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大苹果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九三章 好勇

    萧特末抖着腮帮子笑了半天,猛然间像是打鸣的公鸡被忽然砍了脖子一般,笑声戛然而止,脸sè瞬间变得yīn冷,喝道:“适才是你说我大辽勇士只会些江湖上卖艺的把式么?”

    苏锦道:“是我手下的亲随不懂事,冒犯了贵国勇士。”

    “那不管,便都算在你的账上了,你的话给我们大辽勇士带来了莫大的羞辱,你要赔礼道歉。”

    苏锦笑道:“怎么个赔礼道歉法呢?”

    萧特末捻着乱糟糟**的黄胡子想了想道:“这样吧,你个小娃娃当官,估计也没多少俸禄,便摆几桌酒席请客赔礼,宴后我手下勇士每人奉上两贯茶水钱,这事便算了。算起来也不过几百贯钱而已,算是便宜你了。”

    苏锦忍不住发笑,这家伙自说自话,一副目中无人的架势,好像赔礼道歉天经地义,给自己占了多大便宜似的,不知道辽人是否这都是这副样子,还是这萧特末本身就是个戆货。

    富弼知道苏锦是绝对不会掏一文钱出来的,更何况是赔礼道歉;萧特末一副大包大揽咄咄逼人的架势,富弼却一点不替苏锦担忧,相反倒是替萧特末暗暗发愁,这位小爷岂是随便能得罪的,说几句也就罢了,要是较真起来,怕是要出事。

    富弼赶紧上前再当和事老,拱手道:“萧主使,些许小事就此揭过如何?本是随从之间的口角,没必要伤了和气;这样吧,本使做东,今rì在我汴梁最顶级的酒楼樊楼之上设宴,贵国勇士们也可前去,不醉不休如何?”

    萧特末瞪着富弼道:“你请客?”

    富弼道:“正是。”

    萧特末道:“那这小娃娃可赔礼道歉?”

    富弼皱眉道:“苏副使的道歉就免了吧,也没什么大事。”

    萧特末摇头道:“那不成,我契丹男儿一生中最重的便是声誉,谁要侮辱咱们的声誉,我等掉脑袋也要找回这个场子来;叫这小娃娃副使赔礼道歉已经是格外的给面子了,你设宴是你的事,小娃娃这个不能免。”

    富弼不悦道:“萧主使,咱们都是各奉皇命来解决两国纠纷之事的,尊驾老是纠缠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还谈不谈了。”

    萧特末怒道:“都说了,这不是小事。此事解决了,咱们才能正式商谈,否则免谈。”

    富弼朝苏锦摊摊手,颇为无奈,苏锦脸上笑得很是灿烂,递给富弼一个安慰的眼神,笑道:“萧主使,我要是不道歉呢?你能怎么样?”

    萧特末瞠目喝道:“什么?你敢!你休得激怒了我大辽勇士,莫以为你们宋国有所防备,我大辽便奈何不了你们,公然侮辱我等,这场仗打不赢也要打,打得赢更要打。”

    苏锦摆手道:“萧主使忒也激动,本是口角之事,硬是被你上升到军国大事的高度,也罢,本人脾气有点倔,便跟你说道说道。”

    萧特末哼了一声,负手傲然堵在门口,看都不看苏锦一眼。

    苏锦指指门内门外的几十名辽国士兵道:“萧主使口口声声说本使看轻了你辽国的勇士……”

    “不是看轻了,是侮辱,彻彻底底的侮辱!”萧特末插嘴道。

    苏锦举手作投降状:“好好,就依你,是侮辱行了不?”

    “原本如此,什么叫就依我?”

    苏锦无语,不想跟他纠缠下去,接着道:“若真是勇士,那便算是,若全是脓包,那可就算不上侮辱了吧。”

    萧特末双目凌厉的斜着苏锦道:“看来小娃是怀疑我契丹男儿的勇武了,这样吧,本使也不吹牛,咱们各自从随从中拉出人来比试几场,若是我的人败了,此事便不再追究,若是我的人胜了,你不但要赔礼道歉,奉上赔礼钱,还要站在大街上高呼三声:大辽勇士天下无敌!如何?你敢不敢?”

    苏锦刚要说话,富弼忙递过眼sè来示意苏锦万万不能答应,要是真输了,赔礼赔钱倒也罢了,若是在大街上大喊这句话三声的话,苏锦就完了,皇上且不说,便是朝臣百姓那里,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苏锦了。

    苏锦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正是要挫挫这戆人萧特末的锐气,这等机会求之不得,怎会退让?这要是一认怂,后边还不让这憨货给笑话嘲笑死,而且这憨货还好像没什么素质,根本不会理会他人的感受,一定是左一遍右一遍,不把自己踩到泥地里绝不肯罢休。

    “好!既然萧主使提出来这个办法,本使也不能不给你面子,咱们也不把输赢看得太重,权当一个乐子便是。”

    “不成,一定要按照咱们说好的事履行。输了的人要高呼大辽勇士天下无敌。”

    “呸,你们输了也叫这句话,那岂不是便宜你们了。”

    “我们输了这件事便揭过。”

    “呸!你想的倒轻松,我们赢了便证明你的手下不是勇士是孬种,他们需的站在我大宋街市上大喊三声:辽国武士个个是孬种!”

    “笑话,我们怎会输?”萧特末翻眼道。

    “天有不测风云,喝凉水还会塞牙,没准今天你们倒霉呢。”

    “你才倒霉呢,今儿一早本使才烧香拜佛了,佛祖保佑,定会胜你们。”

    苏锦微笑道:“我们可不靠佛祖帮忙,我们靠自己。”

    萧特末哈哈大笑道:“有趣,小娃娃居然有几分胆识,希望你待会见了我大辽勇士的手段之后不要吓得尿了裤子。”

    众辽人跟着哈哈狂笑,仿佛胜券在握。

    苏锦笑骂道:“笑到最后方是赢家,但愿你一会还能笑得出来。”

    萧特末大手一挥道:“院子里场地不小,正好合用;来人,将桌椅板凳搬出来,摆好场子斗上一斗。”

    众人一拥而进,辽使随从们将桌椅搬出来,一南一北摆了四张台子,萧特末和刘六符坐在北面,苏锦和富弼坐在南边,士兵们围在各自大人身后站立,中间空出来七八丈方圆的一大块青砖空地。

    富弼脸sè发白,舔着嘴唇凑过来问道:“贤弟,你当真有把握?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锦微笑道:“谁也没十足的把握,但今rì可不能示弱,一步退后步步退后,只能拼了。”

    富弼忧虑的道:“哎,只能如此了,万一输了,愚兄替你去大街上喊那三声去。”

    苏锦感动的看了富弼一眼笑道:“不要这么悲观嘛,还没打就说这些,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您身为主使要给兄弟们打气鼓劲才是。”

    富弼定定神,点头称是。

    萧特末大刺刺的坐在对面,笑哈哈的看着苏锦和富弼,富弼刚才的愁眉苦脸尽入他眼中,本来他还有那么一丁点的担心,见到富弼那副摸样,心里比吃了秤砣还定。

    “看到没刘副使?你看那富主使,脸都白了;还是他知道厉害,这小娃娃苏副使不知进退,初生牛犊不怕虎,待会有他哭的时候。”

    刘六符连连点头,献媚般的笑道:“萧主使好计策啊,既能杀杀他们的威风,又能扬我大辽勇武,一石二鸟啊;卑职很是期待这苏副使站在大街上高声颂扬我大辽勇士举世无双的情景呢。”

    萧特末哈哈大笑道:“等着看好戏吧。”

    说罢起身朝苏锦那边叫道:“小娃娃,咱们如何比啊?是车轮战呢,还是混战,还是单打独斗啊?”

    苏锦笑道:“咱们既然要比,便比的公平和气,首先不动兵刃,刀枪不长眼,若真的伤了人便不好收拾了。”

    萧特末嘿嘿笑道:“算你识相,我大辽弯刀可不是你们的破铜烂铁可比,真要动兵刃,显得我们欺负人。”

    刘六符在一旁低声笑道:“咱们大辽勇士伤人还用兵刃么?这小子还以为占了便宜呢。”

    苏锦借着道:“混战车轮战都不足取,显得不太公平,这样,咱们各自挑选几人出来,一对一公平合理的打斗,岂不是更好?”

    萧特末笑道:“也好,那便每边各出十人,捉对厮杀,谁赢得局多便算赢。”

    苏锦本想说各派五人,这边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人,在随便拎出来人来,怎么着也能胜个三场,那便在总局数上胜了。

    “十局太多了吧,五局如何?”苏锦笑道。

    “五局太少,放个屁的功夫就完事了,再说局数太少,怎显得出我大辽勇士个个身手不凡?便十局,莫非你手上凑不出十个能打的来?”萧特末也会用激将法,讽刺奚落在这个场合最管用。

    苏锦想了想道:“也罢,十局便十局。”说罢转身对赵虎道:“赶紧骑马赶去晏府,将晏小姐身边的那个牛大牛二给叫来,咱们手头的这些人手怕是不合用。”

    赵虎赶忙答应,扭屁股往外跑,刘六符眼尖,忙起身叫道:“苏副使,临时叫人可不行,咱们说好了是随从士兵之间相斗,你们能请人帮忙,难道我等也要派人回大辽请高手来助拳不成?若是怕了,就认输吧,也省的丢人现眼。”

    萧特末也直着嗓子道:“不能叫人来,说好了本部随从亲卫中选出十人,小娃娃不地道。”

    苏锦无奈只得召回赵虎,赵虎瞪眼骂道:“去你娘的,你们才不地道呢,爷爷只是想找个地方撒泡尿而已。”

第五九五四章 斗狠

    苏锦没办法,只能在随从里挑选膀大腰圆的壮汉充数,除了王朝等四人之外,其余六人毫不知底细,心中暗暗叫苦。

    王朝等四人应该不会出差错,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挑选出的六名宋军士卒能赢上哪怕一场,最少也是个打平之局。

    但是,当辽人那边选出的十人出场的时候,苏锦的心凉了半截;这十个人从是从后面的厅中走出来的,很明显看得出和前面站岗jǐng戒的那些辽国士兵不是一拨。

    这十个人个个高大魁梧,比旁人高出足足一头,一个个光着半边膀子,斜挎着皮袄,胳膊上一愣愣的全是鼓起来的肌肉,光头不戴帽子,梳着四五条小辫子来回耷拉着,直眉瞪眼,踢腿捏拳,往场上一站,顿时大宋这边便人人张口结舌悄无声息。

    “哈哈,小娃娃,这是本使帐下十名亲卫,可不是从外边请来的,这是萧家十虎,我大辽勇士中的勇士;,大虎带队给那娃娃副使和富主使见礼。”

    萧氏十虎堂堂堂迈着大步上前,每走一步地面都震动一下,来到近前朝着苏锦和富弼一拱手,瓮声瓮气的齐声道:“阿坝哄。”

    苏锦忍不住笑道:“怎么上来就叫咱阿爸,这辈分我可承担不起。”

    萧特末怒道:“小娃娃占便宜,阿坝哄是承让之意,小娃娃什么也不懂,你看你已经把他们惹恼了。”

    萧氏十虎虽汉语不流利,但却是能听懂汉话的,此刻均怒目而视,对着苏锦龇牙咧齿。

    马汉在一边瞪眼道:“看什么看?长一身肉了不起么?”

    小辫子上扎着红头绳的是萧大虎,闻言指着马汉道:“死了,你。”

    马汉哈哈大笑道:“死了,我?烂了,你。”

    萧氏十虎怒不可遏,大声吼叫不已,萧特末一身吆喝,他们才不情不愿的退了下。

    萧特末嘿嘿笑道:“小娃娃,莫怪本使没有提醒你们,我帐下这十虎可是个个以一敌百的勇士,他们徒手便有屠虎裂豹本事,在比斗之前招惹他们实属不智;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免得到时候有人筋断骨折反倒不美。”

    苏锦刚要答话,就听刘六符yīn阳怪气的道:“萧主使,苏副使岂会认输?那不是丢了宋国的脸么?听说宋国有句话叫做‘知难而进’还有句话叫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想必苏副使必会知难而进的了。”

    萧特末哈哈笑道:“很是,那不是有胆量,那是愚蠢!”

    苏锦任由他们两奚落狂笑一番道:“两位很是开心是么?还未比试便已胜券在握了是么?这位刘副使看来对咱们大宋蛮了解的,我宋人又没投靠异族为奴,有什么值得笑话的?”

    刘六符怒道:“本使世代生长于辽国,大辽便是我的家园,可不是什么投靠异族,你不用含沙shè影的讽刺本使;再说本使早已蒙圣上隆恩赐予‘耶律’之姓,乃是地地道道的大辽人。”

    苏锦微笑道:“原来如此,不过本使还是建议你依旧姓刘,‘野驴’这个姓我看未见得中听。”

    宋国这边众人轰然大笑,耶律被称作野驴,民间早有流传,但这位苏副使公然在两国使者面前奚落辽国国姓,这胆子也太大了。有持重之人暗自担忧,对方实力强劲,苏副使这般调侃揶揄,全然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前景堪忧,

    萧特末动了真怒,契丹一族以耶律和萧姓为主,耶律一般是‘皇’姓,萧乃是‘后’姓,这两个姓氏都是尊崇无比的象征,此刻被苏锦舀来调侃到如此不堪,怎不叫萧特酿冒三丈。

    “等下比武的时候不要留手,不打死也要打残几个。”萧特末冷冷的用契丹语发话道。

    萧氏十虎齐声答应,随即在场地上踢腿转腕热起身来。

    苏锦命选出的十人也过给辽国使者问好,回来后给他们打气道:“今rì之战,胜者赏银五十两,败者只要尽力也赏银二十,要是怕了现在便说话退出;上到场上,要是敢怯战,我必不饶他。这场比试之后,只要我大宋这方赢了,我保证让你们士卒升都头,都头升指挥,总之一切好说,要当英雄还是当狗熊,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到了这个时候,富弼也只能跟着打气道:“苏副使的话便是我的话,只要得胜,便是为大宋立了一大功,不但升官发财,本官定会奏请皇上召见你们,这可是莫大的殊荣。”

    王朝马汉他们自然是不在乎的,选出来的六名士兵,原本看见对方铁塔一般的摸样先怯了三分,此刻经两位特使大人一股劲,顿时血液又沸腾起来,摩拳擦掌的道:“放心吧两位大人,我等定竭力死战,不负大人期望。”

    富弼满意的点头道:“期待你们jīng彩的表现,吧。”

    苏锦特意将王朝马汉张龙赵虎拉到一边道:“你们可有把握?此战就靠你们四个了,你们四个一个不许败,前面六个只要能赢一局,咱们便打平了。这次要是打赢了,爷我也好奏请皇上给你们四个安个职位领一份俸禄,也算是入仕为官光宗耀祖了,不然爷连向皇上张口的机会都没有。”

    王朝拱手道:“爷,您这话见外,我们兄弟可不是为了当官,跟着公子爷走南闯北这rì子过的一点不闷,你要是真把我们弄当官,咱们可不开心了。”

    马汉等连声表示同意,苏锦笑道:“只是安个什么骠骑卫呀,郎将之类的身份,我可舍不得放你们走,总之我的意思是这场比试极为重要,都jīng神着点。”

    四人连声答应,领着众人下场活动身体。

    二十名将要比试的人选呆在同一个场地上热身,顿时便能直观的看出来差距了,辽国的萧氏十虎整整比大宋这边的人高出一头,看上像是十个巨人跟十个小矮人一般,胳膊大腿的粗细也完全的不成比例,任谁也能看得出,这场比试大宋一方根本就没有机会赢。

    萧特拇的咧嘴大笑,口中呼喝作声,连带身边的辽国士兵也口哨连连大呼行,完全没有将到来的比试当一回事,在他们看来,输赢一望而知,根本无需担心。

    “准备开始!”刘六符高声喝道,两名辽国士兵抬了一面大鼓放在场边,另两名士兵搬来一抬大锣放在另一边。

    刘六符高声道:“两国比试,点到为止,鼓起开始,锣响停止。”

    萧特末喝道:“罗嗦什么?赶紧开始。”

    刘六符翻翻白眼,高声道:“第一场比试开始。”

    鼓声咚咚咚连敲数声,伴随着鼓声,萧氏十虎中的十虎腆胸迭肚走上场来,伴随刺耳的吆喝和口哨之声团团做了个揖,随即两腿叉开站在场上。

    大宋这边一名禁军士兵紧紧腰上的腰带,整整身上的盔甲,迈步而出,同样拱手一圈,站在萧十虎十步开外,遥遥相对。

    苏锦猛拍桌子,大声吆喝喝彩,给那士兵打气,身后的宋兵们实在是没有喝彩的理由,两人往那一站简直毫无看头,看上就是一只大灰狼对着一只小绵羊一般;但既然苏副使拍桌子喝彩,也不能不给他面子,于是纷纷无jīng打采的拍几下巴掌,应付了事。

    鼓声一停,场上瞬间静了下来,数百只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上两人,各自的心脏咚咚直跳。

    猛然间,场上两人动手了,就见那宋兵脚尖一点,身子矫健的往前一弹,敏捷的到了萧十虎的面前,跃起的高度刚刚好与萧十虎相当;就在滞空的一刹那,那士兵挥拳击出,直奔萧十虎的眼睛。

    “好小子,知道打对方的薄弱之处。”苏锦赞道。

    身后的众人也为那士兵的jīng彩表现所鼓舞,不由自主的鼓掌喝彩起来。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都齐齐的闭嘴,有的收口不及,差点将自己的舌头给咬掉,喊出的‘好’字想收回来却来不及了。

    就见场上那名宋军士兵进的快,退得更快;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他的身形已经抛飞开,‘啪嗒’一声落在两丈开外的青砖地上,摔得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萧十虎抬起的脚还没放下,摇头拱手道:“阿坝哄。”

    锣声响起,第一场比试结束,谁也没想到,萧十虎只用一脚,便轻松的为辽国取得了第一场胜利。

第五九五章 豪赌

    萧特末鼓掌大笑,身后的辽国随从士兵们也都呼喝连声,反观大宋这边,人人垂头丧气面带惊惧,鸦雀无声。 78

    苏锦皱眉道:“抬去医治,多赏些钱给他。”

    富弼脸sè青白,低声凑过来道:“贤弟啊,这怕不是对手啊,差的太多了。”

    苏锦脸sè不善,咬牙道:“娘的,我还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不是对手也要打,输仗不输气。”

    富弼无奈,此刻阻止已是来不及了,心里暗暗懊悔为什么不尽早拒绝萧特末的提议,怪只怪自己对苏锦太过相信,总以为什么事到了他的手里都能摆平;可是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什么样的计策也不起作用了。

    萧特末赏了萧十虎一碗烈酒,萧十虎咕咚咕咚喝干,单膝跪地行礼之后,退下场去。

    萧特末得意洋洋的看着苏锦道:“小娃娃,如何啊?我大辽勇士还过得去么?本使劝你还是认输吧,认输起码还伤不着人;我帐下十虎个个都有开碑碎石的气力,刚才你的那名随从起码要躺上三个月方能行动了;这还是他穿着甲胄,若是寻常无防护之人,这一脚便送了xìng命了。”

    苏锦脸上寒霜退去,微笑挂上嘴边,高声道:“萧主使,十场才斗一场,此刻言输赢尚早,还是安心期待接下来的比试吧。”

    萧特末哈哈大笑道:“小娃娃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既然你不服输,咱们便继续比试;不过本使觉得这样的比试实在是索然无味,一脚便结束,毫无趣味可言;不若咱们加些彩头如何?”

