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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苹果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三八章 约定

    感谢我忘、乐茶茶书友的月票。

    在一干打手虎视眈眈的尾随下,夏思菱一路将苏锦送出宅院,送出胡同口,送上了骏义桥大街。

    大街上空无一人,夜风卷着杂物在光洁的青砖地上翻滚,风有些冷。

    夏思菱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挽住苏锦胳膊的手也松开了,两人相对而立,双目深注对方。

    “苏兄,奴家便送你送到此处了,再往前便是骏义桥头,夜市繁闹,他们当不会再敢动作;苏兄不要停留,一路跑去人多的地方便是。”夏思菱的声音很小,小到微不可闻,话音中也带着些许的哽咽。

    苏锦拉起她的手道:“菱儿,今rì若非是你,我便要葬身此处了,多谢你了,害的你和爹爹反目,早知道是这样,今夜我便不会来了。”

    夏思菱小手反握,摇头道:“没有今夜还有明夜,这件事迟早要发生;奴家一点都不后悔,为了你奴家什么都愿意做;只是今夜过后,你我便将永不能见了!”

    夏思菱的眼角溢出泪来,在暗淡的夜sè下,就像在眼角挂上两颗晶莹的珍珠。

    苏锦知道她言之所指,抬手轻轻帮夏思菱拭去眼泪,小声并坚定的道:“菱儿,你别难过,这件事没这么容易了结;苏锦岂能坐看你从此孤独无依,刚才我已经决定了,我要不顾一切的娶你为妻,只要你愿意!”

    夏思菱身子一抖,旋即目光黯淡下来,轻声道:“那晏小姐怎么办?我爹爹跟你已经势成水火,他也不会同意的。”

    苏锦郑重的道:“晏小姐也非小鸡肚肠之人,她定会容的下你,所谓的名分不过是一种形式,即便是正妻又如何?如果一个大妇得不到丈夫的怜爱和尊敬,身份又有何用?如果名分真的是一个阻碍的话,那我便让那个位置空着,入我苏家门当媳妇的都是一样的平妻身份,岂不没争没抢了么?除非你自己在意,那我确实是没办法了,我不想负你,但也不能负她人。”

    夏思菱激动的有些喘息,轻声道:“奴家岂会在意,只是现在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你若再跟我来往,爹爹……爹爹一定不会放过你;你不知道爹爹的脾气,他什么都能做的出来,他会杀了你……奴家不想你死,奴家想要你快活的活着,哪怕是不能和你见面,不能和你厮守,只要知道你快活的活着,奴家便心满意足了。”

    苏锦微笑道:“谢谢你,可是这哪里是爱情?这是一种折磨罢了;我爱的人,我便要和她长相厮守,明明可以见却不能见,这是最大的痛苦。我知道你爹爹不会放过我,我现在的实力也无法与之抗衡,所以,我要你答应一件事。”

    “无论什么艰险之事,奴家都答应你。”

    “这事可不艰险,只是要有耐xìng;我要你好好保重自己,等我来娶你;我会有强大的一天,强大到你爹爹都不敢拒绝我的那一天,我不知道那一天多久会到来,但是只要你等,我定会来娶你,这就是我的要求。当然,如果你遇到更好的男子,有更好的归宿,我也绝不会怪你,你给我的已经足够我消受一辈子了。”

    夏思菱猛扑过来,紧紧搂着苏锦的脖子,流着泪在苏锦耳边不断的道:“奴家等你,奴家一定等你,哪怕白发苍苍,哪怕满脸皱纹,也要等你来娶我;奴家信你……。”

    苏锦眼睛一片雾笼,紧紧抱着这个娇小的身子,不断的亲吻着她的额头脸庞发髻,两人依偎良久,不愿分开。

    黑暗中,有人低声咒骂道:“姓苏的小贼!你若再不滚,别怪老子忍不住动手了。”

    两人被这煞风景的咒骂打搅,苏锦眉头紧皱,冲着黑暗中的柳宾华道:“柳公子,我苏锦在此立誓,若不整治的你生不如死,便枉自立足于天地之间;我jǐng告你,离菱儿远点,别逼我对你下手。”

    胡同口窥伺的柳宾华哈哈大笑,笑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尖利刺耳:“凭你也来威胁爷爷,一个靠女人保护的软蛋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自己给自己台阶下么?爷爷等着你放马过来,可别光说不练。”

    苏锦脸上肌肉扭曲,牙咬的咯咯作响,夏思菱忙抚摸苏锦脸庞,安慰道:“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放心吧,他决计不敢动奴家一根手指头,无论如何,爹爹也不会让他放肆;你快些走吧,再耽搁怕是要出事,莫担心奴家,奴家会想办法和你见面,奴家会一直等着你。”

    苏锦深呼吸几口,告诫自己不能冲动,要报复也要先脱身才成,他已经动了杀念,今rì这个场子不找回来,自己的心里着实过不去,但这一切都需要计划周详方可动手,不能惹火上身。

    苏锦俯身亲亲夏思菱的小嘴,将身上的袍子脱下,帮夏思菱披在身上,轻声道:“保重自己,我去了。”说罢转身起步,飞奔而去。

    夏思菱泪眼婆娑,紧紧拉着长袍的衣襟,将自己裹在带着苏锦体温的衣服里怅然若失;袍子像苏锦的怀抱一样温暖,将她冷冷的身子渐渐捂热。

    苏锦跑动中回头再看一眼,夜sè下,夏思菱小小的身影孤独无助的站在空荡荡的街上。

    风吹过,夏思菱满头青丝乱舞,宛若一团黑sè的火焰。

    ……

    对于这一夜的遭遇,苏锦一个字也没对外人说,他只告诉了晏碧云一人。

    晏碧云很早以前便察觉到夏思菱和苏锦之间的关系很不寻常,在应天府时,夏思菱负气离去的时候,身为女子的第六感便告诉她,夏思菱必然是喜欢上苏锦了。

    回到汴梁之后,夏思菱数番派人去榆林巷探访苏锦的事,小穗儿也尽数告诉了晏碧云;晏碧云隐隐感到了一丝威胁,所以她不惜献身于苏锦,也不能让夏思菱横刀夺爱。

    相比较夏思菱而言,晏碧云有的夏思菱都有,晏碧云没有的夏思菱也有;家世,人品,美貌,夏思菱样样堪于晏碧云比肩;而更有优势的是,夏思菱年轻,她比苏锦还小一岁,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晏碧云从这两方面完全没得比。

    晏碧云一向淡定,可那是其他的事,在情爱之事上,便是天上的仙女,怕也不能免俗;故而晏碧云也不能免俗的耍起了小心眼。

    有一点晏碧云看的极准,那便是苏锦的特xìng,苏锦看似外表烂漫,但内心却极为成熟,从他的数次行事设计中便可以知道,外表的年轻就是个极好的伪装,很多人都被他俊俏年少的外表所迷惑,不拿他当回事,可结果却栽在他的手上。

    晏碧云也知道,苏锦不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但他也绝不是那种普通意义上的坏人;这人有时候很能妥协,有时候又倔强的让人受不了,对于男女之事上,他很花心,但却自有分寸且心中有数,晏碧云献身于他的原因便是,她看出苏锦绝不会对自己弃之不顾,柔娘浣娘自从跟了他之后尚且享受着主人般的待遇,何况是自己。

    所以苏锦将那晚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自己的时候,晏碧云没有感到愤怒,反而对夏思菱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苏锦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他是大家的,这是晏碧云一直以来告诫自己的话,此刻她觉得,要想苏锦更爱自己一些,不是靠献身于他,满足他的一切邪恶的**便可以的;相反自己要行chéng rén之美之事,要帮着苏锦了解心头的郁结,这样才能尽显大妇的气度和淡定;越是计较,情况反而会越糟糕。

    “奴家觉得,不能让夏家妹妹过这样的苦rì子。”晏碧云道:“她爱你不下于奴家,你不能做负心汉。”

    苏锦激动了,他本以为晏碧云会不高兴,没料到晏碧云竟然如此的大度。

    “她做大妇也没什么,奴家只要能在你身边便满足了,名分什么的,奴家绝不跟她争夺。”晏碧云轻声道。

    苏锦一把搂住晏碧云,差点掉泪了:“晏姐姐,我不好,我太花心了。”

    “傻瓜,这世上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这有什么?不过名分之事现在谈及尚早,当务之急是,这件事该怎么了局;这夏竦果然胆大妄为,居然想要秘密的杀了你,这件事奴家想告诉伯父大人,让他心里有个数。”

    苏锦摇头道:“不,此事谁也不要告诉,那夜之后,我便给自己定下了目标,我要靠自己的力量,让夏竦乖乖的答应将菱儿嫁给我,不管是用什么办法,我都要将这口气给出了;说实话,那晚对我的打击太大,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渺小,自己的命都难以保住,何谈保护别人?这件事我若不能亲手办成,过不了这个坎,我就彻底废了!”

    晏碧云摸摸苏锦的脸,柔声道:“你想怎么做?”

    苏锦道:“科举在即,这是我最好的机会,皇上答应我一旦科举高中,便委我四品知府之职,那便是我强大起来的开始;不仅如此,过几rì我要让夏竦知道我的手段,让他也明白我苏锦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晏碧云道:“你现在可不能跟他正面对抗,他现在是枢密副使,权大势大,一直以来,伯父大人都告诫两位姐夫他们,离夏竦远一点,便似因为此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干的出,你可不要乱来。”

    “心狠手辣?”苏锦冷笑道:“心狠手辣我也会,走着瞧吧。

第六三九章 报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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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一,王朝赵虎张龙等人从师门归来,跟随三人回来的还有十名师门兄弟,看来收获不小。

    苏锦大摆筵席犒劳三人,并给这些未来的银庄护院们接风洗尘。

    跟随王朝一起来的还有一位老者,此人姓陆,是王朝的师叔,王朝回去的时候,恰好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陆师叔回师门探望,听王朝谈及京城烟华繁盛之事,这位贪玩的陆师叔动了心,于是随王朝一起来到京城游玩。

    酒席宴上,王朝把这位陆师叔吹得上了天,说他怎么怎么厉害,怎么怎么牛叉,可苏锦一看这位陆师叔的猥琐样子,一副胡吃海喝的饿死鬼摸样,老大的不信;王朝说的那些高来高去的事情,后世苏锦在电视上见得太多了,要说蹦个两米高的围墙还能让人相信,但要说一窜便上了丈许高的房顶那简直是扯淡,吊了钢丝还差不多。

    陆师叔看出来师侄效力的这位少年公子对自己有些不屑,于是不动声sè的端起酒杯向苏锦敬酒;苏锦看着王朝的面子自然要对陆师叔恭谨,于是便端酒起身回应,可奇怪的是,苏锦发现自己怎么也站不起来,膝盖上就像是压了万斤铁锭一般,无论如何也起不了身。

    “老子半身不遂了?”苏锦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自己中风瘫痪了,动动脚趾头,却发现脚趾头灵活的很,拿脚趾头划拳都没问题。

    “邪门了!”苏锦低头看看膝盖,顿时发现猫腻之处,坐在旁边的陆师叔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拿着根竹筷,竹筷的一头压着自己的菠萝盖,满脸猥琐的冲着自己笑。

    “不至于吧,一根筷子能压得人起不了身么?”苏锦不信,猛力往上挣,一边的腿能站起来,压了筷子的那条腿却无论如何起不来。

    苏锦伸手抓住那根竹筷使劲往旁边移动,可是哪里移的开,忙活的龇牙咧嘴,也只能还坐在原地,动不了分毫。

    “苏公子,老朽陪您吃酒呢,您好歹也要站起来回应一番吧。”陆师叔兀自调侃道。

    王朝忙道:“师叔,莫要这样,公子爷金贵之人,可受不得你这手段。”

    王朝倒不是怕苏锦受伤,师叔手下定有分寸,怎么也伤不着苏锦,王朝的潜台词是:这位小爷不能得罪,不然他可不能干休。

    陆师叔哈哈一笑,抬手便要放苏锦起身,苏锦伸手道:“且慢,真当我被这一根筷子压的起不了身么?”

    陆师叔呵呵笑道:“你能如何?”

    苏锦一笑,伸手再次抓住筷子,陆师叔和王朝等人一脸的不屑,刚才试了半天也没试出名堂来,再试又有什么结果?

    苏锦哈哈笑道:“得罪了!”抓住筷子的手用力一坳,啪嗒一声筷子从中折断,苏锦抓着半截筷子笑眯眯的站起身来。

    众人愣在当场,陆师叔哈哈大笑,放下酒杯鼓起掌来:“苏公子真是个聪明人,以巧破力,正是破解之道。”

    王朝忙问道:“师叔,这是为何?”

    陆师叔笑道:“从你进师门这一招压到你出师,你也没能破解,这便是你xìng格太过实在,不会用脑子想的缘故;苏公子脑子活泛,眨眼间便想出对策,岂是你能比的。”

    苏锦哈哈笑道:“您老这是夸我还是损我,直接说在下心眼多不就是了?您老的功夫确实厉害,不过竹筷始终是竹筷,来回上下之力我是撼不动的,但左右之力却是最大的弱处,我抓住筷子头往左扳动,师叔自然往右拖动,我突然再往右,以师叔的反应自然迅速的往左,两力一坳,竹筷焉能受的住?所以便断了;说起来算是师叔自己拗断了筷子呢。”

    众人恍然大悟,陆师叔也哈哈大笑道:“有点意思,不怪王朝这小子把你夸出花来了。”

    虽然苏锦的诡计得逞,但苏锦对陆师叔的功夫不再怀疑,这世间原来真有高人;在扬州的时候,见冯敬尧铁球打物,双掌抵住两匹战马的功夫已经惊为天人了,没想到还有人用根筷子头便压得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起不了身,当真应了一句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若是能哄得这位陆师叔做自己的打手就好了,有他在,杀个人放个火便是手到擒来之事了,只是这位陆师叔好像不太好相与,虽然看着嘻嘻哈哈,实际上言谈举止似乎颇有些自以为是的优越感。

    一顿酒席吃喝到晚间,安顿好众人之后,苏锦将王朝马汉四人召集到书房中谈事。

    马汉的外伤已经好的差不离了,本来每天在脸上蒙个面罩,但马汉嫌太气闷,只要不出门都拿下来,脸上伤痕看着吓人,不过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这货也没心没肺,要是没人提起,他自己都忘了自己已经毁容了。

    “几位兄长辛苦了,这趟回去带了这么多师门兄弟回来,这可帮了我大忙了。”苏锦亲自给每人斟一杯茶。

    “公子爷说这些作甚?这不是应该的么?师兄弟们反正也没什么好出路,大多数都去镖局当护镖的武师,也有不少跟着作jiān犯科坏了师门声誉,师父都很发愁呢,说起来还算是咱们帮了师门忙了。”王朝道。

    “是是,俺那也是!”赵虎附和道。

    苏锦微笑道:“那最好,互惠互利,我这缺人手,他们那反正也要吃饭,带回去的钱银可都散出去了?”

    王朝道:“公子爷客气,我师父要我给您带话,感谢您给了那么多东西,师娘开心的直夸我呢。”

    张龙道:“是啊,我师傅他们rì子过的可苦,几十个师兄弟个个都是大肚子汉子,吃的多,练武又饿的快,都快难以为继了。”

    苏锦呵呵笑道:“不至于如此拮据吧?这样,以后每隔半年你们便送些钱银物品回去接济,让老人家们安心授徒,功夫好人品好的咱们都要了,苏记正是用人之际;但只有一样你们需记得,带来的人光会打架不行,人一定要实在忠诚,贼眉鼠眼偷jiān耍滑的一个不收。”

    王朝道:“公子爷放心,这事我们岂敢不放在心上,带来的都是些实诚人,武功不一定大成,但人品绝对信得过。”

    苏锦点头道:“这事便拜托你们四位,带来的人要甄选观察,这些人将来都是要跟钱银打交道,马虎不得;若有不合适的,便另外给他们找差事,万不能念及同门之谊坏了事。”

    四人起身拱手道:“遵命!”

