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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苹果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一八章 高朋满座

    w跃马桥南朱世庸府邸,每年的大年初二开始,这里便人来人往恍若集市。.)

    庐州大小官员以及辖县官员小吏、各乡镇士绅大户都会从今rì起纷纷前来拜访朱世庸,就像约定好了次序一般,按照亲疏远近的差别,这些人也都会自觉的将行程错开,自初二rì直到元宵佳节,这里都将是: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

    初二rì,按照以往的惯例,那是庐州城属官和士绅大户们前来拜见的rì子,除了庐州一干官员之外,自然少不了商会三巨头这样的座上宾;清早开始府门前便是络绎不绝前来拜见之人,高矮胖瘦各不同,一无例外的是,这些人身后的随从都或挑或抬着各sè礼品,在朱家管家迎候之下,纷纷扰扰的相互寒暄着被请进府去。

    朱宅气派非凡的正厅中,早已高朋满座,众人品着茶水吃着点心等待知府大人的大驾光临;一般而言,到了巳时末基本上今rì的客人便算是来齐了,谁也不敢托大拖到巳时以后再来拜见,总是越早前来显得越是虔诚。

    太阳高高升起,门前的车马渐渐零落,当通判吴大人的大轿最后一个到达之后,预示着今天的客人正式来齐了。

    座上之人有的是老面孔,有的是新面孔,有的人去年还在,今年已经不见踪影,有的人去年没见过,今年却能跻身其中;朱家厅堂虽不大,但这小小的厅堂中却已经映照出过去一年中的官职升降交替、亲疏交更了。

    喧闹声中,后门外传来一声清亮的咳嗽,众人就像得了号令一般,纷纷闭住嘴巴,放下茶盅,整衣起身伸着脖子像一窝好奇的猫鼬一般往后门处张望。

    “知府大人到!”朱家伺候茶水的使女娇滴滴的叫道,随即正厅后门厚厚的绒帘两分,朱世庸满面笑容的拱手而进,还未等他开口,厅上众人已经作揖高声道:“参见府尊大人。”

    朱世庸呵呵招手道:“坐,都坐,都是老熟人何须拘礼。”

    跟在朱世庸身后的是胖嘟嘟的翻着白眼的朱天顺,穿着一件紫红的缎面长袍,顶着一顶簪花小璞头,若不看他白花花的眼睛,倒也是一副风流倜傥的公子摸样。

    “衙内公子今rì好jīng神啊,这气度,不愧是应天书院的头牌学子呢。”

    机灵之人不失时机的送上溢美之词,被抢了头筹的赶紧跟上道:“是啊是啊,朱公子原本就是气度卓然,半年书院熏陶之后,益发显得温润如君子,隐然有乃父之象啊。”

    众人暗暗佩服,这马屁拍的,父子二人一同拍上,这水准不是一般的高。

    “这叫腹有诗书气自华,知府大人家教瑾肃,书香传家,到了衙内公子这里,将来自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以预言,今年秋闱之后,我等便要来喝衙内公子的喜酒了。”

    “很是,到时候父子同为朝廷栋梁,倒是千古一桩佳话也……”

    众人七嘴八舌谀词如cháo,朱家父子脸上笑开了花,朱世庸自然明白自己这个儿子的斤两,但自家就这么个独苗苗,虽是一坨屎,也比别家的饭还香,听到这些赞美的话儿,身为人父总是高兴的很。

    朱天顺心里乐开了花,哈哈笑道:“爹,你总说儿子不成器,现在看到了吧?这些人都比你看得准,说我腹有诗书气自华,我一肚子本事,偏偏就您不信。”

    朱世庸轻声道:“住嘴!”转头朝众人道:“坐坐,新年伊始,诸位便来看望朱某人,朱某人感激不尽啊;人来,换上京城夏大人送我的雨花茶给诸位尝尝鲜,这陈茶如何待客?”

    一名使女忙上前轻声道:“老爷,那雨花茶全被四夫人拿到房中藏起来了,拿不出来啊。”

    朱世庸笑容尴尬僵住,轻声道:“去拿些出来,就说是我要的。”

    那使女只得转身往内堂走,坐的近的耳朵好使的人早已听得清清楚楚,忙道:“府尊大人,不必拿什么新茶,我等前来是给府尊大人拜年问好,也借此机会与同僚好友相聚一番,可不是来要吃大人的好茶的;那雨花茶听说是地热名山孕育而出产,极为珍贵,夏大人赠与府尊大人之物拿给我等品茶,一来承受不起,而来也是牛嚼牡丹糟蹋了好物事。”

    众人附和道:“是啊,是啊,府尊大人大可不用跟我等客气。”

    朱世庸借坡下驴,知道自己这位四夫人鸣翠那是出了名的小气刁蛮,被她收起来自己亲自去拿也未必赏脸,于是笑道:“如此的话,且先放着,下次来再喝;据说此茶越陈越香,倒也不怕失了味道。”

    众人大翻白眼,只听说好酒越陈越香,却没听说过茶叶越陈越香的,倒是越放越发霉越无味倒是真的;不过知府大人说越陈越香,自然一定是越陈越香的,这倒也没什么好辩驳的。

    “诸位,承蒙诸位看得起老夫,每年都赶来看我,老夫甚是欣慰;人活一世图的是什么?不是荣华富贵,不是升官发财,而是高朋满座,知交遍天下;每年都叫你们不必带礼品前来,人到了便是心意到了,你们就是不听;等下回去的时候全部将礼物带回去,咱们之间何必这么俗气。”

    “府尊大人言重了,我等只是带些见面礼而已,按照我大宋习俗,元rì新年之后上门哪有空手的,这不是要我等失礼么?”吴通判呵呵笑道。

    众人纷纷附和道:“是啊,咱们岂能失礼,府尊大人清廉重义我等又不是不知,只是这些都是礼数,礼数上可缺不得。”

    朱世庸呵呵一笑道:“老吴啊老吴,你可不许带头起哄,不过大家说的也有道理,我大宋最重礼数,倒是不能教你们缺了礼数;这样吧,礼尚往来,等会我叫管家每人包上一包烔炀河麻酥糕给诸位带回去,糕乃高也,祝愿各位今年节节高升,最好是个个都受皇恩眷顾,成为我大宋栋梁之材。”

    众人连声叫好,拱手道:“也祝愿府尊大人今年步步高升心想事成。”

    大家嘴上热闹,心中腹诽不已:“他娘的,老子们送了重礼前来,你这老狗一包两文钱的麻酥糕便打发了,这玩意喂狗都不吃,还说什么礼尚往来,怕是不愿落下收礼的把柄罢了。

    众人热热闹闹的重新入座,都是官面上厮混之人,自然个个舌绽莲花,稗官野史在他们口中说出来格外的有趣味,说到他人**之处,个个张口大笑,气氛热烈的很。

    朱天顺听得气闷,糕点吃了好几块,茶水喝了好几杯,越发觉得没什么意思,在一旁左一个阿欠右一个阿欠感觉无聊的很;伸手偷偷伸到一旁侍立的使女屁股上隔着裤子乱捏;使女涨红着脸不敢躲避也不敢出声,只得任由他轻薄。

    客人中有人看到这情形,暗自偷笑;老成持重吴通判怕朱天顺出了朱世庸的丑,于是便寻了话头问朱天顺道:“衙内公子这半年来都是在应天书院读书是么?”

    朱天顺正摸得兴起,被此人打断,赶紧收回魔爪,不满的道:“是啊,怎么着?”

    “真是好福气啊,老夫这一辈子都梦想去应天书院读书,可惜却从未有此机会;那山长还是戚翁么?”

    “可不是那老……老先生么?”朱天顺差点将‘老东西’三个字骂出口了。

    “书院有什么好玩的奇闻异事,衙内公子不妨跟我们说说,也让我等开开眼界吧。”一直插不上官员之间对话的黄副会长好不容易插上一句嘴道。

    “书院最无聊了,除了读书也没什么好玩的。”朱天顺翻翻白眼不以为然。

    “混账!黄师伯问你话便好生回答,哪有这般敷衍的,应天书院乃我大宋第一学府,岂会无聊?你怕是天天不好生读书,自然觉得无聊乏味罢了。”朱世庸斥道。

    朱天顺梗着脖子道:“本来就没什么好玩的,不过要说到事情倒是不少,都不是我感兴趣的。”

    黄副会长笑道:“左右无事,便随便捡两件来说说。”

    朱天顺两眼翻白看着天顶想了一会,忽然拍手道:“有了,有一件事倒是挺好玩的。”

    众人忙道:“说来听听……”

    朱天顺道:“一个月前,咱们书院死了十七名学子,伤了三十多人呢,死人排在门口一大溜子,个个缺胳膊断腿的……”

    众人一惊,惶然四顾,有人小声问道:“死了这么多?这是……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么?”

    朱天顺哈哈指着那人笑道:“瞧你那胆小的样子,不就是死十几个人么?你连死人都怕么?”

    朱世庸怒道:“休得胡言,这事你为何没跟我禀明?”

    朱天顺满不在乎的道:“这不没来的及么?回来才七八天,忙着拜访亲朋故旧,这一忙活就给忘了。”m

第五一九章 绝世好诗

    w朱世庸自然不能深究,朱天顺自年假归家之后便天天在外游荡,窑子青楼的门槛都快被踩破了,家中使女也被他糟蹋了不少。.)

    应天书院这大半年,差点把这小子憋出暗伤来,朱世庸虽没拿这些事当回事,但是一旦当众说出来还是老脸无光,于是打住话头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怎地便死了这么多人?”

    朱天顺道:“还不是那个包拯,他现在在应天做知府,闲的没事要整肃应天府治安,也不知是怎么查出来说前任应天知府唐介是被滕王爷家中的管事所杀,所以到处搜捕那个叫做秦飞的管事;结果逼得那人趁了黑夜纠集两三百人作乱,杀出了南门……”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滕王之事早有耳闻,此事不用问,定然是滕王率众作乱,却不知怎么祸及书院了。

    “那帮穷措大居然帮着官兵堵截,结果秀才遇到兵,自家送了xìng命,真是一帮蠢货。”朱天顺讥笑道。

    朱世庸道:“当时你在何处?”

    朱天顺道:“您老放心,这等蠢事儿子是不会参与的,儿子和几个同窗躲在学堂中压根没出去;这事归根到底是苏锦这王八蛋惹出来的,若不是他在应天府装神弄鬼的一闹,唐介怎么会死?又怎么会弄得一塌糊涂连书院学子都死了一二十个?也不知朝廷是怎么想的,居然不来追究苏锦的责任。”

    朱世庸喝道:“莫要胡言乱语,朝廷大事岂是你个竖子能胡乱指谪的?你只说结果如何便是。”

    “结果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那帮作乱之人都被抓了起来,滕王赵宗旦也在其中,还有那管事秦飞也被抓到了;我还听说,包拯带兵在应天周围扫荡,将好几处山寨都荡子,朝廷给了个义士的称号和一丁点的抚恤钱,为了这个虚名丢了xìng命,当真好笑。”

    “行了。”朱世庸喝道,他的心情很复杂,应天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朝廷连个邸报都没下达,摆明是不想扩散出去,滕王这是谋反之罪,看架势皇上是不想让这个家丑外扬。

    滕王和京中官员交往甚多,但不知此事会否引起朝纲震动,但这事一个月之前便已发生,到现在也没见谁受了牵连,可见皇上的意思定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事万不能传播开来。

    “诸位,此事听过就算,大家莫要随意传播,以免引火上身,天顺,此事再也不要提及,若我听到你再谈及此事,仔细你的皮。”

    朱天顺嘀咕道:“又要我说好玩的事,现在又来斥责我,当真无趣。”

    朱世庸斥道:“要你说些有趣之事,偏偏捡此事来说,真是荒唐。”

    众人见朱天顺面子抹不下来,纷纷劝慰道:“衙内公子也是一片好意,说起来此事也算是一件大事,衙内公子也是说出来让大家长些见识罢了。”

    黄副会长很是后悔,没想到自己的一个提议竟然引起朱世庸的不满,弄得衙内公子下不来台,看来需要赶紧补救才是。

    “久闻应天书院中藏龙卧虎,诗文策论都是一绝,莫如朱公子给我等展示一番才学,也让我等开开眼界如何?”

    黄副会长的本意是让朱天顺长脸,他可没想到这个提议戳中了朱天顺的软肋,偏偏还有些不清不白之人跟着附和道:“对对,衙内公子在应天学府中自然是学有所成的,不妨小试牛刀,让我等也欣赏一番。”

    朱天顺恨不得拿着茶杯照着黄副会长的胖脸一顿乱砸,这不是要自己出丑么?自己哪里能写的出什么好诗来,这可要了亲命了。

    “不成……绝对不成,我可不能在此处班门弄斧,喝茶聊天不是挺好的么?做甚要写什么劳什子诗?”朱天顺双手乱摇,脸上竟然难得的出现了羞红之sè。

    朱世庸也知道儿子是个纨绔,但他自信朱天顺写首诗还是可以的,毕竟在这个人人都会写诗的时代,写诗就像是吃饭喝水那么的简单,写不出佳作起码也能写个合辙押韵出来,正好也借此机会知道儿子到底学了些什么。

    “黄世叔既然提议,你便作一首又当如何?难道这比登天还难?莫要推三阻四,快写一首出来让诸位前辈指点指点。”朱世庸道。

    朱天顺心中大骂,今rì也不知是哪位菩萨的香没烧到,居然这般的不顺,作诗,老子作你娘的大腿!

    朱天顺抓耳挠腮不知道如何下手,憋了半天一个字没说出口来,朱世庸当即便要发作,唐纪元jīng明的很,忙道:“府尊大人,衙内公子想必是因为没有命题不知写什么内容,老朽建议便以堂上情景为题,口占个四言绝句如何?”

    朱世庸点头道:“甚好,便以厅中情形为题,口占一绝。”

    朱天顺哭丧着脸绞尽肚肠,万众期待之中,终于开口念道:“今rì……好热闹。”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捂嘴偷乐,朱世庸脸sè铁青隐然有发作之象。

    吴通判咳嗽一声道:“不错,首句中平,朴实无华,虽为写实,但……但……后续定然博大,不错不错!”

    众人忙回过神来附和道:“正是,前朝李杜写诗不也是如此么?譬如‘床前明月光’这样的平淡之句,正是平淡中见真意,看来衙内公子返璞归真,深得其中趣味也。”

    朱天顺没想到自己这句大白话得到这么高的评价,顿时胆气立壮,转着眼珠子继续念道:“今rì好热闹,我家来客了……”

    众人眼珠子满地乱蹦,一个个像是频死之人要咽下最后一口气一般,张着大嘴傻愣愣的看着朱天顺。

    只听朱天顺继续念道:“屋外全是人,屋里也不少。”

    念罢之后,长舒一口气,等待大家的回应;朱世庸羞愧yù死,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今天这张老脸可被这败家子给丢尽了;可恨他还不知羞耻,满脸得意之sè,真是……真是恬不知耻。

    厅内静悄悄的没有声音,所有人都张嘴石化,处于半痴呆状态,总算是有人反应过来,伸手啪啪啪的鼓起掌来。

    朱世庸怒目而视,发现鼓掌的是押司史真湘,看来这位史押司是在羞辱自己了,心中计较着回头该如何收拾他。

    却听那史押司衷心赞叹道:“好诗好诗,韵脚jīng妙,用词平实,寥寥数语便将今rì情形囊括其中,特别是后两句,以屋内和屋外为对比,满目高朋满座犹在眼前,当真是好诗;不愧是应天书院出来的学子,拜服了。”

    众人回过神来,顿时轰天介一阵喝彩,有人大为赞叹,将诗句生拉硬扯到古代典故之上,有的更是要请朱天顺将此诗录下装裱收藏,一时间朱天顺如坠云里雾里,还以为自己当真写了一首绝世好诗,居然恬不知耻的问道:“这首诗当真如此好么?能配上曲子传唱么?”

    “能,当然能!”

    “太能了!”

    众人异口同声,当即便有人要将此诗推荐给庐州唱曲名角凤飞飞,并打赌发誓能传唱至大宋全境。

    朱世庸再也忍不住了,在庐州丢人倒也罢了,若是真的被这帮好事之徒谱了曲子,唱出去之后,那不是将脸丢到全大宋了。

    “天顺,你退下吧;从今rì起,你不准踏出书房半步。”朱世庸咬牙道。

    “为什么?他们不是都说我的诗jīng妙绝伦么?”

    “住口!滚回去。”朱世庸怒喝道。

    朱天顺一哆嗦,不敢再言语,赶紧溜出后门逃得无影无踪;朱世庸气的呼呼喘气,众人也噤若寒蝉,这回马屁拍的太过了,知府大人显然是不高兴了,定是将马屁当成是讽刺了。

    黄副会长再度郁闷了,本想让朱天顺露脸顺便拍拍知府大人马屁,没想到却是起了反作用,这位衙内做的那叫诗么?自己虽然不是读书人,但是也知道那不是什么诗,众人还狂吹狂拍,难怪知府大人面子上挂不住;唐纪元和刘副会长投shè来的责怪的目光,黄副会长赶紧用点心将嘴巴塞住,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一片尴尬的沉默中,屋外脚步声起,一名仆役快步前来,看见朱世庸面带怒容,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又转身往外走。

    朱世庸喝道:“鬼鬼祟祟作甚?”

    仆役硬着头皮躬身过去,附在朱世庸的耳边轻声说了两句。

    朱世庸一愣道:“他来干什么?我这里这么多贵客,可没空见他。”m

第五二零章 惊弓之鸟

    w郎少东家站在门口正自东张西望,进去通报的看门仆役出门拱手道:“郎少东家,知府大人正在会客,怕是不能见你了,择rì你再来拜访吧,请回吧。.)”

