼?”

    王朝笑道:“我等是从扬州城而来,没想到这段官道如此难行,本以为rì落之前能找到落脚之处,却没想到在山里便天黑了,一路摸索至此;两位大哥可是这附近人氏?”

    两人见王朝说话和气,这才敢慢慢靠上来,其中一人拢了些干草在路边生起火来,这才相互看清庐山真面目;这两人三十许人,看面目倒也jīng干,只是身上破破烂烂,每人身后背着一只大竹篓,手中捏着一柄铁头草叉,肩上还背着几捆绳索。

    那两人也看清了王朝马汉的打扮和两匹马儿,顿时肃然起敬道:“原来是两位差爷,草民得罪了。”

    王朝招呼两人围坐火堆旁,笑道:“两位大哥原来是猎人,怪不得大半夜滴水成冰还在外边行走,可是辛苦啊。”

    其中一名黑瘦的汉子拱手道:“差爷说的是,草民王五,那一位是我同庄兄弟李虎,我二人正是做这夜间狩猎的营生;不过倒也不是专门干这个,只是冬闲时节出来布置陷阱抓些野兔黄狼獐子之类的卖于城中酒家换些米油钱。”

    王朝笑道:“两位大哥倒是会过rì子,辛苦养家倒也是本分人家。”

    微胖一点的李虎道:“没有法子啊,差爷,谁不想大冬天的在家捂着热被窝睡觉,只是家中米油告罄,上有老娘、下有三四个孩儿要养活,眼看又到年节,也是无奈啊。”

    马汉道:“今夜收获如何?”

    王五皱眉道:“别提了,这几rì一无所获,布下的陷阱空空如也,这不,我和李虎大哥一路走来,田野中所布陷阱均无所获,连只野鼠也没抓住。”

    李虎也道:“今年是饥荒之年,人也饿死不少,怕是野物们也没什么可吃的,数量倒比往年少了很多。”

    王朝试探的问道:“两位入冬以来一直在外狩猎么?”

    李虎道:“往年倒也隔三岔五的歇息,因为往年家中田亩收成不错,不出来也能混个温饱,今年年景堪忧,只能夜夜出来碰运气,要吃饭,要穿衣,也是无法可想之事。”

    王朝道:“原来如此,两位既然天天晚上出来,我倒想请教两位一件事。”

    李虎和王五均道:“差爷恁般客气,要问什么?”

    王朝道:“约莫十余rì前,这条官道上是否曾经有大队车马经过?”

    李虎和王五对视一眼,同时摇头道:“未曾见。”

    王朝看两人的眼神,似乎有些害怕的样子,说话的神态也有些不尽不实,于是笑道:“不瞒两位说,我二人是扬州城中粮务专使苏大人的手下,这么晚出城,便是因为我家大人查到了一个偷运粮食的线索,城中有个jiān商将粮食全部囤积起来,想趁今年的灾荒大发横财;我家大人便是朝廷派来专门查办这些人的;两位要明白,这些粮食一旦查出来之后,我家大人定会赈济百姓,像两位大哥的家境,朝廷必会有赈济之粮发放,渡过今冬难关。”

    李虎和王五默然不语,王五看看李虎,李虎微微摇头。

    马汉看出端倪,这两人定是言语不实,当即便要发作;王朝赶忙拉住他,笑道:“两位若是当真不知倒也罢了,若是真的知道的话,提供线索之人会受到重赏。”

    说罢探手入怀,掏出随身所带钱袋,掂了掂道:“这里有五贯大钱,权当酬谢之资,若是所言属实,还另有重赏。”

    王五看着沉甸甸的钱袋,有些意动,刚想说话,李虎忙拉住他衣袖扯了扯道:“两位差爷,非是我等不想领赏钱,只是我等确实没看见啊;你们说的苏大人可是前段时间开仓放粮,又灭了八公山匪盗的苏青天?”

    王朝道:“正是我家公子。”

    李虎道:“我等草民也受到过苏青天的恩惠,也曾在剿灭匪徒凯旋当rì进城迎接苏青天,二位既然是苏青天手下,可知那是哪一rì呢?”

