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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苹果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六三章 大庆殿风云(九)

    杜衍哑口无言,苏锦虽有自吹自擂作秀的成分,但人家确确实实只带着千余官兵便将八公山荡平了,这可是事实。与之相比,龙真的临阵脱逃便显得猥琐不堪了许多。

    “说的好,苏专使之言掷地有声,龙真确实没有任何借口临阵而逃,他这一跑,丢的是我大宋八十万禁军的气节,丢的是朝廷的体面。”晏殊鼓掌叫好,官员们有的喜欢跟风,不由自主的跟着鼓起掌来,直到吕夷简和杜衍冷冷的目光扫到自己身上,这才惊觉得罪了人,赶紧停下手掌,缩脖子垂首作犯错状。

    “苏专使,老夫佩服你有本事,但龙真即便是犯了罪,也该交枢密院处置,大宋军规自会对他进行惩处,该杀该剐也是须得拿了人来;可是此人现在杳无踪迹,你不该解释一下么?”

    苏锦微笑道:“下官可不知道他去了何处,他丢了粮食逃回扬州之时,我确实十分的恼火,也曾经命人将他绑在府衙广场的灯柱上抽了几十鞭子;不过他说他是枢密院的人,只是奉命跟着我办差,说我没有权利治他的罪。他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枢密院杜大人的手下,我一个小小的粮务专使确实无法撼动;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我并未为难他;而是任由扬州宋知府将其交予扬州提刑司沈德章收押。”

    杜衍道:“那后来怎地又不见了踪影?”

    苏锦摊手道:“你问我我问谁?那沈德章也并未为难他,而是在扬州西城小石桥附近租了一间房舍将其看押在哪里,不过说是看押,其实rì子过的比神仙还舒服,我累死累活的跟扬州墨吏jiān商以命相搏的时候,这位龙指挥优哉游哉的享清福,还不是招来歌女粉头喝酒取乐,我忙的不可开交,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多眨一下眼有可能便丢了小命,可没功夫去帮你盯着这位爷。”

    杜衍怒道:“龙真当真敢如此么?那沈德章现在何处?我要唤他来问话。”

    苏锦叹道:“他你是见不到了,要见也只能去掘坟墓看尸首了,沈德章勾结扬州jiān商冯敬尧草菅人命打击告状的百姓,收取巨额贿赂,早已在年前被我和欧阳中丞正.法了。”

    杜衍愕然道:“那岂非再也不知道龙真的下落了?”

    苏锦道:“我拿了冯敬尧的当晚便去小石桥宅院去请龙真,我是怕乱民纷扰害了他的xìng命,没想到我带着手下赶到之时已经是人去屋空了;看押他的提刑司的衙役们供述说,龙真当天下午便拿钱赏了这些衙役,让他们自去喝酒放假,然后利用这个机会逃之夭夭;可见这一切他早有预谋,或许是怕军法处置,或许是见城中乱民蜂起找个地方躲藏起来,总而言之,我事后花了大量的时间搜遍全城,也没见到他的影子;这件事欧阳中丞当时就在扬州,他全程目睹了此事。”

    欧阳修见提到自己,于是上前道:“确有此事,本官曾向苏锦讨要龙真,想调查粮食被劫之事,龙真确实私自逃匿,不知去向;苏专使动用厢兵大肆搜捕,也没寻到他。”

    杜衍无语了,他不信龙真会私自逃跑,龙真根本没有理由逃匿,正如他所言,苏锦根本无权治他的罪,他的事总归是要报到枢密院来定夺;而且退一万步讲,即便感到危险而龙真逃匿,也应该回到京城来找自己,自己可是给他打了包票的,许诺事情办砸了定会保住他的安全,他不来找自己其中必有缘由。

    不过事实是,龙真确实不见了,死没见尸活没见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自己这诸般疑问若是见不到龙真本人,看来是得不到解答了;杜衍倒是没有怀疑到苏锦的头上,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苏锦敢辣手摧花,直接便要了龙真的命。

    这世上除了当晚参与的苏锦主仆之外,便只有欧阳修猜的到龙真的结局,苏锦只是告诉他‘这辈子恐怕都见不到龙真了’,只这一句,欧阳修便全明白了。

    杜衍想了想,朝赵祯行礼道:“启奏皇上,龙真跟随苏专使去办差,却杳无踪迹,苏专使对龙真的指责之言又无对证,臣建议,龙真的案子暂且放下,待觅得龙真的踪迹之后,在查证清楚,予以定夺;否则仓促定罪,会在禁军将士中产生不满情绪。”

    赵祯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点头道:“准了,公告各州府提刑司,搜索龙真行踪,将之抓获归案。”

    杜衍磕头道谢,缓缓退下。

    苏锦暗自赞叹,杜衍不愧是老江湖,他是龙真的举荐者,一旦觉察龙真这件事对自己不利的时候,他立刻便偃旗息鼓,而且迅速的做出保护自己的决定;如果此时赵祯定龙真的罪的话,他也将会落得个识人不明举荐不利之责,所以他便以龙真未归案,一面之辞不可信为理由,甚至不惜夸大其词,拿整个禁军说事,目的便是让这件事暂且搁置下来。

    苏锦心道:龙真你们是找不到了,他此刻正躺在扬州西南的老坟中腐烂,除非真的是挖地三尺,否则这辈子龙真去了何处都将是个谜了;本来龙真若活着,或者有机会借此捅杜衍一刀,不过龙真知道的秘密太多,对自己的威胁更大,还是死了踏实。

    到了此处,所有对苏锦的指责均已烟消云散,唯一的抗旨之罪还被赵祯亲口赦免了;苏锦浑身轻松,这回自己可尽得全功,也没人来捣乱了,倒要看看皇上会给自己什么好处。

    赵祯看了看苏锦得意洋洋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开口道:“诸位爱卿,请诸位商议一下办理粮务和扬州庐州两地的吏治大案过程中有功之人的封赏事宜,名单你们拿去,两府会同三司既礼部吏部众卿商议一番,给朕个意见。”

    内侍将名单从龙案上捧下来,首先交给吕夷简过目,这份请功的名单乃是晏殊根据苏锦的呈报罗列而成,写的极为详细,何人在何事众官起何作用,提何种建议,对事情的后果产生何种影响,都一目了然,有条有理。唯在苏锦的名字后面未置一词,晏殊很明白,对于自己举荐的苏锦,不宜由自己来评判,还是留下空白让皇上和其他人商议为好。

    皇上在上监督,众臣的效率果然很高,一番商议之后,很快便达成了共识,最后由吕夷简上前陈述。

    苏锦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自欧阳修开始,直到像潘江潘石屹这样的厢军指挥使,再到几位厢兵和禁军的都头,参与跑腿的衙门小吏都得到不同的封赏。

    欧阳修这次算是沾了苏锦的光,但是或许是人员太差,仅仅建议赏赐了个贴职的虚衔‘集英殿直学士’,唯一实在的好处便是官俸加了一级;欧阳修倒也面不改sè,他心里的算盘敲得哗啦啦的响,最大的收获不是这次封赏,而是搭上了晏殊的顺风车,后面的机会一大把,又何必在意这时候的得失。

    就连潘江也官升一级,被提拔为扬州都巡检使,总领扬州厢军军务自不必说,连协助管理治安的巡检衙门也属于他管辖了。

    其他诸如参与扬州粮务的马军赵、方二都头,参与捉拿朱世庸的禁军十名纯粹打酱油的都头也都捞了好处。

    唯独苏锦的封赏,吕夷简念完了手中的名单也没提到一个字。

    苏锦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由自主的看向参与商议的晏殊,晏殊用目光示意苏锦稍安勿躁,看着晏殊气定神闲的样子,苏锦只得压抑住心头的疑惑,静观事态的发展。

第五六十四章 大庆殿风云(十)

    赵祯静静听完吕夷简的陈述,点头道:“众位爱卿评议准确,稍后朕便下诏封赏,公示天下;知制诰富爱卿,今rì退朝之后,着即刻起草嘉奖诏书。”

    富弼出列,躬身应诺。

    赵祯接着道:“吕爱卿,苏锦的封赏你等为何没有个结果?”

    吕夷简道:“启奏陛下,苏锦之封赏还是请圣上定夺吧,我等不知如何给予他封赏。”

    赵祯道:“这是为何?”

    吕夷简道:“老臣跟诸位大人商议之时,均觉的苏锦此番劳苦功高,本应给予重重的褒奖,可是有个难题横亘在我等面前,所以臣等无法给出建议。”

    赵祯奇道:“怎么,难道苏锦还有什么重大过错不成?”

    吕夷简道:“那倒不是,只是苏锦的身份确实有些尴尬,此人出身庐州商贾,虽在应天府书院就读,但并未参与科举筛选,充其量只是平民身份;虽然皇上慧眼识才,破格提拔他办理粮务之事;但我大宋历来重视科举入仕,无功名而受祖荫或军功为官者虽然也不少,但终归是少数,且破格授官仅限于县郡小吏而已;臣等本拟奏请授予苏锦六品以上官职,但其身份使然,又不能如此。”

    赵祯皱眉道:“难道便没有例外么?”

    吕夷简道:“皇上明鉴,例外加恩自然是有的,但若皇上随意加恩,岂不伤了天下举子的心么?举子十年寒窗苦读,为的便是参加科举为国效力;而有人不经科举便可为高官,将会助长天下学子弃学钻营之风,此举还是不为的好。”

    赵祯哦了一声道:“倒也有些道理,但苏锦乃有功之人,朕不加以重奖,岂非让天下人背后指责朝廷寡恩薄义,同样伤了很多人的心啊。”

    吕夷简道:“所以臣等不敢定夺,若是授予苏专使七品八品官职倒是不违祖制,但对苏锦似乎显得不太公平;这件事还是皇上自己拿主意吧。”

    苏锦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火,长江黄河都渡过来了,却被一条臭水沟给拦住了;麻痹的,没参加科举便是不学无术之辈么?这尼玛是什么规矩,老子拼死拼活的办差,结果被这个理由给挡在主流之外,只能落个七品八品小吏的命,真是气死人了;官大官小是小事,面子可丢不起。

    赵祯看着苏锦的脸sè不善,温颜问道:“苏专使,你都听到了,此事确实有些棘手,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苏锦吁了口气道:“皇上,微臣不会让诸位大人为难,微臣办粮务乃是想为朝廷尽一份绵薄之力,可不是冲着高官厚禄而去的;微臣办差之际,数次历经丧命之险,若是为了升官发财,微臣岂会以命相搏?”

    吕夷简、杜衍等人面露笑意,均想:“你再表明心迹,只怕也晚了。”

    苏锦继续道:“在八公山上,微臣被囚于地牢之中,夜里滴水成冰还被泼得浑身尽湿也能咬牙坚持;在扬州城中,面对jiān商墨吏爪牙数百,好几次刀剑贴着鼻子尖划过,也从未皱一下眉头;在庐州城中,朱世庸率六七百厢兵将我苏家老小困于宅院之中,家中仆役死了十几个,随时随地会被灭了满门,微臣也从未后悔过。微臣只是想的一件事,皇上既然如此信任微臣,士为知己者死,微臣便是豁了这条命去,也要将粮务之事办妥,也要将墨吏jiān商绳之以法;臣曾受应天府包大人教诲,时时谨记着他对我说的‘上不负皇恩浩荡,下不负黎民百姓’之言;所以臣才能坚持下来,完成使命。”

    苏锦的话让殿上群臣悚然动容,众官只知道苏锦办成了几件大事,却不知道里边的细节,苏锦所经历的数次生命之危,众人都是第一次听到,甚至连晏殊也是第一次听到。

    大部分的人都把苏锦的成功归结为运气不错,有点小聪明;内骨子里并非对苏锦有着多少尊敬,但此刻倒有不少人对苏锦肃然起敬;且不说苏锦喊得口号是否发自内心,光是这几次以命相搏的经历,便足以让人不得不感叹此人胆识过人了;联系上在应天之时此君都敢跟滕王赵宗旦叫板,也差一点丢了xìng命,可见这个人确确实实的不简单。

    赵祯今天数次被苏锦煽动的心cháo澎湃,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今天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目前这种情形正是赵祯一手cāo控的局面;在今天的大殿上,赵祯是个聪明的导演也是个足以获得奥斯卡小金人的演员,到了这场戏的关键时候,他岂能让苏锦抢戏太多。

    “苏专使,朕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但祖制如此,朕也确实为难,这样吧,朕拟授予你官身,赐同进士及第,你若愿意留在京城,两府三司之中七品官职任你挑选,若你不愿呆在京城,各州辖下大县小县任你挑选,可去当一方县令,只要有政绩,朕以后再给你升官提拔,他人也无话可说了。”

    苏锦摇头道:“皇上也别cāo这个心了,微臣已经决定了,什么官都不做,只求皇上兑现以前答应我的条件;微臣还去做我的生意当个草民,我什么官职也不要了。”

    众官愕然,很明显这小子是在赌气了,但是赌气又有何用?给你嘉奖你不要,那能怪得了谁?嫌官职低微,谁叫你是野路子出身,没有经过科举入仕,那也只能如此;皇上的条件已经够优厚的了,两府三司之中肥缺不知有多少,随便挑一个去闷声发大财,总比赌气去当草民要好的多。

    晏殊急的直跺脚,昨晚还跟他说的好好的,这小子又变卦了;本事是有,就是太冲动,不太懂得轻重;这要是皇上说一句:准了!前番的所有努力岂非尽数白费了;哎!真是一匹野马,无从预料他的行为。

    赵祯看着苏锦,研究着苏锦之言的可信度,这是发自内心之言,还是赌气表达不满;赵祯并不想让苏锦一无所获,也不想让他获得的太多。

    苏锦根本不知道,昨夜当他还在晏殊府中喝的醉醺醺的时候,欧阳修却偷偷的进宫见了赵祯,欧阳修有他自己的算计,自己替苏锦隐瞒了这么大的事,形同头上悬着一把血淋淋的利刃;谁也不知道这柄利刃什么时候掉下来小了脑袋。

    思来想去,欧阳修决定主动的跟赵祯坦白此事;此刻粮务危机解除,赵祯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这时候去请罪获得赦免的机会会大的多。

    于是欧阳修做了jīng心的安排,换了普通的衣帽,将官服官帽叠的整整齐齐捧着便进了宫,一见赵祯的面便是跪地大哭,痛陈自己有负皇恩,磕的额头鲜血淋淋。

    不出欧阳修的预料,赵祯赦免了他的罪责,因为欧阳修比谁都清楚,只要自己的把柄捏在赵祯手中,赵祯便可以更好的控制自己当他在朝臣中的耳目,这对赵祯有百利而无一害。

    而对于苏锦所做的那些事,赵祯却没有想象中暴跳如雷,只是坐在那里想了想,随即便安慰自己几句,让自己出宫了。

    天威难测,欧阳修揣度上意有那么两手,但这一次他却猜不透赵祯的心思了;所以今天在朝堂上,欧阳修变得很老实,多余的话一句没说。

    此刻,赵祯在想要不要将苏锦所做的大逆不道之事说出来,震慑住这个花样百出的少年;但很快他便否决了这个想法,说出来之后,苏锦便死定了,谁也救不了他,包括晏殊。

    而苏锦被杀只是小事一桩,麻烦的是这会让晏殊从此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赵祯要的是双方实力的均衡,而非一方独大,这正是他所领悟到的帝王御人之道,若是晏殊被打压下去,吕夷简等人便更加的不好控制了,那对自己绝对是一个不利的局面;之前自己的很多提议都被宰臣们联名堵了回去,这些老家伙们甚至已经开始指谪起自己的后宫家事了,若是再让他们坐大,自己这个皇上就更加的难当了。

    “苏专使,你不要说气话,你这是叫天下人背后骂朕赏罚不明啊;你立了大功这是事实,但你未经科举这也是事实,朕也是两难之选,你也要体谅体谅朕。”

    苏锦道:“未经科举能怪我么?去岁朝廷权停贡举,微臣本想参加科考,可是没机会啊;今年的府试还要到秋天,想考也来不及。”

    赵祯忽然心头一动,微笑道:“这样吧,朕给你个机会,朕正打算将今年的科举提前,府试殿试都放在今年chūn天完成,你可以去参加科考,一旦中举,朕便会重新考虑你的官职分封,这样总公平了吧。”

    “草!”苏锦傻眼了,本是搪塞的理由,没想到惹火上身,自己虽然在应天书院学了几个月,可是剩下的几个月都在办差,书本边都没摸到一下,这时候考试不是要人命么?