    郎永平忙道:“这位兄弟,在下知道府尊大人忙的很,但我确实有要事见他,还请再去代为通报一声。”

    那仆役翻着眼道:“谁都说有要事相见,咱们庐州十几万百姓个个都要见,府尊大人见得过来么?请回吧,改rì待知府大人空闲再来。”

    郎少东气的鼻子都歪了,他娘的,什么玩意儿!人说宰相门童七品官,这一个破知府的看门仆役,也拽的跟什么似的;郎永平恨不得一个巴掌扇过去,打他个鼻歪眼斜腿抽筋,只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还得说好话赔笑脸才行。

    “兄弟,我也想改rì再来,可是这事儿等不得啊;耽误了这事,府尊大人定会责怪我,也许都会怪罪到你头上。”郎少东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摸出一个钱袋往那仆役手中塞,挤着眼道:“通融通融,这点钱拿着打几角酒吃。”

    那仆役连声道:“这是作甚?这是作甚?我可不缺你这点钱打酒。”

    郎永平陪笑道:“自然不缺,只是个跑腿亲苦钱,大过年的,哪有空手使唤人的;烦请再帮我跑一趟,成不成就这一次。”

    那仆役四下看看,无声无息的将钱袋笼入袖中,嘴上道:“那我就再跑一趟,这回指定要挨骂了,不过看郎少东家定然有要事,骂便骂吧。”

    郎少东长鞠到地,连声说着感激的话,目送那仆役没入门中,转头过来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骂道:“看门狗一条,也来摆谱,cāo你娘的。”

    郎永平现在从内心里希望苏锦所说的事实了,这狗知府太可恶,连带他的狗腿子也不是东西,自己流年不利,年前年后连番受辱,若苏锦所言是真,能将这个狗官给拿办,游街的时候自己定然第一个将臭鸡蛋丢到他脸上,叫你他娘的拽!

    厅上的气氛已经热烈了起来,还是吴通判有本事,将话题扯到庐州的几大红牌歌女身上,顿时便引起在座的共鸣;朱世庸当然也不能老是板着脸,自己儿子出丑只能怪管教不严,这些人也都是好意巴结,岂能因此责怪别人。

    正说的热乎间,刚才通报的那仆役又进来了,朱世庸骂道:“不是说了不见他么?打发个人都打发不走?”

    那仆役赶紧道:“他说有要事禀报,还说此事十万火急,关系到大人您的什么事儿。”

    朱世庸一愣道:“关系到本官?”

    那仆役道:“他是这么说的,还说若是不及时禀报,生怕rì后大人怪罪于他。”

    朱世庸皱眉想了想道:“带他去书房。”说罢起身拱手对众人道:“各位先聊着,我去前面见个客人,稍后便来,失礼了。”

    众人纷纷拱手道:“府尊大人请便,莫要管我等,我等宾至如归,自在的很。”

    朱世庸呵呵一笑拱手出门,眼睛扫过商会三巨头,唐纪元立刻会意,带朱世庸出了厅门之后,拉着黄副会长和刘副会长谎称如厕,告罪跟着出来了。

    黄副会长正听大伙儿讨论谁家歌女身段最好、歌声最美,听得正带劲的时候被唐纪元拉出来,一肚子不愿意,嚷道:“如厕也要拉上我作甚?我可没有那想法。”

    唐纪元斥道:“还说,今rì你蠢得可以,凑趣也不该请衙内公子作诗,那样子像是能作诗的么?没来由的让朱知府不高兴,真是说话不过大脑。”

    黄副会长挠头道:“我哪里知道他读书读了这么长时间,连诗都不会作?当真失策。”

    唐纪元怒道:“那么大声,还怕没人听见怎么着?”

    黄副会长不情愿的闭上了嘴,刘副会长道:“唐翁拉我们出来是不是有事要说。”

    唐纪元道:“刚才朱知府用眼神示意我等跟出来,看来是有事要商量,没准是出了什么乱子。”

    刘副会长皱眉道:“会出什么乱子?”

    唐纪元摊手道:“老朽岂能知道,咱们往前去寻朱知府问问便知。”

    三人沿着石板路绕过屏风,刚要往大门口走,就见一名仆役匆匆走来,施礼道:“三位是商会唐会长刘会长黄会长么?”

    三人回礼道:“正是。”

    “府尊大人请三位书房叙话,请跟我来。”

    三人对视一眼,唐纪元对仆役笑道:“有劳带路。”

    三人跟着那仆役一路往左,过了两道门进了一个幽静的小院子,那仆役站在院子口伸手道:“小的不能进入,三位会长自行进去,东首第一间便是府尊大人的书房。”

    三人拱手道谢,迈步进了院子,直奔东首第一间房舍,就听里边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唐纪元高声道:“府尊大人,我等前来拜见。”

    朱世庸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三人掀帘进屋,一眼便看见郎少东家垂手站在下首,而朱世庸则是满脸怒容的来回踱步,显得极为慌张。

    郎永平拱手施礼道:“三位会长大人也来了,我还正打算去你们府上拜见。”

    唐纪元道:“你来作甚?”

    郎永平笑道:“有些事来禀报府尊大人罢了,也没什么大事,顺便给府尊大人拜个年。”

    唐纪元满腹狐疑的看向朱世庸,朱世庸停下脚步对郎永平道:“郎东家,你说的事本府已经知道了,不过都是些流言蜚语,当不得真,你出去后莫要乱传。”

    郎少东垂首道:“岂敢,小人也是怕真有什么事儿,这才急着来见府尊大人,若是无事,小的告退了。”

    朱世庸微笑道:“去吧,你对本府一片心本府会记住的。”

    郎永平谦卑的躬身行礼,刚要出门,忽然转身回来道:“府尊大人,若是用的上小人,但请吩咐便是,小人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朱世庸呵呵一笑点头道:“本府记下了。”

    郎永平诡异一笑,昂首出门,心里快意无比,看来苏锦所说的话全是真的,看朱世庸的慌张摸样,这狗官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府尊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他来作甚?”唐纪元急忙问道。

    朱世庸无声的指指凳子,当先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挥手命两名小婢退下,这才道:“三位,出大事了……”

    三人一惊,齐声道:“怎么了?”

    朱世庸低声道:“这郎少东家跑来求见我,跟我说他家管家前几rì和苏家的伴当吃酒,酒酣耳热之际听到那伴当说起八公山劫粮之事……”

    唐纪元惊道:“那和你我有甚关系?”

    朱世庸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们还记得我们安排送信去的陈老根么?”

    唐纪元讶异道:“怎么?他没死么?”

    朱世庸骂道:“这家伙当真命大,居然被土匪捉住还没被杀,郎少东家刚才就是来告诉我,说苏记的伴当醉酒之后透出口风,说是在八公山剿匪之时释放出了一名庐州衙役,自称叫做陈老根。”

    唐纪元等三人倒抽一口凉气,惊道:“那还了得?此人……此人可是最大的祸害啊。”

    朱世庸皱眉道:“本府岂有不知,初始我还抱着希望,陈老根应当不知道信的内容,只要那封信没落入他人之手,便高枕无忧;可是姓郎的说,苏锦抄出了一封什么信件,高兴的如获至宝,本府怀疑这就是那一封我们送出去的信……”

    三人头皮发麻,脸sè惨白,若是人和信都在苏锦手中,自己几人的命运便算是彻底了解了。

    “大人,既然信件和陈老根都在苏锦手中,为何他却不发动?难道以此来要挟我等不成?”还是小诸葛刘副会长脑子清醒,立刻发出了疑问。

    朱世庸叹道:“麻烦的是信和人都不在苏锦手中,郎永平说,钦差大臣欧阳修在寿州公干,苏锦将信和人都交给欧阳修了。”

    唐纪元道:“欧阳修?您不是说那欧阳修是朝廷派下来查出苏锦八公山矫诏一案的么?怎地跟苏锦搅到一起了?”

    朱世庸道:“本府如何得知?这欧阳修在朝中名声不佳,吕相和夏大人都和他没什么交情,但此人深得圣意眷顾,轻易也动不了他;这些倒也罢了,可恨的是此人的身份。”

    刘副会长道:“他是什么身份?”

    朱世庸道:“他是御史中丞,专门咬人的狗;御史台无事尚且生出三分事,何况这么重要的证据落入他的手中,真真急煞我也。”

    刘副会长沉思了一会,忽然问道:“府尊大人,这郎少东家如何知道此事与你有关?巴巴的跑来告诉你,我记得送信之事好像只有我们四人知晓,他是凭什么断定此事与府尊大人很重要的呢?”

    朱世庸摇头道:“他本不是来说信件的事情的,他只是听说抓了一名庐州送信的衙役,他以为州府失踪了一名衙役定然是急于寻找,所以他是来告知陈老根的下落的。”

    刘副会长道:“那为何又说到信件了呢?”

    朱世庸道:“这是我旁敲侧击问出来的,我问他是否知道那封信是送达之后衙役被抓,还是没送到便被抓了,我谎称那封公文很重要,耽误不得时间;他想了半天才说,好像是提到了什么信,还说是苏锦得了去,高兴的很。”

    刘副会长不死心的问道:“那苏记的贴身伴当为何要跟他的管家提及此事呢?”

    朱世庸咽了口吐沫道:“这我侧面问了,据说是郎家的管家跟苏记的伴当喝酒之时说话有些对苏锦不敬,讥笑苏锦混了个粮务专使却无品无级,惹人笑话;那苏记的伴当一急之下就说了此事,还说他家公子马上就要立大功,他们发现了有人通匪的铁证,一旦立下此功,朝廷定然给予高官厚赏云云,总之是被激将说出来的,不像是拿来试探我们。”

    刘副会长颓然叹了口气道:“这事儿怕是真的麻烦了,不管郎少东家是否有意来试探,有一点是肯定的,信件以及陈老根定然是落入苏锦或者是那欧阳修之手了,否则他们如何能知道有陈老根这个人和这封信?陈老根若是被土匪抓住便被杀死,苏锦即便后来攻陷山寨,也决计不会知道有个陈老根来送过信,只有人和信都在,才会有这样的消息流出来。”

    众人纷纷点头,此事败露已经是肯定的了,这个消息不啻于惊天霹雳,房中四人个个垂头丧气如丧考妣,可以想见,一场暴风骤雨即将到来,这场灾难足以毁了在座四人和他们所拥有的一切。m

第五二一章 黑云压城

    w两匹快马疾驰在官道上,马上之人挥鞭如雨,两匹马儿口中喷着热气全速狂奔。.)

    下午申时初,寿州城巍峨的城墙遥遥在望,筋疲力尽的两骑这才减慢速度,在离城五里外的水塘边,两人下马休息,给马儿饮水喂料,稍作休整。

    一名jīng壮大汉取下马背上的清水咕咚咕咚狂饮数口,递给另外一名身材瘦长的汉子,喘了几口粗气道:“小四哥,寿州城你来过么?”

    那瘦高汉子抿了几口水,塞好水囊挂上马鞍,笑道:“熟的很,我有个姨娘便是远嫁寿州,几年前我还在寿州做过营生。”

    那jīng壮汉子笑道:“难怪公子爷派你跟我一起来送信,咱们稍后进城我便跟着你走啦。”

    瘦高汉子道:“无妨,咱们从南门进城,进入城中大道之后便往西,官驿在西城校场左近,若是欧阳大人住在官驿,便肯定能找到他;除非他不住在官驿,那恐怕便要花些功夫打听了。”

    jīng壮汉子道:“那也没关系,欧阳大人带着七十多名随从护卫,这些人定然驻扎在军营之中,实在不行去军营查访到这些人,请他们通报便是。”

    瘦高汉子道:“正是,王朝兄弟,大东家这么急着派我们来寿州送信,而且要我们一刻不能耽误,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王朝笑道:“小四哥,你还真是机灵,虽然我也不知道除了什么事,但很显然出大事了,公子爷今rì上午神秘失踪,回来之后便立刻丢下满堂的客人不管,回书房写了此信,显然事情刻不容缓;这事儿不会小。”

    瘦高汉子杨小四道:“无论何事,咱们将事情尽快办妥才是正经,其他的有大东家在,听他安排便是。”

    王朝哈哈一笑道:“正该如此,咱们快些动身,rì头掉的很快,送完了信咱们还要往回赶,耽搁不得。”

    杨小四点点头,探身看了看马儿面前的jīng料,起身道:“马儿饿的狠了,一块豆饼都啃光了,咱们动身吧。”

    两人起身,整理好物品翻身上马,轻轻催动马匹往寿州南城门而去。

    ……

    庐州城中,暮sè中,数辆大车悄悄从苏宅出发左弯右绕前往北城,在一所宅院门口,大车停下了。

    车门开处,苏锦搀着王夫人下了车,缓步朝宅院中走去。

    宅院里亮着灯火,晏碧云站在门口万福相迎,王夫人停步问道:“儿啊,你硬是要为娘来着宅院中居住作甚?家里住的好好的作甚要搬家?”

    苏锦笑道:“娘亲,这也是我苏记的产业,是儿子专门为您准备的清净宅院,我看你这几天被家中来客弄得心烦意乱,所以特地想请您来这里清净几天;从现在到元宵节家里来客定然不断,连吵您十几天,这可如何是好,若是惹得你偏头痛发作,儿子可就罪过了。”

    王夫人道:“可是大过年的一家子分两处住这成何体统?”

    苏锦笑道:“晏小姐在这里陪您,里边有个很大的佛堂,家中婢女厨娘也都是原班之人,您不会不自在;我晚间也回来睡的;过了这个年您若想回去住也随便您,只是此时须得依我。”

    晏碧云上来扶着王夫人的左臂笑道:“是啊,伯母便容碧云尽几天孝心,老宅子里吵闹的很,别说是您,便是奴家也吃不消呢。”

    王夫人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们也莫要瞒我,定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娘老了,也没什么能帮上你们的,只能每rì求菩萨保佑我儿;但你需答应为娘,万事须得三思而为,若你有不测,娘也活不成了。”

    苏锦无语,只得频频点头安慰,一挥手,身后婢女伙计从大车中卸下物事纷纷搬了进去;一会功夫之后,宅院恢复平静。

    苏锦陪王夫人说了会话,见王夫人困意上来,便告辞出来来到院中;晏碧云和小娴儿提着灯笼披着大氅站在后进的门口静静等待;苏锦忙上前道:“天这么冷,你们两站在外边受冻作甚?”

    说罢伸手拉着两人冰冷的小手往晏碧云的房中走去,进了屋子苏锦将炭火加旺,小娴儿沏了热茶来放在小几上,三人围着火盆而坐,默不作声。

    晏碧云轻叹一声开口道:“没想到奴家置办的宅院倒还派上了用场。”

    苏锦道:“是啊,这地方确实够隐秘,左右不靠人家,滨肥水而居,是个好居处;院子怎地这般的大,倒像是个演武场一般。”

    晏碧云噗嗤笑道:“什么演武场啊,原本是个作坊,我是看这院子地皮大,很适合在此地另起一座高楼来,原打算开个分号的;这里原来也很喧闹繁华的,前边街口原本有一座青楼,现在那座青楼好像已经闲置了,所以倒显得清净的很;也正因如此,奴家便没有将之改为分号,市口不太好。”

    苏锦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次又要借你的光了,不然我还要瞒天过海将娘亲想办法避开城门的厢兵送出城去,这可就难了。”

    晏碧云叹息道:“苏锦,不是奴家多嘴,你行的这是一步险棋呢,你去说服郎少东家奴家倒没什么意见,正好郎少东家被朱知府惩戒,而商会众人又不为他撑腰,显然这个时机须得利用上;可是你要他将陈老根和信件的消息透露出去,这可是很危险的。”

    苏锦道:“我知道,当我准备实行这个计划的时候,我就已经预见到隐藏的危险了,但其实那正是我想要达到的目的。”

    晏碧云蹙眉道:“你的目的?”

    苏锦点头道:“正是,我其实对于朱世庸篡改粜粮记录之事并不感兴趣,不管怎样,朱世庸是将庐州粮务办的毫无纰漏的,即便是他混淆rì期,给予屯粮之商以期限之前的价格,但是毕竟粮务并未崩坏,这件事即便是查出来上报上去,对朱世庸来说并非致命打击;最多是小小责罚一番,甚至在京中有人帮着说话的情况下会功过相抵平安无事,那岂是我所能容忍的。”

    晏碧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朱世庸的致命之处便是故意派人送信泄露运粮机密的事了;可是你将这么重要的证据透露给朱世庸,你想过他该如何反应么?”

    苏锦道:“自然考虑过,最坏的结果便是他不信,若他打定主意什么都不做,静观其变的话,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而陈老根的口供因为没有那封信的佐证也将会被视为攀诬;别看欧阳修信誓旦旦,此人可不会蠢到没有十足的证据便对朱世庸开火;原本我以为他为我隐瞒放粮之事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怕得罪三司大人,二是我给他的筹码对他升官有利;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晏碧云道:“此话怎讲?”