    苏锦伸手示意四人坐下,瞪着烛火出了会神,轻声道:“有件事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这件事是在你们走后发生的,马汉在养伤,我便没告诉他,今rì兄弟们都在这里,我想说给你们听听。”

    四人早就觉得今天苏锦的神sè不对,这会终于听到正题了,一个个正襟危坐,大气不喘等着听。

    苏锦慢慢的将那晚在夏竦别院中的事说了一遍,四人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就这几天的时间,公子爷竟然差点送了xìng命,这还了得!

    马汉‘啪’的一巴掌拍在桌上,震的烛火一阵摇晃,骂道:“这老贼是不想活了,欺负到爷们头上了,我这就去掀了他的老窝。”

    赵虎和张龙也纷纷起身附和道:“对,咱们一起去干他娘的,宰了***,一把火烧了老贼的贼窝。”

    王朝喝道:“干什么干什么?你那手掌刚刚长好,你又想弄折了么?夏竦是大官儿,而且家中人多势众,你真以为你能以一敌百么?就算你能闯进去,也不过白白送了xìng命罢了。”

    马汉眨巴着眼道:“那怎么办?难道坐看公子爷被欺负?要咱们几个吃干饭?”

    王朝看着苏锦道:“公子爷想怎么办?”

    苏锦微笑道:“你说的对,动夏竦火候没到,再说看在夏小姐面子上,也不能动她的父亲。”

    马汉道:“那怎么办?忍着?”

    苏锦笑道:“主人不能打,咱们先打狗腿子,夏竦可以暂时不动,但有一个人必须要死,否则爷这一口恶气实在咽不下去。”

    王朝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谁?”

    苏锦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道:“柳……宾……华!”

第六百四十章 报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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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三,古老的上巳节,相传轩辕黄帝诞生于今rì,自魏晋以来,三月三已经成了人们踏chūn郊游逐水宴饮的好rì子。

    三月三亦是最为古老的情人节,前朝李唐诗仙李太白便有‘三月三rì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之句,足以证明读全文字更新更快网址人们选择今rì郊游踏chūn不仅仅是因为是个节rì,而是因为‘长安水边多丽人’。丽人多的地方,人自然就多,这一点古今相同,倒也不难理解,人xìng使然。

    汴梁城经历前几rì刚刚过去的清明节之时chūn雨的滋润,仿佛一下子变了模样,从一个垂垂老妪一下子变成了明艳的少女,满眼的新绿喜人,满树的繁花似锦;桃李芬芳、绿柳依依,正是一年之中最为喜人的时候,也是最为chūn意勃发,万物萌动的时候。

    汴水河边比邻汴河角门的那一段,正是每年清明上河和上巳郊游的最佳地段,这里有着大片的青草河滩和绿柳,沿岸遍值桑树和桃李,也是男女幽会的绝佳地点。

    柳宾华起了个大早,好好的打扮了一番,穿上了最为光鲜的chūn衫,仔仔细细的命婢女将油亮的发髻盘好,戴上镶着宝石的高冠,耳边还不忘插上一朵大绒花,带着十几个伴当喜气洋洋的往汴河角门处的河滩而去。

    骑在马上的柳宾华摇头晃脑的想起去年三月三之时的艳遇,那天他勾搭上了几名年轻的有夫之妇,sè胆包天的他,居然带着其中一个进了河堤上的桃树林中打起了野战;那妇人的丈夫倒也不吃亏,那时候,他正追在一个富家少女身边献殷勤,浑然没想到自己的浑家正在跟人行苟且之事。

    柳宾华不由自主的眯眼回想,那妇人被掀了裙子,露出雪白的屁股,被自己压在满是桃花的枝桠上恣意轻薄;那滋味比逛青楼玩婊子可**了一百倍……

    柳宾华有理由对今年的三月三更为期待,凭他的这幅皮囊,还有他鼓囊囊的钱袋,以及他这个枢密副使外甥的身份,没理由今年比去年糟糕。

    太阳高高升起,路上车马辚辚,一年到头基本上都关在深闺女子们今rì借着上巳节祓禊消灾的由头有了出门踏chūn的机会,自然免不了好奇的掀开车帘东张西望,柳宾华发现一辆粉红sè马车中的一名美貌女子似乎刻意的多看了自己两眼,柳宾华敏锐的感觉到,好运就要来了。

    他策马而前,不远不近的靠近那马车的车窗,双目盯着那放下的碎花车窗窗帘,以柳宾华的经验,既看了两眼,则必有第三眼第四眼,紧接着在自己迷人的微笑之下,此女必成囊中之物。

    果不其然,车帘再次掀起,那张清丽的面庞半遮半掩的露了半边,一双含情大眼一看到柳宾华正盯着自己,连忙像受惊的小鹿一般的缩了回去。

    柳宾华食指大动,这女子实在是美貌,都快比得上自家那个让自己馋的流口水的不识相的表妹了,今rì艳福不浅。

    柳宾华的手段自然是有,他知道这些小娘子们一般不喜欢太过急sè之人,也不喜欢飞扬跋扈之人,而是喜欢装模作样故作清高的公子哥儿,于是他命伴当们离自己远点,独自一人策马上前,跟赶车的把式搭讪。

    车把式是个满脸胡子脏兮兮的家伙,看样子倒也肥壮,柳宾华知道,一般女子外出,自然是要带几个能保护女子的伴当,这位车把式爷恐怕就是随着这位小娘子一起充当车夫兼护卫的职责。

    “这位大哥车子赶得真好,都快赶上我骑马的速度了。”柳宾华没话找话。

    那车把式白了柳宾华一眼道:“那是公子你马骑得不好,可不是俺马车赶得好。”

    柳宾华笑道:“说的也是,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出城怎地不走丽景门,反走角门呢?”

    车把式骂道:“娘的,俺要走哪条道还用你来批准么?”

    柳宾华忍住气,为了弄上手这小娘子,暂且不跟这浑人计较。

    “呵呵,在下只是一问而已,我猜你们定是要去角门河滩上祓禊消灾的,正好在下也是去那儿,咱们正好同路。”

    那车夫道:“你走你的,俺这有女眷,可不方便和你同路。”

    柳宾华笑道:“这有什么?青天白rì的,今rì又是上巳节,怕甚么?”

    那车夫道:“莫在罗嗦了,俺家老爷和夫人的车就在前面,俺要赶紧追上去再说。”

    柳宾华心中一喜,看来这小娘子的父母乘车先行了,这下好办了;当下拱手退后,悄悄退到车旁,俯身靠近车窗轻声道:“小娘子请了,在下柳宾华,乃当朝枢密夏副使的外甥,小娘子可是去祓禊消灾踏青郊游的么?”

    车内沉默了一会儿,借着一个好听的声音轻柔的答道:“柳大官人你好,奴家正是去汴河便踏青的。”

    柳宾华轻笑道:“小娘子好雅兴,不过据我所知那河边人满为患,吵闹的很,不是个好去处。”

    车内女子犹豫道:“吵闹么?奴家最怕喧闹了,不过也没办法,上巳节大家都出来游玩的,吵闹些也没办法。”

    柳宾华笑道:“在下知道一个去处,临水柳林,青草繁花很是雅静,小娘子喜欢雅静的话,彼处最为合宜。”

    那女子道:“怕是不好呢,爹爹和娘亲都头前去了,奴家不去,岂非急死爹娘了么?”

    柳宾华道:“那怕什么?那地方就在左近,咱们去坐坐在来,然后快马加鞭赶去就是了,若是小娘子觉得不放心的话,我可命家中伴当前去送信,便说小娘子想看些风景,所以车行的慢些,慢慢看些风光,所以央人带信给他们,他们便不急了。”

    车内沉默半晌,没有回答;柳宾华一点不着急,这小娘子既然肯跟自己说这么多话,那自然是对自己有意,否则早就一顿言语打发自己了。

    果然,车帘掀开,那俏丽的面容又露了出来,柳宾华赶紧装的一本正经,收起眼中的sè眯眯,拱手施礼。

    “既然大官人盛情,奴家也想好好玩玩,便去看看;不过时间不能太长,否则爹娘定然还是着急。”

    柳宾华心中乐开了花,脸上却一本正经的道:“但凭小娘子所说便是,你看,那所在便在前方,路南堤上桃林如霞,过了那桃林,下边便是河滩了。”

    那女子害羞的看了柳宾华一眼点头道:“官人稍候,待奴家跟我家车夫说一声,要他停车小憩便是。”

    柳宾华拱手道:慢马速,远远离开。

    那女子娇声唤那车夫停车,那车夫连吁数声,将车驾靠路边停下,走到车窗前拱手道:“小姐有何吩咐。”

    那女子道:“车子颠簸的厉害,奴家心里发慌,在此稍息片刻。”

    那车夫道:“小姐,老爷和夫人可都在前面等您呢。”

    那女子斥道:“奴家稍息一会儿也不成么?”

    那车夫忙道:“成成,只是不要太久了。”

    那女子一言不发,自己动手掀帘,车夫忙帮忙打帘,那女子下了车,四下望了望,静静道:“你这在看着车马,奴家去桃林中坐一会儿。”说罢袅袅婷婷的沿着小路往桃林而去。

    跟在后方的柳宾华赶紧吩咐手下伴当下马歇在路边等候,自己也下了马,取出折扇一摇三晃的跟了上去。

    夏家伴当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都司空见惯,有几位舔着嘴唇道:“柳公子又走桃花运了,咱们只能干看着。”

    另一人斥道:“你我只是干看的命,谁叫咱们命贱呢,别说啦,等着吧,好在柳公子倒也有些良心,给咱们准备了不少吃食,咱们正好大吃一顿。”

    于是众人拿出马鞍上的烤鸡卤肉就着一小坛烈酒吃吃喝喝起来。

    他们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后方的大道上,几匹马儿拨转马头从小道直插桃林,而赶车的那名马夫也早已不在马车边呆坐,只这一会儿工夫,便踪迹全无。

第六百四十一章 报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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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子似乎知道柳宾华跟在后面,扭动着如细柳般的腰肢,缓步而行;在进入桃林之前,停下脚步回眸妩媚一笑,这一笑顿时将柳宾华三魂勾了两魂半,浑身上下骨头一阵轻飘飘,整个人似乎要破空飞去。

    定眼看时,只见桃枝颤颤,几朵粉红的桃花缓缓落下,那女子已经消失不见,显然已经进了桃林之中。

    此时不追更待何时,柳宾华疾步赶上,一头追进盛开的灿若烟霞的桃花林中,口中低呼道:“小娘子!小娘子!”

    桃树繁茂,便如一座迷宫,耳听得那女子铃铛般的娇笑声在耳边回荡,却见不到人影;柳宾华心痒难搔,在桃林中不断来回穿梭,累的气喘吁吁,口中叫道:“小娘子,莫戏弄我了,快出来相见吧,桃花林中可是有鬼怪的,再不出来,小心鬼怪吃了你。”

    那女子的娇笑声传来道:“你不就是鬼么?你是sè中饿鬼!”

    柳宾华叫道:“既如此,在下便要当sè中饿鬼了,小娘子我来了!”说罢蹲着身子循着那女子声音的发出之处看去,但见那面桃枝颤动,似乎有一方裙裾在林间一闪而没,伴随着悉悉索索的脚步响。

    “小娘子!我看你往那儿逃。”柳宾华嘿嘿笑道,奋力拨开碍眼的桃花,直朝那面奔去;连穿数条沟垄,脚下被杂草一袢,顿时摔倒在地,大口喘气。

    “小娘子,累死我了,快出来相见吧。”柳宾华趴在地上吐着嘴里的青草茎叫道。

    “柳官人,奴家在这里呢。”趴在地上的柳宾华听到那女子轻柔的娇笑声就在头顶,忙抬脖子看去,只见一双莲足就在眼前,顺着莲足往上便是一袭红裙,再往上便是那小娘子俯首而笑的绝世容颜。

    柳宾华大喜过望,伸手一把朝那双小脚抱去,那女子往后一退,柳宾华抱了个空。

    “小娘子,别戏弄在下了,我第一眼看到你,便被小娘子的美貌所打动,今rì你遂了我的愿,我柳宾华保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我舅父可是朝中大员,枢密副使夏竦的便是。”

    那女子抿嘴笑道:“哦?这么大的来头么?”

    “那是自然。”柳宾华得意的道。

    “那你知道奴家的丈夫是谁么?”女子笑道。

    柳宾华讶异道:“你已成婚了?成婚最好,省的麻烦,我还是比较喜欢和人妻打交道,懂风情,会风流,很合我胃口。”

    女子啐了一口道:“你就不想知道奴家的丈夫是谁么?”

    “管他是谁?你我今rì有缘,露水夫妻一场,完事了我给你多多的脂粉钱,若是以后小娘子想和本人继续来往也成,我空闲多的很,随时恭候。”

    “呸!你倒是想得美!”那女子语气变冷,啐道:“你不想知道我家丈夫叫什么,奴家也要告诉你;因为奴家不想让你死的不明不白;奴家的夫君便是你的老熟人……苏锦!”

    柳宾华张大嘴巴大骇,等反应过来双手连撑赶忙往起爬,却听到风声贯面,那双莲花小脚在眼中不断的放大,避无可避之下‘砰’的一声正中左目,顿时踢得眼球几乎爆裂,金星夹着火星乱冒疼彻心扉。

    “奴家忍了你很久了,这一脚便是报你适才胡言乱语之仇,剩下的帐自有人与你算账!”女子的声音渐渐远去,身边却多出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来。

    柳宾华捂着眼睛要爬起身来,猛然间背上似乎压了一座大山,有人用脚踩住自己的脊背,自己根本起不了身来。

    “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柳宾华感觉到了不妙,放开捂眼的手掌,却见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正对自己的鼻尖,眼前一张笑脸亲切而又邪恶,不是苏锦还有谁?

    “苏锦,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苏锦用匕首拍拍柳宾华的脸蛋,微笑道:“你猜!”

    “我jǐng告你,你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你若敢动我一根寒毛,我舅父不会放过你。”

    苏锦拍拍胸口笑道:“我好怕啊,柳衙内,你要吓死老子了。”

    周围数人一片哄笑声道:“是啊,你吓死我们,我们是不是要赶紧给你磕头请安啊?”

    柳宾华怒道:“苏锦,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小贼,那晚若不是我开恩放了你,你早就完了,现在却来恩将仇报,快些放了我,我答应你咱们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你娘的腿!”踩住他脊背的那人大骂,伸手照着他的后脑勺便是一巴掌,那手掌坚硬似铁,几乎将柳宾华打晕过去。

    “俺家公子爷的名字也是你这狗贼能叫的?刚才你在路上搭讪,俺就恨不得抽你几鞭子,你连俺家公子爷的女人也敢打主意,今rì还想脱身?做梦吧你。”

    柳宾华听那口音正是刚才那小娘子马车上的车夫的声音,脑海中过电一般迅速回想,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你们……你们这是做戏引本人上钩?”

    苏锦呵呵笑道:“这可是跟你学的,那天晚上,你和夏大人不也弄了个圈套骗小爷往里钻么?今rì你也尝尝被设计的滋味;现时来得快!啥也别说了,你想怎么死?”

    柳宾华心头一片冰凉,从那女子在马车上故意探头看自己,直到后来的yù擒故纵半推半就,都是一场骗局,目的便是要将自己骗到桃林之中,看来今rì自己决计讨不了好去。

    柳宾华瞬间做了明智的决定,连连拱手道:“苏……大人,苏爷爷,饶了在下一命,你要什么都成,但求饶了我xìng命;你我虽有仇隙,但绝无敌骨之仇,又何必赶尽杀绝?再说你们若杀了我,舅父第一个便怀疑到你头上,必会查出是你所为,那样你也逃不了干系。”

    苏锦冷笑道:“你还记得那晚我临行前所说的话么?我说了,迟早要将你碎尸万段,可惜你根本没当回事;你这条狗命对我毫无用处,就凭你也跟我谈条件?你连做狗的资格也没有。”

    “不不不,我可以告诉你舅父的动向,帮你打探消息;对了,表妹现在住在何处我也知道……”

    苏锦喝道:“夏小姐现在何处?”

    “表妹被舅父安置在平湖南的另一处别院中,那楼叫做玉璋楼……”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看来你又sāo扰过夏小姐了是么?”