    “苏专使,皇上这可是对你仁至义尽了,但是这对你恐怕有些难度,你若没把握,可另寻他法便是;其实当个县令也不错,老夫当年便是在建德任上当了三年的县令呢。”吕夷简不失时机的刺激苏锦,他看得出苏锦已经傻眼了,等不及要看苏锦名落孙山的笑话。

    “是啊,是啊,以苏专使之才,定是金榜题名,我等还希望能喝到喜酒呢。”有人看出端倪,赶紧跟着起哄。

    苏锦挠头不已,心里骂个不休,看看满殿幸灾乐祸的表情,和晏殊富弼等人同情的目光,忽然间血往上涌,把心一横道:“考就考,死我都不怕,还怕考试么?”

    晏殊暗叹一口气,心道:“完了,上当了,你当这科举是那么容易中的么?每年十万举子应考,考中的不过数百,你当你当真是文武全才么?”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但愿苏锦真的是满腹经纶。

    “好!”赵祯呵呵而笑道:“传旨,暂授苏锦史馆舍人清要之职,正好腾出时间温习书本,一个月后以应天书院学子身份参加科举。”

    群臣啾啾而笑,纷纷向苏锦道贺,苏锦明知这些家伙们在嘲笑自己,也只能苦着脸站在殿上,哭笑不得。

第五六五章 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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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衍跟在吕夷简身边黑胖的脸蛋上像是开了一朵花儿,笑嘻嘻的道:“今rì多亏相爷机敏,在议功之时提出苏锦无功名科举之弊,这才让苏锦吃了个大憋;晏殊老儿那个尴尬样子看着教人真开心;相爷,去我府上吃两杯酒如何?我府上新得了两坛西域佳酿,据说火辣劲道十足,吕相不是喜欢够劲够辣的好酒么?”

    吕夷简捻须笑道:“杜枢密,用得着这么高兴么?本来今rì是要纠察那苏锦的数桩大罪的,只可惜这小子伶牙俐齿,皇上又有维护之意,到让他给逃脱了。”

    杜衍低声道:“算他运气,不过今rì也算是抹杀了苏锦的大部分功劳,我听人说,晏殊老儿前几rì便在皇上耳边吹风,要将苏锦安插进三司衙门,让他当三司度支使;今rì若非吕相指出苏锦最大弱点来,要是让他真的当上了度支使,那岂不是要骑到咱们头上撒尿了。”

    吕夷简白了杜衍一眼道:“杜枢密,老夫帮你可不是要你和晏三司势不两立,老夫和晏殊也没仇怨,不过是当年他指使别人参奏我结党徇私重用私人而已;你和他为了争抢老夫这个位子已经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之事,但是老夫告诫你一点,用智不用力才是上策,可切莫玩些刁钻的手段,一旦为皇上所知,你是绝无可能得到相位的。”

    杜衍忙道:“吕相放心,世昌岂是不懂这些的无知之人;在这件事上还要请吕相多支支招啊。”

    吕夷简微笑道:“你放心,老夫会极力举荐你,但是光老夫一人还不够,老夫建议你上奏皇上,将庞籍和夏竦调回京城任职;再加上老夫手中控制的官员,商议相位人选的时候,咱们便既人数占优,说话的分量也够足;庞籍和夏竦两人都是圣上所依仗的重臣,要和他们搞好关系,否则即便你当了宰相,又如何能如鱼得水般的处理政务呢?”

    杜衍如梦初醒,赶紧作揖道:“吕相金玉良言,世昌受教了;西北战事缓和,正是调他们回京的好机会,只是这样一来,便给了范仲淹和韩琦的机会了;庞、夏两位大人一走,范韩两人必会高升。”

    吕夷简皱眉道:“你呀你,你吃肉还不许人喝汤么?范仲淹和韩琦升官怕什么?越是高升,这两人便越是要钉牢在西北,只要他们不会来给你惹事,你管那么多作甚?难道你还希望范仲淹那个又臭又硬的家伙在你眼前晃悠?”

    杜衍嘿嘿一笑道:“吕相教训的是,不如这样,吕相还是随我入寒舍小酌几杯,世昌也好多加讨教。”

    吕夷简哈哈大笑,当先迈步而去。

    ……

    吕杜二人谈论不休的时候,苏锦正被内侍引着候在大庆殿西侧的文德殿外;文德殿是赵祯rì常处理政务的地方,早朝之后,赵祯一般都会来此处处理早朝后商议决定的大事,很多诏令圣旨都在此处写就,所以也是制诰之臣办理公务的地方。

    富弼是知制诰,理所当然在此处有一席之地,有他这个熟人在此处,苏锦略微觉得心里安定了些。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内侍走出殿外要对苏锦道:“苏舍人,皇上要你进去。”

    苏锦差点没吐出来,苏舍人?这尼玛是什么称呼,自己这就成了史馆舍人了么?这个职务到底是干什么,苏锦一概不知;但估摸着也能猜出个几分来。

    在史馆之中记载编撰史书的主官叫做编修,那些协助的助手叫做直馆、教授,还有记载皇上rì常生活起居一言一行的起居郎,这些都是些有事可干的官职,也不算辱没人;可是这舍人之职,估计便是个打酱油的角sè,弄不好就是晒晒书、搬搬东西、倒倒茶、打扫卫生的阿小一个,毫无地位可言。

    苏锦的心里堵得实在难受,但事已至此,撒泼打滚也没用,何况自己干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心底里到底还是虚的,能够保全xìng命便该谢天谢地了;更要紧的不是这官儿的大小,不管怎么郁闷也要先忍着,还有好几件事要求赵祯,真的热火了皇帝,那就得不偿失了。

    文德殿东侧的一间暖阁内,赵祯已经换了便服,坐在桌案后拿着一本奏折在看,内侍引着苏锦进来,赵祯倒没察觉,一边看着奏表一边伸手抓着一只朱笔在上面圈圈点点,嘴里嘀嘀咕咕。

    苏锦躬身站了一会,见赵祯没有抬头的意思,于是轻轻咳嗽了一声;赵祯这才抬头看见了苏锦,脸上堆起笑意道:“原来是苏舍人来了,怎地不叫一声朕,倒是怠慢了苏舍人了。”

    苏锦听出他话语中的调侃之意,苦着脸道:“皇上还是叫微臣的名字吧,这个官名儿实在是不好听,听得臣心里不舒服。”

    赵祯哈哈一乐起身围着苏锦转了一圈道:“你听着不舒服?朕还不舒服呢。”

    苏锦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小心翼翼的拿眼睛瞟了一眼赵祯,但见赵祯脸sèyīn沉,两道目光如同利剑一般盯在自己身上,顿时如芒刺在背,十分的不自在。

    “你们出去!”赵祯朝侍立的宫女和内侍一挥手,众人赶紧退出暖阁,放下了帘幕。

    苏锦心里打起了鼓,这赵祯怎地喜怒无常,眨眼间便是这幅摸样,难道说……?

    “苏锦,你可知罪么?”赵祯威严冰冷的声音传入耳中。

    苏锦无辜的眨巴着眼道:“皇上,微臣何罪之有?”

    “哼!”赵祯怒火中烧,伸手将一本奏折拿起来照着苏锦的脑门一顿敲打,口中道:“你还装糊涂,你还给朕装糊涂,你把朕和满朝文武当傻子不成?当真可恶,其心可诛!”

    苏锦心头血往上涌,其心可诛这四个字一入耳,苏锦的脑子翁的一声,心道:坏了!事情怕是败露了。

    就听赵祯气呼呼的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私动军粮,这可是谋逆之罪,另外你告诉我,你把龙真弄到哪里去了,别以为朕不知道,龙真知道你动了军粮之事,你定是怕事情败露将他抓了;说!你将他藏匿在何处?”

    苏锦脑子里一片浆糊,这事皇上是怎么知道的?自己放军粮之事知道的人不少,难道是他们到京城告密的不成?难道是宋庠?苟大胜?潘江?亦或是自己身边出了内鬼?还是被宰了的知情官员鬼魂显灵?

    苏锦挨个想了个遍,硬是没怀疑到欧阳修身上去。

    “你还想来个抵死不认是么?要不要朕找人来与你对质?”赵祯的脾气本是很温柔很温柔的,此刻也失了风度,手中奏折在苏锦的后脑上啪啪乱敲,敲得奏折支离破碎,蹦出一个个小蝴蝶来。

    苏锦的第一反应便是,今天活不成了!第二反应便是,要不要拿起桌上的砚台照着赵祯的头便给他来几下;但苏锦知道,即便是宰了赵祯,自己也没有活路,慢说是皇宫,便是这暖阁自己也出不去。

    为今之计,只能服软了;苏锦赶紧跪下道:“皇上息怒,微臣罪该万死,微臣确实是动了军粮,但是微臣是迫不得已啊。”

    “动军粮你还有理了?朕问你,你怎么个迫不得已?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不成?还不是你自己藐视朝廷,不拿国法当回事么?”

    苏锦委屈的道:“皇上息怒,容臣跟您说明缘由,您如此震怒,臣也没法解释啊,既然您这么生气,干脆命人一刀宰了臣得了。”

    赵祯咬牙道:“自然是要宰了你,不过杀你之前,你还是要给朕说清楚。”

    苏锦点头道:“请皇上坐着听,微臣定一字不漏的全盘托出。”

    赵祯哼了一声,转到案后坐下,喝了口茶水顺了顺气,喝道:“起来说!”

第五六六章 破罐子破摔

    苏锦爬起身来,挠头道:“从哪说起呢?”

    赵祯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板着脸道:“便从你开仓放粮说起。”

    苏锦无奈,只得一五一十的将当rì的情形说了一遍,最后摊手道:“皇上,那种情形之下,微臣能有什么办法?庐州犯官朱世庸从中作梗,偏偏那龙真也不知为何故意拖延运粮时间,最终导致粮食为土匪所劫;我在扬州久候粮食不至,天又下了大雪,扬州城中每rì冻死饿毙百姓无数,一个个冲了城门要去外地逃荒;若是皇上在扬州该怎么办呢?”

    赵祯皱眉不答。

    苏锦道:“放着满满一仓十万石粮食任由百姓饿死的事皇上定然做不出来,当时我也站在皇上的角度考虑再三,最终决定开了军仓。”

    赵祯瞪眼道:“你的意思是,这事倒是奉朕之命了?”

    苏锦咂咂嘴道:“这个……也不能这么说,反正我放粮是为了救百姓,而且我也跟百姓们说的清清楚楚,这粮食是皇上下令救济的,人情可都归了您,我可没捞着半分好处。”

    赵祯怒道:“你这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假借朕的名义放粮,还是矫诏之罪。”

    苏锦心道:靠,又多一条罪名。

    “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赵祯将手在桌案上乱拍,指着苏锦的鼻子呵斥。

    苏锦怒了,今天一天过得真够窝囊的,见了皇上非要下跪不说,有了功劳却只给了个狗屁舍人的官职;现在又被人拿奏折在头上乱敲,还被指着鼻子骂,真当老子是龟孙子么?别人认为你是天之子,是天下之主,老子可是辩证唯物主义马克思列宁思想武装的大脑,知道你丫就是一个普通人,充其量只是个历史上名人,拽个毛线!头掉了碗大个疤,小爷不忍了。

    “皇上,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为你办差累死累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给个狗屁舍人的官儿羞辱我倒也罢了,现在似乎又怀疑我受人指使另有居心,这可不大地道!”

    赵祯肺都要气炸了,骂道:“你还敢强词夺理,你是不信朕会砍了你的头么?别以为你知道太庙的遗训能保你的命,朕是皇上,朕要谁死,岂是几条祖训便能拦得住的。”

    苏锦淡然道:“我知道,我全明白,那祖训只是收买天下人心的障眼法罢了,该如何还是会如何;您若非要砍我的头便下令就是,但您若是要问幕后指使之人,我可以告诉你,那人便是皇上你。”

    赵祯怒极反笑,喘着气道:“你……你可真是不可救药。”

    苏锦正sè道:“臣是奉了皇上之命去办粮务的,臣记得当时您跟我说,粮务之事我可全权处理,我又没当过官,也不知道大宋律例中有不准开军粮济民这一条,只当是有粮食我便能支配,所以便放了粮;宋知府和看守粮仓的士兵自然是不愿意的,臣便将你赐予的‘如朕亲临’的牌子拿了出来逼得他们就范;所以其实不是我硬要放粮,而是您的牌子起了作用,指使的人难道不是你么?”

    赵祯简直要疯了,这小子强词夺理的过分了,当初自己赐给他金牌乃是便于他行事,没想到他用来逼迫官员干开仓放粮之事。

    “苏锦啊苏锦,你这是自毁前途啊,实际上你动了军粮,朕并没想怎样,否则今天在大殿之上,朕只要露出半个字,百官必将你碎尸万段;可是你这态度真叫朕寒心;朕也不跟你多言,你把御赐金牌交上来,交代出龙真的去处,朕也就不治你的罪,但从今以后你要是再做出格之事,瞧朕如何整治你。”

    苏锦耸肩道:“皇上,这两个条件微臣一个也没法满足你;牌子丢了,龙真死了!”

    赵祯喝道:“好了不起的苏锦,看来你是抱着必死之心了。”

    苏锦摇头道:“臣可不想死,但是这事已经由不得臣了。”

    赵祯神情犹疑不定,心里在想,到底要怎么处置这个无法无天的苏锦,杀是不能杀的,今天来也就是将自己掌握的情况抖出来,告诉苏锦他做的那些勾当自己全知道,让他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办事;若是杀了他,不但晏殊和吕夷简之间的实力失衡,自己昨rì亲自出迎的做派也成了假仁假义,这事赵祯是绝对不会干的。

    “苏锦,你知道朕是怎么想的么?”

    苏锦道:“微臣不敢猜。”

    赵祯忽然失笑道:“你那么多胆大妄为的事都做了现在却又不敢猜了?”

    苏锦道:“我猜皇上正在想是凌迟还是车裂抑或是腰斩微臣,微臣只有一个要求,此事跟我家中人无干,但求皇上饶了他们的xìng命。”

    赵祯怒道:“你便是这么猜测朕的?朕在你心目中便是夏桀商纣之流?”

    苏锦道:“臣不敢,皇上仁义之君,自然是夏桀商纣不能比的,只是臣的罪太大,不得不作此想。”

    赵祯道:“如此说来,你承认你有罪了?”

    苏锦道:“臣有罪,但无过,我相信臣的死讯传到淮南路,会有很多百姓为臣痛苦流涕,替臣披麻戴孝。”

    赵祯瞪着眼看了苏锦半天,出乎意料的没有呵斥这句话,反而叹了口气道:“朕知道你觉得委屈,朕也能理解你当时的处境,可是你岂能如此无视律法,胆大妄为?放军粮到也罢了,连马军将领你也敢杀了灭口,你叫朕如何饶你。”

    苏锦道:“龙真不是我杀的。”

    赵祯道:“事到如今你抵赖又有何用?”