    苏锦道:“其实朱世庸的案子和扬州府那些已经调任外地的和冯敬尧有勾结的名单对他都没吸引力;他唯一顾忌的便是三司大人;若非你当rì以死相逼,他感觉到问题的严重xìng,他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苏锦伸手握住晏碧云的手,轻轻揉捏,看着她道:“谢谢你,你确实救了我一命。”

    晏碧云见小娴儿在旁边,有些脸红,想抽出双手,但忽然又不想抽出来,任由苏锦握着,轻声道:“救你便是救奴家自己,还是那句话,你死了,奴家不能独活。”

    苏锦笑道:“我明白,但没有你那天的话,欧阳修不会轻易的便答应,我给他的筹码根本就不够,他之所以接受,只是锦上添花罢了;他想的很清楚,惹得三司大人动怒,他的前程也就完了,在吕夷简和三司大人之间,伴随着相位争夺的白热化,已经没有中间的道路可走,他想当墙头草亦绝无前途;无论是谁得了相位,他这个中间派的地位都很尴尬,所以他迫切期望找个靠山来依靠;他押宝到我的身上,便是因为他明白你我之间的关系,他保全了我,只要三司大人登上相位,他的好rì子也就来了;这才是他真正保全我的原因,其他的一切都是烟雾。”

    晏碧云细细思索了一番,轻声道:“你是担心他压根不会在朱世庸这件事上出全力?以免证据不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苏锦点头道:“这是肯定的,若有十足的证据他会立刻发动,但问题是他只有人证,而且陈老根实际上根本就没看过那封信,很容易便露出破绽来;他本该跟我一起来庐州搜集证据,可是我力邀之下他却选择去了寿州,说什么勘察王启年参奏我矫诏之事;看起来是在为我解困,实际上他只是想和稀泥,他知道我回到庐州跟朱世庸之间必有一番争斗,所以他选择了置身事外,我岂能让他如愿。”

    晏碧云微微点头,她不得不承认苏锦的分析在情在理,欧阳修坐看虎斗,苏锦落败跟他无干,晏殊也不会怪罪到他的头上;朱世庸若是露出破绽,他会立刻将陈老根推出来,压上最后一根稻草分一杯羹;若欧阳修真的是这么想的,那这个人便太过yīn险了。

    “朱世庸跟我已经势成水火,黑七等人被掉包,之后被灭口,秦大郎一案死了仵作等数人,定然都是他所为。且不论这些我们没有证据的罪行,便是对我个人而言,我父之仇,以及秦大郎一案对我的陷害,再到阻碍运粮之事,以至于粮食被抢都和他有直接的关系;若不是他从中作梗,我岂能在扬州城惹上一身的麻烦,现在我身上被套了数宗大罪,矫诏放军粮乃至杀人灭口,这些帐要是算起来都要拜朱世庸所赐,我岂能容他。”

    晏碧云见苏锦咬牙切齿脸上肌肉纠结,忙轻声安慰道:“莫要生气,莫要生气。”

    苏锦道:“也许有人会觉得我将自己做的错事也怪罪于朱世庸,但朱世庸乃是起因,就像一挂鞭炮,朱世庸点燃了第一个,后面的不得不连环爆炸,若无拖延运粮之事,便无我开仓放粮之举,若无土匪劫粮之事,便无矫诏招安之罪,这一切都是连环相扣,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我身上的这些罪责每一件都能置我于死地,所以我岂能对他仁慈。”

    晏碧云伸手轻抚苏锦的面孔,轻声道:“奴家明白,奴家明白的。”

    苏锦轻声道:“所以我要逼着朱世庸动手,逼着欧阳修行动,这就是我这次计划的jīng髓所在。”m

第五二二章 各有算计

    晏碧云明白苏锦的计划了,之所以苏锦要将陈老根和那封信的消息放出去,便是要朱世庸慌不择路。*\\阅读器:无广告、全文字、更新快\\* .

    人证物证都在被人手中捏着,朱世庸将会彻夜难眠,预感到末rì临头的他很可能会做出匪夷所思的行为,甚至会铤而走险,而苏锦放出的消息是说人证物证均在欧阳修手中,显然是祸水东移之计。

    若是计策得逞,本来是欧阳修袖手旁观,现在换成苏锦坐收渔翁之利了。

    “你的心思真是细密,奴家……奴家都不得不为你的计划所震惊。”

    晏碧云不知该是赞叹还是该担心,半年之后的苏锦已经跟半年之前的苏锦判若两人,晏碧云说不清是好还是坏,她会无条件的站在苏锦这一边,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唯一让晏碧云担心的是,苏锦照这样下去会不会走火入魔上了邪路。

    苏锦似乎没注意道晏碧云的语气,伸手拿了几块木炭添在火盆里,看着暗淡下去的火光重新变得炙热,轻声道:“身处这个世间,我真是心力憔悴,我本是个简单的人,却不得不在yīn谋和罪责之间周旋腾挪,实在是非我所愿,但愿这一切早些过去,我只盼能和你们一起过些简单快乐的rì子。”

    晏碧云心有所感,柔声道:“奴家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的如此复杂,但无论你作何决定,奴家都会支持你,跟在你身边,哪怕是地狱火海。”

    苏锦点头道:“我知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此事如果能按照我的计划完成之后,我回复差事之后便什么官也不当了,求的圣上准婚之后便一mén心思的做生意,将银庄开起来,做个团团大富翁再不涉足官场。”

    晏碧云眼睛一亮,旋即暗淡下来,道:“怕是没那么轻松,若有人再寻你麻烦,你又当如何?”

    苏锦语塞,自己当初想入仕,不就是受不了当官的欺压自己么?这种事永远在发生,难保以后便不会在发生在自己头上,到那时又该如何呢?

    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小娴儿见苏锦纠结的mō样,心疼的很,chā言道:“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想那些有些为时过早呢。”

    苏锦一拍脑袋道:“对,还是娴儿说的对,杞人忧天是愚蠢的,以后的事必有解决之道,先顾眼前,哪里管得了那么长远。”

    晏碧云噗嗤一笑,道:“你跟娴儿倒是蛮投机的。”

    小娴儿红了脸不敢开口,苏锦侧目看着小娴儿娇俏的面容,心头一热,想到除夕之夜自己把这长tuǐ美nvnòng得死去活来的情形,不由的tiǎn了tiǎn嘴chún。

    “你将伯母安排到这处宅院,是怕计划有纰漏是么?”晏碧云看惯了苏锦跟小娴儿之间的暧昧,倒也不以为意,重拾旧提。

    苏锦道:“这是以防万一,朱世庸得到消息之后定然会作两种分析,陈老根和那封信不在欧阳修的手中便在我的手中,一旦他认准人证物证均在我手,那我的麻烦就来了;我不能让母亲受到惊吓,所以提前将她安顿在你这里以免祸事一起,吓坏了她老人家。”

    晏碧云道:“那你呢?”

    苏锦道:“我也会小心应对,朱世庸不至于一下子便疯狂起来,他要做的便是试探或者是暗算,若以上手段都不行,他才会铤而走险。”

    晏碧云皱眉道:“这件事甚是有风险,若他认定在你手里,那将如何是好。”

    苏锦拍拍她的手道:“放心吧,说了是祸水东移之计,招你这么说岂非是引火烧身么?这只是假设,我只需设好防范以防万一便可,有大麻烦的恐怕是欧阳修了。”

    晏碧云静静的看着苏锦道:“你是否想借朱世庸之手除了欧阳修呢?毕竟他已经知道了你屯粮的秘密。”

    苏锦一惊道:“晏姐姐,你怎会如此揣度我?照你这么说,你也知道,娴儿柔娘浣娘王朝马汉他们都知道,那我岂非要杀了身边所有的人?”

    晏碧云忙道歉道:“对不住,是奴家想岔了,奴家向你道歉。”

    苏锦心头不悦,起身道:“夜了,我该回南城了,我母亲便烦请你多照顾,家丁护院要安排在左近巡逻,一旦有风吹草动便要立刻离开此地,切记切记。”

    晏碧云默然无语,起身相送,苏锦摆摆手昂首出了宅院,带着马汉没入夜sè之中。

    晏碧云悄立mén口,怔怔发呆,小娴儿拿了大氅给她披在肩上,拉着她回到屋内。

    晏碧云忽然问道:“娴儿,苏公子生气了么?”

    小娴儿叹道:“小姐,你说话怕是伤着他了。”

    晏碧云道:“我是怕他会走上邪路。”

    小娴儿道:“小姐的心思小婢明白,可是你看,苏公子何曾害过一条无辜之人的xìng命?他为了自保确实做了许多不应该的事,也杀了不少人,可是那些人哪个不该死?我那天曾听他跟王朝马汉几位大哥说话,他说‘对待恶人根本无需fù人之仁,中山之狼农夫救蛇的故事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就是因为可笑的仁恕之心,很多人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晏碧云点点头轻声问道:“他还说什么?”

    小娴儿道:“他还说对待恶人坚持两个原则:一是痛打落水狗,绝不可讲究可笑的君子之风;二是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他狠毒你比他更加的狠毒,这样才能震慑他们;越是凶恶之人其实便越是懦弱,剥去他们凶恶的外表,剩下的便是一摊软答答的走ròu,根本不用畏惧了。”

    晏碧云长叹一声道:“看来奴家对他的了解都没有你们深了,难怪他会生气……”

    小娴儿道:“小姐也不用担心,你这是为他好,爱之深责之切嘛。”

    晏碧云噗嗤一笑道:“娴儿最近长进的很,这种话都会说了,难怪你家公子爷那么喜欢你。”

    小娴儿跺脚道:“小姐尊重些,哪有跟下人说这些的。”

    晏碧云微笑不语,心道:那夜你们在我外间chuáng上颠鸳倒凤,当我睡着了么?我咬着被角听了一夜,害的我第二天头重脚轻,我再不奚落两句,心中如何平衡?

    想到那天晚上的情形,晏碧云双颊火热,那晚上听了一夜的异响,chūn心泛滥的连两条亵kù都湿透了,第二天只好偷偷的自己洗了,这个hún蛋害人不浅,好好的一个自己,被这小子腌臜的不chéng人样了,真是恨得人牙根痒痒。

    ……

    时间回溯到上午巳时末,朱世庸和商会三位会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书房中经受煎熬。

    大家都想不出好的办法来,本以为万无一失的妙计,到最后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要害的证据都握在他人手中,这可大大的不妙。

    这些都是能致人死命的证据,当初为了求得土匪信任,一切都按正式的公文样式写就,盖了知府大印不说,朱世庸还签了名字,这下倒好,全部成了死症了。

    关键是辩无可辩,别人只需问他一句:“运粮往扬州,你写信去宿州作甚?”只需这一句话便无可回答了;难道说自己忽然间得了失心疯,搞错了运粮的方向?这话说出去就是找chōu;更何况,运粮是禁卫马军的事儿,什么时候要你庐州知府来多管闲事了?

    朱世庸看着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三位会长,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跟苏锦之间的瓜葛全因这三人而起,否则自己怎会跟此人有了仇隙;即便是苏锦揍了自己的儿子,那也不过是件小事而已,正因自己顺应商会之意硬是将苏锦往bī死秦大郎的罪名上靠,这才让两者之间的仇隙升级,渐至如今势成水火之事。

    而事到如今,这三人又一筹莫展了,朱世庸恨不得大骂自己是头蠢驴,为什么便会跟这三个家伙搭上了干系,每年拿他们几万贯确实很爽,可是这代价便是人头落地,这是何其的不值。

    “你们倒是说句话,此事该当如何处理?”朱世庸强压怒气,冷冷的道。

    商会三人相互对视,最后唐纪元和黄会长的眼光落在在刘副会长的脸上,‘小诸葛’刘副会长或许有些对策。

    刘副会长耸耸眉头,无奈的道:“老朽确实有个计策,不过……这个计策甚是凶险,老朽怕不太合用。”

    朱世庸怒道:“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说与本府听听。”

第五二三章 一不做二不休

    w刘副会长起身朝朱世庸和唐、黄两位会长团团作了个揖,低沉着声音道:“府尊大人,两位会长,老朽非是卖关子,只是眼下情势极为险恶,一切皆在云雾之中,看的不清不楚;老朽怕说出一些话来,引得诸位不安。.)”

    朱世庸道:“你是担心这消息的来源的真假?”

    刘副会长道:“不得不担心,郎永平可不一定靠得住,他口中说出的话老朽十成只能信一成。”

    唐纪元不满的道:“老刘你何必如此,眼下大事迫在眉睫,你岂能因郎永平平rì与你交恶颇多便怀疑他;再者来说,这等事咱们能赌博么?难道我们拿身家xìng命来赌上一赌此事的真假?那岂非成了听天由命了。”

    朱世庸点头道:“唐会长所言甚是,这件事无论真假,我们都不能赌,赌输了便是输掉全部身家xìng命;况且刘老根和那封公文的消息即便是假,咱们也不能坐视不理,这消息一旦弥漫开来,弄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你我还是有大麻烦。”

    黄副会长晃着肥嘟嘟的腮肉附和道:“府尊大人说的极是,我看这消息假不了,我们做的如此隐秘,应该毫无风声才是,现在弄成这样,定然陈老根和公文确确实实落在那个什么欧阳修手里了;否则岂能传言的这般丝丝入扣?”

    刘会长叹道:“既然诸位都是这么认为,老朽也无话可说;况确实冒不得风险;然则老朽想问问府尊大人,这位欧阳修与你可有交情?能否为知府大人担当此事?”

    朱世庸摇头道:“欧阳修就是条疯狗,朝中人惟恐避之而不及,他的手中已经毁了数名朝廷大员,本府和他也素无交情,他怎肯为我担当此事。”

    刘会长道:“吕相会帮府尊大人么?”

    朱世庸再次摇头道:“小事他或可帮我,这等大难临头之际,吕相绝不会回护于我,官场之上的道理本府看的很清楚,大事或可化小,小事也可化无,但像这样掉脑袋的事,那是一个人也不会惹火上身的,此事想也不要想。”

    商会三人齐翻白眼,暗道:你混到今天也就混出这样的名堂,花钱舔沟子都舔不上,当真无能之极。

    刘会长又道:“这位欧阳修可喜好什么物事,也许可以用些手段拉拢一番……”

    朱世庸第三次摇头道:“此人不爱钱财不爱女sè,如何拉拢?”

    刘会长挠头了:“他难道什么都不爱好?”

    朱世庸道:“他最大的爱好便是捕风捉影拿人把柄弹劾官员,踩着他人的尸体往上爬。”

    刘会长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急喘了几口气平复心情,缓缓道:“那只能用最后一招了。”

    朱世庸和唐黄两人都期待的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一不做二不休……”刘副会长咬牙挤出几个字,声音也变得极为怪异:“既然证据对我等是灭顶之灾,咱们就毁了证据,无凭无据凭他是谁也不敢动府尊大人一根毫毛……”

    朱世庸等三人大吸一口冷气,骇然相顾。

    “老朽的建议是,无论是苏锦在放烟雾弹也好,还是那证据当真在欧阳修手中,咱们必须马上行动;这欧阳修并未回京,而是躲在寿州过年,这正是天赐良机,决不能错过;陈老根和那封信只要没有被押送到京城,便大有可为。”

    朱世庸抖着眉毛道:“你的意思是咱们派人去偷?”

    刘副会长道:“偷……偷不到就抢……抢不来就杀,毁了那封公文,杀了陈老根,他们拿什么来对付大人?”

    朱世庸一动不动,捻须皱眉苦思,屋内寂静无声,一只云雀以为屋里是四尊雕像,大着胆子飞到窗台上东张西望;朱世庸忽然一抬手,那云雀吓得哗啦一声直飞云霄,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计可为,而且……不得不为之。”朱世庸的声音比寒夜里的北风还要冷冽:“人证物证不需要抢回来,就地毁灭一了百了;相关人等一并诛杀,决不能留下任何消息;为防止苏锦小儿玩出花样,连他也不能放过,一并除去心头大患……”

    商会众人心头一阵紧缩,朱世庸这是真的要铤而走险了,听他口气,苏锦、郎少东也不能放过了,这些都是知情之人。

    “可是,办起来难度不小啊,庐州城中动手方便,寿州城中如何动手?上那去找人手?况得手之后,朝廷问下来如何应答?”唐纪元连珠炮般的抛出担心。

    朱世庸眯着眼道:“人手不成问题,贵jīng不贵多,只需有个三四十个强手猛然发动,攻其不备,定然奏效;人手只能你们去找,我虽能调动厢兵使用,但事后无法掩饰;至于朝廷问责下来,咱们只拿八公山之事搪塞便是,便说苏锦剿灭了八公山土匪,难免有土匪逃散,这回便是趁着年节时暗中前来寻仇,最多责我防卫不利而已,这等小责任吕相岂能不回护于我?”

    唐纪元击掌赞道:“好应对,朝廷定无话说;只是这人手一时半会凑不齐,要是黑七没死就好了。”

    朱世庸沉脸道:“离了那死匪难道还不办事不成?据我所知庐州城中的悍勇之徒可不少,亡命之徒只需厚利鼓动引诱,哪有不效死命的?”

    刘副会长眼睛一亮,忽道:“府尊大人,您还记得前年十月抓获的小股流匪么?那帮人现在何处?”

    朱世庸惊喜道:“对呀,那帮人正合适办此事,前年恰逢太后忌辰,皇上下达减罪赦令,这帮人本是要砍头的,逢赦之后尽数押解西山采石,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

    刘副会长道:“那帮人个个膀大腰圆悍勇无比,哪会那么容易死?只需许诺以zì yóu之身,再赏赐大批钱银,定然拼死效力,事后统统宰杀一了百了……”

    朱世庸张口呵呵而笑道:“不愧是小诸葛,此计大妙!事不宜迟咱们可要赶紧去办,这个年怕是过不安生了。”

    唐纪元道:“怕是有人过的比我们还不安生了。”

    众人嘿嘿哈哈大笑,惊起院中小雀飞起一片。

    ……

    庆历二年正月初四夜,寿州城还沉浸在节rì的气氛之中,西城的淮水客栈今rì刚刚放了鞭炮拜了财神开张迎客;年节期间,在外行人并不多,开门营业只是个样子。

    掌柜的也没打算会迎来客人,天一黑除了两名伙计和一名二掌柜在大堂值夜之外,其余人早早的便放了羊回家去了;二掌柜是个心善之人,见两名留下来的小伙计衣衫单薄冻得搓手跺脚,于是便叫他们掩了店门,弄了一个小小的羊肉锅子,倒了三碗酒,三人围坐小炉边喝酒吃火锅御寒。

    三人正吃的热火朝天面红耳赤之际,就听见客栈大门哐当一声被踢开,一阵冷风急灌进来,吹得红泥火锅下面的炭火一阵飞扬,三人猝不及防之下都被迷了眼睛。

    一名小伙计睁着迷离的泪眼赶紧起身查看,刚走两步,就见屋外呼啦啦涌进来二十多名大汉,个个如黑铁塔一般站在店堂内。

    小伙计忙道:“客官们这是要住店么?”