    “没有……我进不去啊,门口、楼前舅父都安排了人手把守,不让表妹出门,在下自然也进不去。”

    苏锦心中一痛,看来夏思菱几乎便处在被软禁的状况,可恨的是,这柳宾华知道的这么详细,定然去sāo扰过多次,夏思菱的处境可想而知。

    “你全然忘了那晚我说的话,我叫你离夏小姐远一点,你偏偏当小爷的话是耳旁风,小爷今天饶不得你。”

    “天地良心,在下根本就没碰表妹半下,在下……在下确实有这么想,可是那里守卫森严,真的进不去啊……”

    苏锦叹息道:“你本来可以快快活活的当个富家公子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只可惜你太不知自爱,又没本事,在这个世上,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活着。”

    柳宾华涕泪俱下道:“饶了我一条命吧,我不想死啊,你是朝廷官员,怎么能不顾国法随便杀人呢。”

    苏锦轻声道:“这话你到了yīn间,小扣儿也会这么问你,看你如何作答。”

    柳宾华满脸恐惧,猛然间发出一声大叫:“救命啊!”与此同时身子猛地一挣,起身便跑。

    苏锦还未动作,站在身旁的王朝伸足一勾便将柳宾华勾倒在地,紧接着从怀中掏出一条白布,揪起他的头发在他脖子上连绕数匝双手一用力迅速收紧。

    柳宾华手脚乱抓乱挠,只觉得喉间剧痛,半口气也进不去,嗓子中发出一种奇怪的类似鸭鸣一般的叫声,只一会功夫便面孔紫涨,双眼翻白,口舌伸出。

    王朝兀自勒紧布条,待柳宾华双手双足均已不动,已经死的透了,这才将白绫一端绕在桃树之上将尸体吊起来挂在树梢上。

    一股恶臭弥漫开来,伪装成赶车大汉的赵虎捂着鼻子骂道:“贼厮鸟,临死还害人,拉了一泡屎在裤裆里。”

    苏锦挥手道:“将地面脚印清理一番,原路回头。赵虎去赶车,不要原路返回,绕道角门外将车子扔了,骑着马回来便是。”

    众人一番忙碌,片刻之后消失不见;桃林中依旧花开如锦蜂忙蝶闹,柳宾华吐着舌头翻着白眼挂在桃树上飘飘荡荡,裤腿中滴滴答答往下滴着屎尿,不过对他而言,这些已经无所谓了。

第六百四十二章 暗示

    柳宾华的死对他人而言无足轻重,与他熟识之人中的狐朋狗友们自然是有些惋惜,从此少了个逛窑子吃酒跟着付账的冤大头,心里略微有那么不痛快;而对于那些吃过柳宾华苦头的人,则是暗中窃喜:老天也终于开了次眼,这个祸害也有天谴的时候。高速更新

    但所有人都不信柳宾华是自缢而亡,即便跟随他的那些伴当异口同声的说看到柳公子自挂东南枝,众人也决不相信;这么个‘热爱生活’活得有滋有味之人怎会自己寻死?平rì里吃酒逛窑子赌钱听戏打人,rì子过的要多滋润有多滋润,寻死?这不是笑话么?

    有人给出这样的解释:吊死鬼附身或撞邪了也有可能糊里糊涂的死了,老人们常说,桃花林中容易藏匿鬼怪,若是真的碰上了脏东西,那也是天意。

    对于外界的诸般猜疑,夏竦一概不信,经验老到的他认定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很简单,伴当们异口同声说,柳宾华是跟随一名女子进了桃花林中,而伴当们发现柳宾华死亡之后回头再寻那女子,却已经是连人带车都不见了,这说明那女子和柳宾华之死有着莫大的关连。

    此为第一疑点,其二便是柳宾华自缢的那根白绫,夏竦招了服饰柳宾华的婢女小厮们严加拷问,众人异口同声的说柳公子出门之前根本没有带着那条白布;伴当们也未见半路上柳宾华跑到哪家铺子里车上丈二白绫来寻死,这表明白绫是别人的。

    两个疑点一综合,不难得出结论来,柳宾华是被那女子诱入桃林之中,桃林中埋伏的杀手勒死了他。这一点很快得到印证,角门外十五里的地方发现一辆丢弃的马车,虽然马车上毫无线索可循,但足以证明杀人者心虚之际怕有人认出马车来,故而将马车丢弃在城外。

    夏竦心情沉痛不已,柳宾华虽是自己的外甥,但自打姐姐姐夫亡故之后,夏竦便将他收养在家中,内心中已经将其视为儿子看待,将来还打算让他改了姓氏替夏家传宗接代;这一死,竹篮打水一场空,自己怕是就要绝后了。

    这些还都是小事,毕竟自己还有个女儿,还有几房年轻的妾室,寻些偏方,再滋补滋补,没准还能生出个一男半女也说不定;夏竦所忧虑的是,十几年来,谁不知道自己的名头,他的外甥都有人暗杀,这分明是有人将黑手伸到自己的头上了。

    夏竦宁愿相信这是一场由柳宾华自己行为不检引发的仇杀,为了证明这一点,他动用大批官兵查勘搜捕平rì与柳宾华交往过密的那些人,不惜动用酷刑逼迫他们招供。

    只可惜,那些人不是傻子,杀了夏副枢密外甥之事岂能招供?不招也许只会死自己一个,一旦熬不住随口招了,一家子老老小小个个都要死于非命,这是明摆着的事。

    夏竦的名头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狠辣,很多莫名其妙的碎尸灭门之案,坊间传言都是他所为,原本在西北的时候,夏竦便以统兵严苛而臭名昭著,犯了军法的士兵别人是砍头给个痛快,他却非要绑在帐外活活冻死,夏天便用热水烫死,狠毒的令人发指。不过正因如此,他的麾下之兵倒是军纪严明,很少有敢乱来的。

    夏竦忙活了两天,弄残了个人,也没有任何的进展;这些人根本就跟柳宾华之死毫无干系,而且都有不在场的证据,然则事情便复杂的多了。

    夏竦不得不将此事往深了想,若非柳宾华自己结的仇,那么暗杀柳宾华便只能是冲着自己来的,杀自己恐怕无法得手,所以便宰了自己的亲外甥立威。

    会是谁呢?政敌?以前自己杀过的人的家人寻仇?若是后者,那便难以彻查了,自己下令杀死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而且好多人连名字都不知道,这如何去查?若是政敌的话,那只能是自己这次接受副枢密使之职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满,可是事实上朝中大臣几乎一致推举自己担任此职位,连晏殊也是附议了的,况且夏竦很了解晏殊,就算两人之间有疙瘩,晏殊也不是那种背后暗杀他人的人,此人虽是老狐狸,说到底还是一介书生,对自己的言行有着严格的约束。

    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庞籍,听说这次他也想出任枢密副使之职,只是后来听吕相说推荐了自己,便再也没提了;会不会是他怀恨在心,下手报复呢?

    夏竦很快便推翻了自己的猜想庞籍不会这么做,两人之间虽不是好的蜜里调油,但两人都是吕相的人,庞籍完全靠了吕相的举荐和庇护才能站稳脚跟,在这种时候,他不可能出此昏招。

    在一一排除之后,柳宾华之死仿佛忽然成迷,明知有人谋杀了他,却不知道是谁干的,莫非真如外界流传,遇见了吊死鬼不成?

    深夜里,在柳宾华灵前枯坐的夏竦呆呆的出神,猛然间他脑中电光火石般的一闪,想到了一个人:“会不会是他?算计来算计去,怎么将此人给算漏了?”

    可是很快他又自我否定了:“凭他如何有胆量跟自己叫板?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

    但心头却有另一个声音道:“也很难说啊,此人那天晚上表现出的倔强劲儿很是让人担心,而且当晚自己羞辱的他不轻,侄儿柳宾华那晚也数次要杀了他,难保不会让他心生杀念,而且这种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根本不能以常理揣度,一切都不可预知。”

    数番来回思量之后,夏竦忽然看见搭在棺材上的那丈二白绫,猛然间他明白了,这件事很有可能是他所为。

    柳宾华死的方式,跟那晚死在房中的小扣儿如出一辙,同样是被悬挂起来像是自杀,只不过当晚自己下令绞杀小扣儿的时候是将其活活吊死,而柳宾华是被勒死之后挂上树梢,这两者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更重要的是,那人当晚曾目睹小扣儿被吊死在房梁上,而杀死柳宾华的手法如此相像,会不会是此人故意为之?若是故意为之,便是留下一个隐喻,暗示此事就是他所为,这可是在向自己示威,若真的是这样的话,这小子不但有心计,而且摆明了是跟自己叫板了。

    夏竦心头的愤怒达到顶点,但他告诫自己,越是愤怒,越不能失去方寸;即便事实确如自己所猜想,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也不能轻易的公开出手,因为苏锦可不是随便便能指责诬陷的,他的身后有晏殊这棵大树,除非有十足的证据,否则自己轻举妄动不但拿苏锦没什么办法,反倒会惹一身的sāo。

    越是到这种时候,夏竦便越是兴奋,与生俱来的与人相斗的渴望,就像毒瘾一样叫着迷。

    夏竦仔细的考虑了半天,拟定出了初步的行动。

    ……

    苏锦这两天心情愉快的很,报复的快感让他心情大好,昨晚他亲自去了平湖南的玉璋楼想去看看夏思菱,可是果如死鬼柳宾华所言,那里戒备森严,楼内楼外都有人看守,真的进不去。

    看来夏竦是要把女儿当囚犯看待了!苏锦只能作罢,待以后再找机会跟夏思菱通个消息,宽慰她一番,眼下转眼便到三月初七,正是应考之rì,苏锦再无法分心来考虑这件事了。

    三月初六晨间,苏锦刚刚在后院锻炼完毕,洗了个温水澡,还在让浣娘和柔娘帮自己打理头发的时候,小穗儿像只小鹿一般蹦蹦跳跳的进来了,口中还连声叫道:“公子爷,公子爷您猜谁来了?”

    苏锦皱眉道:“一大早一惊一乍的,吓了我一跳,连浣娘和柔娘也被你吓的一抖,把我头发都扯下几根了。谁来了啊?”

    小穗儿眼中闪着光芒道:“公子爷这几天不是一直在念叨他们么?”

    苏锦赫然站起,大喜道:“果真是他们到了?”

    柔娘嗔道:“莫动,刚弄好,又散了。”

    小穗儿点头道:“正是王公子他们到了,在前厅候着呢。”

    苏锦连声催促道:“快快,怎能让他们久等,可想死我了。”

第六百四十三章 大考在即

    苏锦提衣疾行至前厅,还未进花厅,便听见王安石爽朗的笑声,苏锦一撩竹帘迈步而入,大叫道:“介甫兄,松鹤兄,吴兄,你们可来了!”

    厅中三人,王安石、魏松鹤、吴恒心均愕然惊喜回头,见苏锦满脸笑容的站在身后,呆了一呆,大叫着跑了过来。

    四人搂抱成一团,欢喜之情溢于言表,魏松鹤和苏锦在元rì新年之时倒是见过一面,但吴恒心和王安石跟苏锦却是很久没见了。

    一番闹腾之后,苏锦请三人落座,大声对小穗儿道:“快上好茶,将前rì晏小姐送来的点心端上来犒劳几位兄长。”

    小穗儿喜滋滋的答应了,转身去张罗,不一会香茗沏上,美点摆上,这几人也不客气,纷纷喝茶取用起来。

    苏锦看向王安石,数月未见,王安石显得老成了许多,脸上隐隐有风尘之sè,只是依旧神采飞扬,风度怡然。

    “诸位兄长,咱们一别已经有半年之久了吧,小弟可是想死你们了。”苏锦放下茶杯笑道。

    吴恒心嘴里嚼着糕点,抢着道:“可不是么,半年有余了,老六你这半年可是风光了,我等在应天便听到你大杀四方的事迹,可羡慕死俺了。”

    王安石责怪道:“什么大杀四方?苏贤弟是为了解我大宋危局提着脑袋办事呢,包大人那rì跟我们聊天不是说了么,非常之事需非常之人为之,你我去做怕是根本做不成呢,羡慕也没有用。”

    吴恒心和魏松鹤点头道:“是啊,只有老六可以办成这件大事。”

    王安石咳嗽一声道:“我来之前怎么跟你们说的,你们怎么还是老六老六的称呼?今后一律称呼苏贤弟,现如今身份不同,可不要这般的随意。”

    吴恒心和魏松鹤连忙点头道:“哎呀,一激动便给忘了。”

    苏锦愕然道:“这又何必?自家兄弟,岂非生分了么?”

    王安石道:“贤弟莫管,称谓虽非大事,但也需讲究个尊卑高下,兄弟之情自在心中,又何必在意称呼如何。”

    苏锦想了想,也没出声,王安石是个细心之人,恐怕他早就发觉自己那rì结拜实属勉强,今后人前人往的老六老七的称呼也确实不雅,且由得他们去吧。

    几人转开话题,自然而然谈及明rì的考试来,应天府和开封府同属京东西路,故而解试也同在汴梁城中,按照朝廷的解试规矩,每一路开设一处考场,自然统统归到汴梁了。

    对于即将到来的解试,王安石倒是颇有信心,记得上次在书院的时候,他便跟苏锦说过,便是立刻就考也不怕,显然他是成竹在胸了;魏松鹤倒是有些忐忑,吴恒心便是毫不在乎了,按照他的说法,大不了回莱州府帮爹娘卖肉去。

    苏锦在犹豫,要不要将自己研究出来的规律告诉他们,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不说为好,一来时间仓促,告诉他们也来不及应对,二来这等投机取巧的玩意万一不对路,岂非惹人笑话,在王安石面前自己还是少搞这些偏门为好,免得为他所不齿。

    “明rì早间去贡院领号牌入场,然后一切便要靠自己了,三天三夜吃住在号棚中,可是要受一番煎熬了。”王安石笑道。

    苏锦讶异道:“吃住都在号棚么?不让出门?”

    王安石愕然道:“你不知道么?除非罢考,但罢考之人将会被停止下次科考机会,不管你考得出考不出,也需的熬满三天三夜。”

    苏锦吁了口气道:“也没人告诉我,差点坏了事。”

    站在一边的小穗儿道:“谁说没人提公子爷准备,只是没来的及告诉你罢了,晏小姐都亲自帮你整理了特大号的食盒,还特意帮你缝制了全新的被褥送过来了呢,就是让公子带进号棚的。”

    苏锦啊了一声道:“什么时候送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昨晚过来的,公子爷在书房温书,晏小姐吩咐莫要惊动公子爷,喝了杯茶便走了。”

    苏锦默然不语,心中感激,还是晏碧云细心,什么都替自己想到了。

    王安石挤眼道:“贤弟好有福气,看来佳期将近了吧。”

    苏锦摆手道:“还早的很,一无是处拿什么娶亲?没得害了人家吃苦。”

    王安石笑道:“言不对心啊,听闻贤弟已经被皇上授予史馆舍人之职,这不是功名么?粮务之事大奏凯歌,又平了匪巢,拿了墨吏,最近听说又将辽国使者赶的灰溜溜的滚蛋了,这叫一无是处?”

    苏锦道:“你怎么全都知道啊?”

    王安石得意道:“身在应天,襟怀天下,虽是一介书生,也须得时刻关注天下大事,否则如何称得上是个合格的大宋子民?”