    苏锦举手朝天道:“臣可以对天发誓,若是龙真为我亲手所杀,臣愿坠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苏锦毫无心理负担,誓言中的‘亲手’二字乃是关键,事实上龙真死于马汉之手,确实不是他亲手所杀。

    赵祯道:“那是谁杀的?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苏锦道:“有人见到他的尸首了,我当时忙于对付冯敬尧,他们便将那尸首拖回来跟其他尸首一道火花了,臣想起来的时候,龙真的尸首都已经化为灰烬了。”

    赵祯颓然坐下,揉着额头头疼不已。

    苏锦看出端倪,赵祯根本就没打算杀他,否则今rì大殿上也就宰了自己了,此刻跟自己说这些无非就是告诫自己别把他当傻子,另外也许还另有目的。

    “苏锦,你要朕如何处置与你呢?”赵祯哑着嗓子问道。

    “皇上,您说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如果你能告诉朕,你是如何得知太庙誓碑上的祖训的话,朕可以考虑饶了你xìng命。”赵祯忽然道。

    苏锦一惊,这赵祯确实心思够细,上回在京中他的话里话外便怀疑太祖托梦之事是自己捏造的,此刻又旧事重提,看来他的疑心始终没有消失,这事可不能说,难道跟他说,你那点破事我全知道,你哪年死的我都知道;这话一出口赵祯必将自己当妖孽给斩了。

    “确实是太祖爷托梦告知的,皇上,这种事臣可不敢捏造,请皇上明鉴;虽然我也想活命,但是臣可不敢当面欺骗皇上。”

    赵祯终于叹了口气道:“也罢,这事朕不问了,你可以去了,一时半会儿没想到如何处置你,你这颗脑袋暂且寄存在你脖子上。”

    苏锦暗吁了一口气,果然赵祯只是要控制自己,而并非是真要杀了自己,可是自己又怎么能空手回去,既然自己死不了,那晏碧云之事还是要解决的,可是现在赵祯正在气头上,该如何开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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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七章 献策

    赵祯自顾拿起一本奏折看了起来,却发现苏锦半天没挪步,当下瞪眼问道:“还站在这里怎地?还嫌气的朕不够?”

    苏锦挠头道:“皇上,您还有答应微臣的事没给办呢。”

    赵祯放下奏章道:“朕答应过你何事?你可不要得寸进尺,朕对你已经宽容的过分了,朕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你格外的宽容,但你若真的不珍惜自己的脑袋,朕便成全你。”

    苏锦轻声道:“皇上一片眷顾之意,微臣岂会不识抬举的;不过这件事确实是皇上亲口答应我的,当rì您若不是在上书房答应了臣这件事,臣根本不会去办这个差事,又怎会惹上这么多的麻烦。”

    赵祯沉下脸道:“是你自己行事乖觉,却又将责任推给他人,好没道理!朕答应过你什么事?”

    苏锦道:“皇上,当rì我曾请求您,若我办妥粮务,便请皇上为我玉成一件美事,皇上可记得么?”

    赵祯仰脖子想了想,点头道:“确有此事,不过你粮务办妥了么?捅了天大的漏子也叫办妥?”

    苏锦急道:“起码饥荒的危机解除了,臣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吧,这么点小要求皇上都不能满足么?”

    赵祯皱眉道:“你这人当真惫懒,你的脑袋都暂且寄存在脖子上,还有闲心说这些事情,真不知道你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

    苏锦道:“只是有始有终罢了,不管皇上将来如何处置微臣,这件事皇上答应了我之后,我又答应了别人;皇上失信于我,我也会失信于人;诚信二字那是断不能失的。”

    赵祯啐道:“谁说朕失信于你?你说,玉成什么美事?”

    苏锦赶忙一五一十的将晏碧云和庞家的婚约之事说了一遍,最后道:“臣答应了晏小姐,要帮她解除身上的这道枷锁,还她zì yóu之身,还请皇上能够出面帮臣了结这个心愿。”

    赵祯越听越奇,看着苏锦眼神中满是讥讽之sè,道:“人家晏家女子的事要你cāo什么心?晏三司都不急你倒是急的不可开交,真真的好笑。”

    苏锦正sè道:“皇上莫要取笑,实不相瞒,原本微臣是要求皇上给我和晏小姐赐婚的,臣所说玉成的美事,便是臣和晏小姐的婚姻大事;现如今臣自身难保,婚姻之事自然是作罢,但晏小姐跟庞家公子并无一rì夫妻之实,又何苦用婚约束缚住她,大好年华却蹉跎老去,实在是不太合适。”

    赵祯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起身负手围着苏锦踱步一圈,道:“好笑,好笑,朕可算是长了见识,没想到你苏锦还真是个人物,居然跟晏家女子勾搭上了,这倒出乎朕的意料。”

    苏锦道:“男女相悦出自天然,皇上别用勾搭这个词好不好?”

    赵祯语气转冷道:“不是勾搭么?那该叫做什么?私通?勾引?偷汉?”

    苏锦涨红了脸道:“皇上万乘之尊,怎能如此说话。”

    赵祯道:“你倒教训起朕来了,人家晏家女乃是庞家妇,你跟有妇之夫相约婚姻,倒怪朕说话刻薄;在你眼中礼教为何物?你告诉朕,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干的?”

    本章节 狂人 手打)”

    赵祯呵呵而笑道:“看不出来,真的看不出来,苏锦啊苏锦,你真教朕对你再一次的刮目相看。”

    苏锦期待的道:“您答应了?”

    赵祯冷笑一声,忽然变脸道:“你做梦!想让朕帮你做这等事,亏你想得出来,你自己不怕背负骂名倒也罢了,还将朕给拉进来,你的算盘打得也未免太jīng了。”

    苏锦被赵祯的喜怒无常弄一惊一乍,听赵祯的口气,这事怕是泡汤了,心底里暗暗的发愁,没想到自己忙活了大半年时间,到头来落得如此的结果,连晏碧云的婚约也解除不了,真是窝囊透顶。

    “你给朕听好了,从今rì起,你若再跟那晏家女子来往,朕便治你有伤风化之罪;晏家女也会受到连累,会被当作yín妇拿问,赤身**骑着木驴游街,到时候这一切罪责都是你一手造成,你不自爱,同时也害了人家的清白,晏三司也会因此事而贻羞天下,便是他也绝不会饶了你;还不给我出去,朕不想再听你胡言乱语。”

    苏锦看着赵祯白皙的变态的面孔和噏动不休的嘴唇,恨不得冲上去照着那张嘴巴狠狠的抽上几巴掌,打他个香蕉萝卜嘴;但同时他又告诫自己:冲动是魔鬼,此刻一冲动,万事皆休。

    “怎么还不出去?”赵祯怒斥道。

    苏锦缓缓道:“皇上,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赵祯又好气又好笑,喝道:“谁同你做交易,人来,叉出去!”

    几名内侍赶紧进来,挽起袖子便要拉苏锦出门,苏锦忙道:“皇上,微臣献策,解国之危难,您难道不关心社稷江山的安危么?”

    赵祯一怔,挥手命内侍退下,静静的道:“苏锦,朕今天对你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你的所作所为朕便是杀你十次也不为过,朕本想饶你一命,因为你毕竟立了大功,又有些本事,将来或能改邪归正为大宋效力;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朕的忍耐底线,朕绝不能饶了你,你放心,朕会赐你个全尸,毕竟你有功于朝廷,你的家人亲眷朕也不会牵连,这对你可谓是仁至义尽了吧。”

    苏锦能感觉到赵祯平静的话语中隐藏的真怒,这回是真的惹火皇上了,越是这个时候,自己越是要竭力求生,稍有惧怕之意,只会死的更快。

    “多谢皇上,臣死不足惜,但臣不是在说笑,臣确实有关于整饬朝纲的办法上奏,国家大事上罪臣岂敢胡言乱语,臣又不是有九条命,怎么能在这件事上胡乱出主意。”

    “你能对朝纲有什么好的办法?即便有,也非良策,否则还要朝中老臣有何用?”赵祯冷笑道。

    苏锦肃容道:“容臣奏明之后,皇上在下结论,要杀臣也不在乎这一刻。”

    赵祯见苏锦说的一本正经,倒有些像听听这小子胡说些什么?反正杀他也就是一张嘴的事,倒也不在乎多花些功夫让他说说看。

    “好,朕便再容忍你一次,你若是言之无物或者是胡言乱语的话,朕即刻将你轰出去,在宫门外枭首示众。”赵祯的话中带着森寒的杀气,他是真的动了怒火。

    “多谢皇上。”苏锦抹着额头上的虚汗,竭力的回忆后世带来的记忆,搜索到关于宋朝朝政弊端的那一部分,仔细的将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整理出来;即便是这些弊端,也需要婉转的组织言辞,既要戳到赵祯的痛处,又不能戳的太痛;这个时候一定不能说一句错话,否则便再无机会了。

    “启奏皇上,臣这次受命办理粮务,耳闻目睹之间,见到了许多状况,臣午夜梦回之时,对这些事情也曾细细的想过,后来臣渐渐发现好像摸到了一些端倪,但臣阅历尚浅,不能分辨斟酌,所以现在臣便将这些想法统统告诉皇上,请皇上定夺。”

    赵祯点头道:“好坏不论,但求有见地,拾人牙慧或者是空洞无物的糊弄朕,那可不成。”

    苏锦点头应是,继续道:“臣所要说的第一件事便是从这场大饥荒得到的启发,臣一直搞不懂,为何南方仅仅一次大旱,便影响整个大宋的吃饭问题;我大宋立国rì久,百姓升平安居,虽不能称之为万国来朝,也可算是国富民强之盛事;可是一场旱灾暴露出诸多的问题,国库空虚若此,钱银周转不灵,甚至臣都听说连边境将士也差点便断了粮食,而去岁的科举虽皇上下诏说是因战事吃紧无暇举行,但臣斗胆猜测乃是因钱银捉襟见肘才权停贡举;这些事为何会发生,我大宋这几十年累积的财富去了何处?这些事皇上您的心中有答案么?”

    苏锦开门见山的第一个疑问,便如一柄利剑直透赵祯的痛处,这些问题也是他夜不能寐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难之处;大宋朝经历数十年的经营,如今盘算盘算,家底实在太薄,甚至都经历不住一次天灾,怎不叫人揪心不已。

第五六八章 糜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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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冻三尺非一rì之寒,朕也知道我大宋确是取之既殚用之却无度,一遇到突发的天灾祸事,便有些力不从心;朕曾多次问计于诸臣,可建议颇多,可行者却寥寥;朕认为当年宋子京上书‘三冗三费’之论算是其中颇为中肯的意见;但我大宋沿袭祖制至今,对士人本就宽恕为怀,更因是礼仪之邦,不愿废止,以至于如今竟有积重难返之势,便是想变革也变革不了了。”

    赵祯说的是心里话,自打太祖建立大宋的时候开始,大封后周望族,赏之以良田食邑,待之以厚俸,在天下人看来,自然是博得了一个好名声,说太祖爷慈恕,大宋官家将人情味儿;由此引发后续诸朝效仿为之,逐渐形成了规矩;以至于官多兵多费用多,却一直为了这个好名声扔不掉这个包袱。

    朝中并非没有有识之士,宋祁上书所言的三冗三费之说便是点到了要害之处,可是积习难改之下,这件事却很难办到。一改便动了既得利益者的蛋糕,一大群人便要上书吵闹不休,有的不惜跑到皇宫面前上吊,痛哭流涕的历数先皇如何如何,现在如何如何,弄得赵祯烦不胜烦。

    赵祯又是个不喜欢杀人的皇帝,他的政治理念便是无为而治,绝不想弄的天怒人怨,久而久之,这件事几个反复之后,便无人再提及,从而不了了之了。

    苏锦明白这里边的道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在后世,自己也处在一个大变革的世纪,zhèng fǔ也在搞改革开放,但很多变革措施听上去很美,但一旦执行下来便沦为一纸空文,无他,触及到既得利益者的神经,便会被集体抵.制。

    “皇上,您说的臣能理解,但臣认为既然正面推进有难度,为何不换个思路进行呢?”

    赵祯睁大眼睛问道:“怎么个换思路法?”

    苏锦道:“如今这些难题,从根本上来讲是财税制度出了问题,据臣观察,皇上一直奉行的是轻赋税轻徭役,想藏富于民的政策,是不是这样呢?”

    赵祯点头道:“果然你能猜透朕的心思,朕总认为民富方能国强,所以朕采取的正是轻税之策,减轻百姓的赋税,让百姓们能富起来。”

    苏锦道:“皇上的思路是对的,但是效果却很一般,百姓们并没有富起来,贪官墨吏倒是富得流油,以至于灾祸一到,百姓无自保之力。”

    赵祯叹道:“朕也很是纳闷,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苏锦道:“微臣认为,这种问题的根源在于,皇上的官买财税制度的问题,我大宋各州每年官买物资何止巨万之数,除了钱银运达之外,一切用度衣食住行之物资均由各州采买,朝廷允许各州府截留采买资金在当地采购之后,然后再统一调配到需要的地方,这在臣看来既滋生**,又不合时宜;说的粗俗一点这是脱裤子放屁,多费事。”

    赵祯没有怪苏锦言语不敬,而是饶有兴趣的问道:“何以见得?”

    苏锦道:“举个例子来说,西北将士每年换装两次,将士的甲胄自不必说,一般两年也换不了一次装,臣之说盔甲里边的军服,朝廷每年都是任由山东、河北以及各产棉州府截留钱税采买,臣不必求证,也能猜出每年为了这两批采买军服的差事,各产棉州府定然是争得不可开交吧。”

    赵祯道:“果真是如此,这有什么不对么?他们积极争先为朝廷采买,难道也有什么不当之处么?”

    苏锦差点就把赵祯当白痴了,这皇帝怕是从小生活在蜜罐子里,对那些家伙的心思居然毫无察觉,这让苏锦很是吃惊。

    苏锦决定毁掉赵祯的童年,将现实无情的展露给他看。

    “臣可不认为他们争着为朝廷效力,臣认为他们争着捞钱呢。”

    “怎么会?每年截留的钱款采买之后都要对账稽核,又非白给他们花的。”

    苏锦摇头道:“皇上,你该下去走一遭了。现如今这些人的手段花样繁多,截留的钱款用于采买,这是不错的;朝廷稽核也是按照市价稽核,这也没有问题;可是这些人争取到这份差事之后,在当地的采买过程中那可就花样太多了;最常见的便是压价收购,赚取差价;市价一贯,他们从百姓手中收购的怕只有五百文,现官不如现管,告示一出,官差打着朝廷采买的旗号如狼似虎的这么一吓唬,哪个百姓敢不乖乖的售给官家?于是乎差价便产生了,而陛下的藏富于民的政策也就此泡汤了。”

    赵祯愕然,低头想了想道:“有道理,若是真的如此的话,还真难以稽核出来,除非百姓举报。”

    苏锦晒道:“哪个百姓没事去告官?况且朝廷为显官威,规定了个不成文的规矩,民告官不管有理无理先打十五大板,谁吃饱了撑的跑去送给别人打屁股?而且告赢了也没多大好处,最多是赔偿损失,被告官员革官免职罢了,可是那百姓便从此落个告官闹事的名声,下届官员到任之后,有他好果子吃么?甚至连本土本乡也容不下他了;总之告官的成本太大,谁也不会干的,偶尔为之者也都下场很惨。”

    赵祯听得额头冒汗,嗔目道:“竟然还有这些门道。为何朕一直不知道呢?”

    苏锦道:“手段多着呢,除了盘剥百姓牟利之外,他们还会官商勾结牟利。”

    赵祯道:“这不太可能吧,低价向商户购买,那叫盘剥商贾,又怎么能勾结的起来。”

    苏锦笑道:“皇上,臣家中是庐州商贾出身,我家卖得的布匹从次到好共有十品,一品布织工印染原料无不上乘,一匹要三十贯,而最次的十品布不过一匹一贯钱,同样花sè的布匹,价格相差三十倍;朝廷采购军服时若是按照五贯一匹的官价来买,我会将两贯一匹的布当做六品一匹五贯价格的布卖给他,而我便可每匹暴赚三贯有余;然后这批赚的暴利我只取五百文,剩下的两贯五百文钱您猜给谁?”