    一名大汉cāo着外地口音骂道:“龟儿子,大过年的见了老子们眼泪汪汪,格老子哭丧么?你家死了那个?”

    小伙计道:“客官怎地说话如此腌臜,这不是被炭灰迷了眼么?”

    那大汉瞪眼道:“龟儿子嘴巴还不饶人,看打么?”

    二掌柜忙赶上前来赔笑点头道:“诸位客官,小伙计不懂事,诸位赶紧进来,外边怪冷的,小乙还不去打热水来给各位客官擦把脸,傻不拉几的站在这里作甚?”

    那叫做小乙的小伙计赶紧答应,小跑着去后院端来热水毛巾伺候;二掌柜招呼这群大汉坐下,赔笑道:“诸位要住店?”

    一名头领摸样的人沉声道:“上些酒菜来吃,安排五间客房,我等吃喝之后歇歇脚三更便要赶路。”

    二掌柜为难的道:“只歇到三更么?那房钱可不好算。”

    那人一挥手,身边一人摸出一只钱袋丢在桌上道:“龟儿子倒jīng细,钱老子们会少你一文么?快去弄酒菜,慢一刻大耳光子扇你个龟儿子。”

    二掌柜吓得一哆嗦,伸手快速拿过钱袋,赶紧转身张罗酒菜m

第五二四章 亡命之徒

    w酒菜倒也无需现做,客栈之中都备有熟牛肉熟羊肉,每张桌子上个火锅加些牛羊肉和着汤水烧的滚开,再加上酱料之类便是一大盆现成的下酒菜。.)

    两名小伙计手脚倒也麻利,片刻时间便已经将火锅点了炭火,铜盆盛满牛羊肉煮了起来。

    这伙人像是饿死鬼投胎一般,汤水还没煮沸,已经有人开始夹着温热的肉片就着烈酒大吃大搅起来。

    那领头的大汉道:“肉可以多吃,酒需的少喝,误了大事,哥哥我可是不依的,到时候别怪当哥哥的不讲情面。”

    众人忙道:“兄长放心,定不会误事。”

    一名汉子轻声道:“哥哥,你说咱们完事之后,那知府会不会真的信守誓言放了咱们?剩下的一千贯可还没给咱们呢。”

    领头大汉挥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低喝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也乱说话,走漏了风声,你我兄弟的脑袋还能长在脖子上么?闭上你的鸟嘴,若是嫌酒肉塞不住嘴巴,便去外边喝西北风去。”

    那汉子捂着嘴巴委屈的道:“咱不是担心哥哥中了那知府老贼的jiān计么?叫我等做这等营生,万一事后灭口,咱们岂不是亏到姥姥家了。”

    领头汉子骂道:“早知你恁般胆小,便任由你在西山凿石头,也不带你出来了,你也不想想,他龟儿子知府敢对咱们耍花样?有钱的怕没钱的,当官的怕不要命的,咱们这条命一年前就该交待了,要是他敢不守信用,咱们会让他睡得安稳?”

    那汉子恍然大悟,挑指赞道:“哥哥好计较,兄弟我太蠢,这下咱就放心了。”

    领头汉子将酒坛往他面前一推道:“你这鼠胆,别人不能喝多,你定要多喝几杯,免得事到临头尿了裤子。”

    众大汉张口大笑,那汉子满脸通红,闷头灌了一碗酒,夹起一大块羊肉塞进口中大嚼。

    二掌柜窝在柜台边听得心惊肉跳,这伙人的做派看来不是善类,虽然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还是外府口音难以听懂,但是店中静雅,那一字字一句句还是如锥子一般钻入耳膜。

    二掌柜见识的南来北往的客人颇多,对各地的口音倒也能辨识个七八分,听这伙人鬼鬼祟祟的说的热闹,似乎要去干什么为害之事,顿时心如鹿撞,吓的口唇青白。

    二掌柜觉得不能置身事外,万一这伙人是歹人,夜里做了什么事出来,明rì官府追查,查到他们曾在淮水客栈落足,那自己和两个小伙计必脱不了干系,路指挥使王大人出了名的手段毒辣,即便最后能澄清,苦头也定然会吃到不少。

    想到此处,二掌柜轻声招呼两个小伙计来到柜台后的橱柜后面,低声道:“你们看这伙人什么来路?”

    小乙骂道:“我看不是好人,哪有大过年的在外边投店的,刚才我有两人摘了头巾,我看到他们的额头上都有刺字,怕是逃狱出来的罪犯。”

    二掌柜一惊道:“你看的仔细么?”

    小乙道:“那还有假?这等事我敢胡说么?”

    另一名小伙计也道:“是了,他们随身的包裹里裹得严严实实,但是从外表看,长条形状,像是兵刃呢。”

    二掌柜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抹着冷汗道:“这就是了,刚才他们话语中似乎是要做什么营生,我怕今晚要出事。”

    小乙惊道:“掌柜的,那咱们怎么办?”

    二掌柜想了想道:“小乙,你从后门出去报官,我和小甲尽量周旋,你腿脚麻利些,带了官兵来拿了这些人再说;不然万一出事,官府必追查到咱们这里,我们三个一个也脱不了干系。”

    小乙点头道:“很是,那我便去了,你们可要小心。”

    二掌柜挥手道:“快去。”

    小乙偷眼从橱柜后往外探头观瞧,那帮人正胡吃海喝忙的热乎;趁那帮人都不注意的当口,小乙猫着身子刺溜一声从柜台下矮身跨出两步,掀了帘子便钻进后进。

    一出了大堂,小乙撒丫子便往后院跑,后院的小门外是西二街,往东直通府衙,只消一刻钟的时间便能跑到。

    小乙快速穿过后进回廊,绕过客房边的巷道,往前紧跑几步,已经进了后院。

    天sè漆黑,后院坑洼不平的地面上的积水上结着薄薄一层冰,踩上去嘎吱作响,小乙慌里慌张一个不小心,‘哎吆’一声滑了一跤;身子摔出老远,等他昏头昏脑的爬起身,却发现自己正好在后院小门边。

    小乙心中大喜掏出钥匙伸手刚搭上锁扣,忽然感觉后脖子一凉,有人在身后打了个饱嗝,一股酒气冲的小乙差点晕去,紧接着一个声音在身后yīn测测的道:“龟儿子上哪去?”

    小乙骇然回头,猛见一柄亮闪闪的刀口正对着自己的鼻尖,一名黑塔般的身影带着一股威压将自己笼罩,小乙呀的一声大喊,转身捞起锁头便要开锁,忽觉身子一轻,已经双脚离地被那人拎在半空中,紧接着‘啪啪’两记耳光如两柄重锤敲在脸颊上,打得他几乎要晕厥。

    昏头昏脑中,自己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被那人拎着回到客栈大堂,身子一顿被顿在地上,两条腿几yù折断,疼的钻心。

    睁眼一看,小乙再次惊叫一声,眼前两具尸体横在身前,面孔身上已经被跺的稀烂,看打扮装束正是二掌柜和小甲。

    “叫唤甚么?再叫唤,格老子割了你卵蛋。”身后的大汉骂道。

    小乙赶紧住口,瘫在地上将头埋进臂弯不敢探头;大汉头领端着一碗酒走了过来,一手拉着小乙的头发将他的脸扬起来,将酒送到他的嘴边,笑道:“小兄弟,喝碗酒压压惊,死的是他们又不是你,你怕什么。”

    “好汉爷饶命!好汉爷饶命!”小乙匍匐在地磕头如捣蒜。

    “喝了这碗酒,再去拿些好酒好肉好生伺候我等,便饶你xìng命;年纪轻轻的干什么多管闲事,真是找死。”

    “是是是,好汉爷饶了小的一条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定会好好的伺候诸位好汉;后厨……后厨有一条抹油的腊獐腿,小的这便拿来切了给好汉爷们享用……”

    “龟儿子倒也见机的快,还不去拿么?这回可别跑喔,在抓回来那就砍了口鼻手脚卵蛋当人棍了。”

    小乙差点屎尿失禁,连声道:“不敢不敢,借小人十个……不不……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了。”

    众大汉哈哈大笑,纷纷喝骂道:“龟儿子个球样!”

    小乙浑身酸软,半走半爬的去后厨拿了獐腿,切了一片片放入火锅中炖熬,小心翼翼的伺候这这帮凶神恶煞,心里暗暗祷祝皇天后土王母娘娘观音菩萨如来佛祖保佑,许下千百个无法完成的许诺答应这些神佛只要保佑此番得以活命,便如何如何。

    这一顿吃喝直吃到两更多,这伙人吃了七八斤牛肉,五六斤羊肉,一个七八斤的獐子腿,十多坛烧酒,外加两大锅米饭,方才个个满意的打着饱嗝。

    小乙尽心尽力伺候的周周到到,伺候自己的亲娘也没这么用心过。

    领头的大汉咕咚咕咚喝下最后一碗酒,将酒碗一丢,拍拍小乙的肩膀道:“小兄弟伺候的不错,很是识趣。”

    小乙哭丧着脸道:“谢好汉爷夸奖!伺候好汉爷们不周,但求饶小的一命。”

    那领头大汉笑道:“饶,自然要饶的,我们这便上路了,你打算怎么办?”

    小乙道:“小的这就回家,捂着被子睡一觉,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告诉。”

    领头大汉呵呵笑道:“很好,那你上路吧。”

    小乙大喜过望,躬身作揖,领头大汉挥手笑道:“去吧。”

    小乙心头狂喜,转过身子,尽量告诫自己不要表现的欣喜若狂,慢慢的拔开门闩,下一刻只需一开门便可以出了客栈大门逃出生天。

    “噗嗤”一声,小乙后心仿佛被蚊子咬了一口,紧接着剧痛在胸腹之间传来,他骇然低头,只见一个刀尖从自己的胸腹之处透了出来,刀尖上还滴着殷红的鲜血。

    小乙发出一声嘶叫,强自扭动身子转头,对着眼前一片张着大嘴哈哈大笑的模糊面孔,艰难的骂出一句:“你们……这帮……恶贼!”

    捅刀子的大汉飞起一脚将小乙的尸身踹出刀尖,鲜血宛如礼花喷溅,糊了那人一头一脸。

    那大汉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抹,骂道:“小狗的血还真多。”

    领头大汉骂道:“五狗儿,你的手艺当真是生疏了,这都能喷一身的血,真替你丢人。”

    五狗儿羞愧yù死,冲上去对着小乙的尸身连砍两刀,啐了几口唾沫;领头大汉骂道:“还不去拿水洗了你那猪脑袋,这样出去,被人撞见岂非告诉别人你杀了人么?”

    五狗儿梗着脖子拿茶壶中的热水洗去脸上的血迹,领头大汉不再理他,沉声喝道:“兄弟们,吃饱了喝足了,咱们也别歇了,三更将至,也能动手了;都jīng神着点,干完这票事,咱们领了那两千贯赏钱跟庐州城中的二虎兄弟一会合便可以远走高飞了;今后海阔天空便任由咱们兄弟驰骋纵横,咱们的好rì子又回来了。”

    众大汉群情激动,个个跟打了鸡血一般,摩拳擦掌,跃跃yù试。

    “检查身上的家伙什,目标寿州官驿,出发。”领头大汉一声低喝,众人吹熄客栈灯盏,跃出客栈,辨明方向,顷刻消失在茫茫夜sè之中。m

第五二五章 西贝货

    w欧阳修独坐官驿书房,手捧一卷书册看的津津有味;但其实他连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他的耳朵敏锐的听着外边的动静,他的脑子里也一刻不停的思虑着和书本无关的一件事情。.)

    两天了,自从大年初一晚上,苏锦忽然派人神神秘秘的送来一封密信开始,这三天里他便没有好好的休息过;那封信是一封jǐng告信,大致的内容便是说庐州朱世庸已经得知陈老根在自己手上,所以极有可能铤而走险前来抢夺。

    欧阳修极为恼火,因为苏锦居然恬不知耻的在信上承认,这消息是他透露出去的,目的便是要朱世庸铤而走险路出马脚。

    恼火归恼火,欧阳修还是不得不承认苏锦这个混蛋的计策很有效;自己手里虽捏着陈老根,但其实仅凭此人便要定朱世庸的罪还是不太可能;虽然欧阳修很有信心能弄倒朱世庸,但他也明白在证据欠缺的情况下贸然行动无异于自掘坟墓,所以他也并没有打算立刻便动手。

    可是苏锦却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欧阳修根本就没打算去庐州再和苏锦见一面,要去的话早就去了,何必转个弯子来寿州再去?实际上他甚至有点小小的算盘,没准攥着陈老根这个把柄还能让朱世庸乖乖的听自己话,做一条听话的狗呢。

    这个苏锦小心肠实在是够歹毒,很显然这是祸水东移之计,就是要让朱世庸跟自己正面的冲突,从而让自己的不得不立刻便介入对朱世庸的调查。

    欧阳修无可奈何,他很想立刻便拍拍屁股赶回京城去,但是他不能这么做,不仅是自己的差事还没办完,更因为他看到危险之中潜藏着极大的机会;朱世庸一旦派人前来抢夺毁灭证据,在自己的jīng心准备之下,只需拿住来人取得口供,朱世庸便完了;yù盖弥彰之举便暴露了朱世庸的命门,他死定了。

    考虑再三之后,欧阳修决定接受这个计划,虽然是被迫的,但只要布置得当,应对何时,未尝不是毕启功于一役的机会;而且欧阳修也佩服苏锦的胆识,因为苏锦制定了一个荒谬而大胆的计划,他自己也并未龟缩进安全之所,而是选择了更为凶险的一个角sè。

    三更更漏敲过,外边毫无动静,唯有夜风呼啸扫过庭院中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尖锐的呼啸声;难道今夜又是一个难熬的空守之夜么?

    欧阳修放下书本,拿起烛台上的小剪刀轻轻剪了剪烛花,烛火跳跃着变得更加的明亮,就在昏暗和光亮交叉的一瞬间,欧阳修敏锐的觉察到了危险,窗前有个黑影猛地一闪,悠忽不见。

    欧阳修自信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年纪,他也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他的心脏不争气的咚咚咚跳跃起来,仿佛要蹦出胸腔之外。

    欧阳修伸手拿起书本,正襟危坐看上去毫无察觉;就在此时,面对书案的两扇窗户‘哗啦’一声同时发出爆响,窗棱上的木条和窗纸在大力击打之下飞迸四散,两条黑影矫健如龙窜了进来,紧接着数十条黑影鱼贯而入,在地上漂亮的打了个滚儿便挺身而立。

    顷刻间书案对面站了一排手握钢刀的黑衣蒙面客;烛火跳跃之下,数十柄钢刀闪着让人发冷的寒光,晃的人头晕眼花。

    欧阳修面sè煞白,赫然站起,颤声喝道:“什么人?胆敢夜闯官驿,不要命了么?”

    “龟儿子,你便是欧阳修么?”一名蒙面客嘿然笑道。

    “正是本官,你们是什么人?意yù为何?”

    “格老子的,咱们只想来找你个龟儿子借些东西,只要老老实实的给了我们,便饶了你xìng命;否则,你个狗官的头怕是保不住了。”

    “大胆,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这可是淮南路治所寿州城,数千厢兵拱卫之下,你们胆敢公然入官驿威胁朝廷命官,你等可知是何罪?”

    那蒙面客朝左右林立的蒙面大汉们挤挤眼,呵呵笑道:“龟儿子官威不小,看来要给他点颜sè看看了。”

    左右众大汉嘻嘻哈哈的怪笑起来,手中刀光闪动,映得屋里光线乱闪。

    “你千军万马守卫又如何?格老子的还不是轻易便进了你这官驿,你一定奇怪怎地没有喊杀之声老子们便出现在你面前,那是因为,你的十几名守卫已经统统见阎王了,手段还算过的去么?”

    欧阳修大惊失sè,脸上很明显的出现惶恐之sè,官威荡然无存,颤声喝道:“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最后跟你废话一句,给我们所要的东西,然后你当你的官,我走我们的路,绝不害你xìng命;反之,你便去见阎王。”

    “你们……要……什么?本官给你们便是,莫害我xìng命。”

    “我们只要一封公文和一个人,人叫陈老根,公文便是庐州知府朱世庸要陈老根送往宿州的那一封,莫要告诉老子你不知道是哪一封,跟咱们兄弟耍花枪的人通常都死的很惨,你还是老实点。”

    欧阳修忙道:“只要不害我xìng命,东西你们拿走。”

    另一名大汉道:“钱我们也要,当官的搜刮的钱财一定不少,统统拿出来。”

    领头蒙面客皱眉看了那大汉一眼,颇为不悦。

    “给,都给,全给……”欧阳修抖着手在桌案上翻找,终于翻到一封公文道:“便是这一封,拿去便是。”

    一名大汉跨前一步劈手夺过,抽出公文扫了一眼,朝领头大汉点了点头。

    “陈老根呢?”