    苏锦暗骂连声,嘴上却不服输,笑道:“加什么彩头呢?”

    萧特末道:“咱们加些赌注,每局比试你我各出一百两银子,赢了拿走全部,输了的一文没有,这样倒还有点兴趣。”

    大宋这边的士兵们大哗,纷纷咒骂道:“狗贼明知道咱们不敌,却加了这个条件,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

    苏锦沉吟不语,眉头皱到一起,显然很不愿意。

    萧特末哈哈笑道:“怎么?不敢么?小娃娃不肯认输,那便是说有信心赢了我们,下些彩头与你锦上添花岂不是更好?”

    苏锦缓缓起身,转身用凌厉的目光扫视身后众随从,目光所及之处众随从纷纷噤声,他们分明看到了苏锦的双目中燃烧着两团火,那是一种处于爆发临界点的熊熊烈火。

    苏锦转回身子,笑意在此回到脸上,拱手道:“萧主使,你的提议很好,加些彩头也自不妨。只是……”

    萧特末呵呵笑道:“小娃娃是否是觉得一百两太多呢?要不五十两也成,再少便没趣味了。”

    苏锦笑道:“说哪里话来?本使是觉得彩头太小而已,实在提不起兴趣。”

    萧特末嘿然道:“胡吹大气作甚?一百两还嫌少?那依着你之意押多少彩头呢?”

    苏锦道:“咱们这样,第一局算我们输了,我给你一百两银子;接下来若是我们再输了我给你两百两银子,第三局再输了我给你四百银子,总之每局压注大小便是前一局的两倍,你可敢么?”

    萧特末眨巴眼道:“玩这么多花样作甚?你若嫌少咱们一局一千两银子也自不妨,却平白玩这些花哨,算也算不清。”

    苏锦呵呵笑道:“很好算,只要不是白痴傻瓜便都能算的清,你敢么?”

    萧特末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问本使敢不敢?本使还担心你没那么多钱来当彩头呢。”

    苏锦一摆手道:“身上确实没这么多,我命人回去取来,即刻便到,稍候片刻便是。”

    萧特末一拍大腿道:“好,小娃娃倒也爽快,本使很喜欢,便稍等片刻便是,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过了时辰,便算你们输了。”

    苏锦笑道:“何须半个时辰,一柱香时间足够。”

    苏锦伸手召来王朝道:“回去叫人取十万两银子过来。”

    王朝眨巴着眼道:“十万两银子么?那小的可拿不动。”

    苏锦微微挤眼道:“拿不动不会叫人抬来么?一炷香时间不到,打断你的腿。”

    苏锦将这‘叫人’二字咬的很重,王朝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心里亮堂的跟明镜一般。

    “是是是,小的去叫人抬来便是。”王朝将叫人两字也咬的很重,示意自己明白了苏锦的意思。

    苏锦拍拍他的肩膀道:“去吧,别让辽国贵使久等。”

    王朝答应一声,转身便往外跑,这回门口的辽兵不再阻拦,反倒心里挺美,宋国大人不认风头,摆明了要连输十场,却死活要面子摆谱;不用说,今rì萧主使要赚一大笔钱了,自己这些随从也必分的一杯羹,心里能不美滋滋的么?王朝出门之时,这些辽兵都恨不得鞠躬相送问候一声:“您老快去快回。”

    富弼愁容满面搓手道:“贤弟啊,不妥吧,这不妥吧。”

    苏锦微笑道:“富兄莫慌,输了也是我自家的钱银,绝不向朝廷讨要便是。”

    富弼道:“不是钱的问题,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苏锦笑道:“富兄坐着看戏便是,小弟的脑子没糊涂,看着看着你就明白了。”

    富弼摇头不语,无计可施,只能任由苏锦折腾。

    哪一边刘六符也在担心的问萧特末道:“萧主使,这小子好像有恃无恐的样子,不会是使诈吧?”

    萧特末白了他一眼道:“使诈?这是在打肿脸充胖子罢了。他是想故意加大筹码,让我们感觉他有胜算,然后退缩不前;本使岂会上他的当。”

    刘六符恍然道:“原来如此,主使高明。但我们哪来那么多钱来作彩头呢?随行可没带多少银钱。”

    萧特末啐道:“瞧你那样子,简直丢脸,咱们又不会输,便是身无分文又怎么样?”

    刘六符再次恍然大悟,缩头回去,转着三角眼不做声了。

    一炷香时间还没到,外边一阵嘈杂之声响起,众人转头去看,之间照壁外四名仆役打扮的汉子抬着两口大箱子嘿呦嘿呦的走来。

    王朝紧走几步上前拱手道:“回苏副使,钱来了。”

    苏锦看着王朝道:“够数么?”

    王朝微微眯了眯眼道:“您放心,小人办事什么时候出过差池?”

    苏锦微笑道:“辛苦辛苦,抬到场上去打开。”

    王朝指挥四名仆役将两口大箱子抬到空地上,打开锁扣掀了开来,顿时全场抽气之声大作,一干辽人的眼睛都开始冒绿光了。

    两口箱子里摆的满满的的全是一封封的银锭,个个都是五十两一锭的月牙锭,成sè十足,闪烁着白花花的光辉,闪的人眼晕。

    “萧主使,这是十万两白银,这个本钱足够了吧。”

    “够了够了。”萧特末眉开眼笑,眼睛紧盯着白花花的银子,仿佛这些银子已经全部是自己的一般。

    “那咱们开始吧?”苏锦微笑道。

    “开始,开始,九虎给我上,帮老子将所有的银子全部赢过来。”萧特末急吼吼的道。

    苏锦哈哈大笑,起身拿了三锭银子送到萧特末的案上摆好,笑道:“萧主使,这是上一局你们赢了的,三锭银子共一百五十两,那多出的五十两便当见面礼了。”

    萧特末哈哈大笑道:“小娃娃很好,很讲道理。”

    苏锦笑道:“我把话说在头里,我输了不赖帐,你输了也不许赖账。”

    萧特末愤然道:“愿赌服输,怎会赖账?”

    苏锦高声道:“咱们发个誓吧,输了赖账的是乌龟王八蛋。”

    萧特末白了苏锦一眼道:“小娃娃恁般不信人。好好好,依你便是,我若输了赖账便是乌龟王九蛋好不好?比王八蛋还多一蛋,这下你满意了吧,别耽误时间,快点比试才是正经。”

    苏锦哈哈大笑道:“萧主使倒是个急xìng子,你有多少钱输不掉,犯得着这么急么?开始开始,好戏上演了!”

    苏锦转身归位,眼光一打扫将要上场的队伍,心里吃了定心丸,大刺刺的往座位上一坐道:“下一位,上场。”

第五九六章 赢了别笑

    鼓声咚咚响起,敲得人心头煌煌;鼓声中,萧九虎咔吧咔吧捏着指节入场,大宋这边也随即上了一名士兵。 78

    双方只一个照面,萧九虎一巴掌便将这名士兵拍在地上,咳出几大口血来。

    大宋这边一片叹息之声,看来今天这丢人算是是丢到家了,不但要十场尽墨,而且白花花的银子还要拱手送出,真不知道这位苏副使是在干什么?变相的拍辽人马皮么?却又不太像。

    富弼摇头叹息,但他却不敢再说什么,他想此刻苏锦定然气的七窍生烟,自己还是少惹他为妙。

    可是奇怪的是,富弼偷眼观瞧,苏锦不但没发火,反倒笑盈盈的起身,恭恭敬敬取了两百两银子奉上萧特末的案头。

    萧特末歪头看着苏锦道:“小娃娃,今rì可要你破费了,要不咱们不要比了,算算清楚多少银子,你一并给了得了;本使给你打八折,如何?”

    苏锦哈哈大笑,转身回座。

    刘六符骂道:“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萧主使别跟他客气,今rì正是大扬我大辽国威的时候,让宋人知道,什么才叫勇武,什么才叫无敌于天下。”

    萧特末嘿嘿笑道:“你看本使像是要跟他客气的样子么?本使今天要将他们踩进烂泥地里,再砸上几块石头压住。哈哈哈。”

    鼓声响了又厅,停了又响,转眼间四场比过,毫无悬念的是第三场第四场苏锦又输了,难得他还笑得出来,来回跑着将输了的银两奉上,四场下来一千五百两白银已经堆得萧特末的案头跟个小山似的。

    萧特末不得不命人拿了几只大箩筐摆在案边,伸手像是扒拉驴粪蛋一样将银子哗啦哗啦全扒拉到大筐中。

    所有人看着苏锦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只是这白痴还不自知,依旧笑容满面,仿佛输了银子掉了面子心情还很舒畅一般。

    这回连富弼也受不了了,第五场开始之前,他忽然起身离座准备独自离去,他脆弱的小心脏实在受不了这个场面;既屈辱又痛楚,这那是两国谈判,简直就是在找虐。

    苏锦一把拉住富弼,轻声道:“富兄,稍安勿躁,他们的好rì子到头了。”

    富弼叹息道:“贤弟啊,你莫要胡闹了,咱们……咱们这一回可真是没法交代了。”

    苏锦硬是将富弼按在座椅上,伸手招呼道:“开始比试。”

    鼓声又起,富弼无可奈何,只得趴在案上不忍观看,耳边只听到鼓声一落,场上传来拳脚交加之声,紧接着轰然一声全场人群炸响,瞬间又鸦雀无声。

    富弼等了半天,没听到人说话,耳边只听到身边和身后之人的呼哧呼哧喘气之声,忽然间一声炸雷般的暴喝声响起,就听道:“好样的,打的漂亮。”

    随着这一声暴喝,身后宋军彩声如雷,跺脚呐喊的震耳yù聋;富弼赶紧抬头往场上看时,只见一名宋军士兵脚踩着趴在地上的一名大汉,正自团团拱手作揖,笑容满面。

    富弼跳了起来,一把抓住苏锦的胳膊问道:“贤弟……咱们胜了?”

    苏锦哈哈大笑道:“眼见为实,你不是都看到了么?”

    富弼心头一阵狂喜,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萧特末和刘六符目瞪口呆的看着场上的情形,萧特末用大手使劲在自己的大眼睛上揉了几揉,问道:“本使没看错吧?六虎居然败了?”

    刘六符哭丧着脸道:“萧主使,您没看错,确实是败了;都被人踩在脚底下了。”

    “怎么会败了呢?怎么可能?”

    身后站立的萧大虎沉声道:“主人,六虎心急,用力过猛,被人使巧劲勾倒了;这恐怕便是中原人所善用的四两拨千斤之技吧。”

    萧特末喝道:“我不管什么四两拨千斤,下边谁要是输了,回去后关马棚里每天抽三百鞭子;关键时候不得力,要你们作甚?”

    萧大虎面有愧sè,忙躬身拱手道:“属下遵命,再不会发生了,这是宋人投机取巧之举,再一不可再二,后面想偷机那是再也不可能了。”

    那边苏锦已经开始大叫了:“萧主使,银子送过来吧,别舍不得了。”

    萧特末板着手指头算了半天道:“多少啊。”

    苏锦哈哈笑道:“上一局八百两,这一局便是一千六百两,你那里总共一千五百两,烦请贵使倒贴个一百两送来吧。”

    萧特末心疼的腮帮子上的肉乱甩,命人取了一百两丢在筐里教人抬到苏锦的桌案边。

    苏锦哈哈笑道:“承让承认,忙活了半天被我一局便赢回来了,人说赌博场上,钱来如泉涌,钱去如山崩,果然如此;赌场上的银子还算是银子么?就他娘的一堆铁疙瘩。”

    宋兵们哈哈大笑,气的萧特末鼻子都歪了,低声怒骂不已。

    刘六符忙道:“萧主使莫要生气,这才第五场,下一场赢了的话便是三千二百两银子,一局便扳了回来了。”

    萧特末一拍桌子道:“对,这还没完呢。”

    鼓声起,第六场开始,上来的宋兵依旧瘦的跟小鸡子似的,可是就是这其貌不扬,胳膊上没二两肉,大腿没对方胳膊粗的宋兵,硬是在场上耍的五虎团团转,最后抽个冷子一脚踹到五虎的腿弯上,五虎轰隆一声倒在地上,爬着直喘气。

    大宋这便掌声雷动采声四起,人人笑逐颜开,辽国那边萧特末气的一蹦三尺高,照着垂头丧气走回来的五虎便是一巴掌,打得五虎满脸是血。

    苏锦一言不发伸手朝上看着萧特末。萧特末叽里咕噜的用契丹语大骂几句,却也不得不命人数了三千二百两银子送了过来,心里这个窝囊,比吃了死老鼠还恶心。

    苏锦岂会放过他,伸手在筐中拿起一块银锭来凑在眼前看了看道:“你们辽国的银子成sè当真不好,这银子黑中带黄,也不知掺了多少杂质,我看成sè只有九成最多。”

    萧特末怒道:“银子又不是我铸的,我大辽上下都用这个,你不要便拿回来。”

    苏锦把手一收笑道:“凭什么啊?成sè再不好也是银子啊;萧主使,还比不比了?”

    萧特末冷笑道:“当然比了,还怕你不成?”