    赵祯吸了口冷气道:“给采购的当地府衙?”

    苏锦又问:“府衙会将这笔多余的钱款上缴朝廷么?”

    赵祯默然无语,不住的摇头,咬牙道:“原来如此,朕都被蒙在鼓里了,但是满朝文武竟然没一个告知朕,任由这帮人胡作非为,是可忍孰不可忍。”

    苏锦摆手道:“皇上,您误会他们了,他们其实也不知道;您想,每年三司会同有关各衙门都有人下去稽查采买之事,为何稽核不出来?不排除有稽核官员被收买的缘故,但每年数批数十人专程下去稽核对账,不可能全部被收买;若是稽核出来,岂有不上报之理?而晏三司和吕相等人也都是勤勉忠义之臣,又怎会隐瞒此事;真相便是,大家都被蒙在鼓里,这些人作假的手段绝对高明。”

    赵祯点头道:“说的有理,定是在官买票据上作文章,而货物验收之时也定然偷梁换柱,毕竟验收过后的发运还是由当地负责,他们再调换回来便是。”

    苏锦发现赵祯还真是个好学生,这么快便上手开窍了;可见学好难学坏人人都会。

    “朝廷每年采买的何止是军服一项,粮食、油料、粮草、布匹、牲畜、木石料、药材总而言之每年至少要被地方截留下巨额钱银,而这些钱最终会有多少比例变成等值的货物,臣也不知道。”

    赵祯简直要嚎啕大哭,一股子愤懑之气憋在肚子里无法发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苏锦见状赶紧帮他倒了杯茶水,伺候他喝了下去,安慰道:“皇上莫急,既然知道这些勾当,只有应付之道。”

    赵祯缓了口气忽然问道:“你又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苏锦微笑道:“微臣不是刚刚抓了一个知府么?庐州知府朱世庸便是个中老手,抓他的时候在他家中搜出了一本账薄,上面罗列的私账清清楚楚,以此为据,这才将真相大白于天下;据此臣举一反三,得出如上结果,或有小谬,当无大差。”

第五六九章 糜烂(下)

    赵祯默默点头,他不能指责苏锦以点代面以偏盖全,联系到每年各地州府截留税钱采买的情形,赵祯基本上可以断定苏锦的推测是准确的。

    每年朝廷各部门都要草拟一个采买的清单,皇宫内外,两府三司,三省六部二十司都会将各部门的预算汇总上来,集中道三司衙门统一上报审核,批准之后再分派给相应的各地方路州府;而每一年的采买预算最终都成为最揪心劳神之事。

    就拿去年来说,前年的全年财税总收约三千八百万缗,而这笔钱地方截留的钱银便达到一千六百万缗,但这还不够,陆陆续续有各地州府来京城吵着要钱,说朝廷划拨的钱银根本不够,市价上浮,如今还欠着百姓和商家钱款云云。

    赵祯也是个心软的,每当这些人拿百姓说事,赵祯总是不顾晏殊的反对批准曾款拨款;一来二去,到最后真正运到国库中的税钱变成了区区一千万缗,活生生被截留了七成。

    紧接着西北战事连败,抚恤,修缮,赈灾,个方面意外的支出层出不穷,最后连科举都没办成,到了秋后,又闹饥荒,原本每年增长的税收一下子缩水了一半,而年后报上来的今年的预算却有所增加,可以预见,今年是捉襟见肘的一年。

    苏锦的话提醒了赵祯,无论如何去年也花不掉那么多钱,最大的可能便是很多州府将朝廷的钱给贪墨了。

    赵祯越想越是心惊,感觉自己就是个冤大头,自己连一碗莲子汤都舍不得放多几个莲子,甚至不惜下“减餐令”号召节约,而有一帮人却张着血盆大口咬开自己的血管吸血;想想都不寒而栗。

    “苏爱卿!朕信你说的都是事实,那你有没有良策应对呢?”不知不觉中,连称呼都变了,从略带蔑视的‘苏舍人’变成了‘苏锦’再到苏爱卿,直接便是三连跳。

    苏锦心道:知道怕了吧,rì子可没你想的那么安逸。\

    “皇上,办法无非是两条,一则整饬吏治,二则改革财税制度,您认为走那一条道呢?”

    “为何不能双管齐下?”赵祯道。

    苏锦道:“皇上心里比臣清楚,皇上说选那一条路,臣便根据这条路来分析分析。”

    赵祯想了想道:“那就选变革之途吧。”

    苏锦一笑道:“皇上圣明,但臣想听听皇上不选整饬吏治的理由,臣想跟皇上长长见识。”

    赵祯叹了口气道:“岂是高明,实是无奈之举;如今大宋可谓内外皆忧,西贼与我交战,辽人蠢蠢yù动,国内又刚刚经历大饥荒,各地匪患也有抬头之势;这时候不宜大动干戈,一旦内部乱起来,官员们人心惶惶,未能安内,必不能攘外了。”

    苏锦理解赵祯的心情,既痛恨这些人,却又要依靠这些人,确实很无奈。

    “臣受教了,大病初愈不宜进大补,反而是静卧调养更为恰当。”苏锦道。

    “正是这个道理,时机不对,决不能胡来。”

    “如此便只能变革制度,使之更加完善,让他们没有漏洞可钻。”

    赵祯蹙起眉头道:“可是朕也担心的很,变革之事也曾试过几次,例如宋祁上书之后,朕便曾下诏肃清冗费之事,可是一样是困难重重不了了之。你难道有更好的办法?”

    苏锦道:“臣不敢说这个办法有多好,但臣的思路和宋公的思路不同;宋公所言之冗费之事乃是病症所在,只不过他同样开的是虎狼之药,力道够猛,反弹也就越加激烈;况他所提的三冗三费之事,从根本上来说还是属于整饬吏治jīng简人员之举,引起反对之声也在意料之中。”

    赵祯急道:“你的办法是?”

    苏锦道:“我的办法是纯粹从财税收支制度上入手,实行开源节流之策,很简单,从支出上来说,所有的支出都需朝廷经手,杜绝地方插手的可能,换言之便是将地方采买截留之权收回朝廷。”

    赵祯道:“那如何采买物资呢?”

    苏锦道:“命三司dú lì设立采买司便是,采买人员由朝廷指派下去,既和地方上官员不熟悉,又和商贾不熟悉,再加上严格的稽核,便能让每一文钱都花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敢断定,最少能省下三成采买的费用;一年的截留税钱以一千五百万缗计算的话,起码可以每年节省下来五百万缗,可以足够朝廷做好几件大事了。”

    赵祯默不作声,沉思半晌道:“办法倒是个好办法,只是怕是行不通。”

    苏锦道:“为何行不通?怕人反对么?决计不会;采买之事本就是三司职权,地方州府衙门乃是委托代办,他们没理由闹,一闹便是曝光了老底了,只能捏住鼻子不出声;最多暗中作梗罢了。”

    赵祯摇头道:“朕不是担心这个,朕是说所有钱税都递解进京,然后再从京城由运送到各州设立的采买司手中采买,一来一去,岂不是你所说的脱了……脱了裤子放屁么?来来往往要派大队人马押送,我大宋数十州府,每年数次,近百次押运,途耗多少人力物力?这一点你想过么?”

    苏锦微微一笑道:“皇上考虑的真周到,不过这件事臣还真想好了,臣有办法让这些钱银自如来去,而不需劳动军力财力。”

    赵祯斥道:“在朕面前也敢信口大话,钱银能长腿不成?”

    苏锦道:“臣可不是大话,臣自有妙策让钱银有腿自走,但在此之前,臣还是想恳请皇上兑现承诺,出面将晏小姐和庞家的婚约解除,让臣能不失言于人。”

    赵祯看着苏锦道:“你这算是要挟么?”

    苏锦挠头道:“皇上怎么会这么想,臣是恳请而已;或者把这当做是交易,我为朝廷献策省下每年五百万缗的财税收入,就当拿这五百万买您一次金面,替微臣解决这个难题如何?”

    赵祯晒道:“朕这面子只值五百万缗?”

    苏锦赔笑道:“账可不能这么算,今年五百万,明年五百万,十年呢?百年呢?我大宋万世不朽之基业,该省下多少亿万财税,该能做多少件大事,臣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赵祯不觉莞尔道:“你这是画饼子让朕闻么?想拿个虚幻的愿景来糊弄朕么?”

    苏锦想了想道:“这样吧,既然皇上不放心,臣就跟您将此事禀明,您觉得能成,便帮臣一次;您觉得不成,便作罢,臣扭头就走,不再烦您;如何?”

    赵祯冷笑道:“扭头就走?你走得了么?办法可行的话,朕便帮你一次,办法不行的话,你身子可以走,头摇留下;刚才朕说的话难道不算数么?”

    苏锦很是郁闷,绕了半天,皇上还是没忘了要自己脑袋这件事;不过苏锦对自己的计划及其有信心;没想到自己能死中求活绝处逢生,不但躲过一劫,弄不好还会一石三鸟,一并将自己心头的两件大事给解决了。

    我他娘的太有才了!苏锦自恋了。

    ……

    晏殊在文德殿门口来回的踱步,本来散朝之后他便直接回到了三司衙门,苏锦受皇上单独召见这是意料之中的是,在晏殊看来,苏锦最多是跟皇上赌赌气,抗议给了他不公的待遇,皇上定然会温言安慰一番,然后该干嘛还是干嘛。

    苏锦既然已经答应了赵祯的条件,虽然是个惫懒人物,还是会努力争胜的,晏殊甚至已经考虑要人拿着自己的名牌去知会一下史馆编修张方平;请他多多看顾将要去史馆任职的苏锦,尽量让苏锦多些时间温书,毕竟离大考只有一个月,时间极为紧迫。

    可转眼间,晏殊便觉得自己的眼光也太远了,因为就在刚刚不久之前,富弼偷偷的从文德殿溜了出来,急吼吼的跑到三司衙门报信,说苏锦跟皇上在文德殿干上了;虽然不准人进去打搅,却听到皇上喊打喊杀的说的数遍,吓得富弼魂都要飞了,赶紧来找晏殊讨主意。

    晏殊何尝不是魂飞天外,一路上捶胸顿足痛心疾首,这个苏锦简直是个刺儿头,在皇上面前也不老实,惹得皇上喊打喊杀这还是晏殊第一次听闻。

    皇上一向不温不火额温热水脾气,居然被气成这样,可见苏锦有多么放肆了。

    到了文德殿门口,内侍挡驾不准进入,晏殊也没办法;皇上都下了严令不准无干人出入了,看来苏锦的小命是保不住了;晏殊左右踱步,思量着该如何善后。

    苏锦若是要被杀了,自己虽不一定便跟着倒霉,但影响绝对恶劣;自己推荐的人被杀了,无论从感情上还是士气上都是一大打击,自己还凭借什么去争夺相位?然则晏碧云又会怎么样?这丫头外柔内刚,一旦想不开来,那可就……

    晏殊脑子里思绪纷乱,乱糟糟的像被人塞进去一团乱麻,简直理不出头绪来,正彷徨无计之时,却殿内走廊上笑语传来。

    晏殊和富弼转头一看,顿时呆若木鸡,只见皇上和苏锦并肩有说有笑的走来,苏锦手中还捧着一方砚台,看样子是皇上赏赐的,看这两人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哪里是刚刚喊打喊杀的光景,分明就像是一对老友促膝畅谈之后,依依不舍的分别摸样。

    晏殊和富弼的四颗眼珠子在地上乱蹦,捡都捡不回来。

第五七零章 贺喜

    赵祯看见晏殊傻愣愣的站在殿外,颇为奇怪的问道:“晏爱卿,你怎么站在此处?是有事见朕么?”

    \”

    赵祯皱眉道:“这件事前几rì你不是说了么?朕已经给了你批复,怎地又来请奏?”

    晏殊面红耳赤,慌忙之间想拿话来搪塞,却不料漏了马脚。

    赵祯心里跟明镜儿一般,定是晏殊得了消息说苏锦有难,准备跑来求情的。

    当下也不说破,微笑道:“晏爱卿,你来的正好,朕正要找你说事;庞爱卿后rì便要回西北前线,所以朕想今晚请他入宫赐宴,你来作陪吧。”

    晏殊一怔,心道:皇上明知我和庞籍不合,请庞籍赴宴却请我去作陪,这是何意?

    疑惑间,看见苏锦在皇上身后朝他直挤眼,心里一下子便亮堂了,定是皇上要出面解决晏碧云的婚约之事,顿时心头大喜;看来皇上答应了苏锦的请求,这可实在是不容易;身为皇上理应倡导节义之风,却能被苏锦所动,竟然真的为这件事出面,足见苏锦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和苏锦说服人的能力。

    晏殊赶紧答应,带着苏锦告辞出宫。

    时近中午,也不回衙门了,直接将苏锦拉回晏府中,进了书房中屏退仆役,急吼吼的问道:“你到底搞什么鬼?彦国来报信的时候差点没把老夫给急死,说你跟皇上大吵大闹,皇上喊打喊杀呢。”

    苏锦若无其事的端起新沏的绿茶美滋滋的喝了一口道:“老大人莫要着急,这么大的喜讯怎不先跟晏小姐分享,我也两rì未见她了,请晏小姐来了之后,在下一五一十全部告诉您老。”

    晏殊没办法,只得差人去请晏碧云,没过一会儿,晏碧云便已经快步来到书房中,给晏殊和苏锦行过礼之后,静静坐在一边。

    苏锦偷眼看着晏碧云,这两rì天气晴好,气温回升,晏碧云也脱去了笨重厚实的衣服,外边只罩着一件嫣红sè的小棉袄,下边也是一条红裙;高高的发髻挽起来,随意插了几根玉钗;修长的脖子裸露着,一根金项链若隐若现的挂在脖子上;整个人打扮的高贵娇俏,像个待嫁的新娘子。

    苏锦记得这跟金项链正是自己在庐州和晏碧云初识的时候送给她的,现在看起来显得有些俗气,但这么俗气的一件饰物挂在晏碧云的脖子上居然也显得那么的得体,倒也真是奇哉怪也。

    晏殊见苏锦目不转睛的看着晏碧云,皱眉大声咳嗽了一声,苏锦回过神来,忙不迭的收回眼光,端起茶杯喝茶掩饰,一大口热茶喝入口中,烫的他捂嘴直哼哼。

    晏碧云掩口葫芦,轻声道:“没喝过茶么?这么猴急。”

    苏锦听这话相当的有歧义,就好说: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奴家,看的这么急sè。

    晏殊面前,苏锦不敢造次接话茬儿,要是在平时无人的时候,早就出言调戏一番了;只得忍住烫将茶水咽下,连连呼气。

    晏殊不再理他,对这晏碧云道:“我儿今rì未出门么?怎地一叫便到了。”

    晏碧云笑道:“伯父大人,奴家和苏家几位姐妹原打算上街市去逛逛,但今rì是苏公子上朝听封的rì子,所以便都呆在后院花园里便玩耍边等消息呢。但不知情形如何啊,看苏公子这气sè,想来定是封了个大官吧,奴家这里向苏公子贺喜了。”

    说罢起身要道万福贺喜,苏锦赶紧摆手道:“别别,晏小姐,你这不是哪壶不就爱提哪壶么?别提了。”

    晏碧云奇道:“怎么了?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皇上难道不予赏赐么?”

    晏殊看着苏锦扭捏的摸样,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暴爽,哈哈笑道:“当然有赏赐,而且还不小呢。”当下笑着将今rì早朝上的事情复述一遍,浑然不顾苏锦的感受。

    晏碧云笑盈盈的听着,不是开口问两句,末了才道:“原来是去了史馆当舍人,很不错的差事呢,那从今以后咱们见了苏公子就要叫苏舍人了。”

    苏锦没触动痛处,忙道:“别这么叫我,这是要羞臊死我么?刚才皇上就是这么叫我,我为此跟他大吵了一架,我可不想跟你们翻脸。”

    晏碧云吐吐舌头,讶异道:“你觉的这差事不好么?”