    苏锦暗自赞叹,从小看老,这时候的王安石已经尽显政治家的本sè,可想而知,以后成为风云人物也不是凭空得来,而是他抱负远大的结果。

    王安石从怀中掏出一份信交给苏锦道:“贤弟,这是戚山长命我带来给你的,还是那件事,明年书院升格国子监,皇上说了,要书院最少出个三甲方可恩准,你虽是淮南路人士,但从应天府书院学习便属应天书院举子,山长的意思是希望贤弟能拔得头筹,为书院升格国子监出力。”

    苏锦忙道:“我哪有这个本事,山长这不是看错了人么?其实介甫兄才是最大的希望所在,我只求中了便好,至于三甲,实在是无能为力。”

    王安石笑道:“贤弟也不必过谦,山长可不是随便给人写信的,若非看重你,岂会特意嘱咐,当然愚兄他也是当面殷切期盼的,你我共同努力吧,不仅是为了书院,也是为了自己呢。”

    苏锦点头称是,将书信纳入袖中。几人谈谈说说,忆及书院之事自然是话题不断,又谈及逝去的两位兄长不由的感伤一回,再一会儿又相互打气,为明rì的科考鼓劲,一直谈到中午,毫不气闷。

    午间苏锦摆了家宴执意留他们吃了午饭,三人酒足饭饱这才告辞离去;苏锦命小柱儿驾车将三人送回暂住的客栈,又嘱咐三人明rì早晨在贡院门口集合一起进场,这才依依挥别。

    午后,苏锦去了晏府寻晏碧云向她致谢,并顺便想向晏殊讨教一些应试之道,谁知晏殊不在府中,晏碧云今rì倒是清闲在家,苏锦趁机钻到她的闺房中和她缠绵一番。

    事毕,晏碧云满脸红红的靠在苏锦的怀中问道:“郎君对明rì的科考有几分把握呢?”

    苏锦皱眉道:“半分也无。”

    晏碧云吃吃笑道:“总算你也有一件没把握之事了。”

    苏锦道:“我没把握你还高兴么?你家夫君就是没个功名这才像是庶出之子一样让人欺负,立了再大的功劳也不给封赏,你跟着我也没多大脸面。”

    晏碧云笑道:“奴家可不是要当什么大官的夫人才跟你在一起的,奴家才不在乎呢。”

    苏锦叹了口气道:“你不在乎我可在乎,无论如何这一次一定要考中,哪怕是作弊。”

    晏碧云唬了一跳道:“作弊可不成,作弊者要被革除一生的功名,一辈子不可以再做官,还要被捆绑在贡院门前的木柱上示众两个月的,而且里边的盘查甚严,可别闹出笑话来。”

    苏锦哈哈一笑,探手伸进晏碧云的怀中在她的双峰上轻轻揉捏道:“瞧你吓的,你夫君是那般没骨气的人么?再说了,你忘了我有大三元玉佩护体么?有了你送的大三元玉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切尽在掌握;瞧我给你拿个连中三元回来。”

    晏碧云忍受着他的手在胸口的sāo扰,白了苏锦一眼道:“吹牛!”

第六百四十五章 解试(一)

    三月初七,大宋各地统一科考之rì,由于此次解试乃是补去岁权停的秋闱大考,紧接着后面一个月的时间便是接踵而至的省试chūn闱大考,所以时间上显得较为仓促,平白给天下举子们增添了更为紧张的气氛。 欢迎来到阅读

    京东西路的解试考场设在汴梁城左一厢的任店街贡院,此处也是省试的考场,身处京东西路的举子若说有什么便宜之处的话,那便是能够提前适应省试的考场之地,但前提是须得过了解试这一关才成。

    早在十余天之前,整个京东西路包括开封府、应天府、济州、郓州、曹州、徐州、单州、濮州、衮州等地的府学州学举子便已陆续来到京城,参考人数高达八千余人,而礼部下达的录取名额,京东西路仅有两百七十人,接近三十比一的录取比例,真可以称得上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其竞争惨烈程度可想而知。

    苏锦昨晚睡的很早,天刚蒙蒙亮便起来了,雷打不动的早锻炼沐浴之后,吃了早饭,在众人的伺候下穿上贡院统一发放的月白长衫、方帽等举子服饰,当然不会忘了将大三元玉佩挂在腰带上的显眼位置上。

    小穗儿指挥着仆役将棉被,食盒,换洗的内衣裤、水壶等物统统用一个背肩式的大考篮装好,搬上马车,又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这才满意的拍拍手,不敢耽搁,早去早领号舍牌号,人太多去晚了也不知要耽搁到什么时候。

    几人分坐两辆马车直奔贡院而去,越靠近贡院,人流便越多,举子们分别从各处客栈齐聚贡院广场,苏锦掀开车帘看着路上这些背着考篮匆匆而行的举子们,心中很是感叹,这科举便是这个时代的年轻人追求梦想的起点;十年苦读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这一点和后世的高考何其相似。

    让苏锦惊讶的是,路上居然有不少弓腰驼背的老者,眉毛胡子一大把,脸上皱纹就像黄土高坡上的沟壑纵横交错,居然也还穿着应考的月白长衫,背着考篮踽踽独行,瞧着教人辛酸。

    车还没到贡院广场,便听到前面人声鼎沸,远远可见广场上黑压压的全是人,马车根本进不到广场里边去,众人无奈只得在外边便下了车,苏锦吩咐小柱子跟两名车夫在此等候,自己带着小穗儿和柔娘浣娘迈步朝广场上走。

    走进广场之中,但见高矮胖瘦老老少少各sè举子纷纷聚拢成一圈一圈的高谈阔论鸹噪不休,众人的神态也各异,有的忐忑不安,有的胸有成竹,有的笑语欢声,有的沉默寡言;小商小贩们也在人群中穿梭,把这里当成了集市,期望能小赚几笔,只可惜读书人大多是穷书生,来时早已准备诸事停当,生意倒也并非很好。

    苏锦带着三个美貌女子往广场上一站,顿时吸引了无数的目光,有人心中将苏锦当成纨绔,应考还带着女子前来,摆明是家境富裕的衙内公子,怕是来走个过场罢了;有的人则艳羡不已,暗自发誓一定要高中,到时候娶几房比这三个女子还美貌的妾室,也带着到处晃悠去。

    苏锦哪管众人如何看他,他正转头四顾寻找王安石等人,这里人太多了,挡了视线根本见不到王安石等人;正着急无措之际,便听东面有人大叫道:“苏贤弟,我们在这边呢。”

    苏锦转头看去,广场东首的一块下马石上,一人站在石头顶端正朝自己挥手,细看之下,正是王安石。

    苏锦赶紧挥手回应,带着人一路挤过去跟王安石会合,那处聚集了数百应天书院的举子,大多数人都认识苏锦,此君是应天书院的大名人,焉能不识。

    苏锦一路抱拳作揖,来到王安石等人面前笑道“几位兄长来的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们没来呢。”

    王安石笑道:“我们哪像你,客栈的硬板床咯的我半夜就醒了,所以便将松鹤和恒心两位贤弟拉出来占位置了。”

    苏锦笑道:“解试一过,介甫兄便要告别硬板床了,高中之后鱼跃龙门,便先忍耐忍耐嘛。”

    王安石哈哈笑道:“借你吉言,不过你看这架势,足有千人应考,就取前面两三百而已,难喽。”

    苏锦道:“介甫兄都没信心,我等还考什么,打铺盖回家得了。”

    王安石啐道:“少来卖乖,咱们赶紧往前挤,一会功夫便要点名领号了,但愿能领到第一批的号,否则又要煎熬三天。”

    苏锦明白他的意思,举子八千,贡院内只有四百余棚,每棚十间号舍,也不过四千余人入场,八千人只能分为两批入考,说是初七**三rì三夜时间,实际上要考到十二号才能结束。

    苏锦也有些担心,明显前后两批的试题是不一样的,自己的查出来的规律若是因为这个而失灵,那可气死人了。

    几个人直着脖子往前挤,等挤到贡院门前,却被把门的士兵一顿乱吼道:“挤什么挤什么?待会按照各自州府点名发号,你们以为是挤到前面就能拿到么?顺序是定下来了的。”

    苏锦王安石等人大眼瞪小眼,周围一群老气横秋的举子鄙夷的看着他们道:“一看就是第一次应考,就是个雏儿。”

    吴恒心反唇相讥道:“第一次应考怎么了?难道比你们屡试不中还要丢脸?”

    那几个怒道:“什么屡试不中?我等济州府学举子不过考了三次而已,恽州周长清考了十五年,也没见人奚落他。”

    “就是,恽州知府还赞他坚韧如山荣辱不惊呢。”

    吴恒心正待反击,苏锦拉住他道:“口舌之争有何意义?中不了便是中不了,便是夸出一朵花来,还是名落孙山之辈,人家以考的次数多为荣,咱们可犯不着在这上边攀比。”

    那几人翻翻白眼,嘀咕道:“倒要瞧你们是不是能一举高中,别到时候也成为孙山之下的一员,大话可就成笑话了。”

    王安石道:“几位!要不咱们打个赌吧,在下应天书院王安石,这位是应天书院苏锦,这两位也都是应天书院的同窗魏松鹤和吴恒心,咱们四个人要是有人考中了,你们几个便绕着这贡院爬上一圈如何?中一个你们爬一圈,中两个你们爬两圈……”

    那几个学子道:“那要是不中呢?”

    苏锦接口道:“谁不中便绕着这贡院爬十圈如何?”

    那几名学子犹豫不答,王安石笑道:“要不便赌你们一个不中,你们几个但只要中了一个,我等便绕着贡院爬十圈,反之便是你们爬十圈,这你们总该敢赌了吧,几位来应考不就是觉得自己能高中么?”

    一名学子道:“那谁敢保证必中?”

    王安石晒道:“不敢便闭嘴,既来应考,却毫无信心,难道是来碰运气的么?朝廷科举乃是选拔人才之事,可不是拿来赌运气的地方;几位胡子一大把了,想考科举本是没错的,但三次科举不中,足以说明几位根本不是这块料;奉劝诸位一句,今年好生的应考,若是能中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再不中,赶紧回去酬些本钱,做些营生;家中妻儿尚要诸位养活,别连累的妻儿父母跟着你们受苦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王安石这话说得yīn损,但确实也是这个道理,这年代考科举一考考到四五十岁,家中妻儿跟着熬苦rì子,确实不像话;最终如范进中举一般考上了还好,若是考不上,这么多年的坚持其实一文不值;更有那些后来考上了科举入了仕途的,最后将糟糠之妻弃之不顾,为了娶美貌年轻的负心薄情的,更是可恨。

    几名中年学子被王安石说中窘迫之处,又羞又恼又惭愧,个个鼓着眼睛气呼呼的说不出话来,直到苏锦等人离去,其中一人才啐了口吐沫骂道:“这几个小子人五人六的,他们有何资格指谪我等?真是岂有此理,真把自己当根蒜了。”

    旁边一名学子凑过来道:“几位还别不服气,你们知道他们当中那个英俊少年是谁么?”

    “管他是谁?跟我等何干?”

    “切,人家就是大名鼎鼎的苏锦,人家都报了名姓的,偏你们装作不知;不要告诉我你们连苏锦是谁都不知道,就是那位太祖托梦、以平民身份受皇上钦命办理粮务,整饬淮南路吏治,单枪匹马挑了八公山匪徒的苏锦,你们当真不长眼,居然骂他们是雏儿,可笑的紧。”

    “什么……?”几位中年大叔满头黑线,刚才确实没听清楚,早就听说了苏锦的大名,苏锦已经在天下举子中成为新一代的偶像,苏锦为自己这些没有功名的举子们正名,他的所作所为说明,没有功名者一样有本事,几位大叔还想那天有缘能亲自拜会苏锦,却没想到相见不相识,居然是见了面便起纠纷。

    大叔们很是懊悔,懊恼之余不禁同时谴责起身边的那名举子来:“你认识他为何不早说?这时候来放马后炮有个屁用?”

    那举子被一顿数落,心中大骂:你们自己不带眼,却又来责怪别人,真是一帮胡搅蛮缠的货sè,难怪三界科举不中,要是你们这帮人当官,也定是个糊涂官;老子诅咒你们十科不中,考到死也不中。

    ……

    辰时刚到,紧闭的贡院大门哗啦打开,百十名士兵簇拥着三名主考官从贡院中施施然而出,众学子们见状一涌而来,将贡院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当中一名主考官国字脸浓眉大眼,颌下一蓬浓密的黑须,见状皱了眉头,高声道:“人来,划出界限,有越界者立刻拿办,成何体统!”

    一名都头上前应诺,大声下令,士兵们抽出鞭子不断的抽打学子们,将拥挤而来的学子们打得抱头后退,后面不知情的还望前挤,两下里一撞,数人倒地被踩踏的杀猪般的嚎叫,带人群散开,已经有名学子被踩的脚断手断,瘫在地上大声的哭叫起来。

    苏锦等人在外围看的目瞪口呆,这什么情况?千军万马挤独木桥倒也罢了,这还没上桥呢,倒是倒下去几个了。

第六百四十五章 解试(二)

    皮鞭的威力确实够强,那几名学子的惨状也触目惊心,在将伤者抬走送医之后,场面终于平静下来;离着贡院门口方圆二十步之内被清理出一片空地。

    三名主考满意的点点头,两边的两名看来是副手,拱手请中间那国字脸浓眉的主考官上前说话,那主考也不推辞,上前两步咳嗽一声,双目威严的扫视全场,顿时学子们自动闭嘴,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诸位学子,鄙人京东西路转运使潘光启,受礼部委托,主持我京东举子今年解试科考之事,那两位大人一位是礼部派来监督我京东西路解试的礼部郎中鲁大人,另一位是我京东西路提学司孙提学,我等三人将共同主持本科解试……”

    众举子们纷纷拱手道:“三位大人好!”

    潘光启和那两位官员纷纷拱手回礼作答。

    潘光启道:“按照朝廷安排,本科解试共三场分三rì考完,第一rì试诗赋,第二rì试帖经墨义,第三rì试策论;须得特殊说明一番,经晏殊大人提议,皇上恩准,解试试诗赋一场亦可以词代诗,以昭显我大宋长短句之jīng媲美前朝,诸位自行选择即可;鉴于本科人数较多,贡院号舍实难容纳全部举子入场,故奏请朝廷获准,分两批举行,所试之题也分为两套,第一批与第二批截然不同,故而诸位学子务需担心公正之事。”

    众举子窃窃私语,说不上是前一套题好还是后一套好,但大多数人都想分到后一批去应考,这样最少能从先批考过的那些人口中得到端倪,或许能揣摩出什么门道来;但也有人愿意先考,很多家境贫寒的学子,来的路费都是东挪西借而来,在京城中每rì花销都jīng打细算,再拖延三rì对他们实在是种负担。

    “诸位,闲话不多说,稍后便请副主考孙提学宣布两批人员名单,本官在此祝愿天下学子满腹经纶得以发挥,十年寒窗,今rì便是见真章的时候,光宗耀祖、报效朝廷、破釜沉舟、在此一举!”