    “关在后面的驿站客房中,诸位好汉随我前去便是。”

    “莫耍花样,老三老七,用刀驾着他的脖子,稍有异动便直接砍了他。”领头蒙面客冷冷的喝道。

    两名蒙面大汉应声上前,一左一右将钢刀搭在欧阳修的后脖上,推着他带路。

    欧阳修胆战心惊的转身出门,门口横七竖八躺着三四具尸体,那是值夜的亲卫的尸体,蒙面大汉们拿着刀左右jǐng戒,押着欧阳修绕过书房往后走,穿过一条小径便是客房了,只是里边黑漆漆一团,似乎刚才的响动并没惊动客房中的人。

    领头大汉一努嘴,欧阳修忙上前扣了扣屋门,里边传来一个人惊恐的声音道:“是……谁?”

    欧阳修道:“陈老根,是本官。”

    那声音颤声道:“原来是欧阳大人,适才好像有什么声响,大人听到了么?”

    欧阳修道:“无妨,那是兵士们碰翻了桌案……”

    “如此便好,大人可有事么?”

    欧阳修道:“我同你有话要讲,你且开门。”

    里边悉悉索索的一阵穿衣下床之声,紧接着门闩抽动,屋门洞开;黑衣蒙面首领一挥手,五六名黑衣人猛冲进去,只听屋内惨叫之声四起,扑通扑通巳时尸体到底之声,夹杂着一人尖锐的嘶喊:“大哥……有埋伏!……啊!”

    领头的蒙面大汉大惊,喝道:“控制住狗官,别让他跑了。”

    就见那‘欧阳修’猛地一矮身脱离脖子上的两柄钢刀,同时双手探入靴筒之中,片刻间手中便多了两柄明晃晃的匕首,反手疾刺,身后的的老三和老七两人顿时胸腹洞穿,惨叫着仆倒在地。

    那欧阳修连窜数步哈哈大笑着脱下外边的官袍,伸手在下颌上猛拽,顿时将一大把胡子揪下,露出颌下光滑的皮肤来,哈哈大笑道:“欧阳大人,我扮你扮得像么?”

    脚步杂沓之声四起,院子内外忽然涌出无数兵士,屋顶上也齐刷刷的站起数十名黑影,手中弯弓搭箭对准院子中的蒙面人。

    火光下,一名中年官员漫步走出,笑道:“苏专使,你扮我一点也不像,本官哪有你这般的猥琐胆小。”

    苏锦哈哈大笑,边凝神戒备,边退回兵士之中道:“你本就是这副摸样,我可没有故意歪曲你的形象。”

    欧阳修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道:“随你怎么说,本官可没空跟你斗嘴,这帮强徒还要对付呢。”m

第五二六章 刀光剑影

    w(感谢订阅本书给我动力的书友们,特别感谢1那个谁呀1、脚踏八王子两位书友的月票!)

    院中的十几名蒙面大汉一阵sāo动,但马上便平静下来,手持钢刀背靠背形成一个防守的圆形阵型,凝神戒备,显得训练有素。.)

    “大哥,怎么办?”有人低声的问道。

    蒙面首领眼光凌厉,骂道:“格老子中了圈套了,今rì凶多吉少,听我号令,一起往屋里冲,将里边的陈老根等人拿了当人质;否则定难脱身。”

    众人纷纷点头,阵型缓缓往屋子方向移动,欧阳修一挥手,士兵们持着刀枪缓缓逼近,将蒙面人的阵型慢慢压缩。

    猛然间,领头的蒙面首领发出一声呐喊:“杀!”

    士兵们吓了一跳,却见蒙面大汉并没有朝自己扑来,反而大吼着转身猛扑身后的屋门和窗户,连人带刀往窗户和门上猛撞。

    他们本以为就像在书房里那样,只一撞便可撞破窗棱突进屋内,然而咚咚咚数声响过,这些人就像皮球撞上铁板一般纷纷被弹了回来,撞得头晕眼花满眼冒金星。

    屋门和窗户显然是从里边钉满了格档加固了,根本撞不破;蒙面首领一声大喝:“闪开!”伸手抢过一柄钢刀双手倒转刀柄凶狠的朝窗棱上猛砸,咔咔数声响过,窗棂果然被这个悍勇的家伙砸出两个大洞。

    两名大汉大喜,纵身跃起往上直撞,就听扑扑两声,两柄长枪毒蛇般从破洞中探出,将两名大汉扎了个透心凉。

    众蒙面人看着破口袋一般摔落地上抽搐的两具尸体胆战心惊,再无人敢往上冲了。

    苏锦哈哈大笑道:“投降吧,别白费力气了,就算你们能进的去又如何?我们只需一把火烧了这屋子,还不把你们这帮龟儿子烧成烤乌龟么?”

    蒙面大汉首领大喝道:“拼了!”

    举刀转身往官兵队伍里冲去,众蒙面人紧随其后,嗷嗷呐喊,朝官兵猛冲过去。

    欧阳修高喝一声道:“放箭!”

    屋顶上的几十名弓箭手早已搭箭准备,号令一下,顿时咻咻之声大作,居高临下的箭支威力强劲,瞬间shè杀五六名蒙面人;但每人只能shè出一轮的箭支便无法再shè了,因为蒙面人已经和官兵交上了手,再shè箭便要误伤自己人了。

    这群蒙面人个个手头上硬朗,一交手便有数名官兵被砍翻在地,眼一眨又倒下几个,顿时哀嚎惨叫之声大作,官兵们吓得要命,纷纷往后退却,竟然让他们势如破竹的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欧阳修跺脚大骂道:“顶上,顶上,退却者军法从事。”

    士兵们鼓噪着发起一轮冲锋,却瞬间又被斩杀数名,大部分士兵已经不敢再上,只能挥舞着刀枪在后面大声叫喊,却不敢真正上前。

    欧阳修心急如焚,若是被冲出这条巷道,那就麻烦了,极有可能被他们逃脱;一百多人拿个二十来人的匪徒居然拿不下,传出去简直是笑话;更重要的是,拿不下人来,便无从问出口供,便无从得知是谁指使这帮人前来了。

    “苏专使,怎么办?”事到临头,欧阳修只能问苏锦了,毕竟此人曾率兵剿灭过土匪,论战斗的经验比自己还要强一些。

    苏锦喝道:“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上去堵住巷子口,决不能让他们冲到前院。”

    王朝等人本来站在苏锦和欧阳修附近充当护卫,早就已经红了眼睛跃跃yù试,闻言抄起朴刀旋风般的往前冲去,在众蒙面人要冲出巷道的前一刻堪堪抵住他们的前冲之势,将他们堵在巷道之中。

    四人宛如铜墙铁壁将去路堵得严严实实,刀砍脚踢之下,两名蒙面人应声而倒,缓过劲来的官兵们手执长枪躲在四个人形成的肉盾后面乱刺乱捅,顷刻间再次捅倒数人。

    二十多名蒙面人死伤过半,只剩下七八个人了,领头蒙面大汉挥刀架住张龙的当头一刀,震得手臂酸麻不已,百忙中又扭动身体躲开张龙腋下捅过来的一杆大枪,顿时手忙脚乱。

    “往回冲,巷子狭窄的紧,回到院子里上房分头突围,逃得一个是一个。”领头蒙面大汉大声喝道。

    众蒙面人闻言转身往后便跑,苏锦高叫道:“放箭。”

    跑了一半的蒙面人被兜头一瓢箭雨浇了下来,七八个身上个个中箭,两名伤在要害,仆倒在地一动不动。

    直到此时,他们明白今rì是逃不脱了,前有四座门神当道,后有箭雨阻击,前也是死后也是死,反抗已经毫无意义。

    “放下兵刃,束手就擒,再反抗当即诛杀。”欧阳修来劲了,威严的喝道。

    领头的蒙面大汉长叹一声垂下手中的刀子,仓琅琅钢刀落地之声连作,五名还能站着的蒙面大汉纷纷抛下钢刀不再反抗。

    “绑了!”欧阳修道:“清点伤亡,让郎中给伤者医治。”

    战况很快统计报上,二十一名蒙面匪徒,死了十二个,轻伤六名,重伤三名;欧阳修的亲卫连同前院jǐng戒的七八名士兵和官驿中毒的杂役小吏一共死了二十八人,伤了十九人。

    欧阳修大为恼火,抓个二十多人的土匪都死伤如此惨重,这还是在苏锦设计将其围困起来的情况之下;若是苏锦事前没有预jǐng和安排,自己和手下这近百名亲卫怕是全部都要玩完,想想都教人脊梁后冒冷汗。

    苏锦上前拱手道:“中丞大人,教你受惊了,这帮人如此悍勇倒是始料未及之事。”

    欧阳修怒道:“这笔账统统要算到某人身上,苏专使,你我也别歇着了,连夜审讯这几人,拿了口供再说。”

    苏锦道:“遵大人之命,但还有一事须得赶紧去办。”

    欧阳修道:“你说的本官明白,本官已经联络好京城下派淮南路封路禁粮的禁军十三都共一千三百人,只要拿了口供便即刻上路开赴庐州。”

    苏锦道:“那下官便放心了,我庐州的家估计已经是一片狼藉了,若是不能尽快赶到庐州,家中家眷恐有危险。”

    欧阳修道:“这里失手的消息没那么快到庐州,当无大碍,你莫要着急,谅那朱世庸不至于公然对你家眷不利,咱们快速行动便是。”

    苏锦摇摇头道:“那也不尽然,我可不能冒这个险。”想了想转身对王朝马汉等人道:“你们四个连夜往回赶,天明时分一定要到达庐州,南门宅院不用去了,只去新宅子处保护老夫人和晏小姐,若有状况发生,拼死也要熬到我们到达。”

    王朝马汉等齐声答应,不敢耽搁,立刻跨马离去;欧阳修见苏锦的样子,知道他很不放心,于是道:“事不宜迟,审讯之后咱们即刻前往庐州,断不能出了岔子。”

    苏锦喝道:“将五名匪徒押送书房。”

    一名亲卫道:“大人,这几人身上都带着箭伤,怕是要医治。”

    苏锦怒道:“医治个屁,谁招供了给谁医治,不招的便流血痛死他***,再多嘴连你一块给捆了。”

    那亲卫吐吐舌头不敢出声了。

    ……

    五名匪徒捆的跟粽子一般被拉到书房中,欧阳修逐一询问,但这五人铁了心的不说话,个个站在哪里跟泥塑木雕一般;欧阳修连吓带哄,皮鞭子抽断了四五根,那帮人眼角都不带瞟他一眼的。

    苏锦看着着急,这般问法何时是个头?于是低声对欧阳修道:“大人您出去准备准备,这几个人交给我审讯如何?”

    欧阳修翻翻白眼心道:我都问不出来,你就能行?

    恰在此时,亲卫跑步进来禀报说路指挥使王启年带着兵马前来查看出了什么事。

    欧阳修知道苏锦不便和王启年见面,于是只能自己出去应付王启年,见了王启年欧阳修一阵呵斥,说寿州治下竟然有匪徒夜袭官驿,差点送了自家xìng命,看着往外鱼贯抬出的尸体,王启年吓得胆颤心惊,连声告罪;还好钦差大人无恙,否则自家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王启年赶紧吩咐四城宵禁满城搜捕匪徒余孽,暗自狐疑此事出的蹊跷,又不敢细问,灰溜溜的去了。

    欧阳修回到书房之中,却见五份口供已经整整齐齐的摆在案头,苏锦正忙着往墨迹上吹气晾干。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焦臭味,再看旁边的五个匪徒,一个个委顿在地,不chéng rén形,除了眼珠子能动之外,其他的地方怕是一处也动不了了。

    欧阳修看了看口供,供述的大同小异,均言受朱世庸指使前来夺取通匪证据,并意图谋害钦差欧阳中丞,下边按着血红的手印。

    欧阳修赞道:“苏专使好本事,这一会功夫便已拿到口供,本官甘拜下风,不知是用何种手断问询得出的?”

    苏锦呵呵笑道:“也没什么,他们不都是英雄好汉么?皮鞭子打断了都不怕,那我就给他来软的。”

    “如何来软的?”欧阳修依旧不解。

    苏锦笑而不答,拿着供状道:“大人,咱们该出发了,此事以后再说也罢。”

    欧阳修急忙号令亲卫整理兵马行装,又派人通知城外聚集起来的十三都禁军拔营,喧喧闹闹直到四更将末,这才浩浩荡荡的动身出城。

    在路上,欧阳修实在憋不住,叫来书房中侍立陪审的士兵偷偷问他苏专使用了什么手段。

    那士兵结结巴巴的道:“苏专使用刀子将那几个匪徒的全身上下划了十几道口子,命小的去拿了盐巴、大蒜、猪油捣碎了往刀口里塞,那些匪徒痛的不行,但还是不招;于是苏专使便命小的们拿了蜡烛扒了那几人的裤子说要烤红薯。”

    “烤什么红薯?”欧阳修皱眉道。

    那士兵往胯下一指低声道:“就是……就是……烧他娘的……卵蛋。”

    “靠!”欧阳修差点没一头栽到地下,这小子也太歹毒了,难怪刚才自己在书房闻到一股焦臭味,看来是……鸟毛烧起来的胡臭味。

    “然后,这几个家伙便全部招了。”那兵士补充道。

    欧阳修喘了口气,心道:“那还有不招的么?哎,这个苏专使,这是个酷吏啊,也不知此人若掌权之后,有多少人要遭殃。”m

第五二七章 月黑风高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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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庐州城中正如苏锦所料已经很不安宁,傍晚时分,在朱世庸的授意下,西山匪帮的另一队亡命之徒由匪首钱二虎的带领下悄悄潜入西街一所宅院附近。.)

    初更时分,一辆大车缓缓驶近宅院门口,郎少东满脸酒气的下了车,在两名伙计的搀扶下正要进宅子;就听脚步声杂沓而至,郎少东醉眼朦胧的循声而望,只见十余名蒙面汉子提着钢刀从屋角巷尾飞奔而至。

    郎少东酒醒了大半,连声大叫:“快开门进去,有歹人。”

    两名小伙计抡起锤头猛砸大门,高叫道:“马管家,马管家,快开门!”

    马管家那rì被郎少东呵斥了一顿,这几天气不太顺,中午灌了几碗黄汤,正自拥被高卧,被砸门之声吵醒,一面慢腾腾的起床一面怒骂道:“都他娘的死绝了么?开个门还要老子亲自去,小秃子!小秃子!去开门。”

    连叫数声也没见前院小伙计小秃子出声,心里估摸着这家伙一定是又趁着少东家没在家偷着出去耍钱了。

    外边敲门声更响,那已经不是在敲门了,而是在擂门了,马管家到底心里害怕责罚,郎少东家发起火来打人那叫一个凶狠,大过年的挨骂不要紧,挨打可受不住,于是他快速穿戴好衣帽急匆匆往前院走,奇怪的是,只走到一半,敲门声忽然停了。

    马管家高声道:“来了,来了,少东家莫急,前院的人都不在,小的刚才在后院没听见。”

    外边鸦雀无声,仿佛并没有人在门外;马管家甩甩脑袋,还当自己出现了幻觉,许是太过害怕少东家,做梦梦见少东家砸门而已。

    不过他还是快步来到门后,揭开小门木板朝外张望,门外空无一人,但一辆大车却停在门口,正是少东家出门坐的大车,可是少东家和跟随的小伙计却一个没见到。

    马管家狐疑的拔开门闩伸手一拉,门开处,呼啦啦猛然倒进来一条血糊糊的大腿,直接砸在马管家的脚面子上,吓得他惊叫出声,转身就要跑。

    跑了两步见没什么动静,忙小心翼翼的转身瞪着眼睛仔细看,只见郎少东家头下脚上倒栽在地上,一条大腿搭在门槛上,兀自颤动;一股鲜血像个小喷泉一般顺着脖颈子往外滋滋乱冒。

    马管家捂住嘴巴朝门廊边再看,只见门廊两边一边一个靠着门边歪坐在地上的还有两具尸体,正是跟随少东家出门的两个小伙计,两人的脖子侧面都有一道巨大的触目惊心的伤口,两人的头沿着伤口歪到一边,似乎马上就要从肩膀上滚落。/

    马管家头皮发麻,呆了半天猛然间发出一声鬼哭狼嚎的大叫:“俺滴娘!可了不得了,出人命了!”

    ……

    庐州东城苏家宅院,门口的大红灯笼随风摇摇晃晃,宅子里却是黑乎乎的一片。

    宅院外十余条黑影迅速的从暗影中潜出,慢慢蹩进苏家前院墙根处,看着一丈多高的宅院高墙,一个黑影做了个手势双手一拍自己的肩膀,众黑影频频点头,迅速的三人一组一个个踩着肩膀搭上人梯;片刻之后,十余条黑影已经上了墙头。

    领头的钱二虎伏在墙头朝宅子里张望,里边一片漆黑,并无一处灯火,想必是尽数熟睡了;钱二虎做个手势,涌身轻飘飘的跳下墙头落在院中的花坛上,其余众人鱼贯而下,蹑手蹑脚的往正厅摸去。

    正厅的门虚掩着,钱二虎等人畅通无阻的近了二进,穿过回廊和天井便是后宅居所了,越是接近后宅,钱二虎越觉得不对劲,整座宅子鸦雀无声,连个打呼噜的声音都没有。

    “那小子住什么地方?”钱二虎轻声询问。

    “说是后宅东首的小院便是那个叫苏锦的住所,咱们也别绕弯子了,直接去拿了那苏锦算了,逼他交出物事,再一刀剁了。”一人凑近钱二虎的耳边道。

    钱二虎点点头道:“也好,大家小心些,总感觉有些邪门。”

    众人无声点头,钱二虎一马当先借着花树掩映回廊照壁的死角很快便来到苏锦居住的小院里,伏在阶下抬头细细倾听,除了夜风呼呼,一切都是死寂。

    钱二虎低骂道:“***,怕是不在家。”

    身边人道:“管他在家不在家,冲进去再说;不在家咱们就在这候着他。”

    钱二虎点头道:“上。”

    众人一跃起身,迅速上了台阶,那正屋大门虚掩着,根本没上拴,钱二虎管不了那么多了,伸手一推两扇大门,口中喝道:“都不要动,动一动,要你的命!”