    苏锦哈哈笑道:“再比你还是个输,不如剩下四场你认输算了,把银子数好送过来,我算你八折好了。”

    萧特末怒极反笑,冲着苏锦伸出大指道:“好好,好本事,本使把你当个小娃娃,倒是看轻你了,你很好,怪不得你们皇上派你来跟我们谈判。”

    苏锦呵呵一笑道:“算你醒悟的早,还不算太迟;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做‘亡羊补牢未为晚也’,我劝你亡羊补牢吧,此刻收手,大家都有台阶下,不然可就不好收拾了。”

    萧特末咬牙道:“倒来教训我了,倒要看你有多大本事。废话少说,开始比试。”

    苏锦正sè道:“我要提醒你,下一场的赌注可就是六千四百两银子了,那可是一大堆的银子哦。”

    萧特末怒道:“管他多少,少废话。”

    苏锦将手中银两往筐里一丢拍了拍手道:“好,那便继续。”

    鼓声再起,这一回宋军这边上场的是倒数第四位的赵虎,王朝拍拍他的肩膀后背道:“兄弟,靠你了,别给咱公子爷丢脸。”

    赵虎满不在乎的道:“交给俺了,这种大笨牛,俺都不放在眼里。”

    张龙道:“不要轻敌。”

    赵虎甩甩胳膊一个助跑,空中一个筋斗落在场地上,顿时彩声如雷般响起;辽人那边知道这又是个硬茬子,大虎粗中有细,特意临时调整了顺序,本来是该四虎上场,却派了二虎顶上。

    赵虎和萧二虎一照面,没有过多的客气和试探便已经交手上手了,萧二虎不仅仅外加功夫jīng湛,既然招式也有模有样,看来是曾经跟随过中原武师学过武技,再加上他拳脚力气大,赵虎便如被笼罩在一大堆铁锤榔头之中,一不小心腿上中了一脚,痛彻心扉,连退数步才稳下身形。

    辽国众人一片欢呼也一片惋惜,欢呼的是对方明显不是萧二虎的对手,惋惜的是,挨了一脚只是踉跄数步,却没倒地,按照规则,倒地便为输,没倒地便还能再战。

    萧二虎气势汹汹的跨步上前,挥拳往赵虎的面门砸去,赵虎大腿生疼,转动不灵,堪堪躲过迎面这一锤,忽然间腰间一紧,身子已经腾空而起。

    萧二虎的另一只手揪住赵虎的腰带一使劲便将赵虎高高举起,用足力气往地上一砸。

    人群惊呼出声,大家都看得出,萧二虎这是要成心送了赵虎的命,砸下去的时候,将赵虎的头朝下,这一下要是砸到青砖地上,不砸个脑袋开花才怪。

    就听见嗷的一声嘶吼,响彻全场;赵虎的脑袋开花没见到,倒是见到了萧二虎满头鲜血,赵虎的手中揪着一只小辫子,辫子的另一头连着一大片血糊糊的头皮;原来赵虎在空中揪住了萧二虎光头皮上的滑稽小辫子,随着萧二虎的下落的劲道,连头发带头皮都给揪了下来;顿时满头是血。

    赵虎可没有什么恻隐之心,萧二虎还在抱着头嗷嗷痛叫的时候,赵虎飞身一个侧踹踹中萧二虎的小肚子,萧二虎沉重的身躯轰然倒下,溅起一地尘埃。

    “耍赖,你们耍赖。”刘六符高声叫道。

    富弼来了jīng神高声喝道:“屁话,耍什么赖?我们一没动兵器,二没动下狠手,赢得合情合理。”

    “都说了点到为止,你们居然揪掉了头皮。”

    “去你娘的,你们打得我们两个兄弟吐血怎么不说点到为止?”宋兵们纷纷喝骂道。

    刘六符语塞,看看面sèyīn沉的萧特末,心里咯噔一下;萧特末须发怒张,两眼通红,已经像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了。

第五九七章 输了别跳

    “承惠白银一万两千八百两!”苏锦手心朝上,像个zì yóu女神一般高高扬起。

    士卒们吵吵嚷嚷遍寻箩筐箱笼准备装银子,最后还是王德海轻车熟路,不知从哪儿弄来几只破筐子,喜滋滋的搬到萧特末的案前放下,叉着腰等着搬银子。

    萧特末面sè铁青,看着苏锦笑眯眯的俊脸,恨不得冲上甩他几个大耳光。

    “下一场比试结束之后一并赔付。”萧特末瓮声瓮气的道。

    “笑话,这是什么话?还有赌品么?”

    “赌品如人品,赖账不付的是乌龟儿子王九蛋。”

    “没银子你冒充大头鬼么?输不起便别赌。”

    大宋人等七嘴八舌的叫骂奚落,恣意挖苦讽刺不休。

    苏锦不做声只是笑眯眯的保持zì yóu女神的姿势,看样子是不准备让萧特末赊欠了。

    萧特末大吼一声道:“吵个鸟,老子付钱便是,再吵老子翻脸了。”

    “你娘的,在咱们大宋都城还这么横,你倒是翻脸试试?”王德海不知哪来娘的勇气,冲着萧特末破口大骂。

    富弼见闹得不可收拾,忙道:“都给我退下,萧主使已经答应赔付,谁再鸹噪,军法处置。”

    众人这才停止叫骂声,全场目光瞪着萧特末。

    萧特膜吐一口浊气,低声问刘六符道:“咱们带了多少银子过来了?”

    刘六符咽了口吐沫道:“回主使大人,咱们一共带了两万两,来时路上人吃马嚼的花了三千多两,现在还有一万七千不到。”

    萧特末伸出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油汗道:“拿来,赔了赌账。”

    刘六符眨巴着眼道:“可是萧主使,这么一来,咱们回的盘缠怕都是不够了。”

    萧特末瞪眼道:“你罗嗦什么?后边还有三场比试,咱们再赢回来便是。”

    刘六符皱眉道:“可是,万一又输了,该如何是好?”

    萧特末骂道:“乌鸦嘴,怎么会输?”话虽斩钉截铁,话意之中却是明显的底气不足了。

    刘六符叹了口气,挥手招呼亲随馆驿内堂抬银子,一口乌泱泱的大箱子被抬了出来,刘六符颤抖着手一封封的数着银子,放进宋国士兵抬来的破筐子里。

    银子放进框内,发出的轻微触碰之声,每响一声,萧特末脸上的横肉便抖动一下,他的心在滴血。

    一万两千八百两银子尽数交付之后,几名宋军士兵嘿呦嘿呦的抬着三只满满的银筐回到苏锦身边,将筐子一字排开,摆在案几前边。

    苏锦呵呵笑道:“萧主使果是信人,一掷万两,眉都不皱一下。佩服,佩服之至!”

    萧特末冷笑道:“些许万两银子,倒也……倒也没在本使的眼睛里,本使在大辽拥有牧场百里,马匹牛羊数以万计,万余两银子,唾手可得。”

    苏锦哈哈大笑,拱手一礼道:“咱们还比不比了?”

    萧特末瞠目道:“怎么赢了就想跑么?”

    苏锦笑道:“这也叫赢?本人只是担心万一你再输了,拿什么来赔付呢?你家中有钱,不代表你现在手头有钱,赌病上,讲究的是现银交割,除非你肋生双翅飞回辽国取钱。”

    萧特末啐道:“这个岂要你cāo心,输了本使自会如数赔付便是。”

    苏锦拍手道:“好!既然话说到这里,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咱们再来比试第八场,提醒场上诸位,这一场的赌注是白银两万五千六百两,鼓起!斗起来。”

    众人心跳的厉害,这可是惊世大赌了,一场便是两万五千六百两白银,普通人家一年有十贯钱便能温饱不愁,两万五千多两银子,合三万多贯铜钱,这要花多少辈子才能花完呢?

    有人眼冒星星意yín,如果自己有三万贯该怎么花?对,定要每餐吃大鱼大肉酱肘子大蹄髈,小妾起码娶个三五个,出门要坐豪华马车,而且一出动便是两辆,坐一辆,另一辆空着;有人问为什么要空着,爷就告诉他:不为什么,就空着。他们要是再问,老子挥榔头当他们的面砸了。

    鼓声震天,惊醒了大家的发财梦,场上宋辽双方的比试之人已经下场了,大宋这边上场的按顺序是张龙,可是一见对方上场的是萧大虎,马汉不干了。

    刚才马汉和这萧大虎有过口角龌蹉,早就见大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此刻见萧大虎出场,马汉一把便将张龙给拉了回来道:“张龙兄弟,这家伙是我的。”

    张龙愕然道:“凭什么啊?”

    马汉瞪眼道:“就凭我是你兄长,怎么着?要犯上?”

    张龙苦着脸看着王朝道:“王朝大哥,你看看,这不欺负人么?”

    王朝笑道:“你且让他这一场便是,后面又不是没得打。”

    张龙无可奈何,只得看着马汉挺胸叠肚的进了场,那边萧大虎也气势汹汹的入场了。

    鼓声一停,双方摆好架势,像两只出山的猛虎,虎视眈眈的盯着对方;相比较而言,萧大虎更为谨慎,因为萧大虎知道这一局无论如何输不得;刚才上场之前,刘副使便凑在自己的耳边说要求自己出场,因为无论如何这一场都要赢下,赢了之后主使大人便找理由不打了,不给宋人翻本的机会。

    萧大虎内心里觉得此举很是卑鄙,况且自己出马是一定会赢,越是靠后赢下赌注便越大,赢得便更多。但萧大虎也明白,主要是主使大人没那么多身家跟对方耗,光是这一场,一旦失手,便没法再继续了,没钱付赌债,宋人根本就不会搭理己方。

    “嘿!你。”萧大虎cāo着半生不熟的汉话叫道。

    马汉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是在跟爷爷说话么?”

    “你们宋人,不行的,就会跑,就会躲;跟你们比武,没有意思的。”萧大虎语言虽不流利,但意思倒也表达的很清楚,显然是不齿刚才几场大宋上场之人喜欢游斗,不正面交锋,输得很不服气。

    马汉哈哈笑道:“我家公子爷说了,匹夫不逞无谓之勇,只要能赢你们,怎么打都行。”

    苏锦一乐,心道:这货居然会引用自己的话的。

    萧大虎摇摇手指道:“那样的比武,不算本事;有种的,不要跑,不要躲,咱们硬碰硬的来。”

    大宋这方的众人大骂道:“切,什么玩意儿,居然玩激将法,打得赢你就行,谁会听你磨嘴皮子。”

    苏锦却眉头紧锁,他太了解马汉了,这家伙就是受不得激将,恐怕要糟糕。

    果然,马汉跳脚骂道:“硬来便硬来,爷爷怕你不成?咱们谁逃谁是王八蛋。”

    萧大虎心里一松,喜笑颜开道:“一言既出,万马难追,你反悔,便是狗熊!”

    马汉叫道:“孙子才反悔,少废话,快动手,爷爷还要吃中饭呢。”

    王朝跺脚骂道:“这吃货,居然轻易便上当了,辽人勇武,岂能正面对抗。”

    苏锦也愕然,马汉本就是好勇斗狠之徒,这一下被人抓住弱点一激将,这场比试便胜负难料了。

    虽然郁闷,但也不能临时换人,再说换下马汉之后,那是对马汉的极大的打击,苏锦绝不会这么做,拼着输一场,也不能伤了他的自信心,或许经此一事,马汉能得到些许的成长,将来更加的稳重也算是一种因祸得福。

    双方相聚两丈有余,萧大虎激将法得手,不再多啰嗦,‘堂堂堂’迈着大步往马汉逼近。

    看得出萧大虎是用了功夫的,每一步迈出落下,青砖地面都似乎抖动一下,就像是一头巨型怪物在地上行走一般,威势慑人。

    马汉站在原地,忽然仰天一声大吼,双手连挥,将身上伪装成宋军士兵的甲胄帽子尽数脱,露出jīng光赤赤的上身来。

    众宋军担心之余也不禁暗自赞叹,这家伙倒不是一味的托大,倒有些本钱,这一身疙疙瘩瘩的腱子肉,一块块的隆起,像是一颗颗铁球嵌在肉中,看上便能感觉力道十足。

    马汉闷吼一声咬牙运劲,只见他双臂上的肌肉就像吹气一般的鼓了起来,砂钵大的拳头紧紧捏住,发出轻微的‘咔咔’的关节摩擦之声,全场清晰可辨。

第五九八章 恶斗

    (颈椎剧痛,明天休息调整一天,后天三更送上,见谅 721 !)

    萧大虎迈开大步,眨眼之间便来到马汉身前两尺,双目瞪视马汉,眼神凌厉之极。

    马汉咬着后糟牙盯着萧大虎的眼睛,毫不相让;两人身高相差不少,萧大虎居高临下俯视,气势胜出马汉一筹,身材的对比,对自己一身硬功夫的自信让他忽然之间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来。

    “我可要出招了,你真的不跑么?”萧大虎的汉话也忽然流利起来。马汉甩了他一个白眼道:“磨磨蹭蹭的像个娘们,你们辽人都是这个鸟样么?”

    萧大虎怒吼一声,猛然间手臂闪电般的挥动,小榔头一般的拳头照着马汉的面门便砸了过来;围观之人惊慌失sè,因为他们居然听到了风声,那是萧大虎这凌厉的一拳带着的隐隐风雷之声,可见这一拳速度之快,力道之强。

    人人都以为马汉会矮身躲避,跨步游走,没有人会相信马汉会真的像个二傻子一样跟这样的铁拳硬碰硬。

    可是他们都想错了!

    站在场上的可是马汉,一顿能吃四大碗米饭十几个炊饼的马汉!犟脾气像头犀牛一般的马汉,缺根筋从不知道畏惧为何物的马汉。

    眼见着对方的拳头在自己的眼睛里瞬间放大,这一拳砸到脸上,整张脸被砸个大坑也不稀奇;马汉咬紧大牙,马步扎住身形,从嗓子眼发出一声怒喝:“俺!cāo!你!娘!的!”

    全场目瞪口呆!

    他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马汉根本没打算避开,而是挥起铁拳,对着萧大虎的下巴凶狠的击出。

    咔擦,噗!

    两声异响响遍全场,场上的两人像两只破口袋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土。

    萧大虎的铁拳正中马汉的鼻梁,鼻梁骨断裂的咔擦之声听得人毛骨悚然,幸而马汉做了个摆头的动作,卸去了一部分力道,这才没让这一拳将自己连鼻子带眼睛砸出一个大坑来。

    饶是如此,鼻梁骨断裂之后,马汉的整张脸变成了一块大糖饼,眼泪,鼻涕混杂着汹涌的血水像开了闸门一般汹涌而出;趴在地上,只一小会,头脸旁边便洇出一片鲜红的血流。

    同时倒地的还有萧大虎,马汉虽然一根筋,但他可不是傻子,明知这一拳难以抵挡,又有言在先不能避让,所以他采取的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在自己被击中的同时,马汉的铁拳也带着凌厉的弧线,勾上了萧大虎的下巴;萧大虎什么地方都能挨得住马汉一击,别的地方都是肌肉纠结,一身横练功夫可以让全身上下坚如钢铁;但所有喜欢硬碰硬的人都知道,他们都有共同的弱点,那便是头部。

    打中头部,先不说这一拳能对鼻子眼睛造成什么伤害,光是那种震动脑部的力量,便足以将人击晕甚至打死。

    萧大虎的自信源于他对形势的判断,自己比对手高出一头,自己能轻易击打对手的头部,而对手却打不到自己的脸。

    事实也确实如此,马汉也想照他的面门来一记致命的,但是他够不着,只能退而求其次,击打对手的下巴,这一拳同样的致命,下巴连接头部和咽喉,而且此处是活动的骨头,重击之下根本受不得力。

    那‘噗’的一声,便是萧大虎喷出的鲜血,血雾中夹杂着几颗牙齿碎片和一小截舌尖,萧大虎本能的发出一声嚎叫,忽然间他发现自己的叫声也变得很奇怪,猛然间他发现自己的下巴居然不能动了,嘴巴也歪在旁边,根本合不拢;下一刻他也轰隆一声倒在地上。

    全场鸦雀无声!

    这两人的搏斗太过凶残血腥,简直不忍卒睹;就像两只野兽互相咬杀,根本没有任何技巧可言,这种完全搏命互伤的打法超出了众人的想象,场面上也是同时扑倒在地,看不出谁胜谁负。

    “停停!”苏锦大喝道。

    萧特末面sè铁青,高声喝道:“你要认输么?”

    苏锦道:“两人同时倒地受到重创,这是不胜不负之局,此局到此作罢,须得赶紧抬下医治,免得出了人命。”

    萧特末哈大叫道:“不成,谁先爬起来谁便是胜者,既为勇士,岂能胜负未分便下场,这不是我们大辽勇士的作风。”

    苏锦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马汉,心中一阵发紧,举手道:“好好,这一局我认输便是,王朝快去抬下马汉来,快去请郎中来医治。”

    萧特末哈哈大笑道:“算你识相,你的人怕是命都没了,我的人却只是受了些轻伤,自然是我们赢。”

    苏锦没空理他,小步往马汉身边跑,刚跑了几步,忽然惊讶的张大眼睛,只见趴在地上的马汉身子蠕动,发出痛苦的呻吟,竟然缓缓的撑起身体,爬了起来。

    苏锦高叫道:“兄弟,莫要动,我叫人去抬你下来。”

    马汉低垂着头,半跪在地上,任由血水滴滴答答的往地上流,伸手摆了两摆,含糊不清的道:“公子爷……莫要过来,你们一碰……我身子,这场比试……便输了。”

    苏锦叫道:“输便输了,我不能没了你这个好兄弟。”

    马汉扬起脸来,龇牙一笑,脸上一片血肉模糊,上嘴唇也黏糊糊的不知道唇.肉还在不在了,这一笑露出半边白森森的牙齿,看上去毛骨悚然。

    “那我这一拳……不是白挨了么?您但请放心,我……还撑……得住 721 。”话犹未了,膝盖一软,又扑倒在地。

    苏锦急的跺脚,叫着王朝道:“去呀,抬他下来。”

    王朝站着不动道:“爷,马汉兄弟说的对,不能这么认输。”

    苏锦跺脚道:“你糊涂么?那可是咱们的兄弟,银子算什么?”