    苏锦嘟囔道:“什么狗屁舍人,不过是打理打理藏书,惮灰晒书之类的杂役活儿罢了,亏皇上也拿的出手。”

    晏殊呵呵大笑,笑意中极尽讥讽;倒是晏碧云正sè道:“苏公子你可别小看史馆之职,那你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你可知道,这史馆乃是清要部门,其直接属于皇上直辖,其史馆监修之职非宰相不得兼任,就算是伯父大人也无权兼职史馆监修之职呢。”

    苏锦看向晏殊道:“是这样的么?”

    晏殊点头道:“确实如此,老夫没那个资格。”

    苏锦撇了撇嘴道:“那又如何?我可不稀罕。”

    晏殊苦笑道:“你对于我大宋部门职能可谓是一窍不通,你不稀罕,有人却稀罕的很;你可知道,我大宋朝将史馆、昭文馆、集贤院并称为三馆,其官员并称馆职,乃为文臣清要之选。能进史馆的不论大小都须得授予翰林学士之位,你一个未经科举之人,能让你进史馆,便是算是破例了。”

    苏锦不屑道:“什么清要之职!我看就是个吃闲饭的地方。”

    晏殊摇头叹道:“不学则无术,你简直什么都不懂;你知道我大宋朝有多少名臣是从馆职开始发迹的么?前朝有开国元老赵则平公、吕圣功、寇平仲公等,本朝有张相、吕相、以及王子正公,林林总总为相为宰数十人,无一不是馆职出身,你还不稀罕?”

    苏锦听得满头雾水,这些人除了一个吕相他知道外,其余人一个不识;这也难怪苏锦,晏殊说的是表字,赵则平便是开国宰辅赵普,吕圣功乃是两朝宰执吕蒙正,寇平仲是寇准,而张相、王子正乃是本朝故去的两任老宰相一个叫张士逊,一个叫王随。

    在晏殊看来,这些人个个大名鼎鼎,提表字一是表示尊敬,二来则是民间多作此称谓,已经是耳熟能详了,当然想不到苏锦一个不识。

    苏锦不懂装懂,虽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谁?但能和吕夷简并列其中,定然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了。

    “有人戏称,馆职乃是宰辅的垫脚石,可见馆职在众人心中的地位。”晏殊对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循循善诱。

    苏锦歪头道:“三司大人难道认为皇上授予我这个什么舍人之职乃是对我的重用么?别说笑了。”

    晏殊想了想道:“这个么……倒也不是……”

    苏锦一拍手道:“所以嘛,还不是在羞辱我,什么狗屁馆职,馆职中人不下百人任职,大宋立国以来不啻数千之众,为什么您列举的就是那几个名字而已,大部分还不是哪来哪去一辈子做个磨墨誊写晒书惮尘的小吏么?我看的很清楚,你们不用安慰我,况且我现在已经不在意了,只求你们不要叫我什么舍人。”

    晏殊想了想,倒也觉得苏锦说的不无道理,自己的脑子里总是想着这些人是馆职出身,却没考虑到大多数馆职之人都是泯然众人,和其他衙门的小吏一样,终其一生也没有多大发展。

    苏锦站起身来,朝晏碧云拱手笑道:“晏小姐,请你来便是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诉你。”

    晏碧云起身回礼道:“苏公子怎地给奴家道喜了,奴家喜从何来啊?”

    苏锦笑道:“晏小姐不妨猜猜看。”

    晏碧云红着脸道:“没头没脑的,奴家如何猜的出来?”

    苏锦道:“给你个由头,这件事是关于……”

    晏碧云没等他说完,忽然掩口娇呼道:“难道是……难道是……那件事儿么?”

    苏锦高挑大指赞道:“果然兰质蕙心,不点就通;正是你的大事也。”

    晏碧云面sè煞白,身子摇晃了几下,看向晏殊。

    晏殊看着她微笑,缓缓的点头。

    晏碧云再也忍不住在眼眶中涌动的泪珠,嘤咛一声,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第五七一章 妙手(上)

    晏殊和苏锦都明白,晏碧云这是喜极而泣,从十六岁开始到如今,六年时间里身上始终烙印着庞家未亡人的身份,丢也丢不掉,逃也逃不开,就像是一堆乌云始终笼罩在她的心头,韶华岁月便在这个枷锁的重负中逐渐消磨。

    晏殊眼眶也湿润了,自己虽是最疼爱晏碧云,却在此事上显得那么的无能为力;不是他不想出力,而是诸多的因素羁绊住了他的脚步,让他无法不惜一切的为晏碧云解除这个枷锁。

    这也不能怪晏殊,于公来说,他是朝廷重臣,除了宰相之职尚未染指之外,朝廷中其他重要的职位他几乎当了个遍,可见在晏殊在皇家眼中的地位;越是被看重,晏殊便越是要谨言慎行,这等礼教节义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旦爆发出威力来,晏殊一世清名便毁于此事。

    于私而言,晏殊不可能为了晏碧云一人而至阖府上下近百口人而不顾,他们就像是一根根的藤蔓缠在晏殊这棵苍天巨树之上,有了晏殊,他们才能活下去,晏殊不能倒。

    而如今,苏锦终于将这具套在晏碧云头上的沉重的枷锁要移开的时候,晏殊从心底里也对苏锦感激之极;虽然苏锦是和晏碧云两情相悦,这才想尽办法出力,但是这毕竟是为了晏碧云着想,而且苏锦虽家世卑微,但就此人而论,绝对配得上碧云,相反,晏碧云倒是因为年纪偏大,似乎还反倒配不上苏锦。

    “晏小姐,你该高兴才是,莫哭了。”苏锦很是感叹,他看得出晏碧云此刻十分的激动,于是起身上前不避嫌的拍拍晏碧云的肩膀,柔声安慰道。

    晏碧云泪水滂沱下,盈盈拜倒在苏锦面前道:“多谢苏公子救了奴家,奴家如何……如何报答你呢?”

    苏锦心道:以身相许吧。嘴上却笑道:“说这些作甚?我答应了的事情若不做好如何安心?晚上还需要晏大人和庞籍周旋,万一这庞籍不识好歹,也还蛮棘手的。”

    晏殊道:“怎地?皇上的面子他敢不给?”

    苏锦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家伙死活不肯,皇上总不至于拿此事治他罪吧.”

    晏殊怒道:“他敢,若是晚上他当真不识抬举,老夫便跟他玩命。”

    苏锦忙笑着摆手道:“不至于,不至于,我觉得还是不要硬来为好,我帮您出个主意,你要给他点甜头尝尝,皇上的面子加上你的许诺,这分量足以让他心动了;关键是你给的甜头能不能让他无法拒绝。”

    晏殊想了想道:“说的在理,庞籍常年在西北驻守,他最渴望的便是调回京城来,要不老夫出出力,帮他调回京城任职?”

    苏锦拍手道:“对,就是要给他最想的东西,天平的两边一边是皇上的面子和他最想要的东西,另一边只是一纸婚约,他要不是傻子,必然会答应。”

    晏殊连连点头,笑道:“你这小子,怕是时时刻刻的在揣摩人心吧,这主意应该不是临时想出来的吧。”

    苏锦笑而不答,心道:难道我会告诉你,遥远的后世有个国家叫米国,米国有个家伙叫卡耐基,而我正好拜读过他的《人xìng的弱点》这部大作么?那上面教会你无数种别人无法拒绝的方法,权衡利益自然是最简单的办法而已。

    庞籍之所以死活不同意解除婚约,难道真的是因为和晏殊是政敌不成?实际上就是你给的砝码不够,所以他才拿这事恶心晏殊,当砝码让他觉得满意的时候,根本就不存在这些问题;还是那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苏锦,你现在可以跟老夫说说,你和皇上都说了些什么,皇上怎么就答应了你办这件事呢?”

    苏锦道:“他以前答应过我的,怎么能反悔?自然是要去帮我办成此事了。”

    晏殊不悦道:“你当老夫是任由你糊弄的么?当初你提出条件的时候只是含糊带过,玉成一件美事!何人?何身份你都没说,皇上答应也只是顺口而已。当然若是普通的一件美事,皇上自然乐的锦上添花;但此事是我晏家和庞家之间的事,满朝文武尽人皆知;曾有数次老夫跟庞籍闹到皇上那里,皇上也没说出一个字要庞籍解除婚约;你的面子当真比老夫还大?”

    苏锦笑道:“那可不一定,没准皇上就是给我面子,不给您面子呢。”

    晏殊板着脸道:“你说是不说?皇上喊打喊杀的要处置你,到底是为了何事?”

    晏碧云脸上那个还挂着泪,惊道:“皇上对你喊打喊杀了?你又怎么惹皇上生气了?”

    苏锦苦笑道:“我怎敢惹皇上生气,其实是这样的……”

    苏锦当然不能将真实的原因当着晏殊的面说出来,那会把晏殊活活吓死,他只能临时编个瞎话来蒙混过去。

    “其实是这样的……今天在文德殿中我不满皇上给我的封赏,发了几句牢sāo;皇上确实是有些不高兴了,然后我跟他提及晏小姐的婚约之事,没想到皇上竟然一口回绝……”

    晏殊点头道:“果不出我所料,皇上岂会为这等事出头。”

    “皇上金口玉言岂能耍赖?我便说了几句他不爱听的话,把皇上惹火了,便要砍我的脑袋;我心里害怕,于是便跟皇上服软求饶,皇上也没真打算杀我的头,于是便放了我出来,还答应了碧云的事情。”

    晏殊皱眉道:“就这些?”

    苏锦点头道:“啊,就这些!”

    晏殊啐道:“当面撒谎,其一皇上从不轻易发怒,你几句难听的话便能惹得他发怒么?他若是为了这么点破事便发怒,那他还是万民称颂的皇上么?其二,皇上一旦发怒,岂是你求告服软所能平息的,即便不杀你,也会重重的惩办你,最后还跟你有说有笑的送你出来,这根本就不可能。”

    苏锦兀自嘴硬道:“或许皇上今天心情好……!”

    晏殊终于怒了,喝道:“不说也罢,老夫不稀罕听呢,来人!送客!”

    苏锦赶紧道:“息怒息怒,老大人息怒!其实这事皇上交代了不让我多嘴,不然我岂敢瞒着您。”

    晏殊奇道:“皇上不让你说?”

    苏锦道:“正是,不过我想明白了,满朝文武真正对我真心实意的便是晏大人您了,即便皇上不准我说,我也不敢对您有所隐瞒。”

    晏殊赶紧摆手道:“别别,既然皇上不让说,你也就别跟老夫说了,皇上的话便是圣旨,你外传了,便是抗旨,对你不利。”

    苏锦感动的道:“还是老大人为我着想,但此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要仰仗您帮我办成这件事呢。”

    晏殊道:“什么事?”

    “便是皇上交代我的事啊,您只要别外传就行,免得蒙在鼓里,老是跟您之间不能坦诚以待,我也心头有愧。”

    晏殊翻翻白眼心道:你隐瞒的还少么?自打放了你出京办差,每次来函都是泛泛而谈,事情只知道结果不知道过程,就像那一回,朝臣当堂奏报苏锦矫诏招安之事,自己便一无所知,差点乱了阵脚;这会子却来说好听的。

    “跟老夫说当真无碍么?”

    “无碍无碍,别人自然有碍,您却绝对无碍。”

    “那你便说说看,老夫守口如瓶,一字不漏。”

    苏锦暗中鄙视,老家伙也是个喜欢打听是非的,自己说无碍,他便心安理得的听,看来政客都是如此,窥探**已经成了习惯,更何况是关乎皇上的事。

    苏锦正yù说话,晏碧云却先站了起来,轻声道:“苏公子和伯父大人在此聊着,奴家回避一下,也想去厨下弄几个小菜,中午苏公子自然要在这里用饭的。”

    苏锦本想让晏碧云也坐着听听,但一想,自己既然已经说是秘密,怎么能让晏碧云在这里听,总不能说晏小姐听了也是无碍吧,那样晏殊不怀疑才怪。

    于是拱手还礼,目送晏碧云离开。

    帘幕垂下,书房里一片寂静,晏殊伸着脖子压低声音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五七零章 妙手(下)

    当下,苏锦将自己在文德殿中的经过跟晏殊大致说了一遍,当然自己的那几桩杀头之罪的事情自然滴水不漏;不是信不过晏殊,这种事关乎生死,总是少一个人知道为好。

    晏殊静静听苏锦说完,这才问道:“你这个办法似乎可行,皇上答应了么?”

    苏锦笑道:“皇上说要跟您商议之后再做决定,不过他也说了,以你一直以来的主张而言,必然对这个办法拍手欢迎。”

    晏殊点点头道:“老夫确实一直在建议变革采买财税之制,但也确实无处下手;老夫早已察觉各地截留的采买款项之用度有些异常,却没想到这中间居然有这么大的纰漏。”

    苏锦道:“三司大人rì理万机,钱粮税款户籍兵饷,事无巨细都要您cāo心,自然不能面面俱到;我只是想着有个合理的制度来约束,在制度之下,尽量减少钻空子的机会,但也不能完全杜绝。”

    晏殊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你提的使钱银流通之法便是建立银庄,承接汇兑之款么?你如何能做到?”

    苏锦道:“只要本钱足够,朝廷在此处存入钱款,异地便能取出周转,同样的数目,但取出的却不是原先存入之款,周转调度则是银庄内部解决,省却朝廷的兵马护送,长途跋涉这一环节。采买之官只需凭存票轻身前往采买之地,取得款项便可办事了。”

    晏殊高挑大指道:“高明,这恐怕就是你昨rì要请我帮你在皇上面前求肯的事情吧。”

    苏锦笑道:“正是此事,大人觉得如何?”

    晏殊沉思片刻,缓缓道:“办法倒是个好办法,不过有几点比较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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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一,首要之事便是要收回采买之权,此举涉及很广,若是骤然实行,怕是要招致群臣反对;那些以后无利可图的墨吏们也会趁机上书闹腾,搞不好会引起一场混乱。你说是也不是?”

    苏锦点点头道:“请大人说下去,我一并解答。”

    “其二,据老夫所知,你苏记只是一介小商贾,生意只限于庐州一域,如果照你的办法,你苏记开办银庄的话一来信誉不足,二来资金不足;换而言之便是,你苏记没这个资格;钱银存入你的银庄,是否异地便能汇兑提现,这是个大大的疑问。”

    “其三,朝廷的钱税若是经由私人之手汇兑,必会引发群臣反对,钱税乃是干系大宋生死存亡的命脉之事,岂会轻易交予你手?”

    晏殊双目炯炯看着苏锦,缓缓摇头,似乎是在笑话苏锦异想天开。

    苏锦赞道:“不愧是晏三司,句句切中要害,跟皇上所提的疑问大致不差;这些事我早已考虑过,让在下试为大人解惑一番。”

    晏殊抚须道:“洗耳恭听。”

    苏锦道:“先回答大人的第三个疑问,朝廷钱粮财税确实干系一国之生死,一旦出了茬子,将士无饷,官员无俸,食无粮,用无物,必胜大乱;可是这只是建立在假设的基础上,相反如果一切无意外的话,每年此法可为大宋节约五百万缗以上的钱税,五年便等同于多节约出一年的全国财税总收来,前景不可谓不光明。”

    晏殊道:“问题是,你凭什么接手此事?你已经将方法告知皇上,皇上大可官办银庄,单设一司来处理此事。”

    苏锦笑道:“这便是问题的关键了,我只说方法而已,就算现在让三司大人来办银庄,您能办的出来么?”