    寂静中,就听见门头上‘喀拉’一声响,紧接着头上风声作响,钱二虎大喝道:“不好,有埋伏。”

    亏他反应迅速,纵身便往外跳,但却是迟了一步,只听见哗啦啦一阵水声,门头上一大盆凉水兜头浇下,顿时将钱二虎和当先冲进去的五六个人淋了个满头满脸。

    寒风夜冰冷刺骨的水流从脖颈子往下灌,顷刻间便浑身冰冷,跳出门外之后,冷风一吹,顿时连打十几个喷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

    “***,邪门!”钱二虎抹着头脸上的冰水,抖着嘴唇叫道:“冲进去剁了他个狗养的。”

    众人一拥而上,左右厢房内乒乒乓乓一顿乱砍,床上的被子都被砍得一条条的,却哪里有半个人影。

    “点起火把,各处房中找找。”钱二虎怒骂道。

    众人迅速点起火把四下里一寻,纷纷来报:“二虎兄长,宅子里空无一人。”

    钱二虎举着火把迈步进了屋子,两边厢房仔细的查找,除了刚才一顿折腾之后的满地狼藉之外,半个人影也没有。

    钱二虎伸手在柜子上摸了一把,凑近火把看了看,骂道:“一层灰,看来有几天没住人了,这龟儿子跑了。”

    众人大眼瞪小眼,难怪朱知府说这小子刁滑,叫自己等人多加小心,果然连面都没见到,就被人灌了一脖子凉水,真他娘的窝火之极。

    “二虎兄弟,怎么办?”

    “阿……欠。”钱二虎打了个喷嚏,没好气的道:“格老子知道哪么办?”

    众人正自无语,一名大汉咦了一声道:“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案几上放着一张纸条,钱二虎伸手拿过来,凑近火把细看,只见上面画着一条浑身湿透的狼狈的土狗,旁边还写着几个大字:“落水之狗,小加惩戒,若不速速滚出去,定让你等死无葬身之地。”

    钱二虎大骂,将纸条撕得粉碎,吼道:“烧了这小狗的狗窝。”

    旁边有人赶紧阻止道:“二虎兄弟莫恼,一旦烧了宅子,岂非等于是公然作案,朱知府不是说了么?只能暗中行事,不能大肆张扬。”

    “**他个鸟,他说的轻巧,老子们被人戏弄……”钱二虎大骂道。

    “咱们还是去回禀他为好,咱们不是不办事,而是没遇见人而已,若是咱们一把火烧了宅子,打草惊蛇之后,那小子遁的无影无踪,狗官要是怪罪下来不兑现承诺的话,咱们岂不是亏了么?我们和这苏锦又没有恩怨,管他抓的到抓不到呢。”

    钱二虎想了想,跺了跺脚,骂了声:“他娘的真够窝火的,就依你个龟儿子的话,先回禀了再说。”

    ……

    三更天,庐州府衙内。

    朱世庸看着落汤鸡一般的钱二虎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好生没用,早先牛皮吹得震天响,眨眼间便成落汤鸡了。”

    钱二虎连声打着喷嚏道:“能怪我们么?你们自己走漏了风声,人都不在,杀什么杀?”

    朱世庸面sèyīn沉,目光转向坐在一边的刘副会长道:“刘会长,你怎么看。”

    刘副会长皱眉道:“看来苏锦早有准备,这也说明了,那消息正是苏锦借郎永平之口放出来的,这事儿棘手了,怕是苏锦也会通知那欧阳修做好防范。”

    朱世庸鼻子都气歪了,摊手道:“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刘副会长道:“如今只能祈求寿州那边顺利得手了,只要毁了证据,便什么都好说。”

    朱世庸道:“那苏锦呢?万一人证物证都在他的手上,那又如何?”

    刘副会长咬牙道:“苏锦遁走无踪,但是他的家眷母亲仆役不下四五十人,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城门处若是有人大举搬家出城,府尊大人定会知晓,就算他本人走得脱,他的家眷也别想走的脱;事到如今只能铤而走险,拿了苏锦的家人和亲眷,迫他现身以证据相换,证据在他手中自然很好,若不在,便让他想办法去向欧阳修索取。”

    朱世庸道:“也好,他总不会连家人死活也置之不理;来人,传我命令,四城紧闭城门,来往出入人员一律检查身份;另组织人手全城搜查苏锦家人下落,本府就不信,摆平不了一个rǔ臭未干的娃娃。”-無彈窗閱讀_m

正文 第五二八章 情势危急

    深夜中杂沓的脚步声和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庐州城中沉睡的百姓们,尚自沉浸在新年的余味之中的百姓们不知所措的起身开门,迎接如狼似虎的厢兵们的大搜索。@u c t x t.c o m

    这种时候,总有一切厢兵喜欢趁火打劫,顺手牵羊自不必说,闯入女眷们的房内假公济私的在女子们半露的胸脯上乱摸乱抓也时有发生;由此引发的自然是叫骂和抗争,血案也在所难免;一时间哭天喊地怒骂呵斥之声四起,厢兵们恼羞成怒之际,不少百姓也挨了刀子,好在没出人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城北一座宅院中,晏家伴当们早已察觉情形有异,赶紧通报进去,晏碧云立刻命人叫醒众人,一屋子四五十口人除了王夫人没被惊动之外,其他人全部聚集到厅中,恍然四顾,胆战心惊。

    晏碧云沉静的目光扫视众人,目光所及之处,众人躁动的情绪立刻平复下来;公子爷不在,大家都没了主心骨,此时此刻,急需要有个人能站出来给大家依靠,而晏碧云则正是最佳的人选。

    人人心知肚明,晏碧云迟早成为苏家主母,此刻正是这个未来主母显示能力的时候。

    “大家莫要慌张,苏公子去了寿州,一时半会赶不回来,临行之际曾说了,若是城中有任何异动,必是针对我们,所以奴家将各位叫起来,便是为了此事。”

    小穗儿道:“晏东家,这一家子几十口子往哪躲?或许不是针对我们的。”

    晏碧云道:“我也希望如此,可是又怎能冒此危险,一钓了差错,悔之晚矣。”

    门外脚步咚咚,晏家伴当大老刘冲了进来,叫道:“东家,快想办法,厢兵搜查到两条街口以外了,马三去偷偷打听了,他们说是搜查要犯,但言语之中却是在问苏家的情况,看来真的是冲苏家来的。”

    晏碧云道:“知道了,你们马上撤回院子里,关闭院门做好准备;娴儿,马上去后院角落的杂物房,那屋子下边有个地窖,可以容人;穗儿妹子,柔娘浣娘妹子,你们几个去请老夫人往地窖躲藏,带些茶水点心进去,免得老夫人渴了饿了,没有我亲自去叫,你们万不可答应。”

    柔娘道:“那晏姐姐你怎么办?”

    晏碧云笑道:“他们是要找苏家的麻烦,敢奈我何?其余人等听着,你们从现在开始便是我晏家奴婢,万不能露了口风,一切由奴家出面应付。”

    众人惶然应诺,事到如今只能听从晏碧云的指挥了;柔娘浣娘小穗儿等人忙去请王夫人起身,王夫人懵懂不知,问个不休,众人无奈只得告知其实情,顿时吓得她面sè惨白,木偶般的任由众人摆弄,躲入后园地窖之中。

    宅院内,大家熄灭灯火,七八名晏府伴当会同苏锦调来看守的苏记护院十余人则手持家伙隐藏在院落四周,其余人则各自回房,拥被祈祷。

    难捱的一炷香之后,嘈杂吵闹声在院门前响起,一队官兵打着火把来到院门前,带头的官兵上前咣咣咣的砸门,口中叫道:“奉知府大人之命,全城搜捕朝廷要犯,快快开门接受检查。”

    晏碧云点亮灯盏,来到院中,众人也装着刚起身的样子聚集到前院之中,一名仆役上前刚打开了院门,立刻呼啦啦冲进来二十多名厢兵士兵来,手中灯笼火把乱晃,照的院子里一片混乱不堪。

    领头的官兵都头大声喝道:“谁是这宅子里的主人?干什么这么久才开门?”

    晏碧云上前福了一福道:“这位将军,奴家便是这宅子的主人。”

    那都头显然不认识晏碧云,乍见这亭亭玉立容貌甚美的小娘子,心里打了个突,咽了口吐沫道:“你是这宅子里的主人?你家没有男人么?”

    晏碧云斥道:“这位将军说话当真可笑,女子便不能是一家之主么?半夜三更的乱敲乱打成何体统?”

    那都头一愣,眼光无礼的上下打量着晏碧云,舔了舔嘴唇道:“小娘子好一张利嘴,本都头不过随口一问,你倒这么多说道;本都头奉知府大人之命搜查朝廷要犯,自然要雷厉风行行动迅速,难道还客客气气的道声请字不成?”

    晏碧云冷然道:“自然是要客客气气的,你等是大宋厢兵,职责乃是保护大宋百姓,可不是随便扰民的;便是搜拿要犯也须得谨守职责,按照规矩来,你说你是奉知府大人之命,可有知府大人的手令?”

    那都头哈哈大笑道:“看不出来小娘子倒还真是个懂事的,手令自然有,但是爷们办事可犯不着要向你证明身份,将宅中之人统统叫出来,爷们要检查这所宅子里是否藏有要犯;小娘子若是识相便站在一边,若是不识相,别怪爷们不懂道理了。”

    晏碧云道:“没有手令便搜查民宅?这是哪门子道理?奴家怀疑你们根本就没有知府大人授命,拿出手令来自然让你们搜查,否则别怪奴家不给军爷面子。”

    “哎呀,小娘子这是那座山上下来的母大虫,竟然跟爷们叫板,来人呐,给老子搜,有反抗的,拉出来扒了裤子打屁股;哈哈哈。”那都头故意将扒了裤子打屁股说的yín.荡无比,眼睛往七八名女子的下身乱瞄,一副sè眯眯的摸样。

    “皇上居然养了你们这帮无耻之徒守卫百姓,当真是浪费粮食,徒耗金钱。”晏碧云面罩寒霜怒斥道。

    “小娘子,说话可小心点,你百般阻挠,本都头有理由怀疑你窝藏要犯,兄弟们,还愣着作甚,快给老子搜啊。”

    那都头朝身边一动不动的士兵们喝道,可是二十多名士兵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挪步。

    “他娘的,想什么呢,找打么?”那都头怒骂道。

    “都头……”一名厢兵凑上前来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可不能造次,你当这小娘子是谁么?”

    “他娘的,管她是谁?”

    “她是和丰楼的女东家……”

    “那又如何?和丰楼女东家比老子还大么?”

    “话不是这么说,她可是当今三司使晏大人的亲侄女,这事全城皆知,谁也不敢得罪她,知府大人前来也会给他几分薄面,你刚刚从外乡调任,怕是不了解情形……”

    “丝……”那都头头皮发麻,心道:难怪这么横,原来是三司大人的侄女儿,还好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要是像街角那一家一样,冲进去趁着混乱连摸了几个来不及穿好衣服的小娘子白花花的nǎi.子,三司使大人不把自己剁成肉酱才怪。

    “这个……小娘子请了,手令在此请你过目,我等奉命搜查不得不为之,还请小娘子配合。”都头立马变了口气,从流氓地痞一下子变成遵纪守法的好青年。

    晏碧云冷冷道:“这才像个大宋厢兵的样子,搜查可以,不准动我宅内任何物事,奴家知道有人喜欢顺手牵羊,但奴家这宅子里每一件摆设物事都价值不菲,若是打碎了或失踪了,奴家必将你们告上官府。”

    “这是什么话,我等岂是趁火打劫之辈?堂堂大宋厢兵,上不负皇上……”

    晏碧云打断那都头的一番剖白,冷冷道:“得了,先让你的士兵将怀中之物藏匿好了再说,都鼓鼓囊囊的露出马脚了,还跟奴家在此信誓旦旦;别人家奴家管不着,在奴家的宅子里你们还是规矩点为好;若惹出了事端,奴家怕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言尽于此,莫怪奴家言之不预。”

    那都头扭头一看身边的士兵,一个个怀中塞满的物事,有几串珠宝显然是塞得急了,还露着半截在外边来回晃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劈手给了那几个蠢货每人一巴掌,喝道:“叫你们这帮兔崽子趁火打劫坏了咱厢兵声誉,等下亲自送回去磕头赔罪,听到没有?”

    几名厢兵连忙将珠宝塞严实,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定然送回去赔罪,再也不敢了。”

    晏碧云冷眼看着他们做戏,眉宇中讥讽之sè显露无疑,那都头挥手道:“进去五个人搜查,谁要趁火打劫,老子活劈了他,其余人等在此列队等候。”

    五名厢兵出列,举着火把进了屋子搜查起来,那都头陪笑道:“这般安排,小娘子可满意么?”

    晏碧云冷冷道:“但不扰民便可。”

    都头嘿嘿笑道:“那是自然,奉命行事无奈之举,否则这大半夜的,冷风灌得浑身冰凉,谁愿意来满街乱窜?”

    晏碧云面sè稍霁,语气稍缓道:“奴家明白,来人,沏壶热茶给军爷们暖暖身子,也不容易。”

    都头受宠若惊连声道谢,小娴儿不情不愿的拎了一壶热茶来,拿了几只大碗每人倒了一碗,众士兵倒也真是渴了,咕咚咚牛饮入腹,气的小娴儿直翻白眼,白白糟蹋了一壶好茶叶。

    晏碧云随口问道:“军爷们这是在拿哪个要犯呢?犯了什么事了?”

    那都头放下茶碗,抹着嘴边的水渍顺口便道:“谁他娘的知道?”

    晏碧云眉头微蹙诧异的看着他,都头惊觉失言,忙道:“唔……听说是西山伐石场走脱了几十个采石头的死囚,怕他们混入城中作乱,所以……”

    晏碧云微微点头道:“倒也奇了,西山乃是城外,死囚逃了倒跑到城里来自寻死路,这死囚的脑子当真是不好使。”

    都头脸上一红,咳嗽一声抬头往屋里张望,五名厢兵一个接一个的跑了出来,禀报道:“禀都头,屋内别无异状,并未发现有要犯踪迹。”

    那都头道:“可都仔细看了?”

    五人均道:“床底下后院柴草堆都看了,没有异样。”

    都头朝晏碧云一拱手道:“原该如此,叨扰小娘子了,我等这便去别处,扰乱之责,还请海涵。”

    晏碧云万福还礼,道:“军爷们客气了,来人,拿些钱银来给军爷们打酒喝,半夜三更的也不容易。”

    仆役奉上十贯大钱,都头口说推辞,手却忙不迭的将钱袋抓过,一挥手,带着众士兵吵吵嚷嚷的离去了。

    晏碧云光洁的额头沁出汗珠来,吁了一口气轻声吩咐道:“关了院门,立刻将老夫人请回房里,那地窖中yīn冷湿霉的很,老夫人怕是受不住。”

    众人也长舒一口气,遵命而去。;_

    ( )

第五二九章 忘恩负义(上)

    朱世庸坐镇府衙,事到如今商会三会长也索xìng不避忌讳齐齐亮相,陪同府尊大人一起等候消息。(.

    自二更东城苏宅扑了个空之后,朱世庸便下令调动庐州保信军进行大规模的搜查行动,派出的三十多队搜查的厢兵只得到了模糊的命令,那便是据说西山逃脱的要犯和城中苏记似有勾结,找不到要犯,查到苏家人的下落也可抓获复命。

    人人心中都存有疑惑,但府尊大人言之凿凿,也没人会公然的反对;况且每次搜查都是一次肥差,厢兵们乐的浑水摸鱼一番,更加不会说些什么了。

    府衙前十几匹战马疾驰而至,一名身材高硕的军官跨步走进府衙大堂,一眼瞥见商会三人坐在大堂上,那军官眉头微蹙,脸上神sè不悦。

    来人正是庐州保信军指挥使杨毅,新近从雷州府对调而来,执掌保信军刚刚半月。

    在调动厢兵搜查的同时,杨毅心中却产生了很多的疑惑,考虑良久之后,他终于决定来府衙问个明白。

    朱世庸看见杨毅迈步走来,笑道:“杨指挥使,今夜可要辛苦一番了,让杨指挥使过不好年睡不好觉,本府实为惭愧。”

    杨毅抱拳行礼道:“府尊大人说哪里话来,保信军本是保庐州一方安宁之大宋铁甲,但有差遣定当尽心竭力;只是卑职有一事不明,想来问个明白。”

    “杨指挥使请讲,坐下说,看茶!”朱世庸微笑道。

    杨毅摆手拒绝差役送上的茶盏,开口道:“府尊大人,您说这西山逃脱的要犯跟苏记有关联,此事从何而知?”

    朱世庸脸sè一变道:“扬指挥使,只需遵命行事便是,哪来这么多的问题。”

    杨毅抱拳道:“非是卑职逾越,卑职只是觉得事有蹊跷,怕大人被假消息蒙蔽而惹祸上身而已;想那苏锦乃是钦命粮务专使,剿灭八公山土匪,平息扬州粮务,乃是赫赫有功之人;卑职知道当初八公山剿匪之时他曾求救于我庐州保信军,但当时大人并未答应出兵;卑职理解大人的用意,乃是因数次合剿八公山匪患而未建寸功,期望不出兵能改变苏锦不自量力的疯狂想法,但事实证明,我们当初都估计错了。”

    朱世庸捻须淡然道:“那又如何?跟此事有何干系?”