    王朝道:“银子不算什么,面子不能丢。”转头对着马汉大喝道:“马汉兄弟,站起来,趴在地上当孬种么?爬起来给那狗杂种一拳,送他回姥姥家。”

    马汉身子一动,果然又挣扎着往起爬。

    萧特末急的大吼道:“萧大虎,还趴在地上作甚?赶紧给我起来;你若是再装死,本使便叫人成全你,剁你个七八大块喂狗,还不给我滚起来。”

    萧大虎也艰难的撑起身子,慢慢爬了起来。

    两个血糊糊的人,一个满脸一塌糊涂,一个下巴脱臼,舌头断了一小截牙齿飞了数颗之人,竟然真的都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苏锦无可奈何,只得退回案边站立,焦急的注视场上形势。

    马汉喷着血沫子含糊的笑道:“那厮,我可曾躲避逃跑?我遵守了诺言是吧。”

    萧大虎口不能言,却伸出大拇指朝马汉一比划,连连点头,满目赞许钦佩之sè。

    马汉哈哈笑道:“你也是条汉子,咱们总要分出个胜负来,我看你已经撑不住了,认输吧。”

    萧大虎连连摇头摇的口水血水一顿乱飞,指着马汉比比划划,那意思是,认输的是马汉。

    马汉咳了两声,吐出一口血沫子,大声道:“那没办法了,咱们只有再来过。”

    萧大虎踏前一步,握住拳头,那是应战之意。

    马汉调整一下呼吸,猛然间窜上前去,高高跃起,铁拳对准萧大虎的脸便凶狠的砸去。

    萧大虎怪叫一声,挥拳迎上,两只拳头在空中相遇,发出咔擦一声,显然是有人的指骨断裂了。

    马汉身子一震,退后一步,紧接着挥拳再上,萧大虎挥拳再硬接,两人一拳又一拳,拳拳都是拳头碰拳头,卡卡擦擦之声不绝于耳,马汉状若疯虎,一拳一拳毫不停歇,两人拳头相碰十余次之后,两只拳头都成了血肉模糊的肉疙瘩。

    萧大虎初时还能挺住,随着马汉一声声的闷吼,一拳拳的砸下,萧大虎只觉得手上的骨头一根根的爆裂,每一次拳头相交都痛彻心扉;当马汉的第十三拳砸下来的时候,萧大虎宁愿让自己的脸挨上这一拳,也不愿伸出拳头跟马汉对碰了。

    马汉血糊糊的拳头砸中萧大虎的鼻子,力道虽然并不大,但足以将萧大虎再次击倒在地。

    所有人的人都看着场上的一幕目瞪口呆,马汉如此的悍勇,简直让人难以置信,而对方也是个狠角sè,两人也都坦荡的很,挥拳相迎之时两人的另一只拳头完全没动,这是一种勇士之间的默契,就只用这一只拳头斗狠,看谁能撑得住,哪怕是最后被你放倒,我也绝不会动另一只完好的拳头来占便宜,这便是英雄重英雄,惺惺相惜的勇士情怀。

    当然换而言之,这是一种傻逼行为,但这种傻逼,让人觉得从心底里万分的敬佩。

    随着萧大虎倒地,这一局又以苏锦的胜利而告终,锣声响起,马汉也支撑不住了,轰然倒地不起。

    王朝这才赶紧带人上去,将昏迷不醒的马汉抬下场来;有人赶紧帮马汉检查伤口,脸上鼻梁骨断裂倒还算是轻伤了,触目惊心的是那只右手,所有的关节都已经断裂,皮肉翻卷之下露出白生生的骨头茬子,让人不忍卒睹。

    “赶紧抬去京城最好的跌打郎中处,要一块块的将骨头接好,用最好的药医治,花多少钱都不要在乎,要保住鼻子和手。”苏锦焦急的喝道。

    富弼连声道:“贤弟,你在这盯着,我送马汉兄弟去找郎中,宫中孟太医的跌打接骨手段天下无双,别人去,他怕是不肯,我去他定然给面子。”

    苏锦点头道:“有劳富兄了。”

    富弼摆手道:“你也莫急,孟太医的手段jīng妙,慢说是骨头断了,便是砍下来手指,只要时间不长也能接活。”

    苏锦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只要能保住鼻子和手,即便是以后相貌受影响,身为男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不留下残疾便是万幸了。

    富弼转身便指挥人抬着马汉便走,苏锦一把拉住他道:“且慢,那边那一个也带去吧,他那样子,若是不治,便废了。”

    富弼看了苏锦一眼道:“贤弟说的是,我去说说。”

    富弼上前将情况跟脸sè铁青的萧特末说了一遍,萧特末恨恨的道:“你爱治便抬去,先说好,本使可没银子付医资。”

    富弼叹了口气,一挥手,萧家众兄弟感激万分,赶紧抬着大虎跟着富弼去了。

    场上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番恶斗之中不能自拔,苏锦托着腮怔怔的出了一会神,这才将目光投向萧特末。

    萧特末避无可避,不知如何是好,低着头不敢看苏锦。苏锦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向萧特末走去。

第五九九章 英雄没钱

    “萧主使……”苏锦拱手道。

    “别说了,到此为止,不比了。”萧特末大手一挥,制止住苏锦的话头;接着站起身来,将手上戴着的碧玉扳指一把撸下,随即将手腕上的两串玛瑙珠也撸下来,又取下帽子将帽子顶上镶嵌的一颗鸽蛋大小的红宝石取下,统统放在案几上。

    苏锦微笑不语,萧特末想了想,眼睛往旁边刘六符的身上瞟去,一眼看见刘六符腰上挂着的佩玉,伸手便去摘。

    刘六符一边躲让,一边哭着脸哀求道:“萧主使,主使大人呐……这玉佩可是我家传之物,家父仙去别无长物留下,就这块玉佩与我留些念想,您不能拿去啊。”

    萧特末一言不发,一手捉住刘六符的胳膊,另一只手在他的腰上一顿摸索;刘六符身子像水蛇般的扭动,萧特末连着抓了数次都没抓到玉佩,心头火起,挥起巴掌‘啪啪’两下,重重的来回抽了刘六符两个大嘴巴。

    “你他娘的,推三阻四作甚?跟着老子得了多少好处,这会儿看着老子出丑连块破玉佩也舍不得,再躲来躲去,老子把你脖子拧下来。”

    刘六符嘴巴被抽的肿起多高,再不敢抗拒,任由萧特末一把将腰上的玉佩拽下来。

    萧特末将桌上的一堆物事往苏锦面前一推,道:“本使手头确无两万多两银子,现下只能拿出这些相抵,这些物事少说也值个五六千两,剩下的先欠着,待本使回到本国之后,再派人专程给你送来。”

    苏锦笑了笑伸手将那堆玩意儿推了回去,萧特末瞠目道:“你是不信本使喽?区区几万两银子,本使犯得着赖账么?若非身处你们宋国手头不方便,也不至于如此。”

    苏锦笑道:“不是这个意思,萧主使,您这些玩意儿我一概不要;不但不要,你先前输掉的那些我还将如数奉还。萧主使远来是客,主使要玩上两把,在下自然是要应景相陪的;但要说赢了你的家当和这些玩意儿,让堂堂大辽使节身无分文,一路乞讨回国,这也太不像话了。”

    萧特末心头大喜道:“你果真不要?还将输了的银子全部归还?”

    苏锦微笑道:“自然说话算数,不过可不是白给。”

    萧特末正sè道:“苏副使,你若以为区区几万两银子便能让萧某人做些对我大辽不利之事,那你就错了,萧某人可不是你想的那般。”

    苏锦哈哈大笑道:“萧主使多虑了,咱们这场比试是私人之间的切磋,并不涉国家大事,我要的无非是萧主使的一个人情罢了;本使虽年纪小,但自小便向往慷慨悲歌之事,今rì一见萧主使,便觉得萧主使定是个豁达勇武的大英雄,所以心生结交之意;但想萧主使自然是看不上我这个小人物,眼下正好将这几万两银子奉上,便算是在下的见面礼,只想和萧主使结交一番,倒也并无它意。”

    萧特末睁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哦?你崇拜我?”

    苏锦点头道:“何止是崇拜,萧主使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符合在下少年时心中对大英雄大豪杰的梦想,可以说今rì有幸见到萧主使,是我苏锦的圆梦之rì。”

    苏锦的马屁拍的过于露骨,连萧特末也能听出来是恭维大于真情。

    一边的刘六符捂着嘴巴啐道:他娘的,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马屁jīng,而且拍马屁的本领不在我之下;不过自己早该猜到这点,要不然凭这小子的年纪,一副纨绔公子哥儿的派头,怎么能混上这谈判副使之职。

    萧特末明知是马屁,心里还是十分的受用,佝偻着的身板瞬时便挺得笔直,欠钱矮三分,现在既然人家把欠债一笔勾销了,腰板自然直了。

    “很好,苏副使有点意思,一掷千金面不改sè,是个人物;鉴于你对本使一片真诚那个,本使便接受了你这个见面礼;虽然几万两银子的见面礼也不算是太大,但本使觉得心意最重要。哈哈哈。”

    苏锦跟着哈哈大笑,心道:“你***癞蛤蟆打喷嚏,好大的口气,几万两银子的礼物你还说不大,瞧你那副摸样,估计回家卖地卖房卖牛马也凑不出个几个几万两来。

    “萧主使果然豁达,跟在下见到的那些瞎矫情的人大不相同,你我两国乃是兄弟之帮,若是在下能斗胆跟萧主使结为异姓兄弟,那既是我苏锦的荣幸,也将是两国交往之间的一段佳话。”苏锦笑眯眯的道。

    萧特末皱眉道:“结为兄弟么?这个不太妥当吧。”萧特末暗想:若是异姓兄弟,你我还怎么商谈两国之事?这回前来可是带着重大使命而来的,可不能上了宋人的贼船。

    苏锦脸上笑容消失,淡淡道:“原来萧主使是看不起苏某人,也罢,我苏某人高攀不上,来人那,收拾东西,咱们去樊楼吃顿酒宴,不打搅萧主使和众位辽国贵客了,下午咱们再来请贵客们去商谈。”

    王朝一挥手,数名宋军涌上前来,七手八脚的将桌上的玉佩玛瑙一搂而空,又将对方盛着银子的大箱子里边的剩下的银两噼里啪啦的往大筐子里倒,倒了个底朝天。

    萧特末愕然道:“苏副使,你这是作甚?”

    苏锦冷冷道:“我收赌金啊,这几块饰都是寻常之物,我家里便是开典当行的,据我看不过值个两三千两银子罢了;加上箱笼里的几千两绝对不超过一万两,罢了,就算你是一万两,这一局赌金是两万五千六百两,剩下的请萧主使写个借据,rì后你回到贵国,可别忘了遣人给本使送来;本使再索xìng大方些,利钱便免了。”

    萧特末结结巴巴的道:“你不是说不要了么?”

    苏锦瞪眼道:“我何曾说不要了,我是说送给您这个大英雄做见面礼,可是你不给面子,硬是不要,我有什么办法?只好勉为其难收回了。再者说了,我也不想让萧主使为难,万一与我过从甚密有钱银来往,回去后贵国主若是怪罪下来,倒也确实不好应对。”

    萧特末气的呼哧呼哧喘气,苏锦再次喝道:“来呀,上笔墨,请萧主使打个借据。”

    左右笑嘻嘻的呈上笔墨来摆在萧特末的面前,苏锦亲自磨墨,笑道:“您受累,寥寥数字便可,便这样写:今欠大宋国苏锦纹银一万五千六百两整,三个月之内遣人携款前来归还,若是抵赖,今后生儿为奴,生女为娼;再下边署上您的大名即可。”

    萧特末怒道:“小儿,你休得欺人太甚。”

    苏锦将墨棒一摔,冷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之事,我怎地欺你了?说切磋功夫的是你,加上赌金的也是你,到最后没钱赖账的还是你,你们辽人便是这副德行?置廉耻道德于不顾了?”

    萧特末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终于慢慢凑到苏锦的耳边道:“苏副使,大庭广众之下,本使如何能答应你?苏副使少年英豪,本使也是乐于结交的,只是公然如此,传回国内,我确实无法交代。”

    苏锦微微笑道:“我送你见面礼便是给你个台阶下,你以为我死乞白赖的要跟你做兄弟么?大宋巴结我的人多了去了,给你脸你不要脸,那也只能如此了。”

    萧特末干笑两声道:“苏……兄弟,干脆咱们找个地方小酌一番,酒桌上边谈事边分说岂不更好?多少给本使点面子,今rì依然吃瘪不小,何苦咄咄逼人呢?”

    苏锦哈哈一笑道:“好,便依你,这借据先不写,银子和饰我先带走,若是萧主使跟兄弟我谈得来,饰银子如数奉还,若是话不投机,临行前可要将这借据之事给了了。”

    萧特末无可奈何,这不是在辽国,若是再辽国,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他早就一把抓过来十几个大嘴巴劈头盖脸了,可是现在,既在他国,又欠人巨款,一味的耍横只有让自己更加的被动。

    萧特末决定隐忍为上,个人私事确实够被动,但谈到国事现在大辽可是底气十足,谈判之际自己只要将形势稍加阐明,不怕这小子不吓得屁滚尿流。

第六百章 以退为进

    (第二更,第三更在晚上。)

    苏锦的目的达到,也不想过多的纠缠,这银子本来就是个筹码,拿不到反倒比拿到手要好。

    这就好比在萧特末的头上吊了一块大石头,真要是大石头落下来,砸得他头破血流,虽然图了一时的爽快,但对萧特末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苏锦就是要这种巨石临头将落不落的感觉,自己始终成为他的债主,却又让他有机会免除巨额债务,饿不死你,老子馋死你。

    萧特末若是聪明人,自然会在稍后的国事谈判之中不至于太过无理,毕竟债主当前,心里的底气自然不足。

    富弼送了马汉和萧大虎去医治,那孟太医果然给面子,看了看伤势,一口答应必会医治好,都是骨肉之伤,两人又都是皮糙肉厚的主儿,恢复起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需要些时rì。

    让孟太医感兴趣的其实不是这两人的伤势,而是这两人因何而伤;问富弼,富弼实在是不好开口,难道说是因为苏锦跟辽使萧特末赌钱押彩而导致手下人拼死力博么?

    事实虽是如此,但富弼换了一种说法,立刻便显得义正词严起来。

    “这两人之所以受伤,乃是为各自朝廷争得面子,都是悍勇之士,令人敬佩。”

    孟太医顿时肃然起敬了,当然这敬意随着富弼塞给他五十两纹银的医资而更加的高涨,本打算命手下学徒动手接骨治伤,现在也挽起袖子自己亲自上阵了。

    中午时分,富弼和苏锦在汴梁最为著名的樊楼设下宴席,给两位辽使接风洗尘。

    四人你谦我让的入席,丝毫看不出就在刚才,两帮人还在馆驿设擂豪赌,一方赢得盆满钵满,另一方输得口袋里跟水洗的一样。

    当然这样的宴席不仅仅是接风洗尘那么简单,从上午接触开始,双方实际上的谈判便已经开始了。

    谈判之事可不是摆好桌子,大家坐下来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扯淡;谈判讲究的不仅是言辞上的犀利,还有心理上的压制,更重要的是身后所代表的实力;这便是萧特末和刘六符虽然输得jīng光吊蛋,却依旧器宇轩昂的原因。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樊楼的菜式再好吃,也堵不住外交官们的嘴巴;萧特末狼吞虎咽的吃了大半个蜜.汁烤羊腿,打了个饱嗝发话了。

    “两位大人盛情款待,萧某人感激不尽,要论吃喝玩乐,你们宋人可比咱们大辽强多了;瞅瞅这些菜式,个个jīng工细作sè味俱佳,本人有些怀疑,你们宋人的心思,是不是成天就琢磨着这些玩意。”

    富弼和苏锦都听得出萧特末的话里有话,现如今富弼也底气十足了,上午那么危急的场面,都被苏锦给扳回了局面,富弼原本对辽使的敬畏之感也荡然无存。

    “民以食为天,食不厌jīng脍不厌细乃是升平之象,民富国强方会有心思去讲究吃喝享受,未开化之民茹毛饮血生啖牛羊焉能理解其中的道理。”

    苏锦暗自点头,这话说的够重的,你骂我们贪图享受,我便骂你蛮夷不化,来而不往非礼也。

    萧特末哈哈大笑道:“富主使词锋颇为锐利,本使倒也承认你说的好似有些道理,只不过却有强词夺理之嫌;据我所知,你们宋朝并非如你所言一片升平盛世,相反不久之前,你们还发生了大饥荒,虽然化解了这次饥荒,却大伤元气;百姓都饿肚子没饭吃了,偏偏你还在这里说什么‘食不厌jīng脍不厌细’;这是自欺欺人还是置百姓生死于不顾?”

    富弼一时语塞,连忙想着措辞反驳,苏锦接上话头道:“萧主使消息倒是满灵通的,不过你的消息却不太准确。”

    萧特末对自己的债主倒是很客气,笑问道:“这么说,苏副使倒是知道内情了?但愿别文过饰非才是,事实便是事实,你不承认,不代表他不存在;本使如此说话,若无根据也不会胡言乱语。”

    苏锦笑道:“你所知只是皮毛而已,我只问你一句便知你知道的是深还是浅;我大宋去岁确实遭受旱灾,也曾发生过小范围的饥荒,但你可知道朝廷是派谁去整肃粮务之事的呢?说的出来便算你说的正确,说不出来,便只能说你们只知道皮毛罢了。”

    萧特末愕然道:“粮务整肃难道不是你们宋国三司使之责么?除了他又能有何人?”