    晏殊想了想,摇头道:“老夫不知细节,如何能办成?若只是办成个存储钱银的仓库,却又似乎不太起作用。”

    苏锦呵呵笑道:“这便是此事不得不由我来做的原因,因为只有我才知道如何运作这银庄而不出纰漏;我有一整套的办法来运营此事,若只是办成个存钱的仓库,那便没有意义了。”

    晏殊道:“你满肚子主意,这一点老夫倒是信了。”

    苏锦道:“我权当这话是在夸奖在下,事实上除了我,谁也办不好这银庄,起码目前不行;若是官办的话,我怕会走上老路,再次滋生贪墨之事,那岂不白忙活了。”

    晏殊点头道:“但是你虽有主意,却无实力,为之奈何?”

    苏锦道:“这一点倒是有点欠缺,不过这等好事,我还怕没人把钱与我合作么?另外我也不像您所认为的那么穷,我手头搜罗搜罗资本也不少,再拉几个大商贾入股合作,融民间之资为流通周转之用便可。”

    晏殊想了想,忽道:“此事你跟碧云说过没有?”

    苏锦一笑道:“三司大人心思转的很快,这等大好事自然是先要跟晏大东家商量一番了。”

    晏殊心道:看来自己是多虑了,碧云丫头定然已经答应他什么了,否则他也不至于这般自信满满。

    “可是还是不够周转,即便你能融资千万贯,跟我大宋采买之款相比,也还是相差甚远,你若是调配不及时,岂非自砸招牌么?”

    苏锦道:“当然不够,远远不够,钱庄可不单单是承接朝廷的生意,民间巨商大贾的异地采买也可从我银庄过手;百姓们亦可在银庄存取款项;别说千万贯,要是做大的话,十个一千万的本钱也不够。”

    晏殊皱眉道:“那你还得意什么?根本就是不可行之策。”

    苏锦笑道:“当然可行,正是因为皇上和你们的担心才会有可行xìng。”

    晏殊翻眼道:“这叫什么话,越是担心反倒越是具有可行xìng么?简直说不通。”

    苏锦道:“三司大人莫急,皇上刚才也说了,大举收回采买之权怕会引起公愤,而且他对我还是信心不足,也怕事实上的效果没有我说的那么好;于是我便建议他先试一试,先将一两处州府的采买之权收回,作为实践检验之用;而我也只需先开通京城与这一两处州府的银庄;一两处州府的采买款项不过区区一两百万贯而已,那您说,我还存在资金周转问题么?”

    晏殊哈哈大笑,点着苏锦的鼻子道:“你这小子比鬼还jīng,居然利用皇上的担心为自己赢得时间,可是明年你打算怎么办呢?若是办砸了自然是万事皆休,若是办好了,皇上要你将银庄开遍大宋全境,你哪来那么多的资金?”

    苏锦微笑道:“不劳大人费心,在下自有妙计。”

    晏殊知道苏锦不愿透露细节,这件事他要保持住神秘感,一旦曝光之后,朝廷开设了银庄,他便毫无优势可言了;不得不说,苏锦的花花肠子实在太多了,对谁都防了一手。

    晏殊也不跟他计较,苏锦的这个办法如果真能奏效,那便能部分解决国库空虚寅吃卯粮的窘境,对朝廷而言未尝不是件大好事;对他这个掌管全国钱粮税务的三司使来说,rì子也好过多了。

    虽然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但若只是开通一两处州府进行试验,也不会出多大的漏子。

    “难怪皇上后来笑眯眯的送你出来了,他是期盼你的办法能奏效,这几年打仗外加天灾**,皇上定然觉得心力交瘁,若是国库殷实之时,你这法子定不管用。”

    苏锦道:“也是有用的,不过便显得不太迫切便是了,我原打算开设银庄只是为了聚拢民间死钱积少成多做大生意,也能方便各地汇兑钱财,但既然朝廷有需要,当然也顺便为朝廷分忧解难。”

    “同时自己也能得利是么?老夫虽不知道你如何得利,但老夫知道,不赚钱的生意你是不会干的;若是其中无厚利,你定然是建议朝廷开办银庄了是么?”

    “您就是这么看在下的么?”苏锦委屈的道:“我这可是为朝廷着想。”

    晏殊鄙夷的看了苏锦一眼道:“少在老夫面前装蒜,官封小了你都闹,现在还居然这般的大义凛然。”

    苏锦呵呵一笑道:“趋利也非过错,君子爱财取之以道嘛,只要我不贪不抢,正经的赚钱,自然是理所当然。”

    晏殊想想也是,而且自家似乎也要入股进去,若有好处也能跟着得,自然嘴软,也不能过多指谪他什么。

    “晚间皇上必会问及此事,老夫觉得也可一试,你也不用担心了,待具体州府敲定,便可着手开办此事了。”

    苏锦道:“越快越好,时间不等人,我还要读书应考呢。”

    晏殊大翻白眼,这家伙似乎比一般人都忙些,一边要做生意,一边要读书,一边还挂着官职,搞得比朝廷大员还要忙。

第五七三章 投怀送抱(上)

    午饭后,苏锦趁着晏殊午休小憩的功夫,跟着晏碧云进了晏府后院,苏锦这还是第一次进晏碧云真正的闺房,晏碧云没认识苏锦之前,每年也有四五个月的时间到各地去照看处理自家的生意,而剩下的时间则大多是在京城中渡过了。

    连庐州这样不太常住的地方,和丰楼的后院都布置的雅静别致,这里的布置自然是更让苏锦期待。

    随着晏碧云和小娴儿主仆的脚步,苏锦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庭院,走过一座又一座的房舍,直到进了这所宅院的第五进,这才算是到了晏碧云居住的地方。

    苏锦有些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半张着嘴巴看着两层小红楼前人工修起的花坛假山以及各sè花树不住的发出“哇!哇!”的赞叹之声,惹得跟在身后捧着物事的几名晏府婢女不住的偷笑,把苏锦当成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苏锦也确实是个土包子,身在庐州这个小地方,虽然家中的布置也不俗,但是无论格局和气度都感觉是东施效仿西施之美,不但不美,反而显得恶心。

    沿着黑白两sè纯sè圆石铺就的便道,苏锦登堂入室,直上二楼进了晏碧云的闺房,进了门举目四望,但见屋子正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书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sè笔筒笔海内插的毛笔宛如树林一般。

    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的白菊花。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墨sè字画,画上溪山隐隐烟雨蒙蒙,显然是出自名家手笔。

    靠近外门窗户边摆着一张木案,案边摆着一只米sè蒲团,案几上一具古琴,琴sè幽暗陈旧,看上去似乎和屋子的摆设略有不合,但却凭空让人觉得这家的主人乃是一位雅人。

    苏锦东瞅瞅西瞅瞅看了半天,伸手在那古琴琴弦上一拂,顿时清音如珠玉落入盘中,叮叮淙淙响个不绝。

    “这不是你的闺房么?”苏锦轻按琴弦止住不绝的回声问道。

    “谁告诉你这是奴家的闺房了?”晏碧云微红着脸啐道。

    苏锦挠头不已,人家确实没说要带他来闺房啊,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认为罢了。

    “这是奴家的书房,奴家在此处读书习字,也处理一些事务,累了呢就凭窗远眺,或者奏上一曲。”晏碧云便说便走到廊前,伸手一把将低垂的轻紫sè帐幔拉开,顿时阳光耀眼直shè进来,廊前居高临下一览无余。

    苏锦抬眼望出去,但见层层叠叠的屋顶鳞次栉比,近处可见屋舍接邻花树繁茂,沿着熙攘的甜水井大街远眺,可见汴河上如织的船楼和画舫,来往匆忙的行人,隐隐迎面扑来的喧闹之声,活脱脱便是一副汴梁市井图。

    苏锦大赞道:“好地方啊,真是神仙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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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锦一屁股往蒲团上一坐,摊手摊脚道:“我不走啦,我就住在这儿了。”

    几名婢女见苏锦样子滑稽,站在门口叽叽咯咯的偷笑;小娴儿走过去斥道:“都在这看什么热闹?放了东西该干嘛干嘛去。”

    婢女们嬉笑着一哄而散,小娴儿鼓着嘴道:“小姐平rì对她们太好了,瞧这帮没规矩的。”

    晏碧云一笑不置可否,转头看见躺在蒲团上闭目享受的苏锦,倒是把脸板了起来。

    “你还想住在这儿?”

    苏锦睁眼道:“啊,不行么?”

    晏碧云道:“昨夜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说奴家的?现在居然还敢说住在这里。”

    苏锦道:“我说什么了?你怎地说翻脸就翻脸。”

    晏碧云红了脸道:“男子汉大丈夫,说了话也不认,真是没有血xìng。”

    苏锦挠头道:“到底是何事?你提醒提醒我。”

    晏碧云一跺脚转身过去,似乎在抹泪;苏锦更加的摸不着头脑,忙那眼睛看小娴儿,小娴儿鼓起勇气道:“苏公子你忘了么?昨晚跟老爷喝酒之后聊天,你当着两位姑爷的面便说……便说……”

    苏锦见她吞吞吐吐,一咕噜爬起来急道:“你倒是说啊,急死我了。”

    小娴儿一咬牙道:“你说小姐和你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还说小姐有了你的骨血……”

    苏锦张大嘴巴,心道:哎呦不好,自己信口胡扯,没想到这事居然让晏碧云给知道了,难怪她生气呢。

    苏锦赶忙解释道:“那是酒后气话,三司大人拿婚事要挟我,我便编个瞎话来吓唬他,却没想到毁了小姐清誉,该死该死,当真该死。”

    小娴儿白了苏锦一眼道:“昨晚都快三更了,老爷还是将小姐叫去问了半天话,害的小姐回来都哭了。”

    苏锦懊恼不已,晏碧云是个自重的女子,否则跟了自己那么长的时间,自己无数次的想将她拿下,还不就是她那种不卑不亢的态度让自己觉得不能造次;当然硬是动手,晏碧云也不会拒绝,但从此让她瞧不起,苏锦如何能接受。

    这事儿做的有些离谱,关顾着气晏殊,却忘了如何向晏碧云交代。

    想到这里,苏锦缓步上前,伸手搭上晏碧云耸动的双肩,低声道:“这个……那个……是我的错,晏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就别生气了。”

    小娴儿忍不住扑哧一笑,忙识趣的转身出门,放下门帘。

    苏锦伸手将晏碧云的身子往回板,扳到跟自己面对面,发现晏碧云果真是流泪了,顿时手脚无落处,讪讪道:“这……不至于吧。”

    晏碧云抹了抹泪道:“奴家失态了,公子勿怪,你为奴家做了那么多,奴家却为这点事便恼了你,实在是不应该。”

    苏锦连声道:“不不,是我嘴巴贱乱说话,以后注意,下不为例。”

    晏碧云一笑,轻声道:“你随奴家来。”说罢伸手拖住苏锦的手,拉着他出了门。

    门外小娴儿和众婢女一个也不见了,这种时候,都懂得避讳,小娴儿不但不会来打搅,此刻恐怕还守着楼梯口不让人上来。

    苏锦迷迷瞪瞪的被晏碧云拖着手穿过一道回廊,来到一道挂着粉sè碎花布帘的门前;晏碧云伸手将门帘掀开,垂着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郎君请进。”

    苏锦很是纳闷,晏碧云这是怎么了?一向落落大方,什么时候有这般小儿女的扭捏之态,疑惑中迈步进了门,弊端顿时一股暖香袭来,但见屋内粉幔低垂,绒毯铺地,锦帐轻挽,瑞兽吐香。

    正对面一具牙床,挽起的帐幔之后能看到整整齐齐叠好的绒被;一边是镶着玳瑁玛瑙的jīng巧梳妆台,一面铜镜竖在台上,两侧点着两根燃起的红烛。

    苏锦讶然道:“这是……?”

    晏碧云轻声道:“郎君不是要看奴家的闺房么?这便是奴家住了十几年的屋子。”

    苏锦道:“果然温馨可爱,但是大白天的干嘛点蜡烛啊?”

    晏碧云垂首不答,转身将门关上,还‘啪嗒’一声上了拴,转身袅袅婷婷走到屋子中间,大着胆子抬头,星眸灿灿跟苏锦对视。

    苏锦的心不争气的狂跳起来,看看红烛,看看锦被,看看面前的可人儿,只觉得两行热流从鼻腔缓缓流下,脑子里一片混乱。

第五七四章 投怀送抱(下)

    晏碧云缓步上前来,拖着呆若木鸡的苏锦的手往布幔后方的牙床行去。

    苏锦暗中默念:“阿弥陀佛,该来的总是要来,却没想到是……是她主动,这有些不寻常啊。”

    粉sè布幔无声落下,将牙床和外界隔开,形成一个小小的天地;两人对面而立,都不敢说话,布幔内沉默的空气陡然间变得暧昧和灼热起来。

    晏碧云低垂着头,咬咬下唇,像是下了个巨大的决定,伸手搭上自己衣服上的扣子;苏锦觉得嗓子眼干的冒火,甚至能听得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衣衫一层层的脱落,曼妙的身段渐渐显露,当晏碧云只着一抹围胸,双手掩着胸口要害之处垂首而立的时候,苏锦的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那个……”苏锦的声音有些嘶哑:“晏姐姐,你……”

    “苏郎,什么也别说了,……从今rì起……,奴家就是你的人了。”晏碧云大着胆子抬头看着苏锦。

    苏锦口干舌道的问道:“这个……不太好吧?我可不想强人所难。”

    “傻郎君,奴家是自愿的,你不是一直想要了奴家么?”晏碧云赤足踩在地毯上无声上前,雪白的腰肢就像是风中的细柳,一头瀑布般的黑发披散下来,尽显万种风情。

    “可是……这也太突然了吧,而且这还是大白天呢。”苏锦居然开始拿捏起来,好像自己是个正人君子。

    晏碧云仰面看着苏锦,无声的看着苏锦。

    苏锦举手投降道:“好吧,我承认白天晚上区别不大,可是这样的话岂非违背了我答应你的话,我说过要到你的婚约解除之后,我下聘之后才会碰你……”

    苏锦还在啰啰嗦嗦的时候,晏碧云已经用一双白莲藕一般的双臂勾上了苏锦的脖子,强迫他低下头来,用红唇堵住他的嘴巴。

    苏锦只觉得甜香满口,一条细软的舌头已经小心翼翼的探了过来;这是被逆袭了啊,是可忍孰不可忍?

    苏锦当即决定坚决给予反击,打倒一切敢于挑衅之敌;几番你来我往之后,来犯之敌终于被击退,苏锦乘胜追击,舌头大军大举反攻,突破敌人防线,在敌军腹地纵横来去。

    两人唇齿纠缠,极尽缠绵;晏碧云引狼入室,被吻得差点窒息,忙抽个空脱离苏锦的嘴唇,颤声道:“郎君,抱奴家上床!”

    苏锦一把抄起晏碧云轻飘飘的身子,大踏步往牙床行去,呼啦一把掀开锦被,将晏碧云放在绵软的床上。

    晏碧云飞霞满面,双手掩着脸,胸前的抹胸早已被苏锦刚才的毛手毛脚扯的露出半个雪白的馒头,樱红两点将露未露,最是让人**蚀骨。

    苏锦告诫自己不要鲁莽,留下个美好的第一印象最是重要,于是轻轻坐在她的身旁,用手轻轻抚摸晏碧云滚烫的脸蛋,发现她的身子微微的抖动,俯身在她红唇上蜻蜓点水一下,问道:“晏姐姐很是害怕么?”

    晏碧云闭目点头,苏锦轻笑道:“要不……咱们在等等?”

    晏碧云忙睁眼道:“你个坏人,这时候了偏来说这些违心的话,奴家不想等了,奴家都等了二十二年啦,再等下去,奴家便人老珠黄了。冤家!你为奴家争取了zì yóu之身,便是奴家兑现诺言的时候……”

    苏锦摩挲着她的脸蛋笑道:“万一晚上庞籍不同意的话,你岂不白白献身了?”