    王朝恍然大悟,这两人不是不知道,而是不相信自己和马汉,诚然萍水相逢,认识了不到盏茶时间,只凭自己一句话,确实难以教人相信;不过王朝心中燃起了希望之火,这两人如此谨慎,恐怕知道的比自己想象的更多,而且作为一介百姓,有这么高的jǐng觉,不会没有原因。

    “原来两位是不信我二人是苏大人身边的人,确实,我二人是私服查探,身上倒也没带什么文书证明,不过我倒是可以跟你们两位说说我家公子的经历和长相,想必民间对于我家公子已有很多的传言,不过有些事你们肯定不知道。”

    “哦?愿闻其详。”李虎饶有兴致的道。

    “适才你问我家公子何rì凯旋,这样的问题即便回答出来,又如何能证明我家公子的身份,因为此事轰动天下,整个扬州城,甚至淮南路都知道那天的事儿,我也就不说了;当rì我和这位马汉兄弟便骑马跟在公子爷身侧,我穿灰sè束甲,他着黑,想必你们定然没注意我们两。”

    “这个……倒是真没注意。”

    王朝马汉大受打击,那rì两人特意装扮了一番,打扮的jīng明干练,坐在马上也是雄赳赳气昂昂,没想到在百姓眼中,压根就没自己两人的印象;更可气的是,这两个家伙连一句假话都不会奉承,直截了当的便说没注意,真是枉费了当rì的一番做作。

    “嗯……从哪说起呢,我说几个你们不知道的事吧,我家公子爷是庐州人氏,家中乃是庐州四大富商之一,开着老大一片家业,我们哥俩便是那是跟随公子爷的;后来我们跟随公子爷去了应天府书院读书,在应天府没有人不知我家公子爷的名字,而且还曾蒙太祖爷青睐,托梦于我家公子,之后蒙三司使大人赏识,皇上特别召见我家公子,委以钦命粮务专使之责,再后来便到扬州办差啦。”

    李虎忙道:“这期间你们一直跟着苏青天?”

    马汉瞪眼道:“不相信怎地?告诉你,我家公子的内裤什么颜sè的俺都知道,偏偏你们这俩傻蛋不信,罢了罢了,咱们找别人问去。”

    李虎道:“差爷勿恼,我问最后一个问题,你家公子爷腰上挂着什么?”

    马汉眨巴着眼道:“腰上?除了腰带什么也没啊?”

    李虎脸sè一变,王朝忙道:“他是浑人,不在意这些,我来告诉你们吧,我家公子爷的腰上长年挂着一块玉佩,此玉佩名为大三元玉佩,嗯……不妨说些秘闻给你们听,此玉佩是公子爷去应天书院读书之前,一位红粉知己所赠,寓意便是希望我家公子高中三元,飞黄腾达之意。”

    李虎大喜道:“果真如此,看来两位确实是苏青天身边的伴当,苏青天在民间声望甚高,原本我也没注意到什么大三元玉佩,还是那rì村中富户吴老爷在村头晒太阳的时候跟我们提及此事,吴老爷见多识广,他说苏青天腰间的玉佩名叫大三元,颇为名贵,我等草民哪知道这些;两位居然连这个都能知道,想必逼真无假了。”

    王朝翻翻眼睛,心道:“自己说了那么多,还不如一只玉佩起的作用大,早知道这样,我还费那么大的劲作甚?”

    一旦证明了身份,李虎和王五便立刻客气起来,蹲在路边也不是回事,两人当即邀请两人去山脚东面村庄自家小院歇脚,唤醒浑家将前几rì猎获的野味剥皮煮了满满一砂锅,几人边吃边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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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零章 秋风扫落叶

    府衙内,审讯正在继续。

    随着苏锦的命令,两名证人被带进审讯室中,郭品超嘴巴被打得肿起,还正待撒泼打滚的耍赖,但一见这两人,他一下子便像泄气的皮球一般瘪了下去。

    这两人一个是那rì傍晚北城门当值的厢兵都头马奎,另一人则正是衙门里凑起来换岗的杂牌军的头领鲁捕头,而当rì自己正是下令要鲁捕头去交接城门值夜之责,跟他交接的正是马奎。

    苏锦问道:“马都头,上月二十九rì傍晚,你带的厢兵换岗之后是跟谁交接的?”