    潘光启颇具煽动xìng的语言一下子便将学子们的热情点燃,事实正是如此,十几年的努力,能不能一举成名便看今rì了。

    接下来副主考孙大人开始宣布两批应考之人,为公平起见,京东西路应天府、济州、郓州、曹州、徐州、单州、濮州、衮州八大州府的名字写成纸条放入瓮中,随机抽取四个州府分为两组,而剩余的举子人数最多的开封府,则将人数均分纳入两组。

    此举甚易,只片刻之间两批先后应考的州府便已经产生。

    正如苏锦所期待的那样,应天府被分到了第一批之中,跟济、曹、濮三州以及开封府的八百名学子分到一起。

    紧接着便是点名、领号舍牌号等诸般琐事,一直忙活到接近午时,四千余名学子才陆陆续续排着队往贡院之中进。

    苏锦领到的牌号是八十八号考棚第六号舍,加起来正好是个八八六,数字倒也吉利,吴恒心领到的牌号最为悲催,便是传说中的二十一号考棚第三号舍,加起来却是个213,笑的苏锦前仰后合,而王安石吴恒心等人却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苏锦心道:说了你们也不懂,213不就是2b么?这等乐趣却无人分享,心中倒也憋闷的很。

    小穗儿和柔娘、浣娘等人不能近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锦随着人流往贡院中走,小穗儿双手合十道:“老天保佑我家公子爷能一举高中,也不枉他发奋了一番。”

    柔娘轻笑道:“公子爷什么时候发奋了?加一起读书没超过三个月,不过以公子爷的聪明才智,奴家倒是一点也不替他担心。”

    小穗儿道:“是啊,虽是如此,但看着这么大的场面,我心中却也很是发怵呢,不知为什么,我一看到这戒备森严的架势,便心里发慌;晏小姐也真是,这么大的事她也不来送送公子爷……”

    浣娘伸手朝远处的一棵大枣树下一指道:“晏姐姐早就来了,只是没过来罢了。”

    小穗儿忙看去,只见枣树下停着一辆紫sè的马车,车旁两名女子站在一块大青石上正朝这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正是晏碧云和婢女小娴儿。

    ……

    贡院对于学子们的盘查很严,所携之物除了笔墨之外但只要见到有一张纸张,立刻便没收了;苏锦亲眼看见几名老兄被从衣角捏出了写满蝇头小楷的小抄,当场便被士兵叉了出去,绑在贡院前的木柱上,立刻有人写了一张长长的白纸条用浆糊糊在脸上,活像被贴了符的僵尸一般。

    “曹州举子范大进,丧德失行,辜负圣恩,辱没斯文,示众三rì,永不许参与科考……”

    “濮州举子吴敬梓,丧德失行,辜负圣恩,辱没斯文,示众三rì,永不许参与科考……”

    “……”

    纸条刷拉拉随风飘动,像极了坟头的招魂幡,众学子指指点点的胆战心惊的议论,身上有鬼的几位趁人不备迅速将身上夹带之物丢到一边,免的重蹈覆辙。

    队伍的长龙慢吞吞的移动,近半个时辰之后苏锦方才来到贡院门前,趁着士兵们乱翻考篮的当口,苏锦抬头打量着这神圣的科举之地,在外边离得远看不大清楚格局,走近了才发现这贡院一丈来高的围墙上全是荆棘,而且居然是两道围墙。

    两墙之间留有一丈多宽间距,形成一圈环绕贡院的通道。围墙的四角又建有四座两丈多高的岗楼,在围墙的外围明显用汉白玉磨碎的白粉圈了一条jǐng戒线,在jǐng戒线之内,无一人敢在其中溜达,也没有百姓私搭的房舍。

    苏锦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防止作弊,同时也昭显朝廷对于科举之事的重视和严肃。

    “这是什么?”检查的士兵突然叫道。

    苏锦吓了一跳,忙低头看时,只见一名士兵拿着一块糕点瞪眼问道。

    “这不是糕点么?有何奇怪的?”苏锦道。

    那士兵皱着鼻子道:“不对,你这上面有字,定是想变着法子的作弊,来人!叉出去!”

    苏锦愕然道:“这本来就是糕点啊,这上面的字是糕饼模具刻上去的,关我何事?”

    “老子不管,叉出去。”

    苏锦瞪眼道:“你敢!”

    那士兵斜眼骂道:“吆喝,还挺横!”

    苏锦道:“检查防止夹带作弊是应当的,但是你这也太过分了,这是矫枉过正。”

    “呸!谁管你什么正不正的,上头吩咐了,发现带着字迹之物一律当夹带论处!”那士兵叫道。

    前后左右的学子们不干了,纷纷指指点点道:“岂有此理,这不是坑人么?”

    “就是,糕饼上的字迹也算是夹带,那我脖子上的金锁上刻着永昌恒寿四个字岂不是也算是作弊?”

    “是啊,太不讲道理,这位兄弟说的对,这是矫枉过正。”

    “……”

    吵闹声引起了坐在门口一侧的副主考官孙大人的注意,他走上前来问道:“吵吵闹闹的作甚?天已过午,难道都不想完事吃午饭么?”

    那士兵忙将情况说了一遍,孙大人捻起一只糕点看了看,凑到鼻子上闻了闻道:“你这厮狗屁不懂,这是正宗的汴梁徐福记糕饼店的莲蓉桂花糕,学子们买来当干粮吃的,怎地成了夹带了;这上面的字也是徐福记制糕饼的时候印上去的,乃是篆体的‘余味无穷’四字。”

    那士兵挠头道:“不是说凡夹带有字迹之物便算是作弊么?”

    孙大人骂道:“你这脑筋,本官能跟你解释什么?你且退下,换个脑子灵光的人来检查,真是不知所谓。”

    苏锦忙道:“孙主考,这位兄弟也是格尽职守而已,您也不必责怪他,是在下不该带了这些带字的糕点来惹人误会,在下之过也;这样吧,这个带字的糕点便拿出来送给几位大人充饥,后面还有上千人,最少也要一个时辰方能结束,便算是在下感念诸位大人劳苦,孝敬的便罢。”

    孙主考见苏锦说话得体,不由的多看了他一眼,摆手道:“不必了,糕点你自带去,莫要想着什么其他的主意,科举之事是严肃之事,莫以为几块小小的糕饼能为你带来什么好处;你能吃得起徐福记的莲蓉糕恐怕也是富家子弟,不过科考场上,贫富贵贱一视同仁,一切要凭你自己的本事。”

    说罢摆摆手转身走回门侧的椅子上坐下,闭目养神起来。

    苏锦躬身道:“受教了!”拎起翻的乱糟的考蓝往里走去。

第六百四十六章 解试(三)

    众人慢慢腾腾的连过了三道门,每道门都有士兵重复搜查,确保无夹带作弊之物,检查的士兵jīng细到连带进去的稍大一些的糕饼都用刀破开来,防止里边夹着物事。

    最后一道门最高大,门楼上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龙门’二字,苏锦恍然大悟,原来后世所称的龙门便是根据贡院第三道门得来的;确实如此,入此门中,只要能科举得中,从此便是鱼跃龙门腾云而上了,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能跃过这道龙门。

    进了龙门中,便正式进入贡院之中了,偌大的贡院之中,一排排青砖小瓦的考棚一行行一排排密密匝匝,一律南向成排,每棚十间号舍,之间留约四尺宽的长巷,备置号灯和水缸,可供考生夜间行路,白天饮水之用。

    考棚有编号,号舍也有编号,苏锦依照号牌陆续找到自己的号舍,推开号舍木门一股霉变cháo湿的味道扑鼻而来,中人yù呕;苏锦捂住口鼻定睛细看,慢慢适应了yīn暗的光线,只见这号舍狭小.逼仄,论面积绝对不超过五个平方,长也不过两米多,宽度绝对不超过一米五,两壁砖墙在离地一二尺的地方砌出上下两道砖托,上面错开放置着上下两层木板,却不知何用。

    苏锦扭过头来,听到隔壁的号舍之中的那名约莫二十的学子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不知在干什么,由于里边不能说话,苏锦只得走过去偷偷观察。

    那学子见苏锦一脸迷茫,知道他是第一次应考,于是趁着巡视的士兵没注意,悄悄对苏锦道:“兄台可是不懂这号舍如何使用?”

    苏锦点点头指着那两块木板轻声道:“桌案呢?床铺呢?这么小的地方如何住人?”

    那学子指点着那两层木板道:“白天考试,上层木板代替桌案,下层木板为坐凳,可坐着答题,夜晚取出上层木板并入下层,用来当睡觉的床便行了。”

    苏锦愕然道:“这长不足五尺,如何能睡?”

    那学子一摊手道:“没办法,只能将就了,兄台!对面的墙壁上留有小龛,可以放置小炉以热茶水,你若带的饭菜干粮可在小炉子上热着吃;如厕有统一时间,一般早中晚各一次,其余时间开考之后这号舍的门都要锁上的,若急了,只能先在号号舍中解决了。”

    苏锦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这麻痹哪是考试啊?这简直就是在折磨人呢,没想到严肃神圣的科举考试却是这般摸样,简直让苏锦不能接受。

    “还有一点兄台要注意,这号舍中常有蜈蚣毒蛇盘踞,上一科有人被毒蛇咬中,开号舍之时才发现人已经死了,所以睡觉之前一定要先检查检查……”

    那人话音未落,前方过道口处一名士兵巡查经过,大声呵斥道:“不准交头接耳,再相互交谈便叉出去。”

    那人连忙住口,无声的拱拱手,转身自去忙碌去了。

    苏锦yù哭无泪,长这么大还没这这种猪圈一般的地方呆过,这会可算是领教了;无论如何,既然来了,懊悔也没用;苏锦只得打开考篮将东西一样样的取出整理,不整理还好,一整理吓了一大跳,里边居然应有尽有,苏锦欣喜的发现有一盒檀香片和一个小巧的熏香炉,这一看就是浣娘的手笔,浣娘伺候自己读书的时间最多,知道自己喜欢在在读书的时候点上一炉香片。

    苏锦赶紧捻起一块香片送到鼻子下一闻,果然是自己最喜欢的玫瑰香,于是点起一片投入炉中,不一会儿香气盈鼻,将小小的号舍中的恶臭霉变之味冲的干干净净。

    苏锦心情一爽,于是动手将里里外外用扫帚全部扫了一遍,去号棚尽头的水缸舀了几盆水将号舍内冲的干干净净;又拿了一块挡门帘的布将在青砖墙壁上一顿乱擦,将蛛网抹得干干净净,在将布条撕碎将大的缝隙堵住,不让毒蛇蜈蚣有藏身之处。

    一番整理清扫之后,再看号舍中竟然焕然一新,空气中飘着玫瑰香片的香味,看上去倒像个小小的新房一般。

    就在苏锦忙着整理号舍的时候,左右前后号舍中的举子们已经开始升起了小火炉将干粮烤热开始吃中饭了;闻到饭菜的香味,苏锦这才觉得肚子饿的难受,看看天光,最少已经到了未时将末了。

    苏锦赶紧拿出食盒打开,巨大的红木食盒分五层,最上面的是糕点,下边几层都密封着,上面贴着一二三的字样;这是晏碧云为苏锦准备的饭食,写着一的那一片密封食盒便是第一天吃,写着二的便是第二天吃的,最后一天便吃那第三盒子;糕点则是用来当零嘴吃的。

    苏锦猜想晏碧云是根据饭食的保质情况来设定的,刚才在外边检查的时候,士兵们早已揭开看过,但苏锦却没看;今rì是第一rì,自然是要吃第一盒子。

    揭开上面写着一的食盒,食盒放着三样,一碗桂圆莲子汤,一盘黄瓜炒肉片,外加一小碗几十颗蜜枣;菜式一点也不丰盛,但是苏锦一下子便明白了晏碧云的意思:这几样菜式均有安心定神之效,晏碧云知道苏锦初入贡院考试,定然极不适应,恐怕会心浮气躁,所以jīng心选择了这几样安心定神之物,让苏锦吃了好好的平心静气下来。

    苏锦明白了晏碧云的用意,反倒不能平心静气了,这个女人有着女神般的外表,更有着玲珑剔透之心,她的每一件小事都做的极为用心,特别是对自己,从没见他对自己敷衍过;以前倒还没什么感觉,到了这与世隔绝的小天地中,苏锦的感受忽然敏感而强烈起来,苏锦自己问自己:最近有些瞎忙活,是不是已经错过了些什么最美好的东西呢?但愿还没有完全的错过。

    下午申时,密封的套题尽数发了下来,有人提着铜锣在号棚之间游走敲打,高声告示道:“申时一刻锁定考棚正式开考,考试期间,不得大声说话!不得随意笑闹!不得翘通号舍!不得抄袭作弊!若有违反,当即逐出,送官查办!每棚有监考两名,士兵十名监督;号舍明rì辰时开锁,在此之前,无论何人不得私开号舍,所有重大事宜需报经主考大人核准!”

    申时一刻,考棚内十名士兵分别拿着大锁站在号舍门前,监考一声令下,咔咔咔号舍木门尽数被关上上锁,号舍里顿时黑漆漆一片,众学子纷纷点燃自带的油灯或者是蜡烛,一片刺拉拉撕开信封之声,拿出考题开始苦思冥想起来。

    第一道考题是试诗赋,实际上便是命题作文,以特定命题写出诗(或词)、赋各一首,若是原创自然是很难,不但熬斟词酌句,还需要考虑韵脚;对苏锦这人穿越人士而言,后世的字词读音跟古代差别很大,要他做好韵脚实在是难为他。

    但好在苏锦一律盗版,一看到规定的诗赋范围大到没边,只要求是‘写旧景抒古情’,顿时便胸有成竹起来。

    这个皮囊的记忆虽然用不上,因为所记的都是前人所做的诗赋,照抄肯定穿帮,但苏锦可是后世的中文系大学生,古文不多不少也背过那么几十篇,古诗词不多不少也背过几百首,此刻岂不是信守拈来,所要考虑的不过是不要弄得串了年代,将庆历之前的诗文照抄上去便可以了。

    苏锦略一思索,慢慢的在烛火下研好墨,提笔写下:《念奴娇赤壁怀古》这个标题。

    大江东去,浪淘尽,

    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

    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

    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

    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

    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

    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盗苏轼的版,苏锦毫无心理负担,谁叫他到现在还穿着开裆裤呢,算算年头,这家伙最多四五岁光景;至于以后这首词算是谁的,这笔糊涂帐自己可管不了,火烧眉毛且顾眼前。

    “词盗版了苏轼,干脆赋也一并盗版他算了,要坑就坑他一个人吧。”苏锦想着,UU小说写上了《赤壁赋》三个字。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dú lì,羽化而登仙。”

    苏锦得意洋洋的默写下赤壁赋的开头,通读一遍自语道:“不对,壬戌之秋这年份肯定不对,需要改;‘苏子’这个自称倒也不用改了,苏轼信苏,我也姓苏,难道这是天意么?”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

    洋洋洒洒一篇赤壁赋跃然纸上,苏锦来回通有没有破绽之处,终于放下心来,将答纸铺在板上晾干后收好,用暖壶冲了杯热茶细细的喝了,这才铺好木板,展开被褥,蜷缩在被窝中渐渐入了梦乡。

第六百四十七章 解试(四)

    次rì清晨,苏锦早早起来,在屋内做了几套锻炼,舒展舒展让昨夜逼仄的小床弄得僵硬的身体,直到身上微汗,这才停了下来。

    辰时将至,就听外边锣声大作,监考官带着士卒来回叫起,令人厌烦的呼喝声吵得昨夜绞尽脑汁的众人纷纷爬起身来。

    “诸位学子听了,快快将昨rì所答试纸收拢整齐,姓名处用白纸镂空糊住,若有漏出,试纸作废!辰时正开号舍门收取试纸,无论答与未答均需上缴,违者试纸作废!”

    连喊三遍之后,号舍中一片忙碌之声,苏锦赶紧用信封中备好的白纸裁成长条,用米糊在姓名周边涂了一遭,再将白纸蒙上,用嘴吹了吹叠好塞进信封中。

    忽然间,就听着外边一阵鬼哭狼嚎之声,有人哐哐哐打着号舍门大叫道:“监考大人,快开门快开门呐,号舍着火了……”

    苏锦赶紧凑近门缝往外观看,只见斜对面的一间号舍中浓烟滚滚,有人不断的咳嗽,门缝里似乎闪着火光。

    “大人……怎么办?”士兵们问监考官道。

    那监考官摆手道:“时辰未到,不能开。”

    苏锦气的差点大骂,这是什么逻辑,里边着火了还不开门救人,还有人xìng么?

    苏锦直着脖子冲门外大喊道:“还不快救人,出了人命那可是天大之事,再说号舍连接在一起,火势起来了大家一个跑不了。”

    那监考官可能是被苏锦后面的话所提醒,这才摆手道:“先开那间号舍门,其余的不能开。”

    士兵们赶紧上前,将号舍门打开来,猛然间一个火人儿翻翻滚滚的窜了出来,大吼大叫着扑到在地;手中端好了水盆的士兵们赶紧往他身上浇水,一阵青烟冒过,那学子身上的火熄了;呻吟着在地上蠕动。

    “怎么着火了?”监考官喝问道。

    那学子满脸黑灰,身上淋淋漓漓狼狈不堪,万幸的是衣服穿了不少,里边的皮肉没烧到,只是头脸和手烧的红彤彤的,头发也烧光了,边呻吟边哭道:“学生想在油灯上烤干米糊糊名之处,却不料失手点着了试纸,又打翻了油灯……呜呜呜,老天为何如此待我?”