    晏碧云喘息着嗔道:“奴家不管了,私通便私通,苟合便苟合,奴家豁出去了。”

    苏锦被她这种难得一见的自贱惹的心头火起,活sè生香当前,在多嘴便显得太也多余;当下三下五除二脱光衣服,光着肌肉匀称的身子爬上床去,伸手将面条一般的晏碧云抱起来坐在大腿上,将她发烫的脸蛋靠在胸前,伸手便去解那件淡黄的抹胸。

    本章节 狂人 手打)

    晏碧云被他一双大手在胸前忙活来忙活去,双丸被他拨弄得晃晃悠悠,心儿也跟着忽上忽下的晃悠,羞得小手在苏锦身上乱锤。

    苏锦恼了,伸手拉住左右两端猛然用力,只听‘刺啦’一声破裂之声传来,一条好好的胸裙瞬间被撕开;随即伴随着苏锦的低呼声,一双淑rǔ像安了弹簧一般猛然弹了出来,颤颤微微的朝苏锦只点头。

    苏锦伸手擒住,张口便咬,晏碧云浑身像是过了电一般,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娇.吟将头重重朝后扬起,两只雪白的凶器挺得更高。

    苏锦伸手将她的下裳一撸到底,晏碧云赶紧将两条雪白的大腿夹.紧,不让苏锦窥得全貌,苏锦岂能容她造次,手指像蹦跳的小鹿沿着胸口往下,直奔草原溪流茂盛之处。

    天落甘霖,溪谷早已湿滑无比,在五指大军的百般挑逗之下,晏碧云已经意乱情迷,当苏锦分开她的双腿,将凶器抵住羞处的时候,晏碧云居然神奇般的清醒了过来,用手伸下来捂住要害,细细的哀求道:“郎君……郎君,奴家怕经受不住,要不……咱们等等如何?”

    苏锦伸手拉开她的手,轻声道:“不能等了,等了二十二年,再等就人老珠黄了。”

    晏碧云大嗔,扭动不依,胸前顿时波涛滚滚,晃得苏锦直晕。

    “奴家听说……第一次做这等事会很痛的,奴家真的很怕。”晏碧云后悔了,眼睛里也盈出了泪水。

    “不怕,不怕,就一丁点的痛,一会儿功夫便苦尽甘来;放松放松,深呼吸……”苏锦安慰道:“你做好准备,我数到三便进去,你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晏碧云含泪点头,显得楚楚可怜。

    苏锦扶正她的身子,对准位置,口中数道:“一……”

    “啊……你这个无赖。”晏碧云眼泪都要掉下来,这家伙刚数了个一便一枪将自己遡了个通透,身子火辣辣的撕裂般的疼痛,简直无法忍受,哪里像他所说的只有一点点的痛。

    苏锦已然得手,见晏碧云疼得眼泪汗珠滚滚而下,倒也不敢乱动,忙抱着她的身子亲吻安慰,说着一些“你是我的月亮女神,你是那荷塘碧水之上的一树白莲”之类肉麻的情话。

    忙乱了一会儿,晏碧云紧皱的峨眉渐渐舒展,脸上由煞白恢复了红晕,身子如游鱼般的扭动了几下;苏锦也算是经验丰富之辈,立刻便知道自己的好rì子到了,轻轻涌动数下,晏碧云咬牙不让自己发出愉悦的呻吟声,可是嗓子却不听使唤,无意间舒服的轻哼出声。

    苏锦嘿嘿一笑,晏碧云羞得赶紧捂嘴。

    看着苏锦得意的摸样,晏碧云恨得牙痒痒,一把抱住苏锦的身体,张开森森贝齿,照着苏锦肩胛上的肌肉便咬下去。

    苏锦忍痛动作,节奏从舒缓到急骤,将一个名门贵女从淑女改造成荡妇,到最后晏碧云完全抛开矜持,主动配合苏锦,两人不知疲倦的折腾了小半个时辰。

    当晏碧云从嗓子眼里发出最后的颤音的时候,苏锦就像是得到了暗号一般,也瞬间爆炸,枪林弹雨之中的升华的那一刻,任何词语都不能形容这一刻的辉煌和极乐。

    两人都像是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相拥着喘息恢复,苏锦眯着眼睛轻抚晏碧云的全身,心里充满了满足感;这具山峦起伏娇嫩yù滴的身子,终于为自己所有,自己的人生似乎又真实了一步。

    而晏碧云也像是了结了一桩大事一般,闭目安心yù睡。

    今天的晏碧云可不是一时冲动,她本就是个有心计的聪明女子,当一切尚在迷雾之中的时候,她自然而然会选择洁身自好,虽然苏锦也并没有强迫她做什么,可是她能看的出来,男女之事对一个男子来说具有多么大的诱惑力。

    她不惜任由小娴儿和苏锦之间发生紧密的关系,虽然如果自己嫁给苏锦的话,小娴儿作为陪嫁的丫鬟将还是苏锦的囊中之物,可是在她和苏锦尚未有婚约之时,便任由自己的丫鬟和未来的丈夫之间产生亲密的**关系,这很不合逻辑;这其实也是笼络住苏锦的一个手段。

    今rì,她主动献身,一来是兑现诺言,自己和庞家的婚约即将解除,婚约解除之rì便是自己成为苏家妇之时;二来也是出于自身的考虑,,像苏锦这样的将来三妻四妾必不可少,而自己既然决定跟苏锦厮守一生,名分乃是第一要争取的,尽快的跟苏锦确立关系,才能确保自己在未来苏家的地位。

    这不能怪晏碧云过于算计和对苏锦的不信任,这时代的女子实在太过弱势,每有卓越男子出现,总是显得供不应求;特别是在汴梁城,每届科举三甲的举子都被各个达官贵人给瞄上,一茬深闺贵女像一群饿狼瞅的眼睛都绿了。

    苏锦初来汴梁,虽小有名气,但还没到让众人侧目惊诧的地步,但在晏碧云看来苏锦岂是池中之物,早一步下手,总比将来苏锦的价值为人所识之时再去竞争为好;跟这些女子相比,自己的优势其实根本没有;再嫁之身加上年过二十,这两点足以致命。

    促使晏碧云下决心的还有一件事,那便是今天上午,小穗儿跟自己说的一件事,夏家千金夏思菱的身影又yīn魂不散的出现在苏锦租住的榆林巷老宅。

    幸亏苏锦的宅子已经让苏记伙计居住,否则这二人一见面,难保不会死灰复燃。

    “即便你将来三妻四妾,我晏碧云也不能沦为她人之下,奴家不能给晏家带来荣光,也决不能为它抹黑。”晏碧云头枕着苏锦的胳膊,八爪鱼一般的缠住苏锦的身子,迷迷糊糊的想;她也不明白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如此在乎名分的事情。

第五七五章 亲家聚首

    苏锦舒舒服服的搂着佳人睡了一下午,中间数次想再起身再战,无奈晏碧云娇弱的身子经不起连续的折腾,只得作罢。

    傍晚时分,苏锦被晏碧云推醒,道:“你该走啦,不然会惹人闲话。”

    苏锦忙起身来,晏碧云强撑着身子起床,帮苏锦仔细梳头打理,整理衣衫,两人卿卿我我一番这才目送他出了闺房,下楼而去。

    送走了苏锦,晏碧云关上房门,轻轻走到梳妆台边的锦凳上坐下,揽过铜镜来自顾,铜镜中一张如花丽容映在眼前,长发散乱的自己虽然略显慵懒,但依旧风华绝代,美貌依旧。

    所不同的是,下身隐隐的痛处提醒自己,今rì是她人生中的重要rì子,自己已经成了个真正的女人。

    想了想刚才的情形,晏碧云的脸上又发烫了,郎君虎狼一般,那种翻江倒海般的冲撞,让自己像是浪尖上的一叶扁舟,既晕又怕,但也很是刺激。

    那种感觉,说是快乐,却又痛苦,说是痛苦却又快乐到极致;总而言之,令人又怕又想,取舍难决。

    晏碧云叹息一声,觉得身上乏力绵软,拖着身子回到床幔中,眼光所及之处,只见点点梅花落于床单之上,顿时羞的不行;想了想,轻手轻脚的将床单抽出,换了条新的,将粘有爱的烙印的旧床单轻轻叠好,藏于箱笼最底下,然后软手软脚的爬上床迷迷糊糊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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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个问题倒也不用纠结,话说她不主动自己也不会放过她,就算是她自己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吧,也许晏碧云是因为今天得知了婚约被解除之后心情愉悦,才主动献身;反正不管怎么样,今天算是个大rì子了。

    好事成双,前边刚刚搞定银庄之事,又说动皇上同意出面劝庞籍解了婚约,转眼间自己又上了晏碧云的闺床,真是想不笑都不行。

    小娴儿红着脸领着苏锦往外宅走,长腿美女脸红红的不敢看苏锦,苏锦心知肚明,小娴儿定然知道下午发生的事情;虽然她一直呆在楼下把着楼梯,也保不准这丫头跟小穗儿一个毛病,喜欢偷听一番。

    自己跟晏碧云颠鸳倒凤之时心无旁羁,也不知说了多少肉麻的话,她若是听了去,定然毁了她的三观;她家小姐也没少疯狂,她若听到,恐怕也颠覆了对晏碧云的认识。

    “娴儿,你家小姐这是怎么了?”苏锦没话找话说:“好像变了个人,我都有些接受不了。”

    “少得了便宜卖乖!”小娴儿红着脸啐道:“这下你称心如意了,还这般说话。”

    苏锦笑道:“犯得着发火么?不就是问问么?你哪天到我住的新宅子里去坐坐?”

    小娴儿道:“去作甚?”

    苏锦瞅瞅左右无人,一把将小娴儿拉倒树荫下,将她小小的身子搂在怀中道:“爷想你了,不成么?”

    小娴儿唬的左右看看,轻声道:“作死呢,这里可是晏府,教人看见小婢还能活么?”

    苏锦腆脸道:“那你说,想不想爷?”

    小娴儿脸sè绯红啐道:“刚刚下了我家小姐的床,又来撩拨我,男子们难道都是这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么?”

    苏锦伸嘴过去在她红润的小嘴上啄了一口道:“你是碗里的还是锅里的?”

    小娴儿跺脚道:“别闹了,你家里的伴当都来找你几回了,小婢只骗他们说你和小姐在谈正事,他们就在外宅候着呢。”

    苏锦笑道:“那就候着好了,跟你家小姐谈完正事,现在正在跟我家娴儿谈正事,候着怎么了?”

    小娴儿拿苏锦简直没办法,心里又爱又气,拱手道:“我的爷,你到底要怎样呢?”

    苏锦笑道:“你知道的。”

    小娴儿想了想垂头道:“公子爷,这里不是庐州,小婢也想让公子爷称心如意,可是小婢脱不了身啊。其实……其实小婢也是想爷的……”后面一句鼓起勇气说出来,已经是微不可闻了。

    苏锦大乐,道:“明天我要让穗儿他们出去寻合适的铺面,便向你家小姐要了你去当向导,这不就出来了么?午间咱们腾个空……”

    “别说啦,快去吧,人在外边等着呢。”小娴儿又羞涩又开心,连着推苏锦动身。

    苏锦指指自己的嘴唇道:“来个热乎的。”

    小娴儿气道:“就知道欺负小婢。”话虽如此,手臂倒是勾上了苏锦的脖子,一张喷香的小嘴凑上,两片唇吻在一处。

    ……

    苏锦出了晏府的时候,晏殊正步出三司衙门巍峨高大的门楼,亲随赶紧上前引路,招呼马夫将车驾赶过来,伺候三司大人上车。

    “老爷,晚上没有别的去处了吧?这就回府还是怎地?”亲随躬身问道。

    “不回府,老夫要去见皇上,你先将老夫送进宫中,然后派人回去跟夫人说一声,初更之后再来宫门前接老夫。”

    随从躬身应诺,伸手撩开车帘扶着晏殊进车坐好,自己一纵身坐上车辕,对车夫道:“去皇宫。”

    马车四蹄答答,瞬间远去。

    右一厢西华门外,庞籍也收拾的整整齐齐步出他气派的府邸,登车前往皇宫,马车沿着皇城边上的御道往南在往东,不肖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宜德门外。

    庞籍抖衣下车,一转眼正好看到晏殊也刚从他黑sè的大车上探出头来,庞籍微一错愕,旋即笑容满面的大踏步上前笑道:“这不是亲家翁么?真是巧啊。”

    晏殊一愣,跟着拱手道:“是啊是啊,庞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庞籍捋着美髯呵呵笑道:“去哪儿?到了这里,自然是要进宫了。实不相瞒,皇上念老夫劳苦功高,今夜特意赐宴宴请我,老夫本想推辞不去,又怕辜负了皇上一番美意,只好来谢恩了。”

    庞籍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能被皇上宴请,确实是无上荣光,当着晏殊的面,若不炫耀炫耀气气这个老东西,岂不暴殄天物么。

    晏殊心知肚明,拱手笑道:“那可恭喜庞大人了,皇上亲自宴请你,这是多大的颜面;庞大人在西北力镇边陲,皇上都看在眼里,自然是趁大人回京之际,好好的宽慰一番了。”

    庞籍哈哈笑道:“是这个理,三司大人就是看的清看的细,对了您这是去哪儿?”

    晏殊微笑道:“很巧,老夫也是进宫赴宴。”

    庞籍愕然道:“赴宴?赴谁的宴?”

    晏殊笑道:“你这话问的,老夫进宫还能赴谁的宴?”

    庞籍瞪眼道:“难不成也是赴皇上的宴?”

    晏殊点头笑道:“正是,不过也不算是赴宴,是当陪客;现在看来,这客人怕就是庞大人你了。”

    庞籍呆了一呆,心道:自己跟晏殊之间不和,皇上早就知道了,请自己赴宴却叫晏殊来作陪,这是玩的什么弯弯绕绕?难道是要居中调停我二人的关系?自己和晏殊之间就是不对眼,这老东西数次堵塞自己回京的门路,完全不讲情面,这回皇上调停?便是天皇老子来调停,老夫也绝不买账。吃完宴席之后,他是他,我是我,江水还是江水,河水还是河水,两不相沾。

    “走吧,咱们一同进宫,正好老夫有几句体己话要跟庞大人聊一聊。”晏殊热情的走上前来,挽住庞籍的手臂。

    庞籍皱眉甩了几下,晏殊像是蚂蝗一般黏在他胳膊上就是甩不掉,眼前宫门卫士直勾勾的盯着两人看,庞籍也不好发作,当下迈开大步直进宫门。

    庞籍高大,晏殊矮胖,这两人走在一起极不协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竹竿棍拖着一个小皮球一般的滑稽,看的宫门卫士直眨巴眼,捂嘴偷笑不已。

第五七六章 引诱

    两人进了宜德门往前,在前来迎接的内侍的带领下,至临朝的大庆殿前右转再往北,经殿阁之间宽阔的大道直奔后苑。

    赵祯这一次的宴席设在延福宫,延福宫在御书房所在的崇政殿北面,那已经是深宫内苑了,皇上和众嫔妃都在后苑,看来皇上确确实实将这次宴请当做家宴来对待,放在后宫便显得随意舒适了些。

    庞籍大步流星的在前面走,晏殊跟在后面气喘吁吁,连声道:“庞大人,庞大人,你走那么快作甚?酉时方是宫内进餐时间,你急什么?”

    庞籍头也不回的道:“早点去早点回,省的看着你来气。”

    晏殊苦笑道:“我怎么又得罪你了?”

    庞籍停步转身道:“你说说,我庞籍哪儿得罪你了?三番几次皇上要调我回京,你便从中作梗,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的那些勾当我清楚地很。”

    晏殊追上前去笑道:“你在西北干的有声有sè,干什么要回到京城受罪?外放大员不必在京为官自在?”