    马奎道:“回禀大人,是鲁捕头。”

    苏锦问道:“谁是鲁捕头,可认的出来么?”

    马奎拱手道:“回大人,鲁捕头跟卑职熟识的很,平rì亦可算是朋友,怎会不认得。”

    苏锦道:“可在堂上?”

    马奎用手一指鲁捕头道:“就是他。”

    苏锦点点头,示意他退在一旁,转头问鲁捕头道:“你就是鲁捕头?”

    鲁捕头抱拳道:“下官鲁芒,忝居扬州府衙门总捕头一职。”

    苏锦道:“适才马都头所言你可听到了么?他说的鲁捕头可是你么?”

    鲁芒道:“正是下官,当rì正是下官与马都头交接城防事宜,当时卑职所率的是手下捕快十八名,各部衙役三十三名,共计五十余人。”

    苏锦道:“谁给你下的命令?此人可在堂上?”

    鲁芒毫不犹豫的伸手一指瘫坐地上的郭品超,道:“是时任扬州府通判郭品超大人,就是此人。”

    苏锦一拍桌子喝道:“鲁芒,你好大的胆子,既然值守夜间北门,为何不到次rì交接之时便率队撤离?”

    鲁芒忙道:“大人息怒,实乃事出有因。”

    苏锦道:“讲,若是隐瞒半句,你的下场堪忧。”

    鲁芒忙道:“大人,下官办差岂敢敷衍了事,当晚确实是率队离开,不过却是接到调防的命令才撤出北门的。”

    苏锦道:“你是说你们接防不久便被调防了么?”

    鲁芒道:“正如大人所言,接防后不到两个时辰,约莫两更时分,郭大人便拍贴身随从前来传令,说南门士兵过于疲劳,要下官带队去改由南门值守,我问他那北城怎么办?那随从说厢兵正在赶来,无需担心,随即催促我等离开北城门往南门去了。”

    苏锦道:“胡说,一个随从来传话你便随便擅离值守?”

    鲁芒道:“大人有所不知,有郭大人手令在,下官自然要应命。”

    苏锦道:“手令何在?”

    鲁芒伸手在怀中掏出一张纸,递了上去,道:“当时那随从想要回手令,但下官长了个心眼,毕竟不是郭大人亲来,手令在手也能证明我等不是擅离职守,所以便没有给他;后来郭大人派人来要过多次,我只得谎称手令遗失,郭大人训斥了下官一顿这才作罢。”

    苏锦接过手令,扫了一眼,哈哈笑道:“不错,你做的很好,不愧是做总捕头的,心细的很。”

    鲁芒拱手道:“大人谬赞,原是分内之事。”

    苏锦点头道:“退在一旁。”鲁芒躬身退下,苏锦拿着纸张摇了摇,微笑的对郭品超道:“郭通判,这嘴巴子挨的不冤枉吧,你看看,人证物证俱在,你明明是去安排布防示意,为何要说是去巡防呢?这个谎撒的有意思么?”

    郭品超默不作声,嘴角血迹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脸庞火辣辣的疼。

    “郭大人,下一个问题来了,在说谎便是二十巴掌,我这手下不识数,二十巴掌也许当成四十巴掌打,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郭品超脸sè涨红,忽然小声道:“专使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苏锦道:“事无不可对人言,这里虽不是府衙大堂,没有明镜高悬的匾额,但是审案之处便是公堂,有话但说无妨。”

    郭品超道:“此事干系专使大人和府尊安危,专使大人三思。”

    苏锦忽然明白他要说什么了,哈哈笑道:“你是不是要跟我做个交易,只要我放你一马,你便在上官面前不提及我和府尊大人开仓放粮之事?哦对了,而且是军粮;现在可真是好玩了,无论什么阿猫阿狗都要拿这事来要挟我,你当本使是吓唬大的么?”