    监考皱眉道:“自己不慎,还怪老天;来人,送他出贡院去,试纸被毁,又烧了头脸,想必你也考不下去了。”

    “学生要考……学生要考……”那学子大声哭叫,十几年的寒窗苦读竟然被一场无情之火给烧掉了梦想,他如何甘心。

    “带出去,都成烤猪头了,还要考,考个屁!”监考官厌恶的摆摆手道。

    苏锦听得心里恼火不已,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只是自己现在无法帮他,这学子如此执着,定然是吃了不少苦楚,也许是借了盘缠才来应考,真是天意弄人;出去之后,若是能找到此人,一定要给他资助疗伤。

    士兵们抬着那烧成重伤的学子离去,号舍中的火也尽数扑灭,这才敲起铜锣表示辰时已到,该交卷了;哗啦啦一阵响,剩余的九间号舍同时打开,士卒们伸手接过答好的信封交予监考之后,众人才被允许出号舍,有人捂着下身小跑着从苏锦的号舍前跑过,看来是一夜的时间已经憋的要爆炸了,这是要赶紧去开闸放水去。

    苏锦微微一笑,从角落里摸出夜壶来,这一夜幸亏有这夜壶,否则自己也跟他们一样捂着蛋蛋啄突狼奔了;夜壶这么细心之事定是小穗儿的功劳,只有这妮子才知道自己夜间喜欢喝茶,每夜总要起夜一次。

    苏锦施施然端了夜壶倒掉,回来的时候见到隔壁的那位学子也正端了夜壶去倒,两人的目光相遇,同时落到对方手中的夜壶上,发出会心的一笑,点头而过。

    胡乱在水缸中取了水洗漱过后,众学子们开始吃早餐,苏锦沏了壶茶端进来,拿了几块糕点吃起来,门开处,他一眼看见斜对面的四号号舍外边的小炉子旁边,有人快速的从一只炊饼中拿出一卷薄纸塞进衣服中,之后还四下里慌张的张望。

    苏锦大乐,作弊!哈哈,古今皆同,小抄纸条藏在炊饼中带进来了,也算他运气好,居然没被发现,铤而走险居然成功了;苏锦可没那闲心去揭人家老底,在那人望过来之前赶紧将目光移开,装作专心的吹着茶盅上的茶沫子;那人松了口气,慢吞吞个他将炊饼掰碎烤热,一片片的吃进肚中。

    早饭后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这半个时辰倒是可以稍微的走动走动,范围也仅限于号舍之间的过道,说话也只能低低的说话,苏锦想起了隔壁号舍的那位仁兄,看起来他是个老手,便想过去跟他说说话,转过去一看,那位仁兄号舍门紧闭,躲在里边连面也不露。

    苏锦只得讪讪的回转过来,坐在第一层的木板上呆呆的出神,心中盘算着王安石他们不知道考的如何。

    没容他多想,巳时正,铜锣再起;还是那老一套的说辞,不准这个不准那个,最后试题信封分发下来,号舍继续锁上,这一回要到午后未时正才能开门了。

    第二场考的是帖经墨义,这一项对学子们来说其实最容易,试帖经便是考题为以往所习经书子集内容,择一句或数句掩其两端,中间开唯一行,裁纸为帖。遮蔽住原文几个关键字,遮住的字数从三字到六七字不等,要求应试者在帖纸上将原文补充完整即可。

    试墨义便是取经书正文大义十道或二十道,要求应试者言明文义,注解疑难。

    这两项都是死记硬背的玩意,下过苦功的学子们根本不觉得难。

    苏锦没这个本事,不过皮囊中那个真正的书呆子苏锦可是埋头苦读了数年的书的,所以苏锦倒也不担心,脑海中随便一检索便是一大堆半懂不懂的文句出来,弄得自己直犯恶心。

    拆开试题一看,贴经十道,语句也并不多,看那第一道题‘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苏锦的脑海中迅速的蹦出下句,在空白处填上‘庶人不议’四个字,将整个文句填补完整;这道题便算是答出来了。

    接下来:‘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rì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天子乃命将帅,选士厉兵,(简练桀俊,专人有功,以征不义;)’等等题目,虽偏僻刁钻,却无一逃出那个书呆子‘苏锦’的读书范围,苏锦一一作答,毫无停滞。

    十题贴经填完,用了没盏茶时间。

    苏锦心头畅快,再往下看,下边的墨义五道倒是有些麻烦,光看题目一大堆问题了,看来要费些脑子。

    譬如:问,《论语》言xìng相近,《中庸》言天之谓xìng,《孟子》言xìng善,其旨同否?

    又问:《孟子》言,xìng也,有命焉,命也,有xìng焉;所知各异,何以区之?

    再问:周子《太极图说》云‘五xìng感动而善恶分’,《通书》言‘诚无为,几善恶’其意奚若?

    ……

    总之一问套一问层层追问,而且全是些半通不通的古书典籍,弄得苏锦一个头两个大,想破了脑袋挠破了头皮根据肉身的记忆弄清楚了意思,再根据自己的判断加些臆想加些胡诌,这才能一路慢慢的解答下去。

    要说前面的贴经用了盏茶时间一蹴而就算是行康庄大道的话,后面的试墨义则是一大潭望不见边际的泥沼,将苏锦折腾的浑身无力,连滚带爬的爬了过来。

    好容易挨到未时交卷,苏锦终于两眼发花,四肢无力,脸sè蜡黄,走路扶墙了。

第六百四十八章 解试(五)

    就好像经历了大难之后不死,中午的饭菜显得特别的香,晏碧云准备的第二份饭菜是些虾蛋牛肉之类的高蛋白,想必是认为苏锦熬到第二天的时候定然耗费脑力体力巨大,这是要给苏锦补一补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苏锦确实筋疲力尽,但一餐好饭好菜下肚,顿时又jīng神奕奕起来;但想到下午便要揭晓策论的类型,心头又一片黯然,策论文章便如后世的议论文一般,苏锦最为头大,何况是用古文来写;语法读音字义跟后世都有不小的差别,苏锦又没有脚踏实地的去学个十年八年,自然是束手无策。

    为今之计,只能愿老天保佑,能够按照自己找出的规律行事,若是节外生枝,苏锦是绝对写不好策论文章的。

    未时到申时这一个时辰又是休息时间,苏锦吃饱喝足之后将床板拼起,捂着被子蜷缩起来学那隔壁的学子一样将门关起来小憩了一觉,直到外边锣声再响,才赶紧爬起来,看看天sè已经擦黑了。

    “诸位学子,最后一场试策论,酉时正开考,明rì午时交卷;时间充裕,明晨卯时有一次吃饭如厕时间;但若提前答完之学子,可提前交卷离场,但不准喧闹叫嚷,影响他人答题,只需召唤巡视士兵即可,可都听明白了?”

    监考官在号舍之间的走道上来回走动呼喊,重复数遍的到所有学子的点头认可之后方挥手道:“发题,锁号舍,最后一场开始。”

    苏锦颤抖着手慢慢从信封中抽出考题,眯着眼大气不敢出,按照自己判断的规律,这次解试的题目应该是属于‘刑罚’一类,苏锦临时抱佛脚看了大量此类文章,若是驴头不对马嘴,功夫白费倒在其次,这场考试也就砸了,谁都知道策论一场乃是关键中的关键,哪怕是前两场考砸了,策论只要做的有理有据观点新颖,依旧有可能翻盘。

    前两场考究的是学子的文采和博学,而后一场则是考究学子的施政能力以及施政观点,科举高中之人最终是要做官为政的,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试纸慢慢被抽出,由于是写文章,试纸上倒也没有多余的字迹,直到抽到试纸顶端,一行题目跃入苏锦眼帘,苏锦差点便晕了过去,他忙用手撑住木板案面让自己平静下来,吁了一口长气。

    《刑赏忠厚之至论》!!

    果然是刑罚类的!果然是有规律!功夫没白费了!

    苏锦缓缓起身,在盆中洗了洗手,丢了两片玫瑰香片进了熏香炉中,轻手轻脚的拿起毛笔,蘸满清水滴入砚台中,伸手拿起墨棒缓缓研磨起来;脑子里将临时抱佛脚所读的所有关于刑罚的文章统统回忆整理,再行归纳组合,重新组织言辞,避免原句抄袭之嫌。

    等想的差不多的时候,赫然惊觉,砚台中的墨汁已经浓的粘稠了;墨棒也被磨掉了一小截。

    苏锦赶紧再滴了几滴清水,稀释了墨汁,提笔饱饱的蘸上墨汁,想了想,在试纸上写道:

    “尧、舜、禹、汤、文、武、成、康之际,何其爱民之深,忧民之切,而待天下以君子长者之道也。有一善,从而赏之,又从而咏歌嗟叹之,所以乐其始而勉其终。有一不善,从而罚之,又从而哀矜惩创之,所以弃其旧而开其新。”

    吁了口气继续写道:“故其吁俞之声,欢休惨戚,见于虞、夏、商、周之书。成、康既没,穆王立,而周道始衰,然犹命其臣吕侯,而告之以祥刑。其言忧而不伤,威而不怒,慈爱而能断,恻然有哀怜无辜之心,故孔子犹有取焉。”

    苏锦越写越顺溜,脑子也越清醒,忽然间他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个施政之才,对于这些古代的政治策略也有一番看法,仿佛自己天生便是这块料一般。

    “《传》曰:“赏疑从与,所以广恩也;罚疑从去,所以慎刑也。当尧之时,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故天下畏皋陶执法之坚,而乐尧用刑之宽。四岳曰“鲧可用”,尧曰:“不可,鲧方命圮族”,既而曰“试之”。何尧之不听皋陶之杀人,而从四岳之用鲧也?然则圣人之意,盖亦可见矣。”

    苏锦狡黠的一笑,观点的证明需要典故支撑,可是自己实在是对典故知之不多,在这里胡诌一个典故,看看这些判卷的大儒高才们是否能看的出来。

    “《书》曰:“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呜呼,尽之矣。可以赏,可以无赏,赏之过乎仁;可以罚,可以无罚,罚之过乎义。”

    “过乎仁,不失为君子;过乎义,则流而入于忍人。故仁可过也,义不可过也。古者赏不以爵禄,刑不以刀锯。赏之以爵禄,是赏之道行于爵禄之所加,而不行于爵禄之所不加也。刑之以刀锯,是刑之威施于刀锯之所及,而不施于刀锯之所不及也。先王知天下之善不胜赏,而爵禄不足以劝也;知天下之恶不胜刑,而刀锯不足以裁也。是故疑则举而归之于仁,以君子长者之道待天下,使天下相率而归于君子长者之道。故曰:忠厚之至也。”

    “《诗》曰:“君子如祉,乱庶遄已。君子如怒,乱庶遄沮。”夫君子之已乱,岂有异术哉?时其喜怒,而无失乎仁而已矣。《chūn秋》之义,立法贵严,而责人贵宽。因其褒贬之义,以制赏罚,亦忠厚之至也。”

    洋洋洒洒数百字的策论一气呵成,中间竟无半分凝滞之处,连苏锦都不得不佩服自己了。

    一般而言这种策论并不强求要有个正确与否的观点,刑罚从严厉或从忠厚本就是非对非错的事情,出题者之意本就是要看看学子们能否自圆其说,无论你支持哪种观点都需要用证据来证明他;所以苏锦引经据典,甚至还和阅卷人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杜撰出尧和皋陶杀人放人的典故来佐证,实在是匪夷所思。

    文章写完,苏锦一阵轻松,待墨字晾干糊好姓名之后,时间才过了一个时辰,酉时开考,此刻刚刚戌时;苏锦本想铺好被褥上床休息,但又一想,何必要在这里多熬一夜,不如就此交卷回去,美美的洗个澡睡一觉便是。

    想到这里,苏锦赶紧收拾好考篮,趁着门外巡视的士卒脚步声经过的时候刚想敲门招呼,却听隔壁号舍响起说话声:“军爷,在下要交卷了!”

    苏锦一愣,这人也只花了一个时辰便写好了策论,倒也并非自己一枝独秀,苏锦岂肯落于他后,也敲门招呼道:“军爷,在下也要交卷。”

    那士兵在贡院当值八年,历经三次科举,也从未遇到开考一个时辰便要交卷的学子,哪个学子不是对文章琢磨不休,力求尽善尽美,不挨到交卷限定时间绝不肯先行交卷,这两位倒好,抢着先交卷了。

    士兵不敢怠慢,赶紧去将监考官请来,监考官也很诧异,再次确认之后,吩咐开舍收卷。

    苏锦和那举子同时交了试纸,背起考篮在两名士兵的监视下出了考棚。

    苏锦出了考棚,顿时心情大畅,清新温煦的空气充满胸腹之间,抬眼望天上一轮半圆皓月洒下万千清辉,月光下贡院中数百间黑魆魆的考棚排列的整整齐齐;考棚内灯光闪烁,无数学子正伏案疾书,为了自己美好的将来,将一个个希望写在试纸之上。

    苏锦满腹感触,但士兵们却煞风景的很,轻声催促道:“既交了卷,便快请出去,不宜在此地逗留……”

    苏锦抬眼看去,那名学子早已大步流星的走向贡院大门,苏锦紧赶几步,追了上去。

第六百四十九章 麻烦不断

    出了贡院大门,却见那举子站在门口的木柱下东张西望,像是在等什么人。

    苏锦对这个人很是好奇,看他气度从容,临考时不慌不忙,更是温言温语帮自己解释了一些疑问,心中对他颇有好感,有心与他结交;于是上前拱手道:“这位兄台请了。”

    那举子转头看是苏锦,拱手回礼道:“兄台你好。”

    苏锦笑道:“在下冒昧打搅,兄台在考棚中相助之德,在下衷心感谢。”

    那举子挑眉笑道:“些许小事合足挂齿,能为苏舍人效劳,乃是鄙人之荣幸。”

    苏锦一惊道:“你识得我?”

    那人笑道:“京城上下谁会不认识苏大人,办粮务、整治墨吏、智退辽使,若是苏大人都不认识,岂非瞎了眼么?”

    苏锦拱手道:“然则兄台也是京城之人了?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笑道:“在下韩绛,乃是太庙小小斋郎一名,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吏,但对于苏大人还是熟识的。”

    苏锦忙笑道:“原来是同朝为官,斋郎我虽不知道是个什么官,但相必跟我这个什么舍人是同一类的闲职,兄台想来也是因为未经科举不得升迁之故这才参加本科科举的吧。”

    韩绛笑道:“那倒不是,在下是奉父命参加本科恩试,家父今年致仕荣归,所以命我参加恩科……”

    苏锦笑道:“原来如此,令尊是让你出来光大韩家门楣,父荣归子替之,父子接力效忠大宋,真是一桩佳话也。”

    韩绛笑道:“过奖了,只是遵父命罢了,兄台才是大宋栋梁之材,这两rì看兄台毫无紧张之sè,解试必拔得头筹了,在下这里先道贺了。”

    苏锦摆手道:“你还不是一样,我本以为我算是第一个交卷之人,没想到韩兄比我还早,兄台才是头魁。”

    韩绛笑道:“拭目以待吧,苏大人,我家马车来了,在下要走了,咱们改rì再叙吧。”

    苏锦忙拱手相送,果见一辆马车踢踢踏踏从街上驶来,韩绛弯腰钻上马车摆手离去。

    苏锦暗自咂舌,这家伙看来是早有准备,都叫了家中马车在这时候来接他,可见他根本就没打算待到明天,而是一开始便知道第三场用不了太久,这份自信心可不是盖的。

    马车中,青年韩绛嘴角带着笑容暗自想道:“本以为这位大名鼎鼎的苏锦只是聪明机智运气好而已,现在看来居然也好像挺有才学的样子,但愿你确实是才高八斗,而非打肿脸充胖子;本人交卷早是胸有成竹,你交卷早却不是是什么心态;但说你为魁首之语乃是恭维话,我韩绛不出来应试则已,但参加科考,岂能让魁首旁落……”

    ……

    苏锦溜溜达达的从贡院广场往街上走,街道两旁的木柱上特意挂起了风灯,照的街道上倒也明亮;解试期间,街道上巡逻的士兵不少,过不多时便有一小队士兵匆匆走过。

    苏锦径直前往街对面的晏家和丰楼,他隐约感到晏碧云这几rì定然在此处盘桓,明rì又是结束之rì,晏碧云没理由不在楼中。

    可是到了和丰楼一打听,掌柜的却说东家下午确实在这里,但是傍晚便走了,听说是家中有急事。

    苏锦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晏碧云不会告诉这掌柜的太多,于是提出向掌柜的要了辆马车送自己回得胜桥;掌柜的本不认识苏锦,但晏碧云临走前交代过,若是有人自称是苏家之人,便不得怠慢;所以虽不知眼前这少年是何人,但一问是‘姓苏’倒也不敢怠慢,再说此人又付了双倍车钱,更加没理由拒绝了,忙命一名小伙计赶着马车将苏锦送回得胜桥来。

    苏锦坐在车上想来想去很是纳闷,晏碧云不在倒也罢了,小穗儿和柔娘浣娘她们可是说好了要提前在和丰楼等候的,还说考试结束之后在和丰楼摆一桌接风酒宴的,怎么现在连一个人也没有。

    二更将近,苏锦方才回到了得胜桥自己的宅子外,打发了马车之后,苏锦来到门前,却听得里边一片喧闹之声,听得出是马汉的大嗓门在鸹噪说着什么找啊……翻个底朝天啊什么的。

    接着有女子声音似乎在说着什么,苏锦愈发的感到不妙,忙上前敲门。里边一下子静了下来,不多时小门打开,王朝jǐng惕的面庞露了出来,低声喝道:“谁?”