    苏锦哈哈笑道:“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在树下捡了一文铜钱便说这树是棵摇钱树,捕风捉影罢了。”

    萧特末道:“听你的口气,倒好像亲身参与其事一般,粮务大事非朝廷重臣不足以担当重任,本使有心给你顶高帽子戴,说是你办成的,偏偏这顶高帽子你戴不上,如之奈何?哈哈哈。”

    刘六符跟着嘿嘿笑,终于能够跟着鄙视一下这少年,心里也颇为受用。

    苏锦和富弼对视一眼,也哈哈大笑起来;萧特末道:“本使说的你们哑口无言了吧,说老实话,本使怀疑你们关于本国的粮务都不一定有我了解的多。”

    富弼捻着不多的胡须笑的打跌,直到萧特末的脸上显出几分愠怒来这才道:“萧主使,办理粮务的粮务专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怜你打雁儿却被雁儿啄了眼睛。”

    萧特末愕然道:“难道是你么?不可能!你们莫要哄我,我知道你富大人原在刑部任职,现如今升迁进宫随侍贵国皇帝陛下左右,根本不是你。”

    富弼和苏锦暗自心惊,连富弼这个一般官员的官职升迁萧特末都了如指掌,这说明辽人对大宋的关注度确实很高,或许国中遍布眼线,朝中也有他们眼线也未可知。

    富弼定定神道:“自然不是我,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近在眼前之人还有一位,苏副使便是亲手办理粮务的钦命粮务专使,你说他知不知道内情?”

    这回轮到萧特末和刘六符吃惊了,萧特末摇动满是黄毛的硕大头颅道:“不信,本使坚决不信,这位苏副使在你们朝廷从未任过一官半职,而且年纪也只有十几岁,怎么可能担此大任。”

    苏锦笑道:“你不信不代表不是事实,粮务之事乃是本人亲手督办,并非你所说的那样耸人听闻;我大宋经年丰收,民间屯粮无数,本人只是将民间屯粮收上来一小部分,粮务危机便即解除,可不是像你所说的大伤元气。”

    萧特末半张着嘴有些呆傻,只听苏锦续道:“我大宋皇帝施行仁政,行藏富于民之策,慢说是一次饥荒,便是三次五次,民间囤积之粮也足够应付;萧主使从北而来,一路上可曾见什么流民暴.乱之象?便是我大宋都城汴梁,您这几rì怕也是仔细观察了,可曾见有丝毫的缺粮之象?”

    萧特末嘟囔道:“那倒是没有,不过天灾内耗伤筋动骨,外表自然看不出来。”

    苏锦笑道:“我懂萧主使的意思,你不过是要我们承认我大宋现在缺衣少穿民不聊生罢了,好吧,既然你坚持这么认为,那我便满足你,萧主使我穷的连裤子都没有了,餐餐吃老树皮,夜夜睡荒草堆,你们在边境上屯兵数十万,我们宋人快要饿死了,无力抵抗了,你们快来打我们吧。哈哈,这样您可满足了?”

    萧特末眨巴着眼呆若木鸡,这正是他要隐晦的表达的意思,他本想说,你们宋人已经国库空虚民不聊生,我大辽雄狮百万陈兵边境,随时可以踏平你们;念在宋国和我大辽有兄弟之谊,如今我们皇上提出几个条件让你们下个台阶,你们就不要讨价还价了。

    上午受了打击,他学了乖,也为了不惹的债主发怒,他想拐弯抹角的表达这种意思,如今被苏锦一语道破,反倒无言以对,不知道从哪里开口了。

第六零一章 好戏之前

    刘六符看出端倪,萧特末一改以往跋扈作风,居然说话也拐弯抹角起来,他当然知道原因,无非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还欠着对方一屁股债,此刻又大言不惭的坐在这里跟别人谈及国家大事,当然显得有些尴尬。

    不过刘六符可没那么多顾虑,萧特末虽为主使,是自己的官长,但实际上在辽国,他们之间根本就不存在隶属关系;只是因为刘六符是辽国中的汉人,多少在契丹族统治下的大辽国中地位稍显弱势。

    虽然辽国上下一致标榜汉人不受歧视,而且很多汉人都进入高层中枢担当要职,但要说完全的一律平等,那就是胡扯。就在几十年前,汉人的地位还属于劣等,近岁跟宋朝交往贸易频繁,这才有所改观,但远没有到民族一家亲的地步,封邑之权领军之要职寥寥无几,便是明证。

    刘六符之所以对萧特耐客气气的,便是因为这种内心中身为汉人的弱势作祟,但此番出使宋朝,乃是刘六符一辈子中的大事件,这次的差事既被他看着是飞黄腾达的阶梯,也可被看成是他命运中的一道坎,这道坎过不,他就完了。

    萧特末有后路,因为他是契丹族人,更因为他是大辽兵马大元帅耶律宗元的家仆出身,有了这两个靠山,萧特末就算办砸了差事也能保住xìng命;而自己一无所有,这次出使的差事,若非同为汉人的丞相张俭有心扶持,给他这个机会的话,他一辈子都别想以七品翰林学士的身份来出使他国。

    萧特末无言以对,刘六符可不能沉默,即使对方那个苏副使是个难缠的家伙,言谈之中似乎也洞悉了辽国此次行动的底线,但实际上,底线从来都是相对的,一旦惹急了,会有人不顾一切的提议进攻宋朝。

    “两位大人,你们说的没错,我萧主使之言确实有此意,只不过萧主使为人豪侠仗义,不愿直言伤了两国之间的情意;好在苏副使聪慧过人,领悟出其中之意,这便省了不少口舌了。”刘六符开口道。

    苏锦微笑道:“刘副使怕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之所以能明白萧主使的话中之意,可不是因为我聪慧过人,善于揣摩他人的话意;本人最烦的便是揣摩他人之意,有话直来直岂不是更好么?只是因为针对此次贵国的不义之举,我大宋上下早已达成共识,就知道有人会趁浑水摸鱼前来捞一杯羹。”

    “苏副使此言差异,何为趁浑水摸鱼?我大辽皇帝送给贵国皇帝陛下的书信中说的明明白白,所提四条要求无一不合情合理,而且也并非如今才有,而是早有定计,只不过恰逢如今之事,显得好像有些不合时宜罢了。”

    苏锦哈哈笑道:“你不觉得这样的掩饰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么?早不来谈晚不来谈,当我大宋内受饥荒,外受西贼sāo扰之时便陈兵边境,又提出四条无理之要求,这可不是‘恰逢’,而是故意为之罢了;你若是连这一点都狡辩,咱们还怎么谈下?你们是不是将我大宋上下当成傻瓜了?”

    刘六符脸sè一红,看了一眼萧特末,拱手道:“也好,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们也不必拐弯抹角;我大辽皇帝的书信中已经提出四条要求,咱们便来谈谈这四条要求如何?我等如今主要的差事可不就是谈妥此事么?谁也不想兵火涂炭,但这便取决于我们商谈的结果了。”

    苏锦转头对富弼道:“富兄,他们要谈那四个条件,你说该当如何?”

    富弼不知苏锦的意思,不好表态,当下想了想含混的道:“贤弟拿主意便是,总归是要谈的。”

    苏锦点头,对萧特末道:“萧主使以为呢?”

    萧特末乐的刘六符出面,自己实在是不好多开口,既然对方主使站在幕后,自己不如放手让刘六符折腾,折腾好了,功劳自己少不了,折腾的不好,罪责全是这小子的,也省的跟苏锦正面讨价还价的尴尬。

    “刘副使之意便是本使之意。”

    苏锦一笑,心道:你现在倒是缩的很深,上午一次交锋受挫,立刻开始当缩头乌龟韬光养晦,还真不能太小看了你。

    “两位贵使这趟来可有期限所限?”苏锦忽然问起别的来。

    “我大辽皇上限定一月之期,来时至今已经用掉十rì了,也即是说下月二十左右必须回归上京复命。”刘六符道。

    “也就是说,除回程路途上的十rì,两位还能在汴梁呆上十天,是么?”

    “正是,最多十rì,不管谈的成谈不成,我等都要归国,再相见或许是老友相聚,又或许……”

    “或许是战场相见了是么?”苏锦笑道:“你不用老拿这邪吓唬我,你这样咱们还谈什么?我大宋皇上直接答应你们便是,还要你我作甚?”

    “本来如此,我说的都是实话,苏副使莫要错估了形势,我大辽国一国之力的确有些勉强,但也不妨告诉你,在我和萧主使前来汴梁的同时,另一路使节正在往兴庆府的途中,做什么,我想不用多做解释,聪明如苏副使当心知肚明。”

    苏锦微笑道:“明白明白,我完全的明白。但是既然还有十rì,咱们先不着急谈判,今rì咱们闹了些小不愉快,两位心情一定不大好,咱们宴后先各自回休息,养足jīng神,明rì本人安排好场地,寻个雅静之处坐下来慢慢聊,岂不比在这吵吵嚷嚷的酒楼上为好么?”

    萧特末和刘六符倒也没多大意见,今天是双方谈判使者第一次相会,回后还要商量研究一下对方的行事风格和城府,便于谈判之时加以利用。

    双方闲扯几句,酒宴草草结束,苏锦和富弼将两位辽使送上马车,目送他们离后,对富弼笑道:“富兄,今rì可真够jīng彩的,这两个家伙想捞一笔,结果被咱们赚了一大笔。”

    富弼笑道:“可不是么?愚兄当时紧张的很,也不知怎么的便赢了,贤弟可真是不简单,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还以为咱们只有你手下的四个伴当有把握赢,没想到侍卫中也藏龙卧虎。”

    苏锦哈哈笑道:“指望那些侍卫?早输得裤子都没了。你没见我命人取银子,后来抬银子来的四人中的两人不见了么?”

    富弼摇头道:“这个还真没主意。”

    苏锦微笑道:“那是王朝借着取银子的机会将晏小姐的两名武艺高强的护卫给叫来掉了包了;这样十人应战队伍中便有六名好手,咱们赢面六成,我还怕他个啥?”

    富弼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还纳闷你怎地好像有恃无恐一般呢,原来你早已将上场之人掉了包了。”

    苏锦道:“我也不是有恃无恐,说实话,萧家十虎个个是好手,我的心也提在嗓子眼里,但事情逼到那份地步,只能拼死力博,只要一退,后面的事便不好办了。”

    富弼点头道:“确实如此,那萧特末的气焰低了许多,恐怕是没银子还赌债了吧。还有,他们输了你怎地没叫他们公开在街市上喊话服软呢?”

    苏锦道:“那事可不能干,就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刀,我们可以时时提醒他们,但这把刀不能落下来,一旦落下来之后,便再无威胁了,他们便会肆无忌惮,还不如悬在他们头上恶心他们为好。”

    富弼呵呵笑道:“真有你的,果真是这个道理。”

    苏锦摆摆手道:“咱们看看马汉的伤势,这小子今天豁出命了,此事一了,我手下的几个人必须要给个官职,这事着落在你身上了,若是办不好,兄弟我跟你没完。”

    富弼道:“这还用说?办好此事之后,皇上不给封官我便辞官回乡种田。”

    苏锦道:“别扯那些没用了,上车再说,下午还有一大堆事要干呢,我要跟富兄好好合计合计。”

    富弼愕然道:“不是回休息么?怎地又有事做了?谈判地点的安排早已准备好,又无需你**心。”

    苏锦低声一笑,凑在富弼耳边道:“你当我明天真要跟他们谈么?让他们做梦吧,谁有空跟他们谈?明天咱们带他们见识见识我大宋都城的繁华,顺便让他们长长眼,他们不是自诩铁骑百万天下无双么?明rì咱们演一出好戏给他们看,吓破他们的胆。”

    富弼浑然不知所以,急着要问,苏锦一把挽住他的胳膊,拉进大车内,车把式挥起马鞭‘啪’的一声脆响,一溜烟的了。

第六百零二章 棒子的国粹

    马汉伤势稳定,手上的骨折接上之后敷上生肌滋骨膏药上了夹板,只待时rì将养,将来当无大碍;难处在于脸部,倒不是说脸上的伤会严重到危及生命,而是萧大虎那一拳打得鼻梁骨粉碎塌陷,外加上唇撕裂开来,豁开的像个兔儿爷一般;活生生的将马汉的脸打得彻底破了相。

    苏锦和富弼赶到医馆的时候,马汉正抡着一面铜镜往墙上砸,眉毛胡子雪白的孟太医则吓得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苏锦大声的喝止住马汉,上前先向孟太医赔礼致歉,然后来到马汉身边道:“怎么跟镜子撒上火了?人家好心帮你医治,你还要砸了人家的场子不成?”

    马汉张着络的嘴,平生第一次泪水盈眶道:“爷,您看看我这张脸,这还是脸么?走出能把街面上的孩童吓哭,这叫我以后怎么出门?”

    苏锦看了一眼马汉的脸,心中不免惊恐,鼻子塌陷之后整张脸变得既陌生又恐怖,两只血糊糊的大洞呼呼往外冒血泡;唇裂倒好办,缝上针之后长起来便成了,这鼻子确实有些难办。

    苏锦不动声sè,身边的富弼吓了一跳,不觉惊呼出声;马汉更受不住了,别说是孩童了,连富大人都吓的够呛,今后怕是只能做鬼不能见人了。

    苏锦用胳膊肘碰碰富弼,示意他不要火山浇油,端了把椅子坐在床头,低头检查马汉的手上的伤势,一边问孟太医伤势如何。

    孟太医道:“手上的骨头断了七八处,不过倒也无妨,指头上的大经脉未断,老朽已经接上了骨头,敷了老朽祖传的生肌接骨的药膏,将养和一两个月便能复原;不敢说比以前更好,但决不至于有后遗症。”

    苏锦拱手道谢道:“多谢孟太医了,我这个兄弟跟我是过命的交情,您救了他的手便是救了在下的手,大恩不言谢,rì后但有需要我苏锦出力之处,义不容辞。”

    孟太医忙道:“岂敢岂敢,救死扶伤乃老朽分内之事,再说他是您苏大人的兄弟,老朽更是要尽力了;实不相瞒,老朽的老家便在扬州府,年后几位本家兄弟来京探访,曾言及苏大人在扬州的一番作为,老朽虽离家远游rì久,但家乡父老得大人恩惠,却也是从心底里感激的。”

    苏锦摆手道:“些许小事,不要再提;孟大人尽管用药,再贵的药也无妨,便是那难寻的药物,差人告诉一声,我必寻来;只希望能将我这兄弟医治的活蹦乱跳便成。”

    孟太医拱手道:“自当尽心。”

    两人絮絮叨叨的客气一番,马汉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委屈的道:“爷,您不看看我这张脸么?光是关心这只手怎地?我这脸毁了。”

    苏锦白了他一眼道:“脸怎么了?不就是鼻子断了么?你能说能哭能呼吸这便是并无大碍,倒是你这手伤的严重,若不小心调理,将来落下残疾有的你后悔的。”

    马汉干嚎道:“手算什么?鼻子没了,我今后怎么见人?”

    苏锦皱眉道:“嚎什么?手脚齐全便是万幸,相貌美丑算得了什么?再说你这脸也并没怎样,相比较你原来那张脸,我觉得这张脸也没什么难看的。”

    马汉哭丧着脸道:“爷,给想想办法,我还没娶媳妇呢,这幅模样,谁来嫁给我。”

    苏锦哑然失笑道:“原来是担心这个,你放心,爷我不给你找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伺候你一辈子,也对不住你这张脸。”

    王朝哈哈笑道:“没想到马汉兄弟居然还担着这份心思,看不出来啊。”

    马汉啐道:“你倒是幸灾乐祸,你鼻子没了试试?赶紧给我想个办法才是。”

    王朝看着马汉的脸也着实瘆的慌,于是对苏锦道:“公子爷,是要想想办法,这幅模样确实不能在外行走。”

    苏锦笑道:“谁说不想办法了?肯定要医治的嘛,这模样下雨天也存水啊,那可不成。”

    众人哄然大笑,马汉嘟着嘴道:“公子爷到这时候还拿我开心。”

    苏锦忍住笑问孟太医道:“孟大人,这脸可有法子医治复原么?”

    孟太医皱眉道:“老朽无能,上嘴唇倒简单,用牛皮线缝合,长好之后只有些许疤痕,倒看不大出。可是这鼻子老朽实在无能为力,主要是这鼻梁骨被打碎之后,鼻头上的肉尽数糜烂破碎,已无形状,实在是不成。”

    马汉又开始大嚎,苏锦喝道:“嚎什么?没完了是么?”

    转头问孟太医道:“你没办法,天下可有其他的郎中会医治么?”

    孟太医皱眉思索半晌,忽然白眉一挑道:“老朽倒是见过会医治此症的医师,不过……哎!”孟太医叹息摇头。

    苏锦心头燃起希望,忙问道:“怎么了?此人不在人世?亦或是资费昂贵?再或者是踪迹难寻?”

    孟太医摆手道:“都不是,此人的住处、名讳,老朽都知道,而且他为人随和,绝不乱收钱银。”

    王朝跺脚道:“孟大人,别卖关子了,说他是谁不就得了,他提出什么条件咱们全答应便是。”

    孟太医忙道:“是是,老朽罗嗦了,此人富大人应该也认识,便是岁随高丽使节团前来朝拜我朝的高丽国医师金在中。”

    富弼仰头想了想道:“对了,是不是那个穿着花袍子笑眯眯的胖医师?”

    孟太医道:“对,就是他,皇上命老朽接待的他,我和他谈了三天三夜,切磋两国医术,受益颇多。”

    苏锦皱眉道:“这个金在中医师能行?”