    郭品超没想到苏锦会这么爽快的点破,愣了一下随即道:“既然专使大人将话挑明,我也不兜圈子了,你们的事我全知道,若是惹急了我,我一定会全部抖出来。”

    苏锦哈哈大笑道:“犯官反咬一口,有人信才怪;再说军粮之事纯属子虚乌有,我怕你何来?不信明rì压着你去仓中看看,看看军粮是否整整齐齐的码在仓中,上边还盖着三司的封印,我们可是动都没动。”

    郭品超冷笑道:“谁不知道是你事后补仓,而且伪造三司的封印,你以为这样便能万事大吉了么?上面的人可不是傻子。”

    苏锦嘿嘿笑道:“上面人如何我管不着,也用不着你cāo心,你想拿这个跟我做交易,那是休想。”

    说着凑近他的耳朵道:“其实我动了军粮,但是我还有个说辞,保管说出去之后再没人信你的话;上面若是真查了,我便说是和知府大人故意设计引你们上钩,军粮当然是没动,动的只是我的私家粮食,目的便是要通过你的口传达讯息,让你们以为抓住我的把柄,从而借机拉拢我和府尊大人;这样一来你们便露出马脚,最后被我们一网打尽,你说这个理由怎么样?”

    郭品超气的浑身发抖,但他也知道,苏锦若是果真这么说,搞不好上面还真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他;郭品超很无奈,明明此人的尾巴在面前甩来甩去,自己揪的牢牢的,到头来却发现这条尾巴滑不留手,对方只是一用劲便脱手而去了。

    “好了,全说了吧,这里还有百姓的十几份诉状,你要是不全部交代,这一晚上过去,你的嘴巴子可就成了猪头了,而且我还有更好玩的物事等着你,看到那边的木桶没有?那里边全是巴豆汤,打完嘴巴子,再请你喝些汤水滋补一下身子,汤喝完了本官会命人给你拿个软木塞子,牢牢堵住你的五谷轮回之所,让你全身上下只留一张嘴巴,我倒是很好奇,人若是无法排泄,会不会从嘴巴里溢出来呢?”

    苏锦英俊的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容,不但是郭品超,周围众人也都个个傻眼了;专使大人也太过歹毒了吧,人说酷刑不过是鞭打火烫或者是其他皮肉之苦,这位大人完全的不走寻常路,居然熬了巴豆汤,之后又不让排泄,这比打上几百鞭子要痛苦万倍啊,真可谓当得起‘刁毒’二字。

    唯宋庠倒是见怪不怪,昨rì公审台上,苏锦命人捉着冯敬尧的手往自己身上一戳,然后借机说他用黑风指伤人的,接着毫不犹豫的砍断冯敬尧的手指用作画押之用的情形历历在目,宋庠毫不奇怪这小子还会有多少折磨人的点子,也不奇怪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干的。

    郭品超全身一阵乏力,他忽然觉得自己简直太傻了,面前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猛虎,比冯敬尧还要凶恶刁滑的猛虎,冯敬尧起码还按照套路出牌,最凶恶的手段也不过是直接将人砍杀了事,而此人却能叫你活不能活,死又死不成,从心理上将人摧毁。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苏锦微笑道。

    “我……招了。”郭品超没有信心跟此人对抗下去了,为今之计只能全盘招供,做过的事全部交代,总之逃不了一死,何必多受苦楚。

    苏锦拍手道:“爽快,早该如此;来人!给郭大人松绑,看座,拿笔墨来;郭大人爽快,我也不能失礼,我便不问了,由他自己写,先交代城门之事,再交代城中的那些无头悬案。”

    衙役赶忙送来笔墨,苏锦亲自挽袖磨墨,同时俯身在郭品超耳边道:“还是那句话,漏了一件,那些为你准备的物事便还是要望你身上招呼,而且等一会汤变的冰凉刺骨,喝下去更加的难受,你可要慎重啊。”

    郭品超喃喃咒骂道:“你就是一个恶魔。”

    苏锦哈哈大笑道:“圣人雷锋说过: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无情!我这是按照圣人的话在做呢。”

    众人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圣人雷锋是谁。

    趁着郭品超书写自供状的当口,宋庠偷偷将苏锦拉屋外问道:“你的那些百姓的诉状是哪里来的?本府怎么没看到诉状?否则怎会轻易放过他。”

    苏锦笑道:“哪来什么诉状?只是几十张白纸罢了。”

    宋庠指着苏锦说不出话来,苏锦笑道:“怎么?我做错了么?”