    苏锦道:“还能有谁?快开门!”

    王朝一听是苏锦的声音顿时大喜,赶忙开了门,同时高声喊道:“公子爷回来了!”

    厅中众人一愣,都不知道苏锦为何此时赶了回来,忙都迎了出来。

    苏锦一看,晏碧云、小娴儿、四大吃货、小穗儿、浣娘都在场,觉得很是奇怪,问道:“今儿怎么了?又不是八月十五,大伙儿聚集到一处赏月么?”

    众人默不作声,呆呆站立,苏锦皱眉道:“我大功告成提前交卷回来,连个卸考篮的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赵虎忙上前帮苏锦卸下考篮,苏锦松了松肩膀上的肌肉问道:“都怎么了?一个个黑着脸,我回来你们不高兴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集中到晏碧云身上,晏碧云叹了口气道:“进屋再说吧,你家公子爷疲倦的很,娴儿去沏杯茶去。”

    苏锦道:“谁能爽快点告诉我,到底家中出了什么事儿?想急死我么?”

    小穗儿忽然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呜呜咽咽的道:“公子爷,柔娘姐姐丢了!”

    “什么?丢了?”苏锦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应考顺利的满腔兴奋顿时化为乌有:“好好的大活人怎么会丢了?”

    浣娘红着眼圈轻声道:“我和姐姐还有小穗儿傍晚的时候结伴去贡院,打算在晏姐姐的和丰楼呆上一晚上明rì一起接公子爷出来,可是半路上姐姐见路边小吃摊上的糖炒栗子很是喷香,便停车去想买些上来吃;我们每人包了一包,我和穗儿头里走,可是我们回到马车上,等了半天也没见姐姐上来,再回头寻找之时,姐姐就像忽然消失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了。”

    浣娘说着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了下来。

    苏锦眉头皱成一个疙瘩:“停个车买个糖炒栗子便消失无踪?我怎么听着有些不太靠谱呢。”

    王朝低声道:“公子爷,都怪我等照顾不周,本该跟着她们一起的……”

    苏锦摆手道:“不关你们的事,光天化rì之下,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再说你们最近忙着调教安顿带来的师兄弟们,也不可能天天跟着保护她们。”

    “可是……公子爷,这是我等的失职。”

    苏锦道:“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须得赶紧把人找到。”

    王朝道:“我马上组织人手再出去寻找,我们看了地形,那处正好是一条街和两条胡同相交之处,但那胡同是个死胡同,我估计是有人绑了柔娘翻了死胡同的围墙遁去;我是怕晚上家中出事,这才赶回来瞧一眼,公子爷回来了那最好了,让马汉带几个人守在家中,我和赵虎张龙带人继续去找。”

    苏锦道:“你做的很对,先别忙出门,咱们先弄清楚状况再说,你们都寻了一晚上也找到,这般无头苍蝇般的乱撞也必然无结果,先进屋,咱们好好的合计合计。”

    众人随着苏锦脸sè恢复平静,心中稍定,公子爷只要不慌,他们便都不太慌张。

    进了屋子,苏锦命小穗儿和柔娘又将傍晚的情形说了一遍,苏锦仔仔细细的听着,心中不住的盘算。

    三人同时出门,单单柔娘失踪不见,而浣娘和小穗儿却一点事没有,这事确实蹊跷;而王朝说在死胡同高高的围墙上有脚印,这样看来倒有些像是绑架,然而也未必是从围墙处遁走,大白天的绑着一个人再翻围墙遁走确实有些扯淡,苏锦倒也没太相信王朝的判断。

    既然是三人一起出门,都是弱女子,绑架的又只是柔娘,这让苏锦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一件事上来,那便是柳宾华被诱杀之时,正是柔娘充当的诱饵,现在柔娘又突然失踪了,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呢?

    如果说确实是因为此事柔娘失踪,那么十之**是夏竦下的手,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柔娘当rì在车上露脸,被跟随柳宾华的伴当们看清了容貌,这才被绑架了去。

    但是那rì柔娘明明是化了妆的,连苏锦自己看都觉得变了样子,那些伴当又是怎么认出的呢?

    而且即便他们认出柔娘的面貌,又怎知道柔娘身在何处,柔娘大多数时间都是深居简出,就这几rì自己参加解试,她们才坐车出门,他人有怎么会知道柔娘便要去贡院,从而在半路上趁机绑走了人呢?

    所有的疑问一一汇总,苏锦得出了两个结论:一是柔娘必然是遭到绑架,凭空消失断不可能。二是,绑架之人十之**便是夏竦指使,极大的可能是柔娘当rì的容貌之中有破绽,被跟随柳宾华的伴当识别了出来,所以绑了她去问口供。

    之所以柔娘会被他们发现,很可能是夏竦怀疑到了自己头上,从而命人一直暗中监视自家的动静,所以才会认出柔娘来,而且在时机恰当之时绑架了柔娘。

    这两个结论一得出,苏锦不禁浑身冒出热汗来,这事麻烦了!

第六五零章 探查

    夜深人静,后半夜的时候,大多数的夜市早已歇夜,喧闹的汴梁城只有在后半夜的两个时辰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高速更新

    但此时,通往贡院的马行街和西鸡儿胡同的交叉之处却依然有几个人影在缓缓的挪动。

    苏锦带着王朝马汉等人沿着两个街口.交叉之处边走边认真的细察,几个人走到一棵大榆树下停下了脚步。

    “公子爷,据穗儿她们指点,那糖炒栗子摊便是在这大树下,柔娘便是在这里买了糖炒栗子之后便再也没见了踪影的。”王朝凑在苏锦耳边悄声道。

    苏锦看了看地形,悄声问道:“马车停在何处?”

    王朝指指不远处的一处地方道:“便是哪里,相距不到二十步远,想来是临时喊停,马车跑过了摊位二十步才停住。”

    苏锦轻轻点头,以一种小步行走的姿势往马车停放之处走去,又以同样的姿势走了回来,摸着下巴问道:“十五息之间便能让一个人消失无踪,你们谁能做的到?”

    王朝摇头道:“这谁能做的到?除非长了翅膀会飞。”

    苏锦道:“从糖炒栗子摊回到马车那里不过十五息左右,我刚才便是模仿小穗儿她们的脚步,时间上应该相差不到一两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能将柔娘绑架走,而且消失的无影无踪,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

    王朝皱眉道:“早些时候我们来查看的时候,发现就在前面不远有条死胡同,会不会是那帮人绑了柔娘之后冲死胡同内的围墙翻越而去呢?”

    苏锦问道:“离这里多远?”

    王朝挠头道:“有五六十步,就在前面那个巷口,巷子口有一堆乱石的地方。”

    苏锦眯眼看去,确实有堆乱石堆在一个黑魆魆的巷子口,距离此处大约五六十步远。

    “要不要去看看?”王朝提议道。

    苏锦摆摆手:“不必了,绝无可能。五六十步的距离,十五息之内如何能到达?再说当时街上人来人往,小商小贩们都说没见到有人强行绑架什么人带走,难道这些人都是在说谎不成?柔娘被他们拖着到达那巷口,不可能顺从,必然会发出叫喊踢打引人注意,能无声无息的将柔娘弄到那么远的地方,只有神仙才能办到吧。”

    王朝道:“说的也是,照公子爷这么说,也绝无可能是就近绑架藏匿在街边的铺面了。”

    苏锦道:“当然不可能,柔娘她们只是临时起意下车买零食,谁也不知道她们会在哪家铺面面前的摊位上驻足,更不可能预先摆好零食引诱了,若是绑架之人这都能掐算出来的话,我们还查什么?永远也查不到了。”

    众人一片迷茫,这就像是见了鬼一般,苏锦将种种可能排除之后,此事越发的让人不可思议了。

    “爷,会不会是柔娘自己走掉了?”张龙忽然问道。

    王朝甩手一巴掌打得张龙一个趔趄:“说的这叫什么话,柔娘姑娘怎么会不辞而别?”

    苏锦翻翻白眼道:“也不是没有可能,或许柔娘认为在我苏家过的不开心,想自己出去溜达溜达,只需跟小穗儿她们反向而行,混入人群之中便很难寻到了,这条街上人流一定很多,两街交汇之处,从来都是繁华之极的地方。”

    王朝挠头道:“决计不会,公子爷可别听张龙这小子胡说,这小子跟马汉一样,一根筋的货sè。”

    马汉一旁躺着中枪,翻翻白眼颇为无奈。

    苏锦一笑道:“我当然不信,柔娘决计不可能以这种方式离去,她要走随时能走,根本不必这般偷偷摸摸,我只是说笑而已。”

    苏锦迈步再次沿着摊贩和那马车之间的路线走了一遍,不过这一回是眼睛盯着地上仔细找着什么,忽然他停下了脚步,蹲下身子,伸手在地上抓起一把什么物事来。

    王朝等人赶紧跟过去一看,苏锦手中抓着的是一把散落在地早已冷却的糖炒栗子。

    “柔娘便是在此地被绑走的,这里便是现场。”苏锦轻声道。

    “这里离马车不到十步了,更没有可能不逃脱小穗儿和浣娘的眼睛了。”王朝道。

    苏锦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尘道:“现在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很明显,柔娘被绑架之后那伙人便带着她迅速的离开了现场,能达到这个目的便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被捂了嘴巴直接拖上准备好的马车里,然后迅速的离开此地;就算柔娘再叫再嚷,车帘放下之后外边人也一无所知。”

    众人恍然,一定是如此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形之下将人带走。

    苏锦叹道:“其实我早该想到这一点,这伙人是跟踪着柔娘她们而来,柔娘他们是坐着马车行走的,跟踪之人只能驾车跟随,靠脚步是追不上的,哎!我一时脑子糊涂,想不到这一点,白白耽误了功夫,这一趟根本都不必来。”

    “可是,现在岂不是更加麻烦了,知道柔娘是被人用马车绑走,偌大的汴梁城,去何处寻她去?”王朝道。

    苏锦皱眉道:“这确实是令人头疼,不过只有弄明白柔娘是怎么被绑走的,才能排除其他的绑架原因,这些人跟踪绑架,这说明是蓄谋已久的,只劫柔娘而浣娘和小穗儿安然无恙,这说明他们既非劫sè亦非劫财,而是因为有件事只和柔娘有关……”

    王朝低低的道:“公子爷是说……柳宾华之事?”

    苏锦点头道:“一定是这件事了,我几乎可以断定是夏竦派人下的手,我想定是柔娘当rì的打扮有了破绽被他们认出来,所以几乎可以断定,柔娘眼下就在夏竦手中。”

    王朝默默点头,苏锦四下看了看,摆手道:“走,回家再说,此处无重要线索可查,这件事回去后需好生计议才成。”

    众人回到宅中,心急如焚的等待在宅中的晏碧云和小穗儿浣娘等人赶紧迎上来,苏锦将自己的判断说了一遍,浣娘当即便要崩溃了,跪倒在苏锦面前流泪道:“公子爷,既然知道姐姐被何人绑走,求公子爷赶紧想想办法救救她才是,奴家在世上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苏锦赶紧扶起她道:“怎会不救?放心,定然救她出来。”

    眼见女子们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不好商议,苏锦便请晏碧云带着她们去内堂休息,在晏碧云百般宽慰之下,浣娘才被小穗儿和小娴儿搀着去了。

    马汉忍不住问道:“公子爷,既然知道人在夏竦手中,我们要赶紧行动才是,要是柔娘受不住刑罚,将那天的事情说出来了,那可就糟糕了,公子爷您也逃不了干系啊。”

    苏锦道:“现如今唯一的办法只有暗中救人一途,夏竦手段毒辣,柔娘一个弱女子定然熬不过酷刑。”

    王朝道:“爷,您吩咐吧,咱们怎么动手?”

    苏锦摇头道:“如今夏竦定会对柔娘严加看管,或许他又会做个陷阱让我们往里钻;此事不能急,须得想个万全之策;最好是有个人能去探出柔娘被羁押在何处,那便可以对症下药了;我判断玉璋楼是极为可疑的重点,但也需有人能先探探路。只是此人须得武功高强,轻身功夫也要好,高来高去,即便是被发现了,也能脱身,否则便是去自投罗网。”

    马汉拍着胸脯子道:“我去,我武功高强。”

    王朝伸手将他扒拉到一边道:“捣什么乱,就你那身子,重的跟秤砣一般,别说摸进去,便是在人家屋外走两步,脚步的震动也教人知道有人来了。”

    马汉嘟囔道:“难道你轻身功夫好?”

    王朝道:“我也不成,但有人能行。”

    苏锦忙问道:“谁?可能请的动?”

    王朝道:“爷您忘了我师叔啦?他若是肯去的话,绝对不成问题。”

    苏锦一拍脑袋,居然将王朝带来的高手师叔给忘了,只是不知道此人的功夫到底如何,那天用一根筷子便压得自己不能动弹,看起来似乎很有些门道。

    “令师叔现在何处?”

    王朝忙道:“小人将师叔安置在我的房间同住,师叔这几rì在都在京城中游完,每天回来吃了晚饭倒头便睡,天一亮便出门去,今rì家中杂乱,我还没见他呢,待我去看看师叔是不是在房中酣睡。”

    苏锦道:“我与你同去,有求于人,岂能不讲礼数。”

    众人出了花厅直奔二进厢房王朝的住处,远远便听到屋中酣声如雷,王朝喜道:“师叔在里边。”

    苏锦暗自替王朝感到悲哀,这位老人家的鼾声能把屋顶掀起半边来,难为王朝晚上居然跟他同室而眠,也不知怎么熬过来的。

第六五一章 师叔出马

    陆师叔睡得正香,对于苏锦等人的打搅颇为不满,浑然没有寄住他人屋檐之下的自觉。百度搜索:看小说

    迷迷糊糊地听了王朝将事情说了一遍之后,这位陆师叔却摆手道:“不成不成,我这武艺是学来强身健体的,可不是用来探门入户的,再说了,你们杀人在先,别人来找你们麻烦也是正常的,早知今rì,当rì为何不手脚做的跟干净些。”

    王朝气的跺脚道:“师叔,你这说的是甚话?苏家对我师门可是礼待有加,这次回去您不是没看到,公子爷赠了一千贯给师父,让师父修缮屋舍广招弟子光大门派,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陆师叔翘着二郎腿仰在床上点着王朝骂道:“浑小子,你懂什么?钱财算什么?给你点好处你便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你受苏公子恩惠替他办事,可师叔我可没受他什么恩惠,不过吃了他几餐饭,睡了他几天屋子罢了,可犯不着替他想这个想那个的。”

    王朝拿这犟脾气的师叔实在没办法,苏锦就站在身边,看公子爷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尴尬,心中愧疚不已,早知道便先行来探探口气,这下倒好,直接让公子爷下不来台了。

    苏锦心里确实有些窝火,本来柔娘被抓走,自己表面上不显露出来,内心中早已心急如焚;本想请个高手去帮忙,没想到这高手不但不帮忙,反而将自己和王朝等人的关系说的如此不堪,实在可恼。

    苏锦见王朝还待要求肯,伸手制止道:“王朝兄弟,不用说了,陆师叔说的也有道理,不帮是本分,帮了是情分,倒也无可指谪;怪就怪当rì我们手段不够高明,让人家看出了破绽,事后又没多做防范,所以便有今rì之祸。”

    王朝急道:“可是现在火烧眉毛了,怎么办?”