    杨毅道:“卑职的意思是,当初未曾出兵支援已经和他产生了嫌隙,此番若无确凿证据便妄言他结交匪类,这要是情报有误,岂非势成水火么?”

    朱世庸道:“杨指挥使是说本府糊涂么?放心吧,消息的来源绝对可靠,本官若无真凭实据又岂会兴师动众?你没听到回禀么?东城苏宅人去楼空,当此新年之际,苏家人齐齐失踪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么?”

    杨毅诚恳的道:“此未足为凭据,苏专使爱去哪便去哪,那是他的事,除非大人掌握了苏专使收容策划西山匪类逃脱的人证和物证,否则岂能凭此便断定?”

    朱世庸道:“人证物证都有。”

    杨毅躬身道:“可否让卑职一观?”

    朱世庸将手中茶盏往案头重重一顿,森然道:“杨指挥使,本府要如何做还要你来教导不成?你只需听话照做便是,却来鸹噪不休是何道理?”

    杨毅拱手道:“卑职不敢,只是担忧此事会影响巨大,毕竟苏锦也是钦命粮务专使,此事可不仅仅关系道知府大人一人,万一有个差池,所有参与人员都将受过,还是谨慎些为好。”

    朱世庸怒喝道:“大胆!杨毅,你竟敢跟本官说这些话,你还是不是本官治下之官?”

    杨毅仰头道:“大人,卑职自然是您治下之官,但本人也是保信军的指挥使,虽是厢军,实际上却受中枢节制,保信军一千八百将士的俸禄饷银可都是枢密院下发的;升迁稽核也都是枢密院来实行,朝廷行文说的明明白白,府州厢兵知府有调遣之权,但仅限于民变、灾祸、御敌之时,其他任何时候均可视情形而定,卑职只不过要看看人证物证是否确实,这难道有错么?”

    朱世庸冷冷的看着杨毅道:“看来你是铁了心的不听本府号令了?”

    杨毅不客气的道:“仅为公事公办,并非私人恩怨。”

    朱世庸盯着杨毅道:“你怕是将自己看的太高了。”

    杨毅终于忍不住抗声道:“知府大人,卑职明说了吧,卑职听闻你和苏专使早有嫌隙,当初便曾差点将其冤枉入狱,卑职不想卷入你和他之间的纠纷之中;卑职虽遵循朝廷之命从雷州调换而来时rì不久,但卑职可不是傻子。”

    朱世庸啪的一声将案上茶盅摔在地上摔得粉碎,吼道:“你要造反么|?”

    坐在一旁的商会会长唐纪元插嘴道:“杨指挥使。你这话太过了。”

    杨毅喝道:“你是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插话了?我庐州官员商谈军政之事,你们三个为何人模人样的坐在这里?”

    三人语塞,忙闭嘴扭头;朱世庸冷笑道:“很好,杨指挥使真是好汉子,今夜之后,本府要将你言行如实上报朝廷,看看上面会怎么说?我看你这官儿是做到头了。”

    杨毅抗声道:“请便,卑职虽一介武夫,但从未做亏心之事,卑职只想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想走在一条错误的路上。”

    朱世庸面sè青红,正待呵斥,只见衙门外火光闪耀人声嘈杂,夹杂着女子的娇.啼之声,一大帮厢兵举着火把回来了。

    朱世庸哼了一声起身离座走向衙门口,一名厢兵飞奔前来禀报道:“禀报府尊大人,东城桃花巷抓获十余名不明身份的女子。”

    朱世庸脸sè一沉道:“命你等搜查要犯抑或是苏家人的下落,为何抓了这么多女子来?这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那厢兵忙道:“启禀大人,这些女子可是大有来头,她们一来并无身份,二来据其中一名女子招供,她们是被那苏锦从扬州带到庐州的,原来的身份都是烟花女子,卑职等觉得事有蹊跷,故而将她们带来交予府尊大人发落。”

    朱世庸一惊道:“哦?还有这等事?全部带进来。”

    那厢兵领命而去,不一会拖拖拉拉的押进来十几名女子,有几名女子衣衫不整头发蓬松,显然是这些厢兵趁机动手动脚了。

    朱世庸打量着这些女子,一个个虽然惊恐胆怯,但却难掩丽sè,心里疑惑不已,但不知苏锦大老远从扬州将这些女子带到庐州来要干什么。

    “堂下何人?”朱世庸喝道。

    女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说话;朱世庸一拍惊堂木喝道:“本官问你们话,没听见么?”

    众女吓得一哆嗦,均不敢说话,朱世庸见一名青衣女子面容稍微镇定一些,便指着她问道:“你来回话,若不说话,本府可是要打你们板子的。”

    那女子跪倒在地道:“回禀知府大人,奴家们乃是良家女子,从扬州府辗转至此,并非作jiān犯科之人。”

    朱世庸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白牡丹。”

    “白牡丹?听你这名字也不像是良家女子,到底作何营生,从实招来。”

    白牡丹垂首不答,一名厢兵凑上去在朱世庸耳边嘀咕了两句,指了指人堆中一名红衣女子。

    朱世庸点点头,喝道:“谁叫小茉莉?”

    人堆中红衣女子款款上前万福道:“参见大人,奴家便是小茉莉。”

    朱世庸跟她眼神一碰,顿时心中一荡,这小茉莉长得颇为可人,一张红润的小嘴半张着,两只水汪汪的桃花眼差点将自己的老魂给勾去;更过分的是,这么冷的天,她居然只穿着薄纱衣服,露出一大块若隐若现的胸脯来。

    朱世庸定了定神,问道:“你便是小茉莉?你能否告诉本官你们从何而来?是什么身份呢?”

    小茉莉抛了个媚眼,用娇滴滴的语气道:“奴家自然知无不言,求大老爷开恩,千万莫要动刑,奴家怕疼呢。”

第五三零章 忘恩负义(下)

    朱世庸故作严肃,喝道:“好生回话,本府定不为难你们。. .  ”

    小茉莉福了一福道:“奴家知道了,大老爷问吧。”

    朱世庸道:“你等从何而来?”

    小茉莉道:“奴家等人本是扬州府人士。”

    朱世庸道:“那为何大过年的来到我庐州府中?”

    小茉莉轻笑道:“你以为奴家想来么?扬州城虽比不上汴梁、应天、大名府繁华,但比起庐州来却是繁华的多了,奴家本来呆在那儿好好的,还不是叫人硬是给拉了来到这里了;每rì跟个小猫小狗一样困在屋子里,又没甚好玩的物事,急也急煞了。”

    朱世庸皱眉道:“哦?是谁将你们带进庐州城的?”

    小茉莉张口yù答,一旁的白牡丹冷然道:“茉莉妹妹,你说话可要小心些,可莫要忘恩负义。”

    小茉莉转脸冷笑道:“忘恩负义?姐姐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妹妹我何曾受过他人的恩惠?”

    白牡丹涨红脸道:“说话要凭良心,难道你不是受人恩惠脱离魔窟得还zì yóu么?”

    小茉莉嗤笑道:“姐姐当真好笑,你们不愿待在扬州,可不代表我小茉莉也不愿呆在那里;那儿好吃好喝有玩有乐,难道不比到处颠沛流离要好?说什么zì yóu之身,若不是你们犯傻,我们姐妹早就逍遥快活去了,偏偏你们非要寄人篱下,这和以前有什么区别?再者说了,你倒是好,下手下的早,用身子勾住了人,我等算什么?说个轻薄话儿你都不爱听,生怕抢了你的如意郎君去,要说恩惠的话,怕只有你自己才得了恩惠,我等得了什么?”

    白牡丹气的脸sè发白,哆嗦着嘴唇道:“你……你怎可如此说话?”

    小茉莉一甩桃花眼道:“我说的不对么?妹妹我可不是傻子,心里明镜儿似的清楚,妹妹提醒你一句,你也莫要抱着好大的希望,似你我这等肮脏污浊的身子,万不要抱着非分之想,那人也只是看着咱们姐妹美貌,收罗到身边玩玩而已,偏偏你还自以为碰到了有情郎,做你的chūn秋大梦去吧。”

    白牡丹气的浑身发抖,偏偏嘴拙又无力辩驳,捂着胸口差点透不过气来;周围女子忙扶着她摇摇yù坠的身体,帮她顺气抚胸安慰;更有脾气火爆的女子反唇相讥,跟小茉莉辩驳起来。

    小茉莉叉着腰,露着半边雪白的酥胸,嘴边喷着吐沫毫不相让,双方叽叽喳喳你来我往,将个州府大堂瞬间变成莺啄燕啼之所。

    朱世庸铁青着脸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众女骂战之后用的都是扬州土话,语速又快,根本无从分辨事情的原委,于是怒拍惊堂木大喝道:“都给本府住嘴,再有喧哗吵闹着杖责二十。”

    众女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这是在大堂上,赶紧住了口。

    朱世庸冷然道:“小茉莉,你来说说原委,其他人若再敢插言,本府定大刑伺候。”

    小茉莉喘了口气道:“大老爷容禀,我等本是青楼女子,托庇于扬州富商冯敬尧所开设之富贵楼中;做些什么勾当这营生大老爷自然是明白的。”

    朱世庸咽了口吐沫道:“本官明白。”

    小茉莉道:“本来奴家等也算是过些安生rì子,外边的天翻地覆谁死谁活跟我等也没甚干系,可是冯敬尧被你们庐州的一位苏锦苏大人给拿了宰了之后,这位苏大人硬是要将我等一干姐妹搜罗带离扬州,一路颠簸来到这庐州城,奴家本不愿意,可是到底人家是官儿,又不敢多嘴,只好从命了。”

    一名女子气不过叫道:“小茉莉,你还有良心么?苏公子临来之时带了钱银说的清清楚楚,愿意跟着他来庐州的便来,不愿意的发放钱银恢复zì yóu之身,你现在又来说这话,你还是人么?”

    小茉莉脸上一红道:“是又怎样?我到了庐州便后悔了,现在姑nǎinǎi我不想给他当私宠了不行么?”

    那女子嗤笑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原来以为能攀上苏公子,没想到苏公子连眼角也不带看你的,所以你便在此大放厥词诬蔑他人。\/\/..\/\/”

    小茉莉转向朱世庸道:“大老爷,您说了不许她们插嘴,你看,她们又来诋毁奴家,这叫奴家如何回话?”

    朱世庸终于听到了苏锦的名字,这个时候如何能容人打断,喝道:“左右,拉了那妇人带到堂下杖责二十,再有不听的杖责四十。”

    两名衙役答应一声,跨步上前从人群中拎出那名黄袄女子,不由分说拖到堂下,扒了裤子露出雪.臀来,毛手毛脚的摸了几把之后开始打棒子,娇怯女子如何挨得过二十棒子,七八棒子下去,早已连疼带吓昏了过去。

    众女子噤若寒蝉,再也无人多一句嘴了;朱世庸满意的点点头,看着小茉莉道:“适才你说是苏锦带你们来庐州的?是哪个苏锦?”

    “还能有哪个?不就是那个什么管粮食的官儿么?”

    “粮务专使是么?”

    “大老爷真怪,知道了还问奴家,奴家哪能记得你们这些当官的官职叫什么?”小茉莉连嗔带跺脚,全身朝朱世庸放电。

    朱世庸道:“你是说你们本是扬州的富商冯敬尧的私产,那苏锦却将你们据为己有带到庐州来是么?”

    小茉莉跺脚道:“奴家跟那苏锦可是清清白白的,大老爷可以明察。”

    朱世庸喝道:“那你告诉本官,苏锦躲到何处去了,今rì有桩案子跟他有关,本府正在寻他。”

    小茉莉道:“奴家如何知道他去哪里?”

    朱世庸面露失望之sè道:“你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小茉莉转了转眼珠子道:“说了对奴家有甚好处呢?大老爷也看到了,奴家这回是彻底得罪苏公子了,今后还不知会遭受怎样的报复呢。”

    朱世庸离案踱步到小茉莉跟前,嗅着她身上的脂粉香,一边轻声笑道:“你放心,只要本府找到苏锦,他这辈子都不会来找你麻烦了,而且本府答应你,让你在庐州入籍,赏赐给你大笔钱银,保你衣食无忧。”

    小茉莉用勾魂眼朝朱世庸曼妙一撇,撅嘴道:“大老爷可莫要食言。”

    朱世庸不悦的道:“你不信,我便只能动大刑逼你说了。”

    小茉莉没料到朱世庸居然翻脸不认人,吓了差点瘫倒在地,本以为这知府sè眯眯的样子,会被自己勾的三魂去掉两魂半,却没料到这老东西根本就是假装的,这一下不敢再多嘴,忙悄声道:“奴家说了便是。”

    朱世庸哈哈大笑,小茉莉一五一十的将苏锦临行前的交待全部和盘托出。

    原来苏锦临去寿州之时曾去桃花巷交待过事情,苏锦也怕朱世庸会有大的动作,所以他去桃花巷告诉白牡丹等人,若是有人来搜查,万万不可说出她们和自己的关系,也不要说是扬州过来的。

    苏锦认为,只要这些女子不露出和自己的关系,朱世庸还不至于贱到会为难这些弱女子;他要求白牡丹等人只说是来庐州探亲不遇,所以租了宅院在此暂住而已。

    他可万万没想到,这帮女子里居然还埋藏着一颗炸弹,这小茉莉好几次都想勾搭苏锦,可是苏锦不太喜欢过于主动的女子,虽说小茉莉也有几分姿sè,也算是sāo.媚入骨,玩玩倒也无妨,不过苏锦早过了饥不择食的时候了。

    或许是因爱成恨,又或许是恼羞成怒,反正小茉莉算是恨上了,所以当官兵一去桃花巷搜查的时候,她便偷偷的告诉了带兵的都头说自己知道苏锦的下落,于是便被厢兵们一锅端了拿来了府衙。

    朱世庸无暇听她絮叨这些,他关心的是苏锦人在何处。

    小茉莉道:“苏锦虽然没说去哪儿,但听他口气是出城了;大老爷在城里搜,定然搜不到。”

    朱世庸气的要命,苏锦跑了,这还搞个屁啊,若是寿州那边一切顺利还好,若是人证物证压根就在苏锦的手上,这回可算是被苏锦给耍了。

    “大老爷,虽然苏锦不在城里,可是他的家里人应该还在啊,有了他家中人,还怕他不回来么?”小茉莉主动当起了狗头军师。

    “呸,你当本官是傻子么?要你来教,他的家中早已空空如也,人都不知去到哪里了。”朱世庸脸sè铁青怒道。

    “大老爷,奴家知道他的家人在哪儿?”

    朱世庸一喜,一把抓住小茉莉的胳膊道:“在哪?快说。”

    小茉莉被他苍老的鹰爪抓的疼的直咧嘴,娇声叫道:“弄疼奴家了。”

    朱世庸哪还顾得上怜香惜玉,伸手啪啪就是两个嘴巴,将小茉莉打得头发散乱,瞬间从个狐媚子变成个疯婆子,喝道:“再说话吞吞吐吐的,休怪本官不客气。”

    小茉莉肚子里大骂,无奈之下眼泪汪汪的道:“他跟白牡丹在房中私下谈话的时候,奴家听到了一句半句,说是他的家中人暂且安置在一个叫晏碧云的女子住处,还说那女子身份尊贵,官府不敢动她……”

    朱世庸一把搡开小茉莉,连声喝道:“将这些女子统统下狱,搜查和丰楼的小队回来没有?速来禀报!”

    小茉莉娇声急道:“大老爷,奴家可是全都说了的,奴家也要下狱么?”

    朱世庸扭头喝道:“你这贱人,拖延到现在,差点坏了本府大事,先不跟你这贱婢计较,回头再找你算账。”

    小茉莉yù哭无泪,瘫坐地上,抬眼看去,眼前白牡丹等人的十几道鄙夷的眼光如刀,shè在自己的脸上,顿时羞愧yù死,伏地大哭起来。

第五三一章 孤注一掷

    一名厢兵头目快速从外边跑进来施礼道:“府尊大人,卑职陈二旺搜查了和丰楼刚刚返回。”

    朱世庸道:“难道没发现苏家家小么?”

    陈二旺道:“除了和丰楼掌柜伙计数十人之外,未曾见有其他人在和丰楼内藏匿。”

    “怎么可能?你等可搜的仔细么?”

    “里里外外楼上楼下都搜遍了,连他们储存食材菜蔬的冰窖也下去翻看了,并无外人。”

    朱世庸怒道:“这可奇了,难道飞了不成?那和丰楼女东不在楼内么?”

    陈二旺道:“卑职去了后院搜查,只有五六名妇孺使女守着一座闺楼,倒是没见那晏家女东,卑职也不敢过于造次,毕竟那是晏家的女眷居所,故而……”

    “混账,什么女眷不女眷的,你等是奉公务行事,又非刻意sāo扰,哪来那么多的顾虑,这么说后面的闺楼你们搜查的不够仔细喽?”

    陈二旺躬身道:“卑职大致粗略的里外查看了一番便罢了。”

    朱世庸道:“不成,立刻带人仔细去搜,那晏家女东既然不在,倒也好办些。”

    陈二旺得令转身往外走,杨毅坐不住了,喝道:“陈都头且慢!”

    朱世庸皱眉道:“杨指挥使,你这是作甚?本来就已打草惊蛇,此刻再耽搁,人要是跑了,你可负责么?”