    庞籍啐了一口怒道:“狗屁的自在,你倒是去西北当官看看?每天寒风刺骨,黄沙夹着雹子往下砸,你知道老夫每rì里起来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晏殊道:“是什么?”

    “是他娘的从鼻孔里抠出半两沙子来!都是拜你所赐。”

    晏殊冷笑道:“这话说的忒没道理,西北之地亦是我大宋疆域,且是西夏南下的门户,西北诸路一旦失守,京城门户便将洞开,如此战略险要之地,照你这么说便不需要人去守了?”

    庞籍怒道:“可为什么是我?”

    晏殊道:“为什么不能是你?夏大人,范大人,韩大人不都在西北么?偏偏你去不得?”

    庞籍道:“别人我管不着,但老夫这里却是你百般刁难所致,老夫知道你为什么阻挠我回京,不就是因为我庞家和你家侄女儿的婚约未按你的意思解除么?告诉你老小子,老夫跟你犟上了,你家侄女儿和我那苦命孩儿的婚约你是别想解除了。”

    晏殊气的当即便要翻脸,但想起苏锦告诫他的话来,只得忍住这口气;他对这个庞籍知之甚深,此人虽有些本事,但为人极度的卑鄙,反复无常而且狡诈的很。

    最初,晏殊对庞籍的印象还没那么坏,庞籍当时还是籍籍无名之辈,跟着晏殊后面倒也乖巧;景佑三年,天章阁待制、开封知府范仲淹弹劾吕夷简,亲手绘制了吕夷简任用私人结党专权的《百官图》献于赵祯的时候,庞籍本xìng毕露,居然偷偷的给吕夷简通风报信。

    吕夷简有了准备之后,在堂上轻而易举的便化解了这次弹劾,转而将弹劾他的范仲淹贬出朝廷,在西北一呆便是十余年,为范仲淹鸣不平的余靖、尹洙等人也一同被贬出去,可谓是朝野震动。

    庞籍也因此上位,被吕夷简论功行赏,立足于朝堂之上;范仲淹是晏殊举荐的人,由此一来,晏殊的副宰相位置也丢了,幸而晏殊在朝中根深蒂固,不久被举为枢密副使,后来又荣任三司使。

    当初晏家和庞家的儿女婚事订的早,到了这个时候,其实已经势成水火,庞籍有吕夷简撑腰,他当然不理晏殊的茬儿,儿子死后数次拒绝晏殊的解约之请,便是要恶心晏殊,让晏殊不痛快。

    晏殊也不是省油的灯,虽为吕夷简压制,但是他有他的一套办法,特别是在皇上面前,晏殊的话比吕夷简甚至还要管用;所以西北战事一起,晏殊便寻了个由头,将庞籍弄到西北前线去吃风沙去了。

    庞籍数次请求吕夷简帮他调回京城,可是廷议之上,晏殊均将其驳回,两人之间的梁子越结越大,这也是为什么晏殊出面都解决不了晏碧云婚约之事的原因。

    现在晏殊却不能发火,皇上既然已经答应出面调停,为了晏碧云的幸福,他无论如何不能跟庞籍在此时将关系闹僵,相反他还要给庞籍些好处,让他就范。

    “庞大人,你我之间有那么大的仇隙么?姑且不弄谁是谁非,老夫只问你一句,你想不想回京城?”

    庞籍疑惑的看着晏殊,想知道他是不是在戏弄自己,这老东西这么问难道是要放口调我回京城么?不,他绝没那么好心。

    “京城嘛,以前想回来,但是现在我在西北也干了好几年了,一切也都适应了,回不回来倒也无所谓。”庞籍不想让自己陷入被动,只能强撑着说些场面话。

    晏殊掩饰不住眼神中的失望,叹道:“原来如此,老夫那rì进宫面圣,皇上无意间问及缺失的枢密副使的人选,要老夫斟酌一番上报给他,我这几rì都在考虑,枢密副使之职应熟悉军务,最佳人选莫过于西北众人;你、夏大人,韩、范两位,韩范两人目前恐非恰当人选,基本排除;然则只在你和夏大人之间推选斟酌,既然你无此意,那老夫只好推荐夏竦大人了。”

    庞籍心里咯噔一下,后悔的差点抽自己几个嘴巴子;本来他是绝对不会信晏殊的话的,但就这几rì回京,他也从政事堂得到了消息,枢密副使确实打算增补一人,皇上和两府都在斟酌之中;他原打算好好跟吕相疏通疏通,却不料从杜衍的口中得知,吕相已经属意夏竦就任此职。

    庞籍知道,夏竦和吕夷简之间的关系远比自己要铁的多,夏竦一直以来便是朝中重臣,又出自吕夷简门下,两人之间共同进退同气连枝,连杜衍也比不上,何况是自己;眼下晏殊一提此事,庞籍冷了的心又热乎起来。

    若是晏殊真的属意让自己就任此职,有晏殊在后边撑着,虽不一定能抗得过吕相,但机会将大大的增加。

    可是此人为何会支持自己呢?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两人貌合神离,私底下相互攻击;表面上是为了婚约之事,实际上内里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在这种情况下,晏殊怎会来支持自己,他这么说不过还是戏弄自己罢了;可是万一是真的呢?万一自己判断错误,岂不白白浪费这大好的机会,难道自己下半辈子还要在西北吃沙喝风不成?

    “晏大人,你也莫要戏弄与我,副枢密使之职怎么也轮不到我的头上,夏大人乃是最佳的人选,无论官职人脉还是能力,都在老夫之上;老夫也没那个心思跟他争。”

    晏殊正sè道:“什么叫争呢?朝廷选官任职秉承量才适用之原则,夏大人确实能担当,不过西北最近两次打败都与他有关,皇上极为恼火,对他也不甚信任;你还记得上回廷议,你的官职降的最轻,你是从西北四路转运使转为招讨使,实际上是明降暗升;而夏大人则直接从四路经略安抚使将为知永兴军一路的路使级别,官职从你上面反倒降到你下边,这中间的区别你难道没考虑过么?”

    庞籍睁大眼睛道:“原来,从那时候起,皇上便对夏大人不满了。”

    晏殊点头道:“岂止不满,若非吕相求肯,夏大人怕是要被革职闲置了,老夫认为,皇上实际上是属意与你的,只不过吕相上报的人选是夏竦,他有些犹豫不决;否则吕相和杜枢密都举荐夏竦,皇上为何还要征询我的意见呢?正是皇上觉得夏竦不合适罢了。”

    庞籍暗自点头,这分析绝对有道理,若真是如晏殊所说,刚才自己那番大义凛然的话便成了笑话了,直接葬送了自己的前程;庞籍大骂自己吃屎长大的,简直没有脑子。

    “那个……晏大人,既然皇上不喜夏竦夏大人,您举荐的还是他,岂不是辜负了皇上的期待么?”

    晏殊笑道:“那又有什么?夏大人又不是不能胜任,只不过新败之后皇上心里有疙瘩罢了,真要只有一个人选的话,皇上为了社稷着想,又岂会将个人喜好看的太重?哎,只可惜庞大人您了,老夫没想到你这般的淡薄名利,倒是真教人敬佩。”

    “淡泊名利个屁!娘的,老子就是个二百五!”庞籍肚里连骂自己数声,脸上尴尬的笑着,不住的盘算怎么挽回刚才的话。

    想了半天,庞籍决定厚着老脸开门见山,这等机会千载难寻,若是再死撑着,以后自己不悔的肠子青了才怪。

    晏殊举步往前走,这回是庞籍追在后边跑了。

    “晏三司,晏大人,老夫还有几句话想跟你聊聊,天sè尚早,去了延福宫还是要在外边候着,这般急着做什么?”本来是晏殊说的话,现在轮到庞籍来求肯了。

    晏殊微微一笑,心道:“不怕你不上钩,哪有猫儿不食腥,狗儿不吃屎的道理?”

第五七七章 解约

    庞籍将晏殊拉到路边的殿角上,讪笑着问道:“老夫有一点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晏殊道:“有什么不当讲的?庞老弟甚事变的恁般客气,尽管说来。”

    “这个……老夫就直来直去了,我和你之间颇有些过节,以前的事惹得你不太高兴,所以我很是奇怪,即便是皇上不喜夏竦,你也不至于推荐老夫当这个副枢密使吧?你别多心,我意不是说你是个狭私报复之人,而是说这有些不合常理。”

    晏殊哈哈笑道:“你不用解释,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猜的很对,老夫确实对你不满,你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为老夫所不齿;说实话,之前老夫根本没考虑到将你推荐上去,既然吕相他们都推荐夏竦,老夫大可来个顺水推舟也不得罪人。”

    庞籍面sè难看,喃喃道:“是啊,我就说你怎会忘记过去之事。”

    晏殊笑道:“你又错了,那件事老夫已经看淡了,而我之所以想推荐你当副枢密使的真实原因除了你是合适的人选之外,还有一个目的。”

    庞籍道:“什么目的?”

    晏殊冷笑道:“便是要请你拿出诚意来交换,这是一笔交易,你满足了老夫,老夫便不再阻挠你回京,而且会推荐你担任副枢密之职;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多大意思,你已经习惯了在西北的生活,乐不思蜀了,此事不谈也罢。”

    庞籍心里骂道:孙子才乐不思蜀呢。

    但听晏殊说对自己也有所求,心里燃起的希望之火一下子熊熊起来,既然是笔交易,自己便无需这般扭捏了,心里的负担也一下子变得轻了许多。

    “晏大人,不妨说说你想要我做什么呢?即便是我当不成这个枢密副使,你我之间也不妨借此改善关系,或许以后有相互帮衬的机会也未可知呢。”

    晏殊笑道:“看来庞大人还是动了心的,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庞大人的资历,早该进中枢当重臣了;我这里有两个方案任你选,第一个方案是,老夫推荐你当这个枢密副使的人选,但你也知道,既然吕相推荐了夏竦,那么你的把握只有五成;朝中的情形你也知道,吕相的面子皇上还是要给的,但老夫也有自己的办法,所以成败均为未知之数,就像一场博弈,最终谁能当上枢密副使还真不好说。”

    庞籍沉思不语,晏殊说的确实是实在话,他若空口许诺说必然让他坐上枢密副使的位置,倒不那么可信了。

    “第二条路便是,我向皇上建言调你回京城任职,什么六部侍郎随你选,或者去开封府当个权知也可以,这一点老夫倒是有把握,之后再寻找机会将你荐入中枢;这条路稳当些,只是时间稍久。”

    庞籍搓着手不断转圈,对他来说这两条路都是可选之路,晏殊是相位的有力争夺者,他说出来的话自然有能力实现;相比较而言,有了第二条,第一条可以忽略不计了。

    “我选第二条。”庞籍搓手道。

    “果然是老江湖!”晏殊一挑大指道:“既避免与吕相夏竦等人反目,又能迂回上位,片刻之间便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不愧是人送‘敏而善决’赞语的庞籍庞大人。”

    庞籍老脸一红道:“先莫说那个,大人只说要老朽拿出什么诚意来,我也好斟酌权衡一番。”

    晏殊笑道:“我所说的诚意非是特指一事,乃是庞大人的态度;你我之间交恶rì久,我如何知道将来荐你入中枢之后,你会不会像以前那样摆老夫一道;老夫可不想在同一个坑里栽倒两次。”

    庞籍暗骂道:“还说忘了此事,还不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就知道这老东西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不过在庞籍看来晏殊说这个话的意思乃是拉拢之意,定是想在相位争夺上得自己的一把助力了。

    “晏三司请放心,其实你我二人之间若无当年之事,倒是很好的交情,况且……嘿嘿……况且还是儿女亲家,当年老夫也是被逼无奈,想当初大人你还只是副枢密,吕相一人兼宰相和枢密使两大要职,范仲淹去弹劾他实在是不太明智;老夫只是识时务罢了,可不是故意要跟三司大人你为难。”

    晏殊微笑道:“老夫了解,良禽择木而栖,站在你的立场上也许没错,可是你看看,到现在有了好的空缺,吕相还是不是先紧着旁人,你这几年也并没有捞到多少好处不是?”

    庞籍翻翻白眼心道:“还不是拜你个老儿所赐,硬是把我弄到西北,又阻挠不让我回来,现在倒来说风凉话。”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先去赴宴,另找时间细谈便是,可不能让皇上久等。”晏殊笑道。

    “是是是,咱们先去赴宴,三司大人请!”庞籍殷勤的伸手,晏殊迈着方步当先走去,庞籍跟在旁边陪着笑脸,开始表示‘诚意’了。

    晏殊不愧是老江湖,他之所以不将婚约之事说出来是有原因的,对于庞籍这个人来说,任何把柄捏在他的手里都是被动的;若是自己跟庞籍说‘我调你回京,你必须解除婚约’的话,那么主动权便会落入庞籍手中。

    接着赴宴的时候,皇上再一提及此事,庞籍定然会感觉到婚约乃是控制自己的一个把柄,因为连皇上都惊动了,这说明晏家对这一纸婚约极为重视;如此庞籍便会将婚约看成一个大的筹码,以此来要求晏殊为他做到更多。

    晏殊现在就是不说交换的条件是什么,而只是笼统的说要庞籍表现出诚意乃,呆会儿皇上提出解约之时便不会显得这个婚约有多么的重要;相反给庞籍一个错觉,顺水推舟的答应皇上的提议,既是给皇上面子,也是像晏殊表示诚意的一个动作,便不会引起他过多的猜疑了。

    晏殊的演技一流,当赵祯在宴席上提出要庞籍解除和庞家的婚约的时候,晏殊表现的错愕比庞籍的还要强烈,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此事一般。

    庞籍本来惊讶皇上为什么会提及此事,他认为定是晏家人向皇上求肯所致,可是一看晏殊惊讶的脸sè,他又觉得疑惑了。

    jīng明如赵祯自然不会说是苏锦的要求,那岂不是在公然支持有夫之妇和他人不清不白么?他也不会说是晏殊所请,他只是含糊的说是为了让两人之间的不和消除,做个和事老。

    两人之间的芥蒂朝廷内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婚约之事也闹了数回,站在晏殊这边的人认为晏殊是借此找庞籍的麻烦,而站在庞籍那边的人认为庞籍故意拿这事恶心晏殊;至于这婚约本身该不该解除,倒是无人关心此事。

    众人关心的只是狗咬狗的游戏而已,至于两只狗为了什么而咬,倒还在其次;所以赵祯提出以此事为契机来解决两者的芥蒂,也不显得太突兀。

    庞籍满口答应,但却留了个心眼,推说下次回京将庚帖婚书之类的东西带回来再行解除。

    晏殊知道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自己调他回京之后他才会痛痛快快的解约,但晏殊岂能容他如此,当下便道:“其实婚书之类的东西也不需要退回,贵公子既已不在了,子从父命,庞大人当场写下一纸休书便可完事了,皇上在此为证,还有谁能说一句话?”

    赵祯也急于促成此事,于是极力促成,庞籍审时度势,皇上的面子加上晏殊在外边所说的那些筹码着实的诱人,自己今天若是驳了皇上的面子,惹了晏殊的不开心,这辈子恐怕就只能在西北喝沙吃风了。

    于是不用过多考虑,当机立断现场写了休书一封,交予晏殊之手。

    晏殊休书到手,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高兴的有些失态。

    庞籍忽然有种上了当的感觉,在拉着晏殊如厕的时候,他不无担心的问晏殊道:“三司大人,本人今晚足见诚意么?”

    晏殊笑道:“绝对的诚意,没想到庞大人今晚居然这么痛快。”

    “那之前所说之事,大人可要费心了,您放心,今后我庞籍便跟着大人办事,大人指东我便往东,水里来火里去,绝不皱个眉头。”

    晏殊哈哈笑道:“放心放心,你这么有诚意,老夫岂能不有所表示?你便放一百二十四个心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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