    苏锦道:“咱们自己去办,大不了便落入敌手罢了,又算得了什么?陆师叔是修身养xìng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咱们再拿这些俗人俗事来烦他甚是不智,强扭的瓜不甜,咱们还是不要打搅陆师叔修身养xìng安养天年为好,万一坏了修行,可担当不起。”

    那陆师叔嘴角挂着冷笑,斜看着苏锦,听苏锦话中指桑骂槐的讽刺他。

    苏锦对陆师叔一拱手道:“在下多有打搅,还望陆师叔海涵!我等今夜就要去救人,如果失落敌手被擒的话,陆师叔便要赶快离开我苏宅这是非之地,万一被人来拿了,人家可不管你我只是初识,定会将陆师叔当做我的同伙,到时候可就说不清楚污了陆师叔的名声了。”

    说罢苏锦转身便走,王朝看看岿然不动的陆师叔,跺了跺脚长叹一声跟了出去。

    苏锦一边走,一边咋咋呼呼的吩咐:“王朝马汉张龙赵虎,赶紧召集人手,柔娘熬不过今晚,咱们要立刻去营救;这次去救人很可能是陷阱,但也顾不得了。”

    王朝等人轰然答应,跟着苏锦往外便走。

    “且慢!”陆师叔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来。

    苏锦停步转身拱手道:“有何见教?”

    陆师叔翻身坐起,猥琐的小眼盯着苏锦道:“你既知此去他人必设了陷阱,据你说那人又是jiān猾无比歹毒无比之人,却带了我师侄王朝去,这不是枉送了他们的xìng命么?要送死你一个人去便是,何必拖上别人。”

    苏锦想了想道:“说的是,不过你老怕是低估了我和王朝他们几位之间的情谊,我便是不要他们去,他们也必然要跟着。”

    陆师叔道:“那我可不准,王朝!你不许去,明摆着送死,你脑子进水了。”

    王朝跺脚道:“师叔!你在说什么?我们兄弟和公子爷同生死共患难已经数遭,这等时候岂会弃之不顾,亏你想得出来。”

    陆师叔喝道:“我说了不许去便不许去,你要忤逆尊长不成?”

    苏锦哈哈大笑道:“陆师叔,你这可有些管得宽了吧,岂不闻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古人也曾说过,生我所yù,义我所yù,二者不可兼得,则舍生取义也;王朝虽然读书不多,但比你可懂得多;我也不想王朝他们陪我去送死,可是谁叫咱们是兄弟呢?只能舍生而取义了。”

    陆师叔皱眉道:“你说的那一套套大道理作甚?我老人家可不是不懂道理之人,我只是见不得别人蠢得将脑袋送去让人砍,你自己蠢倒也罢了,还要拉着几个人跟你陪葬;这当中有我的师侄我岂能不管?”

    苏锦道:“原来你是怕中了圈套才不答应的,可以理解;但我们可不怕,就算是有圈套,我们还是要去救人。”

    马汉早就憋的受不了了,叫道:“老东西,你自己没胆子还来阻挠别人;公子爷,我看他没什么本事,什么狗屁师叔,怕是三脚猫的功夫都不会。”

    王朝赶紧制止,但却慢了一步,马汉的话已经说出口了,王朝暗叫糟糕,赶紧推着马汉往外走,却见灰影一闪,众人眼前一花,陆师叔已经不知何时拦住去路了。

    “你敢侮辱老夫,找打么?”陆师叔冷喝道。

    “给我让开!”马汉横着膀子撞了过去。

    “大胆无礼!跪下赔罪!”陆师叔一把按住马汉的头,推的马汉不能前进分毫。

    “跪下!”陆师叔用上气力往下压

    “做梦!”马汉犟脾气上来了,紧绷着身子往上顶。

    “想跟老夫较劲,你还嫩了些。”陆师叔运上气力,用劲往下一压,只听的马汉的腿骨咔咔作响,慢慢弯曲,终于抗不过陆师叔的这股子灌顶之力,轰隆跪倒在地。

    马汉气的张口便要大骂,苏锦忙上前道:“师叔何必和小辈计较,在下替他陪不是便是。”

    陆师叔哼了一声道:“罢了!既然你们自己要去送死,老夫也不多管闲事,你放心,你们死后,老夫负责给你们收尸便是,你家中的家眷老夫也保证将她们保护到安全的所在便是。”

    苏锦叹息一声,拱手道:“多谢,不过不必了,我若死了,这宅子里的女子们怕都是要跟我去了;众兄弟,咱们走!”说罢大踏步出了屋子。

    王朝紧紧跟在苏锦身边,凑近苏锦的耳边道:“公子爷!成了!”

    苏锦扭头道:“什么成了?”

    王朝挤眉弄眼道:“师叔必然要跟踪我们前去,暗中帮忙,师叔有个怪脾气,一旦说给人收尸帮人善后什么的话,那便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苏锦哭笑不得,这算是什么狗屁脾气?心下不太信,但也无暇多想,不管陆师叔肯不肯帮忙,自己也要带人去救人了;早的一时是一时,柔娘在他们手中时间越长,便越是受折磨,万一柔娘被夏竦杀了,那将是自己这一辈子最大的憾事。

    苏锦已经失去了耐xìng,根本没考虑到这么兴师动众的后果,他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苏锦带着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人出门直朝北去,苏锦的第一判断是,夏竦必然会先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审讯柔娘,待拿到口供之后方才会利用柔娘作为诱饵来诱捕自己,到时候就算自己还不知道柔娘是被夏竦抓了,夏竦也必然会想办法把消息透露给自己。

    但夏竦有多少个别院,苏锦却一概不知;但苏锦可以肯定的是,夏家袜子巷的正宅和骏义桥大街的别院,柔娘今晚绝对不在这两处,剩下来唯一一个苏锦知道的属于夏竦的地方,便是死鬼柳宾华临死前透露的一处所在。

    那便是囚禁夏思菱的右一厢平湖南侧的玉璋楼,虽然不能确定是否便一定囚禁在该处,但苏锦只能先去玉璋楼碰碰运气。

    苏锦等五人坐着马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飞驰,身后不远处,一个消瘦的黑影追在马车后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任凭马车的速度飞快,也不能将他甩的更远。

第六五二章 玉璋楼

    夏竦在京中的别院其实并不多,除了袜子巷的正宅之外,只有三处别院,骏义桥大街的别院是一处,平湖的玉璋楼是一处,另有一处便是在郊外的一处乡间庭院了。欢迎来到阅读

    不过这些足以让夏竦引以为傲的了,在汴梁城这个百万人口的大都市中,大多数人只有小小的蜗居一间,有的人家全家十几口只能住两间厢房。

    汴梁城设有专门的机构,那便是隶属三司的修完京城所和东京店宅务,这两处机构类似后世的房地产开发部门以及城管拆迁队一般,但凡有私自搭建的,不仅要全部拆除,还要拉去打板子吃官司,所有京城的城墙宫殿乃至商铺新宅的修建,都需经这两个部门来完成。

    所以,住在汴梁城的居民,享受的是大都市市民的虚荣,但其实苦逼的很,而汴梁城由于人多地少房子少,虽经两次扩建,比前朝大了不止一倍,依然是寸土寸金。

    四座宅院已经是京城中屈指可数的人家,便是晏殊,除了甜水井胡同的大宅子之外,便只有旧城中的一处小小的宅院了,与夏竦相比,那算是寒酸到家了。

    夏竦也不得不注意影响,虽然有钱买宅子,但毕竟树大招风,太多了便容易招人嫉恨,传到皇上耳中也不好解释;于是夏竦便开始将钱投到商铺之中,在全城买了大大小小十余间商铺,为了掩人耳目,无一例外的将持有人的名字写成夏思菱的名字,以至于那晚夏思菱将汴水河大街价值数十万贯的铺面拱手送给苏锦,夏竦只能干瞪眼毫无办法。

    苏锦的猜测没错,夏竦确实将柔娘管在玉璋楼,他知道只要柔娘一失踪,苏锦便马上会想到是自己抓了柔娘,也必然会来救人;夏竦倒是宁愿他来救人,那样自己便可以再次张网以待,但在此之前需的好好审讯一番这个叫柔娘的女子。

    柳宾华死后,夏竦便昼夜不停的派人开始监视跟踪苏锦及其家中众人,就在解试开科的当天,盯梢苏锦的夏家伴当忽然有了个重要的发现,跟随苏锦一起去贡院的几名女子当中,有一人似乎便是柳公子死的那一天躲在车中的女子。

    伴当倒不是认出了相貌,实际上这女子和那天车中的女子相貌迥异,虽然身段和走路的姿势有些像,但总不能靠这些便断定二者为同一人;那伴当的依据居然是一串宝石手链。

    那天苏锦带着三女闲逛的时候,柔娘举手投足之间无意间将腕上粉白sè的宝石手镯露在外边,当rì柳宾华勾搭车中女子的时候,那车中女子似乎也带着这种粉白sè的手镯,两者的样式一模一样,而且不像时下的女子们带着的都是一个整体的玉镯子,这粉sè的手镯之所以那么的惹人眼球,不但是因为它的颜sè是很少有人戴着的粉白sè,更因为其式样就是一颗颗的宝石串起来的式样,这在当今的大宋确实不太多见。

    那伴当长了个心眼,跑到一家珠宝店中按照看见的手镯样式画了出来,要珠宝店的老板拿出一串同样的让他看看清楚;可没料到那老板瞪着那画图半天摇头说没有这种镯子。

    那伴当不死心,跑了十几家珠宝店,却没一家有这种式样的镯子;一名经验老到的掌柜,根据伴当的描述大胆猜测,粉白sè的宝石只可能是芙蓉石或者是碧玺,并断言,京城中没有一家珠宝店有这种式样的宝石手镯,劝那伴当别白费力气去寻找了。

    那伴当直到此时,心里基本上有了定论,这件手镯的主人虽未必是同一个人,但手镯必为同一个手镯;京中都没得卖,她们却拥有同样的一款手镯,这说明了什么?

    事情反馈到夏竦哪里,夏竦立刻断言,此女必是当rì引诱柳宾华的女子,至于相貌身高略有不同,这很简单,妆容鞋子的高低,衣服的款式不同,在较远的距离去看,必然看不出是同一个人。

    于是夏竦立刻下令,要将苏锦身边的这名女子拿来审问,只要问出苏锦设计杀害柳宾华口供来,苏锦便死定了;夏竦甚至都不打算经过官府,他已经想好了拿这女子当诱饵,骗的苏锦再次踏入圈套之中,然后将他亲手给宰了,有了这份口供,加上苏锦又是再次的私闯自家宅院,自己根本无需担心如何善后,因为根本就不需要善后。

    手下人办事很是得力,机会很快便来了,柔娘买了糖炒栗子正边吃便往回走的时候,一辆黑sè马车在她身边无声的停下,车门打开,有人用毛巾将柔娘的口鼻一捂,只轻轻一提,柔娘轻如鸿毛般的小身躯便被拉进车厢中,整个过程用了不足两息时间,真正是眨眼之间的事儿,紧接着马车快速驶离,就连街上的行人也没注意到有人在身边忽然的消失了。

    柔娘虽然竭力挣扎,但小胳膊小腿的怎能扭得过这些伴当们的粗手大脚,很快便被捆的结结实实,塞了口鼻歪在车厢里动弹不得;若非夏竦下了严令,不准他们动手动脚,他们早就在这娇滴滴的小娘子身上揩油了,夏竦是担心柔娘一旦受辱,会激起她的誓死之心,最后什么口供都问不出来;自从自己的女儿公然以死相逼放走苏锦之后,晏殊对女人的看法大为改观,他开始相信,弱女子也并非没有血xìng,他怕的便是激起柔娘这种血xìng。

    玉璋楼是苏锦唯一不知道的城中别院,而且自己的女儿夏思菱也被‘关’在这里,人手禁卫也很森严,先行在此处进行审讯是很适合的地点,所以得知拿人成功的夏竦第一时间命令将人送往这里看押。

    玉璋楼其实是一座宅院,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后院的那座楼名叫玉璋楼,那是夏思菱居住的地方,而审讯却是在楼前的厢房中进行的。

    夏竦尽量让自己变得和颜悦sè,虽然看着眼前这个肌肤胜雪眉目如画的女子有些意动,但他还是以一个慈祥老者的面孔笑眯眯的开始了审问。

    “你们怎么能对小娘子如此无礼?快松了绑!”夏竦第一句话便是呵斥身边的仆役去给柔娘松绑。

    柔娘心里恐慌,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伙人绑架了自己却又不对自己做什么侵犯之举,这多少让柔娘放下了大部分的担心。

    “你们是什么人?绑了奴家到此与yù何为?你们可知奴家是谁家的人?”柔娘劈头问道。

    夏竦捻着胡子呵呵而笑,道:“你不就是那小小的史馆舍人苏锦的小妾么?老夫岂有不知?老夫的名字嘛,不知道小娘子是否听说过,老夫便是当朝枢密副使,姓夏,单名一个竦字。”

    夏竦盯着柔娘观察她的反应,他很快就得到了满意的结果,自己报出姓名的时候,这女子惊惶的眼神出卖了她的内心,一个小小舍人的妾室,如何对自己的名字熟知?理应毫无反应才是;就算是自己的名头太响,深闺中也不免波及,但眼神中的惊慌恐惧又是从何而来。

    柔娘是个聪明之人,她敏锐的感觉到事情不妙,看来东窗事发了,但她很快的便将心头的惊慌压下,福了一福道:“原来是夏大人,奴家这厢有礼了,但不知夏大人将奴家带到此处有何见教?夏大人是朝廷大官儿,便是要见奴家,也不必用这般手段吧,传出去岂非失了身份么?”

    夏竦哈哈大笑,绕着柔娘转了两圈,眼睛肆无忌惮的在柔娘玲珑的躯体上抚摸了几轮,道:“小娘子还装糊涂,到了此处难道还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么?我要是你,早就识时务的全部交代了,老夫劝你还是识相点好。”

    柔娘板着脸道:“奴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夏竦冷哼一声,一把抓住柔娘的小手,另一只手将柔娘的衣袖往上捋,露出半截香喷喷的皓臂来,柔娘大叫,同时用力往回拉扯手臂,口中叫道:“夏大人请自重,奴家是苏大人的房中之人,请你三思而行。”

    夏竦啐了一口道:“你当老夫拿你来此是贪恋你的美sè么?呸,老夫家中八房妾室,个个如花似玉,慢说你是个残花败柳,便是处子之身老夫也不稀罕。”

    柔娘挣红了脸道:“既如此拉着奴家的手作甚?男女授受不亲,快些放手。”

    夏竦用手在柔娘的手腕上一抹,便将那串芙蓉石的宝石手镯给捋了下来,这才放开柔娘柔软的手臂,拎着那手镯道:“告诉老夫,这是什么?”

    柔娘怒道:“这是奴家买来的私物,夏大人问来作甚?难道是奴家偷来抢来的不成?”

    夏竦喝道:“老夫知道是你的私物,老夫问你,这手镯你从何处买来?”

    柔娘道:“便是在汴梁买的,又怎样?”

    夏竦大声道:“当面撒谎,我汴梁城中数十家珠宝首饰店老夫均查过,你这首饰从何而来?”

    柔娘一愣,赶紧道:“奴家吓糊涂了,这手镯是奴家相公苏锦送给奴家的,要问何处买来,须得大人亲去问问我家相公。”

    夏竦哈哈大笑,声音刺耳难听,柔娘皱着眉头用小手捂着耳朵,待夏竦笑声停歇方才移开。

    “老夫再问你一个问题,三月初三rì,有人在前往东角门的路上看见了一个人,戴着你的这只全汴梁城独一无二的镯子,那是不是你?若不是你,你那天将此镯赠与何人佩戴?说!说!”

    夏竦瞠目厉声大喝,吓的柔娘花容失sè连连发抖,张大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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