    杨毅道:“知府大人,卑职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惊扰的可是三司大人家中的女眷和产业,卑职造次的问您一句,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您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之下铁了心的要抓苏锦,甚至连三司大人也不放在眼中?”

    朱世庸冷冷道:“杨指挥使,你越说越放肆,本府是在侦查西山匪徒逃脱一案,乃是办理公务,你胆小怕事倒也罢了,但为朱某人可是一向秉承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之教条;晏家也罢,苏锦也罢,只要跟这事扯上关系,本府岂能因此便退缩不成?你放心,上面若有怪罪,本府定不会将罪责牵扯到你的头上便是。”

    杨毅冷笑道:“保信军是我杨毅统辖之兵,出了事我岂能逃得了干系,卑职但愿知府大人言出于衷,但口头之言谁都会说,真的出了事怕是便不容分说了。”

    朱世庸佛袖而行道:“本府没空跟你啰嗦,你爱猜忌便在这堂上慢慢的想,本府可要去拿人了。”

    说罢迈步出门,将聚集在衙门口的厢兵整队喝令,直奔和丰楼而去;杨毅脸sè青白,想了想跨上马匹紧追着去了。

    ……

    和丰楼里里外外被翻了个底朝天,后面的雅厅和晏碧云的住所也未能幸免,知府大人坐镇,士兵们个个肆无忌惮,在香闺之中到处乱翻乱找,锦被丝帘熏香字画盆栽被丢的到处都是,好好一个闺楼在搜查过后变成了一处垃圾场,一片狼藉不堪。

    但是除了那几个瑟瑟发抖的使女和粗使的丫头婆子之外,根本就没有苏锦的家小的踪迹,晏东家自然也无从见到。

    朱世庸眼珠子通红,这一回自己算是钻了死胡同了,若是此事没个了解,rì后自己无法将这一切跟三司使晏殊去解释,其实也根本无需解释了,因为自己还不知道有没有rì后。

    但满城搜了个遍,没见苏锦家小,也没见与之最亲密的晏碧云,这可如何是好?众人退出和丰楼外,列队站在街道上。

    朱世庸看着天sè见亮,心中焦躁不已,哑着嗓子扬声叫道:“全体士兵分成两队,一队从东往西,一队从南往北,就算是用篦子给我篦,也要再搜遍城中所有屋舍,不要放过任何一寸地方,一定要找到苏家逃脱的家小或者是和丰楼的女东;本官告诉你们,都不要抱着侥幸之心,天亮之前找不到便白天继续搜寻,一天找不到便搜一天,两天搜不到便搜两天,总之搜不到人,大家便不得消停。”

    众厢兵面面相觑,折腾了一晚上,这都天亮了,还不得安生,知府大人这是发了疯不成?众人心里焦躁,肚子里也开始嘀咕骂娘;朱世庸瞪眼喝道:“还不赶紧行动,在等什么?难道要本府八抬大轿请你们办差不成?”

    众人不情不愿的缓慢蠕动分头列队,一个胆怯怯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道:“那个……府尊大人,您是说要找这家和丰楼的女东家是么?”

    朱世庸骂道:“你耳朵聋了么?本官说的不够清楚么?”

    那人赶紧道:“刚才卑职去北城搜查,好像在一间宅院中见到了那个晏东家。”

    朱世庸心头狂喜,忙道:“是么?是不是年方二十许人,生的美貌的很?”

    那人道:“是是是。”

    朱世庸举手便打了那人几个大嘴巴,骂道:“干什么不早说?你有何企图?”

    那人被抽的转了个圈,双颊火辣辣的疼,陪笑道:“卑职不知道大人要寻这个女子,卑职刚带人返回府衙,闻衙门留守上官传令说要我等来此处听凭大人调遣,这才刚到,如何得知?”

    朱世庸岂肯认错,怒道:“休得狡辩,快带路前去,那里有多少人?”

    那厢兵都头捂着腮帮子吐出一口血水道:“老老小小的不老少。”

    朱世庸一喜道:“是了,定是苏锦的家小在那里,那晏碧云孤身一人,带着些随从使女,哪来老老小小的家眷,这事准没错;你即刻头前带路,拿了人之后本府重重有赏。”

    厢兵都头转悲为喜,不顾腮帮子疼痛红肿,赶紧吆喝着手下数人集合往北带路,朱世庸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尾随而去,不一会便来到北城那座宅院前的拐角处;那都头停步一指道:“就是那座宅院。”

    朱世庸脸上似笑非笑,道:“还是个独门独院,看来是怕为人所发觉,马上将这宅院团团围住,决不能放走一个。”

    ……

    晏家瞭望的伴当刚刚将官兵去而复返的消息通知晏碧云,外边已经是脚步杂沓呼喝连声,一眨眼之间,宅院已经被数百厢兵团团围住了。

    众人惊慌失措,聚集到厅中看着晏碧云,等待她发话;晏碧云知道此刻丝毫不能慌乱,越是慌乱,便越会让众人惊慌失措。

    形势危险之极,前后左右都是厢兵围困,朱世庸来势汹汹看来像是要孤注一掷了,自己唯一能凭借的便是晏家人的身份,只能凭此拖延,看看是否能有所转机。

    但晏碧云也知道,朱世庸既然已经翻了脸,自己这个身份怕是也吓不住他了,若是自己任凭他将苏家上下从自己手中抓走,那自己还怎么和苏锦交代;而且朱世庸会以苏锦家小为人质,逼迫苏锦交出陈老根和那封子虚乌有的信,到时候再将证据毁去,只说抓逃犯之时误羁了苏家家小,吵到上面去,对朱世庸也没有致命的惩罚。

    这还罢了,万一王夫人和苏家使女落入朱世庸之手,只要有一个不测,从此之后苏锦再不会相信自己,自己和苏锦之间也就彻底的完了。

    晏碧云考虑的很清楚,她下定决心,到了关键时候不惜以死相抗,一定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王夫人在自己手中被抓走;但同时,这个决定一下,也就意味着今夜无幸,靠着手下的十来个伴当,想保护满屋的妇孺老小,无异于痴人说梦。

    院门哐哐想起,有人高声叫道:“宅中人速速开门,庐州知府朱大人亲自带兵搜查逃犯,再不开门便砸门进去了。”

    晏碧云整整衣冠,迈步出厅来到院内,小穗儿柔娘等人亦步亦趋紧紧跟随在她身后,个个面sè凝重,知道今rì这一关怕是过不去了,但只有慌张,却并无胆怯。

    “门外是庐州知府朱大人么?奴家晏碧云这厢有礼。”晏碧云开门见山自报家门。

    朱世庸干笑一声道:“果真是和丰楼女东家,本府有礼了;本府不想过于惊扰晏小姐,且开门让我等搜查西山伐石场逃犯,搜了便走。”

    晏碧云笑道:“朱知府说笑了,西山逃犯岂会在奴家宅中,刚才已有厢兵前来搜过,难道他们没回禀你么?”

    朱世庸道:“本府自然是知道逃犯并不在晏小姐院中,本府得到线索,西山死囚逃跑之事跟城中某些人有些牵连,本府实际上是来拿这些人的。”

    晏碧云轻笑一声道:“知府大人是说我晏碧云便是协助死囚逃走的帮凶喽?”

    朱世庸道:“岂敢,晏小姐自然不是,只是你羽翼庇护之下之人便不一定了。”

    晏碧云道:“此话怎讲?”

    朱世庸叹了口气道:“晏小姐,你是聪明人,你拖延时间也并无多大用处,实话跟你说了吧,苏锦便是那勾结死囚逃脱之人,他的家小你怎能庇护?快快开门,让本府将其家小拿了逼迫逃逸的苏锦归案,此事你不知情,本府也不会为难你。”

    晏碧云默然无语,忽道:“朱知府,你说苏锦和逃脱死囚之事有牵连,可有证据么?”

    朱世庸道:“晏小姐,政务大事岂是能跟你等随便谈论的,等本府审理清楚之后,真相自然会大白于天下。”

    晏碧云冷笑道:“看来朱知府是没有证据了,没有证据却来拿人,当真是糊涂的紧。”

    朱世庸拂然不悦道:“晏小姐,本府给足你面子了,本府以一方父母官的名义向你保证,本府有证据表明苏锦与此事有关,你一力庇护嫌犯家属,怕是会于令伯父名声有损,还是爽爽快快的开门吧,不然本府可要得罪了。”

    晏碧云嘿然道:“滑天下之大稽,哪有人没有证据却以自己的身份作担保证明他人有罪的,你要这么说,奴家用三司使伯父大人的身份作担保,担保苏锦跟此事并无牵连,可不可以呢?”

    朱世庸怒容上脸,喝道:“感情是用三司大人来压本官来着,只不过本府可不吃你这一套,言尽于此,本府不再跟你客气,你一个女子不安分守己偏偏来趟这趟浑水,需怪不得本府了。”

    朱世庸喘了口气,一咬牙朝身边的厢兵们喝道:“砸开院门,进去拿人,若有反抗者,杀无赦!”

第五三二章 疯狂一幕

    厢兵们得令,陈二旺冲在最前面,带着七八个弟兄伸脚便往院门上踹,院门上了两道横拴,一时半会儿倒也没踹开。\\.. \\

    院里有人高叫道:“外边的官兵们听着,莫怪我等没提醒你们,你们这是在闯三司使晏殊大人的私产,院子里住着的可都是三司使大人的亲眷和家仆,你们可曾想过这么做的后果。”

    众厢兵听得真切,迟疑的看着朱世庸。

    朱世庸挥手喝道:“砸门,莫听他们鸹噪,莫说是三司使,便是皇亲国戚又怎能大的过国法,我等是按律行事,谁也不怕。”

    厢兵们心中释然,于是转头继续砸门撞门,力道也更大了;院门终于承受不住连续的踹踢‘哐当’一声倒在尘埃,士兵们举着火把便往里冲,纷纷抢占有利位置,将站在院中的晏碧云和一干人等呈半圆形围困在正厅前门处。

    朱世庸捻须踱步进了院子,对着蹙眉而立的晏碧云拱手道:“晏小姐,得罪了。”

    晏碧云淡淡道:“看来知府大人是不顾一切了。”

    朱世庸故作不懂,指着小穗儿、柔娘浣娘等人道:“这几位本府认得,正是苏锦的宅中之人,果然晏小姐是包庇着她们,本府并未猜错;然则苏家的老夫人定然也在其中,便请了出来吧,免得兵士进去动手,惊吓了老人家可不好。”

    小穗儿挺身而出骂道:“你敢!你这个昏官,平白无故污蔑我家公子跟死囚勾结,没有证据却来拿人;就像半年前一样,污蔑的手段一点都不高明,这里众目睽睽,看你以后怎么收场。”

    朱世庸冷然喝道:“一名贱婢也来鸹噪,苏锦家教不严,本府倒不在意帮他管管你们这些没大没小的东西,再犯上不敬,便掌嘴三十,以示惩戒。”

    “惩戒你娘的腿!”小柱儿见穗儿吃亏,扬着嗓子骂道。

    小穗儿正想骂又不好意思出口,这一嗓子骂尽心中恶气,不禁高挑大指对着小柱子连连比划。

    朱世庸面sèyīn沉,挥手道:“全部拿下,反抗的无需留情。”

    厢兵们擎出刀剑纷纷往前逼近,七八名晏碧云身边的伴当和苏记调来保护的几名护院挺身而出,握着木棒铁叉将晏碧云等人护在身后。

    朱世庸喝道:“晏小姐,你竟然敢命人反抗,这可怪不得本府了,本来还想看着三司大人的面子只拿苏家人,对你的包庇之罪睁一眼闭一眼,现在看来你是执迷不悟了。”

    晏碧云斥道:“奴家岂会受你恩惠,你说的道貌岸然,其实奴家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你之所以要抓捕苏锦家人,便是因为苏锦掌握着你通匪的人证和物证,今夜你便是假借西山死囚逃脱之托辞,想将苏锦和其家人一网打尽,逼着他交出你通匪的证据而已;苏锦洞悉你的意图,早就离开了庐州,所以你便拿这些妇孺来开刀,意图逼迫苏锦就范,当真可耻之极!”

    朱世庸大喝道:“住口!贱人,竟敢污蔑朝廷命官,本府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晏碧云冷笑道:“看你的样子哪里还是一介知府,就是个急红了眼的疯狗,不妨告诉你,你的这一切行动都在苏锦掌握之中;苏锦通过郎少东家之口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你,便是要你狗急跳墙铤而走险;恐怕你也派人去寿州抢夺证据了吧,只可惜你派去的人定然全部落入苏锦和欧阳大人布置下的陷阱里了,等着你的必然是满门抄斩之罪,你若还看的清形势,早该立刻去负荆请罪,坦白所有罪行,而非在此穷凶极恶的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朱世庸双目喷火,连声大喝:“住口!住口!贱人血口喷人,快拿了她们,用牛屎马粪堵住他们的嘴巴。”

    小穗儿挺胸高声斥道:“老混蛋,戳到你痛处了吧,我家公子已经带着大军赶赴庐州而来,你就等死吧。”

    朱世庸鼻息掀动,牙咬的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几句道:“要死……也是……你们……先死,本府没活路,也要让苏锦小儿痛苦一世,本府将你们一个个剉骨扬灰,将他的母亲点了天灯,教他明白跟本府作对的下场。”

    朱世庸亲自从身边的厢兵手中夺过一柄刀来,将刀尖对准晏碧云等人,像一只受伤的饿狼一般发出凶狠的低沉的闷吼。

    “全部杀了,一个不留。”朱世庸的声音宛如地狱中传来的毛骨悚然的最后哀嚎。

    厢兵们发一声喊,举刀往前便冲,“乒乒乓乓”之声大作,眨眼间已经跟晏碧云手下的伴当和护院们交上了手。

    就听一人高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众人循声而望,原来喊叫的是保信军新任指挥使杨毅;厢兵们看看杨毅看看朱世庸不知道该听谁的,举着刀发愣。

    “杨指挥使,你是要抗命么?”朱世庸怒喝道。

    “府尊大人,鉴于适才有人说了一大堆对您不利之言,卑职认为您在这种情形之下下达格杀之命有悖常理,是不是该澄清一番才可下令捉拿。”

    “住口,难道你看不出她们是死到临头乱编故事攀诬本府么?”

    “卑职并不认为她们说的有道理,但即便是攀诬大人也该抓起审讯,按律处置,直接就杀了,倒是显得……显得大人心虚……有灭口之嫌。”

    朱世庸怒极反笑,频频点头道:“好个杨指挥使,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手,你是巴不得本府出事是吧,你别忘了,本府可是你的上司,你不尊本府之命,本府可以就地将你按军法处置。”

    杨毅抱臂笑道:“知府大人好大的口气,军法处置?只是说说而已,本指挥使犯了错只有枢密院能真正治本人之罪,名义上受你节制,只是给你们这些州官面子罢了。”

    朱世庸缓缓走近杨毅,火把照映之下,他的面孔忽黑忽亮,几近扭曲;他盯着杨毅的眼睛咬牙道:“杨指挥使是成心跟本府过不去喽?”

    杨毅正sè道:“卑职岂敢,卑职只是按照职责行事,保信军乃朝廷驻扎在庐州府保卫地方平安维护治安安定之责的正规军队,卑职可不能让保信军沦为天下笑柄。”

    朱世庸大笑数声,连说了几个‘好’字,偏头问道:“然则你便要违抗我的命令么?”

    杨毅道:“卑职不能让保信军沦为私人使用的工具,若大人认为卑职逾越,可去枢密院……呀!”

    杨毅话还没说完,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眼前的朱世庸面目狰狞,手中握着的那柄钢刀已经没柄捅入杨毅腹中。

    两人相距太近,杨毅虽武艺高强,在朱世庸动作的时候也有一丁点的察觉,但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无法躲开,只来得及做了个闪避的动作,便眼睁睁的看着钢刀带着和骨骼和肌肉的摩擦所发出的恐怖的吱嘎声没入自己的腹中。

    杨毅半张着嘴,口中大吼道:“你……”

    朱世庸张口大笑,唇边黑须吹的乱飞乱舞,有几缕黏在他冻得流下来的鼻涕上,显得凌乱而疯狂。

    “这就是违抗命令的下场,安心的去吧。”

    随着‘去吧’这两个字一出口,朱世庸双手扶着刀柄用力在杨毅的腹中来回搅动,杨毅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哀嚎,双手乱抓乱抠,抠住朱世庸的脸,顿时十根手指嵌入朱世庸的肉中,抠出十道血痕来,将朱世庸的脸庞也抓的几乎变了形。

    朱世庸恍然未觉,用钢刀连续的在杨毅腹中来回搅动,终于杨毅的手指失去力道,颓然滑下朱世庸的脸颊,朱世庸喘着气飞起一脚将他的尸体踹离刀尖骂道:“自作孽,需怪不得本官。”

    朱世庸脸颊上留着十道血槽,鲜血渗出来顺着脸庞往下流淌,面孔扭曲变形,火光掩映之下看上去活像个魔鬼。

    在场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张著嘴巴半晌无法回复,谁也想不到知府大人竟然悍然动手,挥刀便砍了杨指挥使,对于普通士兵而言,这一幕太过震惊;虽然杨毅新任保信军指挥使刚刚一个月,也谈不上在军中跟大家有什么交情和威望,但是知府大人挥刀便宰杀了他,众人隐隐感到这事极为不妥。

    “疯了!他疯了!”晏碧云喃喃轻语,今天看来是在劫难逃了,朱世庸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杀了杨毅便说明他已经不计后果了,原本他或许还想通过挟持苏锦的家眷来要回人证物证,毁灭证据保全自己,现在他恐怕只是以杀戮泄愤为目的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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