    宋庠叹气垂首道:“你没错,是……是本府错了。”

第四四一章 若要人不知

    扬州北十五里外的不知名小村庄中,两名猎户原原本本的将那晚所见情形说给王朝马汉等人听。

    “那晚我和王五兄弟二更时分出门去检查所设陷阱,看看是否有所收获,我二人先是去的北面的山坡,然后打算绕往南边蜀岗山,官道两侧的山坡和草丛中也设了十几处陷阱;北面山坡去过之后,已经近三更天了,不过我二人倒是没觉得累,因为那一天光是北面的陷阱便抓了四条野物,可算是大有收获。”

    “当我们绕着荒地往南走的时候,忽然王五兄弟指着南边的官道说:李大哥,看官道上似乎在行军呢。我一看,果真如此,山口里一条火把的长龙,正浩浩荡荡的往外走,看样子似乎有几百人的样子。”

    王朝和马汉对视一眼,王朝问道:“那后来呢?”

    李虎道:“原本我和王五兄弟不愿意去官道上凑热闹,若真是官兵,还是少惹为妙,但是我二人又实在舍不得南边的陷阱,那夜气温还算暖和,北面都大有收获,何况南边的山坡,正是野兔獐子很多的地方,没准能抓住七八只;于是我二人便沿着山野小道慢慢的靠近官道,想等官兵过完之后再进去搜寻;可是靠近了一看,那些人原来不是官兵,而是寻常百姓,奇怪的是这些百姓都赶着大车,车上慢慢的堆着一个个大麻包,看样子很是沉重,牲口拉的吃力,那些人都跟在车旁推拉,一副急躁的样子。”

    王朝道:“你们看得清车上拉的是什么吗?”

    李虎摇头道:“看不清,我等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的看着,火把又甚明亮,实在看不清楚。”

    王朝喝了一口酒道:“李大哥请继续说下去。”

    李虎道:“我和王五兄弟一合计,还以为是城里出了变故,百姓们连夜往外逃难,但是细看之下又不像,逃难肯定是拖儿带女,哪有全是青壮汉子,还拉着大包的物事的;我们两也没太多想,就窝在草丛里,想等队伍过去之后再说;果然,约莫小半个时辰,这帮人陆续走出官道往北而去,我和王五这才摸进去,将官道两旁的陷阱全部搜罗了一遍,那天运气当真好,居然又抓了七只野物。”

    王朝有些失望道:“你们就看到了这些?”

    李虎笑道:“差爷莫急,我还没说完呢,来来来,喝口酒,吃点兔子肉,夜还长呢,咱们慢慢说。”

    马汉大声道:“我说两位,就别卖关子了,咱们都急死了,我家公子爷晚上都急的睡不着觉。”

    李虎忙道:“是是是,这便说;我和王五刚收拾好准备回家美美睡一觉,忽然听到北面有动静,躲在山坡上一看,原来是那帮人去而复返;同样的队伍,同样的车马,只是车上的麻包全部卸空了,只剩下空车;那帮人直奔扬州城方向,看样子像是还要去装东西一般;反正我和王五的手头无事,加之有些好奇,于是便窝在山坡上等了一会,想看看这伙人鬼鬼祟祟的到底在干什么;果不其然,没过一个时辰,这伙人又回来了,这回大车上又是满满的麻包。”

    王朝喃喃自语道:“爷的猜测果真没错,这伙人便是这么蚂蚁搬家一趟趟的运出城的。”

    李虎问道:“什么蚂蚁搬家?”

    王朝忙道:“你继续说,这些事你知道了没好处。”

    李虎一拍大腿道:“差爷说的很是,王五兄弟当时也是这么说的,只是我好奇心太重,不顾他反对,偷偷跟在车队后面一直往北,走了约莫五里地,那里有个叫兰若寺的破庙,据人说那兰若寺中时常闹鬼,所以平rì我等也不敢去那破庙里;可是这伙人居然大张旗鼓的将车马停到兰若寺的院子里卸下车上麻包,胡乱堆在院子里又掉头往扬州城跑。”

    “当时我和王五兄弟吓得着实够呛,还以为是兰若寺里的狐仙野鬼在作祟,半夜三更组织了小妖小怪去扬州城中偷人家东西,老人们说狐仙鬼怪们最喜欢偷偷摸摸的偷东西,这回算是亲眼见到了。”

    马汉道:“什么鬼怪狐仙的,那些就是人,瞧你们两窝囊的。”