    孟太医道:“金在中曾跟老朽谈及,高丽国最近流行一种医术叫做整形术,跟山野间的易容术有些相类,所不同的是,我大宋江湖草莽之中的易容术乃是借助颜料等外物让人暂时改变容貌,而高丽国的这种整形之术是借助药物和刀锯使人永久改变容貌,达到丑变美,胖变瘦,矮变高的目的。”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世间竟然有这样的医术,高丽国人真的太神奇了。

    苏锦也颇为惊讶,棒子国后世便是整形美容的国度,据说大街上一把抓住十个棒子美女,最少有九个是经过整容的,没想到早在宋代,棒子国便已经有这个传统了,难怪发展到后世之后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当真有这等奇效么?”富弼不可置信的问道。

    孟太医道:“老朽也不敢打包票,不过金在中说的头头是道,听起来不像是在吹牛,而且老朽知道,从医理上来说,此举能够做到。譬如有人身材臃肿,可从腹部开刀,将里边多余之赘肉割除,缝合之后皮肉收紧,便可除腰上的臃肿之态;这都是老朽臆测,老朽也不知是不是便能奏效。”

    富弼皱眉道:“为了除却臃肿不惜皮肉受苦,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孟太医呵呵笑道:“谁不说是这么说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外力所致那叫无可奈何,自残肢体那便是不孝了。”

    苏锦笑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有的时候为了迎合他人的喜好,什么疯狂之事都能干的出来,见怪不怪便是。”

    孟太医道:“说的对,见怪不怪,高丽国本就开化不足,出些怪事也很正常。”

    苏锦道:“我所关心的是,此人能否将我兄弟的容貌恢复原样。”

    孟太医道:“老朽不能打包票,再说高丽国离此千山万水,从陆路要经辽国,可谓万里迢迢,从水路也要经过茫茫大海,便是能医好,有当如何?”

    苏锦道:“他们高丽国几年来一次我朝?没准今年又会来呢。”

    富弼失笑道:“你当是从相国寺到得胜桥么?高丽国每五年来我朝拜会一次,岁刚来,再来便是四年之后了;再说即便再来,又怎能保证那金在中再会跟来?”

    苏锦咬着下唇想了想道:“那便派人请,重金请他来医治。”

    富弼道:“倒也不难办,从京东路跟随商船入海两月可达,马汉兄弟伤好之后可以自行前往医治。”

    苏锦道:“不成,要请他来,这等医术将来必会派上用场,我要将那金在中一家子全部请来,定居在我大宋,让他开馆授徒,这等医术岂能让高丽国一家专美。”

    马汉激动道:“多谢公子爷,可是这一来一回怕是要半年一年的,我这可见不得人了。”

    苏锦哈哈一笑道:“很简单,你便效仿古之兰陵王,带个金面具跟咱们出门办事便是。”

    马汉讶异道:“兰陵王是谁?”

    苏锦笑道:“兰陵王是个美少年,上阵杀敌之时敌人因为他相貌俊美不惧怕他,于是他打造了一副獠牙面具,一上阵便带着凶恶的面具,加之武艺高强杀敌无数,后来敌人见到他的面具都吓的发抖;你便委屈委屈,手上伤好之后,我命人给你打造一副半脸金面具,将鼻子遮住便是。”

    马汉哈哈大笑道:“这倒有点意思,戴副面具打架定然拉风的紧。”

    众人齐翻白眼,都这副摸样了,还在想打架的事,真是悍勇无谓的亡命之徒一个。

第六零三章 布置(上)

    苏锦嘱咐马汉要好生的将养,若是不配合孟太医治疗,手上落下残疾便只能去庐州老家养老了。

    马汉也怕自己将来成为一个无用之人,天天呆在庐州看着王朝张龙赵虎他们跟着公子爷走南闯北打架赚钱,自己只能干看着,那滋味可比杀了他还难受。

    出了孟太医的宅子,两人正准备回甜水井胡同,却见街道上一片马蹄声响,十几匹马沿着街角飞驰而来。

    苏锦手搭凉棚遮住刺眼的阳光一看,顿时笑逐颜开,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老熟人,侍卫马军的赵都头和方都头。

    两位都头飞驰而至,一骨碌翻身下马,赶紧给苏锦行礼道:“专使大人好,卑职可找到您了。”

    苏锦笑道:“原来是你们两位,我正打算去寻你们呢,听说如今两位已经升任了马军副指挥使,官职比我大三级,可别自称卑职了,我也不是粮务专使了。”

    赵都头忙道:“这是什么话,卑职和方兄弟能有今天,还不是靠着专使大人提携么?若无专使大人提携,焉能有今rì?皇上这是历练您呢,不出三年,专使大人必然入主中枢,到时候咱们兄弟还是要抱紧您的大腿。”

    苏锦哈哈笑道:“官越大,嘴巴越甜;甜没事,可别太溜了;两位兄弟是接到皇上的旨意了吧。”

    方都头拱手道:“可不是么?快到午时接到的消息,卑职和老赵一听是专使大人点名要咱们兄弟来用,都高兴的不行;赶紧去寻你们,说是去了辽狗的馆驿去了,赶去那里之时却又说去了樊楼喝酒,赶到樊楼却说来了西角楼的医馆,还好,终于找到大人们了。”

    苏锦道:“辛苦你们了,我们一上午确实忙的不可开交,本打算下午去军营寻你们;来,两位兄弟来见过富主使大人,想必你们也很捻熟吧。”

    赵方二人忙上前行礼,富弼笑眯眯的还礼道:“倒是面熟,不过没打过交道。”

    赵都头道:“富大人怎么会跟咱们捻熟,我这方兄弟原来只是马军都头,巡查之责只在宫城外围,富大人自然是对我们不熟了。”

    富弼点头道:“如今两位晋升侍卫马军副指挥,皇宫里可就经常见面了。”

    赵都头笑道:“还是那句话,我赵福海在怎么升官也是老粗一个,不是苏专使送了份功劳给咱们,咱们这辈子也只能在皇宫外边转悠。”

    方都头也附和道:“老赵说的是,我方成忠也是一样,这几rì我们兄弟一直想找个机会请专使大人喝上一杯,可巧年节前后差事太忙,现在正好,咱们晚上樊楼或者和丰楼摆上几桌,不醉不休。”

    富弼呵呵笑道:“怕是不成了,晚上我和苏贤弟要进宫去面圣,今rì跟辽使谈判之事要去请皇上示下。”

    赵福海和方成忠微觉失望,苏锦笑道:“干嘛要晚上?咱们现在就去和丰楼继续喝便是,正好我有事要你们赶着去办。”

    两人大喜,赶紧头前带路,赶去和丰楼去张罗;富弼轻声问苏锦道:“贤弟,你刚才在车上跟我说的事怕就是要请赵方两位副指挥来完成吧。”

    苏锦道:“自然是要他们帮忙,这两人跟我多rì,人还不算坏,开始的时候受龙真教唆,后来说开了之后办事倒也得力。”

    富弼点点头道:“人倒是无所谓,我担心的是你的那个计划,是不是太露骨了些。”

    苏锦哈哈笑道:“不露骨怎么能震慑住辽人呢?想赢得别人的尊重不是靠乞求和怜悯,而是你要有足够的分量才成,不给他们一些震撼,他们还当咱们是软柿子;富兄放一百二十四个心,此事我晚上进宫的时候会跟皇上禀明的。”

    富弼无奈,也只得答应,好在自己对苏锦的信心很足,苏锦行事虽有些出人意表,但却不是个莽撞失算之人;况且晏殊明确告知自己,谈判之事苏锦为主自己辅助,自己也省的多cāo心。

    ……

    汴梁城的和丰楼地点相对偏僻,说是偏僻,乃是相较于以御道为中心的极度繁华地带而言的;晏碧云自有心思,与其在人烟稠密租金贵的离谱的繁华地带扎堆,还不如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开个有特sè的更好。

    汴梁城的和丰楼的特sè便是两个字:温情!

    东华门外的马行街紧挨着贡院,和丰楼便在马行街南口,跟贡院隔街相对;每逢京东路秋闱或者是全国举子的chūn闱大考,这里自然是热闹非凡车水马龙,各地举子云集此处。

    很多举子对于汴梁城的第一印象便是从这贡院开始,贡院之中号棚林立,且故意布置的yīn森威严,以显示科考的严肃和制度的威严,对举子们而言感觉到压抑是很自然的;在此情形之下举子们自然对街对面雅静的和丰楼怀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

    加之和丰楼在每年的科举期间格外的贴心,对贫寒举子每rì免费供应一餐中等伙食,还允许囊中羞涩的举子们并桌点菜,无疑解决了很多人的尴尬。更何况和丰楼的女东家芳名远播,很多怀揣汴梁梦之人自然格外的有期待。

    久而久之,和丰楼有了大量的回头客,科考结束之后,高中之人一定会在和丰楼摆下谢师宴,并且为官之后成为和丰楼的常客,因为这里曾是他们梦开始的地方。

    而即便是没有中举之人,也对和丰楼念念不忘,无论是经商来汴梁或者是再来汴梁游玩,和丰楼也是选。

    今年朝廷已经下了诏书,将去年权停的秋闱解试于三月间补办,紧接着相隔半月便是接踵而至的chūn闱,京西路参加解试的学子们已经有一部分提前来到贡院左近寻了馆舍住下,便于适应气候和环境,并及时得知礼部贡院发布的告示。

    苏锦等人到了和丰楼的时候,虽然早已过了午饭时间,楼中却依旧有不少客人。

    苏锦是第一次来京城的和丰楼,听晏碧云说过,晏家开设的第一家和丰楼便是这一家,也即是说这是和丰楼最老的一家,开了已经近五年时间。

    一进和丰楼中,苏锦一下子便被桌上的小小的木牌给吸引住了,红宇宇的小木牌立在桌角,上面有烫金的字迹,凑近一看上面写着:金榜题名、鱼跃龙门、蟾宫折桂、连中三元之类的祝愿科举高中的讨彩之词。

    上的柜台边上还立着数块一人高的漆牌,上面一二三四罗列着历年来在此处用餐然后高中的举子名讳官职,以及这些举子们留下的墨宝,勉励后进之语。

    苏锦看的目瞪口呆,晏碧云的小心思可真是细如发丝,谁不愿在这个福地吃顿饭来讨个口彩呢?难怪地点不算好,生意却兴隆的很。

    苏锦本想问问柜上的老掌柜和丰楼的女东可在此处,但一想,此举过于唐突,也就作罢了。两人正yù询问赵方两人订的酒席在何处,却见楼梯上方赵德海探出头来招手道:“两位大人,快些上来,二楼雅座已经准备好了。”

    一声‘大人’赢得楼下大堂中的学子们个个侧目,指指点点。

    “年兄你瞧,那两位必是高中科举的学子回来捧场的,瞧那个小官儿,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可羡慕死人了。”

    “兄弟啊,不是我说你,羡慕他人富贵作甚?你我二人今年不也要鱼跃龙门么?他们不过早走一步罢了,年纪轻又怎样?神童而泯然众人者多了去了。”

    “对对,年兄说的是,瞧您坐的那个位置,那号牌正是连中三元的号牌,预示着今年的状元非莫属了。”

    “哈哈哈,借你吉言,咱们彼此彼此,我中状元,你中探花,你我兄弟二人披红挂彩打马游街,该是何等的风光。”

    “嘿嘿,最好是哪家富贵小姐待字闺中,咱们兄弟再做个东床快婿,那可就圆满啦。”

    “看不出兄弟你想的还真远,别怪愚兄没提醒你,摊上那够了那好事你也不成,你家中妻室该如何处置呢?”

    “这个……总有办法的,到时候再说。”

    “嘿嘿,你定是打着休妻再娶的鬼主意了,你若那样的话,你陈世美的名字可就要被人唾骂了。”

    “呸呸,说这些作甚?不还没有那好事临头么?倒先弄了一头的晦气。”

    “对对,愚兄多嘴了,来来,吃酒吃酒。”

    “干了,苟富贵莫相忘!”

    两名醉酒的读书人的话一字不落尽入苏锦耳中,苏锦微笑着想:这世道跟后世倒也差不多,读书当官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报效国家,而是为了个人的私利,人xìng古今相同,倒也不足为奇,只是这学子名叫陈世美,听起来倒是蛮有些耳熟。

    两人步上二楼,二楼隔成一个个的雅间,由于不是用餐时间,只有寥寥几间包间中有人。

    赵德海引着苏锦等人来到靠近南头临街的包间里坐下,打开两侧的窗户,顿时将街上和远处的景物一览无余,微风轻抚之下,苏锦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仔细一想,才恍然惊醒,这位置正是自己第一次在庐州和丰楼吃饭时所坐的位置,就是在那次和丰楼吃饭的时候,自己第一次见到了晏碧云,还带回了柔娘和浣娘两个可人儿。

    时光忽忽,眨眼间,自己已经来到这个时代近一年了。

第六零四章 布置(下)

    几人落座,一番敬酒布菜之后,苏锦开口道:“两位指挥大人,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赵德海忙起身,假意责怪道:“苏大人这是什么话,卑职等本就是跟随您二位办差的,什么叫请咱们帮忙,但吩咐下来便是。”

    方成忠也赶紧表态,表示一切但凭吩咐。

    苏锦也不矫情,笑道:“既如此,咱们公事照公事办,私下里咱们还是弟兄。”

    “该当如此。”赵方二人笑道。

    “两位指挥手下统辖了多少马军兄弟?”

    “我两人虽是副指挥,但实际能动用之人也不过一人三个都,总共六七百人吧。”赵德海老老实实的答道。

    苏锦点头道:“人数倒是不少,你们马军的配置有哪些?可否告知?”

    赵德海道:“一人一马两套盔甲,兵刃么……一柄冲锋长枪,一把短弓,一把短兵刃,或刀或剑不定。”

    苏锦皱眉道:“你们有火器么?”

    赵德海眨巴着眼道:“什么火器?”

    苏锦指手画脚的比划了半天,还是方成忠明白的快,问道:“苏大人说的可是火箭?填药点火发shè的那种?”

    苏锦摇头道:“不是火箭,好像是叫火铳;此物有么?”

    赵德海和方成忠头摇的像拨浪鼓道:“火铳?没听说过,兵部有个神水营,倒是有些火蒺藜,突火枪之类的玩意儿,不过都是中看不中用,价格也昂贵,杀伤力都不如弓箭,没人用。”

    苏锦大为惊讶,印象中宋代早已有了火器,怎么直到如今连最jīng锐的禁军都不知道火器的威力,难怪自己也算是身经数战,连一个火器没见到。

    “大人,您说的火铳是何物?”赵德海好奇的问道。

    苏锦想了想,用手蘸了酒在桌上画了个印象中的火铳的摸样,解释道:“铸管之内填充火药压实,再以铁砂填充,边上有引信,点燃之后火药带着铁砂飞出,五六十步内方圆十步之间中人力透,一般的薄盔甲也挡不住。”

    方成忠皱眉道:“苏大人,不是卑职扫你的兴,我见过神水营也曾做的跟您所说差不多的玩意,耗资不少,却最后连三十步外的普通衣物都穿不透;为此神水营秦指挥还被罚俸一年,枢密院责罚他异想天开呢。”

    苏锦讶异道:“怎么可能?三十步外普通衣物都穿不透?”

    方成忠指天发誓说亲眼所见,现在那一堆竹管子还堆在库房角落无人问津呢。

    苏锦讶异道:“竹管?”

    方成忠道:“是啊,都是用的韧xìng好的刺竹筒,您所说的不是竹管么?”

    苏锦挠头道:“我说的是铸管,用特铸造的铸铁管。”

    座上众人茫然摇头道:“没有,那得费多少钱银呢,从未见过这东西。”

    苏锦额头冒汗,想了想道:“那神水营填充火药定然只能填少许了,否则竹管哪能经受的住?”

    方成忠道:“是啊,只是数匙便可,就这样还曾爆裂过,伤了几个士兵呢。”

    苏锦喘了口气道:“那便是症结所在了,竹管岂能经受住火药的气力,不爆裂才怪,火药少了,打出去的铁砂自然全无力道,别说三十步外穿物,能打出三十步远便已经很不错了。”

    赵德海道:“那苏大人问此物有何用处呢?难不成是想花巨资铸造铁管不成?那可是要花大价钱的,而且动用铁矿铸造需工部上报三司,皇上恩准方可行事,再说那玩意能不能铸造出来合用,还是未知之数呢。”

    苏锦摆手道:“我可没那闲心思,再说明天就要用,也没时间去准备。”

    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苏锦。

    苏锦笑道:“是这样,明rì我打算跟富大人带辽使参观我大宋禁军训练,咱们要拿出些吓人的玩意儿挫挫他们的锐气,所以我想起了火器。”

    赵德海摇头道:“哎,这玩意拿出去不是立威,是丢人现眼罢了,没得叫辽人笑话死。”

    苏锦想了想道:“办法还是有的,不过要辛苦两位去办,你二人去神水营将那一推竹筒借过来,一律涂上黑漆,外部裹以草绳之类的玩意,别让人看出材质来;明rì咱们就拿着竹筒立威。”

    赵德海和方成忠大眼瞪小眼道:“那怎么立威?假的就是假的,不过喷些烟雾,没杀伤力怎么能让辽使害怕?”

    苏锦呵呵笑道:“山人自有妙计,附耳过来。”

    赵方两人伸着脖子凑上耳朵,苏锦叽叽咯咯的说了半天,把两位说的眼睛发直嘴巴张的老大,最后看着苏锦的目光说不出是鄙夷还是钦佩。

    “明rì下午便要布置好,可有难度?”苏锦微笑道。

    “卑职等这点事办不到还出来混么?只是我等不敢保证这效果如何。”

    “那是我担心的事,你们只管照做便是,时间紧迫,一切靠你们二位了,明rì西校场咱们再见。”苏锦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赵方两人赶紧将面前的酒灌下肚子里,一人抓了一根鹅腿急匆匆的下楼去了。

    富弼看着两人的背影道:“兄弟,你这一手可真是绝了,就怕被人看出破绽。”

    苏锦笑道:“看不出的,不把他们吓尿裤子,他们还是要拿边境上的大军说事,咱们要想办好差事,只能不断的挫伤他们的锐气,当他们觉得我大宋其实根本不惧作战的时候,那就是咱们差事完成的时候了。”

    “可是,这事迟早要露陷的,到时候岂不是又有一番口舌。”

    “露馅他们也不会说,只能吃哑巴亏,下次在寻机会滋事罢了,我大宋只要喘过这口气来,又怕他们夏辽哪一家?熬到今年夏粮上市,朝廷库房殷实起来,什么都不用在乎了。”

    “说的对!贤弟真是个天生的宰执之才,愚兄自愧不如。”

    “别给我戴高帽子,上午的事还不知怎么跟皇上解释呢,我估计皇上定会责罚我等,还要你老兄上前去挡一挡,你在皇上面前面子比我大。”

    富弼翻翻白眼心道:再大也大不过你,小子不地道,有事便要我去担当,担当便担当吧,谁叫咱们是拴在一起的蚱蜢呢。

    傍晚时分,苏锦和富弼进宫去觐见赵祯,将上午的事情一一禀明;赵祯其实早就知道此事了。

    半天时间整个汴梁城都传的沸反盈天,说宋辽两国使者在馆驿中遣手下武士比武,还压巨资豪赌;最终大宋两位特使棋高一着赢得辽使差点脱了裤子。

    更有穿凿附会之人添油加醋,说什么富弼苏锦两位大人饱读诗书通贯历史,巧用田忌赛马之策,善于调兵布阵,什么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智勇兼备最终战而胜之,令辽人颜面尽失,俯认输云云。

    百姓们对这事自然是津津乐道,但传到朝廷上却是另一番反应;激进派自然认为是提气之举,但大多是持重之人都不以为然。

    先两国使者当街对赌这事本身就不是个体面的事,二来臣们都认为来者是客,没有这么对待客人的,把客人输得清洁溜溜这是愚蠢的行为,因为这客人可不是一般的客人,客人的身后带着几十万条虎视眈眈的饿狼;本来谈判是缓和局势,富弼和苏锦这么一闹,使局势更加的恶化了。

    一下午数拨得到消息的臣子们接连进宫见驾,弄得午后小憩之后忽然有了点小情调,正跟宠妃张贵妃弄得不亦乐乎的赵祯郁闷的要死。

    不过赵祯并没有过早的下结论,苏锦早间给自己的承诺还历历在耳,不可能不经过脑子便糊里糊涂的办事,赵祯只想听听苏锦等人自己的解释。

    苏锦禀报之后,解释了这么做的原因。

    “皇上,微臣只是想挫挫他们的锐气罢了,他们气势汹汹而来,咱们要是再给他们的气焰上浇油的话,那这把火便没办法灭掉了;臣所做的只是泼一瓢冷水罢了,要辽人知道,我大宋可不是任由他们为所yù为之所。再说辽人过于嚣张,将我馆驿中的兵卒都打伤了几个,这么做也是稍加惩戒。”

    赵祯想了想道:“理是这么个理,不过你们当街豪赌,影响极坏;你是从哪弄来这么多的银子的?一出手便是十万两,你比朕的内务府还有钱。”

    苏锦指天发誓道:“这都是臣苏记的辛苦钱,这次命人将家底带来京城便是准备作为银庄的筹备本金的,为了大宋颜面,我算是豁出去了。”

    赵祯道:“那朕倒是要褒奖你不成?”

    苏锦笑道:“褒奖倒不必了,辽使给面子,输了两万现银给臣当本钱,另外还欠着臣一万多两,这个人情臣算在皇上身上便是。”

    赵祯忍俊不禁道:“你倒得意,朕跟你明说,这些银子一分不少全部退回去,我大宋可不差这几万两银子;再者说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此番弄得辽使下不来台,对谈判便有绝对的好处么?朕看不尽然!谈判之要旨在于不卑不亢有礼有节,你让人家不痛快,人家岂会跟你好相与?”

    苏锦和富弼只得连连称是,赵祯叹了口气道:“也罢,稍作惩戒也是可以的,但适可而止;银子是要还的,你要当做筹码也由得你们,但不可逼迫过甚;此次谈判,朕只希望不失大节便满意了,也并没有把你们的承诺当回事;你们也不必压力过大,做出些匪夷所思之事来。”

    苏锦暗自郁闷:这难道是在暗示我们可以让步么?堂堂大宋遇事先忍让求全,难怪前面订了那些屈辱的条约,也难怪西夏和辽国不拿咱们当回事了。

    苏锦暗下决心,这一回绝不能按照这条路走,落得骂名千古自己看不见到也罢了,眼前只要忍让,朝中那些特意等着找茬的老家伙们便会群起攻讦,便是为了个人私利,也不能照赵祯的意思办了。

第六零五章 紧锣密鼓

    (感谢我忘书友的月票!)

    两人出宫之后,富弼不无担心的道:“没想到此事居然有人已经上奏到皇上这儿了,贤弟,要不这银子咱们还给辽使得了,免得让人说嘴。”

    苏锦道:“干什么要还?赢来的又不是偷来抢来的,辽人若是赢了,你猜他们会不会还给我呢?”

    “那恐怕不会还的。”

    “那不就得了,凭什么他们不怕得罪我们,我们却处处为他们着想?真是天大的笑话。”

    “但是……圣上的意思很明了,你不还岂非又是抗旨么?将来谈好了倒也罢了,谈不好又多一条罪名。”

    “圣上是说了要还,但是怎么个还法在于我,辽人若是当真不顾一切的要按照那四条的要求行事,我们还有必要还他们银子么?到时候这几万银子我还不如捐给朝廷,多买些战马粮草打造些刀剑对付外敌也是好的。”

    富弼点头默然不语,辽人若是一意孤行,两国都要开战了,还银子也无助于改善两国关系,那还真不如充作军费购置军资更为实在。

    夕阳西沉,奔波了一天的两人都有些疲惫,于是便在汴水街和御道交叉口分了手,富弼也没再去甜水井胡同跟他的老丈人回禀今rì之事,而是自顾回家宅歇息。

    苏锦带着王朝等人随便找了一家馆子吃了些酒菜,便趁着月sè缓缓而回,路过正在装修门脸的银庄铺子的时候,发现里边居然还亮着灯,苏锦下马走去,推开虚掩的大门,迎面一片忙碌景象,庐州带来的几十个苏记的伙计一个个忙的热火朝天,正敲敲打打的忙的不亦乐乎。

    苏锦心中感动,还是自己的伙计们勤勉,都是自觉的干活,都不要自己这个东家cāo心的。

    钱鹤年和杨小四也在,看见苏锦推门进来,赶紧上前施礼。

    苏锦皱眉道:“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把大家弄来干活?咱们苏记可不兴把人当牲口使。”

    钱鹤年忙道:“大东家,大伙儿都是自发的前来,我和小四兄弟拦不住,也没法子。”

    苏锦道:“那也不成,这十几天连轴转,大家吃得消么?你身为掌柜的就要爱惜手下的伙计,累病了一个也是不妥的。”

    钱鹤年点头称是,转头对伙计们道:“大伙儿都停停手,大东家说了,今后晚上不用干活,大伙儿不用这么拼命。”

    众伙计停下手中活计上前给苏锦行礼,苏锦微笑点头,示意大伙随便坐下歇息,道:“咱们来京城是要扎根的,扎根就是要细水长流慢慢的经营,不带这么拼命的。”

    伙计们七嘴八舌的道:“大东家爱惜咱们,咱们心里能感觉到;我们就是想早点把生意开起来,也省的天天看着银子流水介花出去没一个子儿进账。”

    苏锦呵呵笑道:“磨刀不误砍柴工,钱是挣不完的,不要急;现在你们要把我苏记这第一座银庄给装修的漂漂亮亮的,这是个样板,将来各地的分号是要按照这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要jīng工细作,慢工出细活,不能这么赶。”

    “大东家,咱们可也没有马虎……”伙计们嘀咕道。

    苏锦挠挠头道:“不是说你们马虎,总之,白天干活,晚上睡觉,要是急的很可去逛逛夜市,但风月之地是不能去的,赌场也不可涉足,你们远离庐州家人,少了些约束,但也需自律,谁要是敢去这些地方,第二天自觉卷铺盖走人。”

    众人连声道:“大东家放心,咱们岂是那样的人。”

    苏锦笑道:“我只是提醒你们而已,你们都是我苏记jīng挑细选的jīng明伙计,等银庄一开张,一切上了正轨,我便答应你们可以将妻小接来,就算是在京城落户了,到时候也不需要一心两头挂;不妨跟你们明说,你们只要不出差错,银庄的伙计的工钱将是庐州苏记其他店铺伙计的两倍,足够你们吃喝不愁的。”

    众伙计喜笑颜开,连声道谢,本来有些人还不愿意背井离乡来京城,没想到竟然工钱翻倍,那这一趟可真是来的对了。

    苏锦转头对杨小四道:“明天去小穗儿那里支五十贯钱来给大家发赏钱,你管钱,钱掌柜管人,你们俩要亲密合作;我这段时间很忙,顾不上这里,一切拜托你们两位了。”

    钱鹤年和杨小四忙道:“应该的,大东家放一百个心。”

    苏锦点点头,在店铺里来回查看,伸手摸了摸大理石柜台的面上,光洁如镜,显然是伙计们打磨的用心,满意的点点头,问道:“钱掌柜,我说的铁栅栏可曾派人去订做了?”

    钱鹤年道:“今儿晌午我还去哪家铁匠铺去看了,已经成型了。”

    苏锦道:“记得要让那铁匠师傅每一根铁条都要千锤百炼,这样出来的栅栏才够结实牢固;将来都是跟钱银打交道,不能被人轻易的便弄折了;还有那后院的密室要抓紧挖,四周要用铁栅栏当墙壁,再用夯土打实,外边在砌上青砖,将来要放什么东西,不用我说你也明白。”

    钱鹤年连连点头,表示一定全力督办。

    苏锦走到后门处推了开门往后院看了看,看见靠近后院院墙内外的几棵大树已经被伐的干干净净,满意的道:“对,这才是那么回事,院墙内外的树木矮墙等借力之处都要清理,以防强人进入;虽然汴梁城中盗匪无容身之地,但万事小心为上。”

    钱鹤年道:“大东家说的是,在下准备将院墙加高三尺,墙面抹上滑灰,墙头按照大东家的意思拉上些铁网,弄些尖刺。”

    苏锦道:“对,但这只是第一道防卫,后面我还奥重金请些护院的师父,将来苏记银庄要有一批自己的武师,否则咱们的银庄守卫和来往调运都成麻烦。”

    王朝接口道:“这事交给我们几个兄弟吧,我们各自回师门一趟叫些师兄弟出来便是,反正他们习武之后,将来的出路不是当兵便是替人护院走镖。”

    苏锦点头道:“这我倒忘了,你提醒的对,再过几rì你和赵虎张龙你们多带些钱银回师门,能拉来的都拉来,几百人也不嫌多。”

    赵虎道:“要这么多作甚?”

    张龙道:“你傻啊,你当咱们公子爷就开这一家银庄么?公子爷说了将来大宋各大州府都要开遍,你想想,这要多少人手才成。”

    赵虎这才恍然大悟。

    苏锦又楼上楼下的转了几圈,说了一些要办的事,这才要出门回去。

    临行前,杨小四神神秘秘的将苏锦拉到一边道:“大东家,小人有事要跟你说。”

    苏锦看他神sè也猜到了三五分,悄声问道:“是不是那些姑娘们的事?”

    杨小四点头道:“是啊,她们住在一家客栈里都十几天了,也没个落处,那白牡丹姑娘昨天都跑去榆林巷找我问话了,大东家也抽个空去看看她们,安抚一番啊。老是这么跑来,万一哪天被穗儿姑娘她们看见,可别怪小的办事不力。”

    苏锦笑骂道:“你倒是先吧丑话说在头里,这样吧,女子们老住在客栈也不是办法,明儿你们把这里的后院收拾收拾,全部搬到这里来住。那榆林巷的宅子便让白牡丹她们搬进去住,我回去就跟小穗儿说,榆林巷的宅子我让你退租了,已经换了房客;小穗儿便是去了,看到白牡丹她们也不认识,我在抽个空去安抚她们不就结了?”

    杨小四点头道:“就照大东家的吩咐便是,不过别怪小的多嘴问一句,您将这些娘儿们带到京城来作甚?拖累的很,我看您也不是跟她们有什么很深的瓜葛,打发些钱银遣散了便是了。”

    苏锦瞪眼道:“你还真是多嘴,我答应了她们要给她们谋个出路,遣散了她们岂不是食言了么?你可要好生的照顾着她们,银庄办妥之后,我便要开成衣铺,到时候你要去当掌柜的,这些小娘子们都是要派用场的,记得庐州苏记的服装秀么?将来这些小娘子都是咱们活动的衣服架子,那是要派大用场的;没准将来你要围着她们屁股后面转呢。”

    杨小四这才明白大东家干什么要带这些小娘子们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了,感情是故技重演,在京城为苏记打开名头;自己还一直以为大东家是带着这些美貌的小娘子们来当闲暇解闷之用,倒是想得差远了。

    苏锦都能猜到杨小四心里的想法,啐了他一口转身就走,杨小四赶忙道:“还有一件事呢。”

    苏锦骂道:“干什么跟母鸡拉屎一样,拉一半挤一半,痛痛快快的全部说出来不好么?”

    杨小四神秘的凑上来道:“大东家,这店铺的房主原来是个女子,今儿上午来了,恰好钱掌柜不在,那女房主托我给大东家带个话,说要大东家抽空去她府上,商谈一下铺面的房租。”

    苏锦点头道:“知道了。”也确实好几天没去看看夏思菱,这妮子可能又在胡思乱想了,虽然也很想去看看她,跟他说说话,但一想到夏思菱的身份和将来如何处置的问题,苏锦便头皮发麻。

    “房租不都谈妥了么?怎地又要大东家去谈?这家房东也真是的。”杨小四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为之,拿眼偷偷瞟着苏锦嘀咕道。

    “多嘴!”苏锦骂道,转身出门去了。

    杨小四翻着白眼幸灾乐祸:您也真有本事,一来京城就勾搭上人家房东小娘子;不过人家看来是黏上甩不掉的主儿,这都追来找人了,看你怎么办。

第六零六章 节外生枝

    次rì上午,苏锦没去上朝,早起锻炼用餐之后便待在书房便看书边等消息,小穗儿和柔娘浣娘几个难得见苏锦居然老老实实的呆在书房里看书,相互小声的询问着缘由,难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公子爷居然主动温书了。

    小穗儿决定探探口风,她捧着一壶茶和一碟子点心来到书房中,将点心放好茶沏上,却没听见什么动静,抬头看时,只见苏锦正聚jīng会神的盯着一本黑sè封皮的书本看。

    小穗儿纳闷的很,公子爷什么时候看书看得这么入迷了,指不定是什么闲书呢,于是捧着茶盅蹑手蹑脚的凑上去偷偷瞄了一眼,只见满页的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的扑面而来,头一晕差点晕倒。

    苏锦抬起头问道:“鬼鬼祟祟作甚?”

    小穗儿红着脸道:“谁鬼鬼祟祟了,小婢好心好意给您送茶点来,到被爷训斥一顿。”

    苏锦微笑道:“你识字么?伸着脖子作甚?赶明儿上街去买些故事画本回来给你看吧,这书你看不懂的。”

    小穗儿白了苏锦一眼道:“小婢最近跟浣娘在认字呢,等过些时rì,字认得多了,就能看的懂了;公子爷是个大忙人,今天怎么窝在家里看书了?这书上写的是什么?小婢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您读的那些书本,怎么还是手写的字呢?”

    苏锦放下书本,伸手结果茶杯嘬了一口道:“这是离开应天府书院的时候恩师方子墨先生赠给我的,里边有不少惊世之论,读来让人深思。”

    小穗儿道:“公子爷这是临时抱佛脚了,其实小婢看,考上考不上都不打紧,我问柔娘和浣娘姐姐她们,她们都说无所谓呢。”

    苏锦刮了小穗儿的鼻子一下道:“傻话,爷跟人打了赌的,这次考不上当不成大官事小,丢了面子事大,你们难道希望我在他人面前无颜面么?”