    李虎脸上一红道:“当时那种环境下,我们当然是怕的要命,可是我们也有些私心,老人们说狐仙鬼怪偷得一般都是金银珠宝首饰,它们也贪财,我和王五兄弟便起了脏心,想铤而走险趁这伙人离开之际进去偷偷扛一袋回来,若真是金银财宝,这一大家从此之后岂非不愁吃穿了么?也是生活所逼,居然便真的糊里糊涂的那么干了。”

    王朝哈哈大笑道:“好汉子,连鬼怪的东西也敢动念头,你们两个绝对不是胆小鬼,倒是条汉子。”

    李虎和王五嘿嘿傻笑,;王朝道:“偷到了么?”

    王五懊恼的道:“别提了,差点送了小命;我和李大哥翻了墙摸进去,没想到里边居然还有几十人看守,刚刚摸到麻包堆边上便被人发现了,慌乱之际李大哥用柴刀捅破麻包伸手抓了一把,我二人便发足狂奔,还好我们两对地形很熟,那些人显然是不熟悉地形,被我们哥两三绕两绕便甩开了。”

    王朝问李虎道:“抓到了些什么宝贝?”

    李虎尴尬道:“入手时还以为是金沙金坷垃,回家一看却是一大把的稻谷,真是白欢喜一场。”

    王朝点头道:“这就对了,不是稻谷才真的有鬼呢。”

    李虎道:“莫非这些人运的稻谷便是苏青天追查的那一批?”

    王朝道:“十之**便是,这是城里的jiān商囤积起来的粮食,朝廷严令他们交出粮食售粜给官仓,用来渡过今冬的饥荒,可是这些人为了利益不但不交,反而多方藏匿,眼见官府搜的紧,便要将这些粮食运出城来藏匿,待我家大人一走,他们便又开始高价抛售了。”

    李虎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会这么鬼鬼祟祟。”

    王朝问道:“那后来呢?你们回家之后便没再观望了么?”

    李虎道:“我们吓都吓死了,哪里还敢再去?不过在村口也能远远看到官道上的动静,那一队人忙活到快天亮才消停,运了一夜的粮食,这该有多少啊。”

    王朝道:“一百八十多万石,够咱们扬州百姓熬到明年夏收了。”

    李虎咂舌道:“难怪饥荒如此严重,全被这些狗贼们将粮食藏起来了。”

    王朝伸手将那包铜钱拿出来丢在桌上道:“多谢二位大哥提供如此重要的线索,这是一半赏钱,你们先拿着,等我们将粮食找到之后,我家公子定有重赏。”

    李虎假意推辞道:“这……如何敢当。”

    王朝道:“当得起,这是你们应得的,拿着安安生生买些米面肉跟家中妻儿好生过个年,刚才这些话你不要乱说出去,以免那些jiān商的余孽得知会来寻衅。”

    里呼和王五千恩万谢,手下赏钱;王朝起身道:“如此,我兄弟二人便告辞了。”

    李虎忙问:“这三更半夜的你们要去哪儿?”

    王朝道:“事不宜迟,我们要赶紧去你们所说的那座兰若寺破庙去看看,若是粮食还在哪儿,便万事大吉了。”

    李虎迟疑道:“这么晚去那儿?地方你们又不熟……”

    王朝道:“你们不是说在官道边么?从此处往北五里?”

    王五插口道:“这样吧,还是我们兄弟替你们带路,那寺庙可并不是紧挨子啊官道边上,都说是闹鬼闹得凶,若是在官道边上还怎么闹得起来?只是官道有条大路通往寺庙罢了。”

    李虎也道:“对对对,还是我兄弟带路吧。”

    王朝道:“这如何使得?怎好又劳烦两位。”

    李虎正sè道:“你们差爷和苏青天为我等百姓劳心劳力,我等小民帮这点忙算什么?再说你们还给了赏钱,拿人钱财,岂能不予回报,二位稍等,我去拿了风灯点了照路。”

    王朝笑道:“也好,那便多谢了。”

    李虎不知从何处找来一盏满是灰尘的风灯,小心翼翼的从柜子里取出一根蜡烛放在里边点燃,提起风灯带着王朝马汉出村往北缓缓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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