    小穗儿道:“你们男儿家就喜欢赌,赌钱也就罢了,还赌面子,听说爷昨天还跟辽国来的人大赌了一场,爷什么时候染上这等恶习了?这要是让老夫人知道了,还不骂死你。”

    苏锦板脸道:“越发的没大没小了,也管起爷的事来了,对了,晏小姐这两rì来过了么?”

    小穗儿叹道:“看看,连晏东家去哪儿也不在心上了,昨儿早上她便去应天府啦。”

    苏锦愕然道:“她去作应天作甚?怎么不来说一声。”

    小穗儿道:“晏小姐差人来说了,只是昨天一早爷便去上朝了,小婢也没在意,还当您知道了呢;晏东家是去应天帮你寻银庄的铺面去了,还说有一大笔款子要在应天筹集,知道你忙的不能分身,于是自己去了。”

    苏锦道:“不是跟她说了可以暂缓么?怎地这么急?”

    小穗儿道:“晏东家对爷的事自然是不肯耽搁的,爷你还是托人上晏家说媒下聘吧,晏东家也不小了,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小婢以前对晏东家和公子爷之间还有些看法,但晏东家确实死一心一意的为公子爷着想,人又贤惠聪明,娶进门来,今后好处也不少。”

    苏锦哈哈笑道:“今儿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了,咱们的穗儿也cāo心起爷的终身大事起来了,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好处?”

    小穗儿道:“晏东家在生意上是个好手,要是她来帮公子爷打理咱们苏记的生意,公子爷将来便是公事忙的很也不用担心了,也不用家里外边两头忙,怎么咱们这几个人都是不能帮公子爷担当的,晏东家要是嫁过来那便有个帮爷分担的人了。”

    苏锦笑眯眯的看着小穗儿道:“穗儿长大了啊,已经考虑的很周全呢,但是现在还不能下聘,眼下一大堆事情要做,忙不到那上边,待忙过了这一阵子,我回庐州一趟,请母亲之命再来下聘带迎娶一起办了。”

    小穗儿点点头,有些惆怅的样子,苏锦拿起书本道:“趁着上午空闲,我再看一会书,你们注点意,若是有人来找我,赶紧禀报。”

    小穗儿答应了自出门而去;一上午时间苏锦都躲在书房里看方子墨亲撰的书本,也并没有人前来寻苏锦。

    午饭后,苏锦躺在软榻上,将头枕在浣娘的怀里小憩;浣娘纤柔的手指在自己的额头眉心揉捏,苏锦闻着浣娘身上清新好闻的气味,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着话,眼皮也逐渐耷拉下来。

    突然间外边一阵大嚷,有人在外边高声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们简直欺人太甚。”声音在午后的静谧中显得极为突兀。

    苏锦被惊醒过来,一骨碌爬起身来,问浣娘道:“怎么了?谁在外边吵闹?”

    浣娘按着苏锦的身子道:“公子再睡一会,奴家去看看,定是街上百姓生了口角了。”

    苏锦再无睡意,整整衣服下了榻,刚掀开门帘来到堂屋里,就听见前面院中哐当一声响,好像是院门被人踹开了,紧接着就听见王朝赵虎等人的喝骂声响起。

    “直娘贼的,光天化rì之下这是要抢.劫么?”

    “。”

    苏锦一惊,赶紧三步两步出了后进到了前院,只见前院密密麻麻站着足有四五十人,领头的正是辽使萧特末和刘六符,萧特末怒容满面,满脸的黄胡子都要乍开来,活像在脸上拍了一只刺猬。

    苏宅的一帮伴当们个个手里抄着家伙,指着萧特末‘辽狗,辽猪’的骂个不休,眼见便要动手。

    苏锦赶紧疾步上前,皱眉道:“原来是萧主使大驾光临,你们这是作甚?怎地跑到我家中来滋事了?”

    萧特末怒喝道:“这要问苏副使你了,我们来你们宋国可是代表我大辽国皇帝而来,你们却处处刁难,还说什么礼仪之邦,爷爷看就是一帮乌合之众,无耻之徒。”

    王朝等人跳脚大骂:“辽狗,你们才是无耻之徒呢,蛮夷之族居然指责咱们大宋。”

    苏锦挥手制止住众人的叫骂,拱手上前道:“萧主使,你这话从何谈起啊?咱们昨rì不是还好好的么?我苏锦自问没有什么礼节有亏之处啊?”

    萧特末怒哼一声道:“你还好意思说?昨rì咱们设赌局,本使时运不济输了就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银钱而已;但是你们不该趁火打劫,趁着这个时候耍yīn招,实在是有损你们朝廷的形象,我要见你们皇上,陈述此事并提出强烈抗议。”

    苏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道:“本人实在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且请进厅喝杯茶消消火,慢慢叙话如何?我都还没弄清来龙去脉,你总要跟我说清楚来龙去脉吧。”

    萧特末见苏锦的神态倒也诚恳,语气稍缓道:“茶我们不喝,越喝越饿。”

    苏锦愕然道:“怎么?你们还没吃中饭么?”

    刘六符yīn测测的道:“别装了苏副使,此事要拜你所赐。”

    苏锦道:“难道是本使昨rì赢了你们银子,你们今rì无钱度rì么?”

    “还装糊涂,我们已经两餐未食了,今儿来就是要在苏副使府上蹭饭吃的,你要是不给饭吃,咱们就呆在你家宅子里不走了。”萧特末豁出去这张脸了,饿的实在狠了,气的实在是极了,这样的话也毫不忌讳的说出口了。

    苏锦挠头道:“说实话,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不就是吃饭么?好办,王朝去河边邻水居去包个两层楼,摆上七八桌酒席,咱们带着诸位辽国贵宾去吃酒席。”

    萧特末道:“只怕这酒席要搬到贵宅用饭才成。”

    张龙火大,骂道:“别给脸不要脸,咱们家的宅子可不是给你们这些猪狗之辈用饭的地方,没得糟践了咱们的院子。”

    萧特末回骂道:“没大没小的奴才,本使跟你家大人说话,你也来插嘴。昨天晚上直到现在,你们汴梁城的酒楼小吃摊咱们一样吃食也没买到,要么说打烊不卖,要么便贵得惊人,一只巴掌大炊饼居然卖我们一两银子,简直是敲诈勒索,一两银子我可以买两百个炊饼。”苏锦讶异道:“居然有此事?”

    “你别装好人?此事定是有人暗中指使,想让我们在汴梁当乞丐,真没想到,你们宋人竟然如此无耻,两国之间基本的礼仪都不顾了;也罢,本使回国之后一定如实禀报皇上,咱们的谈判也不必谈了,直接开战便是。”

    苏锦这才听出了点端倪,原来这伙辽人是受到汴梁百姓的集体抵.制了,苏锦又好气又好笑,这是谁在背后指使百姓们干的,可真够损的,这事干的虽解气,但可不够光明正大,不用问,萧特末是把这件事安在自己的头上了。

第六零七章 谁在幕后

    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苏锦倒有些同情萧特末等人的境遇了。

    昨rì输了一大笔银子之后,晚上回去就遇到了麻烦,萧特末忽然发现晚饭没了着落,身无分文的他只得搜刮了随从身上可怜的一点钱叫人道去外边买些吃食。

    可是出去买吃食的辽兵们不一会便两手空空的回来了,说是街上的酒馆和小吃摊上的宋人根本不卖吃食给他们,逼急了便漫天要价,一个炊饼居然要一两银子;一百多人将口袋底子掀翻过来也只凑起来不到二十贯钱,二十个炊饼都买不到,哪够一百多人吃的。

    萧特末当即便恼了,带了人要去街上砸酒馆和摊子,刘六符赶紧拦住,提醒他这里是大宋都城,可不是自家辽国,若是真的闹起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辽国虽然不怕宋国,但此举绝不可取,买卖zì yóu,买不起别卖便是,却去吵闹,这可不是什么理直气壮的理由。

    本来馆驿中安排了大宋的厨子马夫等人照料辽使起居,只怪他们昨rì硬是将这些人给撵走了,厨子们都预先给了米粮菜肉之资,这一走,全部带走了,免费的供应也都没了。

    萧特末气的直跳脚,简直是诸事不顺,赌钱输的差点脱裤子,自己又死活要面子不肯服软,导致那位苏副使一股脑将银子全部席卷走了,接下来又是宋国百姓们卖天价吃食,这明显是在落井下石要把自己等人逼上绝境。

    不过也有好处,肚子饿的时候人的思维便格外的敏捷,两人稍加揣度便得出有人故意指使的结论,综合各方面的考虑,矛头自然而然指向了苏锦身上;于是当今天一早情形依旧之后,萧特末和刘六符火冒三丈的带着几十个头晕眼花的辽兵一路打听,还居然让他真的找到了苏锦的住处。

    苏锦哭笑不得,躺着中枪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么一来,辽使怎肯坐下来好好谈判,自己的一番布置却被无形中的突发事件给搅乱了,苏锦稍稍有些恼火,为今之计便是赶紧解决这件啼笑皆非之事;他国使节在大宋饿死,这事怎么听怎么滑稽,好像也并不长脸。

    “王朝,你带几个人去街上查访查访,看看是什么人在暗中cāo纵,查出消息之后不要惊动,立刻回来禀报;另外你们顺便去一趟富大人府上,请他来此。”

    王朝答应了,带着两个护院出门去了。

    苏锦拱手对萧特末道:“萧主使,您不会认为这事是我干的吧,我苏锦虽不敢说自己是正人君子,但这种龌蹉之事是绝对不会做的,我已命人去查访一番,看看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您二位先消消气,我这便命人去打包酒菜饭食来,让诸位贵客吃饱吃好,咱们坐等消息便是。”

    萧特末哼了一声,道:“本使暂且信你的话,不过这件事不给个说法,你我两国的谈判也不必在谈了,本使打算明rì便动身回国,剩下来的事便凭天意决断吧。”

    苏锦微笑道:“稍安勿躁,你我身系两国通好之责,岂能随便作草率的决定,我向你保证,这事不是我干的,而且定然会给你一个说法,若我查不出何人所为,一定会将此事上报朝廷查办便是;贵使若真想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我也没办法,我只能劝告贵使冷静以对。”

    萧特末鼓着嘴,用手揪着乱糟糟的胡子不做声了。

    苏锦起身对一名仆役道:“去到邻水居订十桌酒席,我稍后便陪同贵使前去用席。”

    那仆役应声去了,柔娘和浣娘也捧出了些糕点干果之类的东西出来分发,让辽兵们先垫吧垫吧肚子;辽兵们显然是饿的狠了,两小口袋的糕点干果,只一眨眼间便哄抢一空,两名辽兵为了一把糕点还差点老拳相向,刘六符连忙出面呵斥,这才喝止住。

    萧特末羞愧yù死,但又一想,反正是丢人丢到家了,还在乎那么多作甚?

    苏锦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鄙夷或者是耻笑的表情,只殷勤的给两位倒茶,萧特末和刘六符喝了好几杯茶水,肚子咕噜噜叫的更响,饥饿的感觉更甚。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苏锦起身道:“酒菜估计已经弄好了,咱们这便去酒楼用饭,人是铁饭是钢,混饱了肚子再说其他。”

    萧特末道:“莫怪本使没提醒你,这一路走来,所有的饭馆可都是不让我们进去的,咱们去了也不一定能吃上。”

    苏锦笑道:“不至于,我的面子他们不给,我便抄了他们的酒楼。”

    一行人熙熙攘攘的赶到得胜桥西侧的‘邻水居’酒楼,苏锦当先跨门而入,布帽小伙计笑嘻嘻的迎上前来道:“这不是苏小官人么?您里边请。”

    苏锦笑道:“你倒是眼尖。”

    小伙计道:“那是,您虽然搬来只有本月,却三天两头的照顾咱们生意,掌柜的特意吩咐了,什么人都可以不认识,一定要记得苏小官人的堂堂相貌。”

    苏锦哈哈笑道:“好一张巧嘴,我家小伙计来订的酒席可预备好了?”

    小伙计躬身笑道:“瞧您说的,您的酒席能不备的妥妥当当么?这是要宴请什么贵客呀?摆了这么多酒席。”

    苏锦呵呵一笑,回身指着门外道:“便是那些贵客。”

    小伙计眯着眼往外一看,脸sè立刻变了,迟疑道:“他们是辽国人?”

    苏锦道:“看不出来,你眼力劲还挺好,一眼就认出来了。”

    小伙计唬的不轻,道:“苏小官人,这恐怕不行,咱们掌柜的吩咐了,不能让辽人进咱们的酒楼。”

    苏锦皱眉道:“为什么?这可是我请客。”

    小伙计哭丧着脸道:“我哪知道啊,掌柜的吩咐了,我敢不听么?苏官人您行行好,不要让我为难,要不将酒菜打包给您送家去,要不您就换别家去。”

    苏锦瞪眼道:“怎么着?不给小爷面子是不是?今儿个还就在这吃定了。”

    小伙计咂嘴皱眉,急的直挠头;苏锦可不管那个,挥手朝门外道:“都进来吃酒,张龙赵虎给我盯住,谁要是敢阻拦便掀了这酒楼;小爷的银子沾了马粪么?居然敢不卖给我吃食。”

    张龙赵虎恶狠狠的往门边一站,像两尊门神守在门口,萧特末和刘六符带着手下士兵一窝蜂的涌进酒楼,酒席便摆在楼下大堂中,众辽兵一见满桌的酒菜眼珠子都绿了,一窝蜂跟疯狗似的冲过去乒里乓啷的大吃大嚼起来。

    萧特末和刘六符开始还顾忌身份,曼斯条理的吃喝,可一见酒菜消失的速度惊人,再摆谱便要吃大亏,于是赶紧加快速度,不顾形象的大嚼起来。

    苏锦负手微笑着看着一群饿狼般的辽兵,心道:再饿两餐,这伙人定然要滋事出来,到那时便不可收拾了,也不知是谁这么没脑子,使出这么个馊主意来。

    邻水居的小伙计眼见阻拦不住,急的一跺脚赶紧上二楼将陪着雅座进餐的掌柜的给拽了下来。

    那掌柜一听小伙计的禀告,急的下楼的时候一趔趄,差点像个肉球滚下来,气喘吁吁的跑到苏锦身边,连连作揖道:“苏小官人呐,您这是要了我们的命啊。”

    苏锦奇道:“我怎么你了?给你们带了一帮客人来反倒不高兴么?我不给饭钱还是怎么地?”

    那掌柜的急的腮帮子上的肉乱抖道:“苏小官人,您误会了,要是您一天来一百趟小老儿也是求之不得的,可是这帮辽人可是祸事啊,您怎么还带着这帮祸事来此,小老儿这酒楼算是要关门大吉了。”

    苏锦奇道:“这话奇了,我怎么听不明白呢。辽人来者是客,这么做有违待客之道吧。”

    那掌柜的叹息连声,将苏锦拉到一旁道:“官府上的事,咱们百姓也搞不清楚;小老儿开门做生意,求的便是财,哪管他来客是辽人还是汉人。”

    苏锦道:“是啊,那为何不让人家进来吃饭。”

    掌柜的道:“实不相瞒,昨天下午小老儿便得到了官府jǐng告,说不准让辽人进酒楼用餐,违抗的以通敌之罪论处,要抄了家没收了酒楼,还要将家小发配,您说这不是要了小老儿的命么?”

    苏锦一惊,忙问道:“你是说官府jǐng告?官府贴了告示了?”

    那掌柜的哭丧着脸摇头道:“不是告示,而是官差亲自来吩咐的,十几名官差沿着街道一路打招呼过来,手里还拿着盖着朱砂大印的官府告示,整个左二厢的酒楼和小吃摊都打过招呼了,你说官府的命令我们百姓敢说个不字么?前街卖豆腐花的李寡妇说了几句,被那几个人官差差点掀了豆腐摊子;我们也不懂他们是怎么想的,咱们小老百姓只管照做便是,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苏锦心里盘算着,官府公差拿着告示挨家挨户的打招呼,这事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看来还要等王朝回来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更深的线索。

    当下对那掌柜的道:“你莫要担心,本人便是个官,这事本人替你担着便是,保管你平安无事;你只管命人小心伺候着辽人,他们吃饱喝足我便带他们离开,若是真有人来说话,你便说是朝廷特派谈判副使苏锦做的主,叫他们跟我去理论,定不会波及你。”

    那掌柜指着苏锦道:“您……您就是苏锦?”

    苏锦道:“怎么?”

    “您就是昨天跟辽人豪赌,赢得辽人差点脱裤子的苏大人么?”

    苏锦嘘了一声道:“别给那帮辽人听到了,这是往他们伤口上撒盐呢。”

    掌柜的转忧为喜道:“原来真的是苏大人,这可好了,苏大人出面,小老儿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您放心,定会好好伺候着,不能给苏大人丢了份儿。”

    苏锦点头笑道:“如此多谢了。”

    掌柜的连连作揖,转身要走,忽然又转过身来悄声神秘的道:“苏大人,您这是又要整治他们吧,要不要小老儿在汤里放些巴豆?”

    苏锦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倒。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268/ 第一时间欣赏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作者:大苹果所写的《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为转载作品,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介绍:
这是一个中国文人的黄金时代,文艺青年穿越北宋庆历年间;从此风生水起,成就一段极品人生。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