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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苹果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六八章 渐入佳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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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汇通银庄的火爆程度令人咂舌,上午开张之后,午时起百姓们便在银庄门前排起了长龙,堵得汴水河大街水泄不通,就连苏锦也始料不及,赶紧的增派人手维持秩序,以防发生混乱。

    银庄的伙计们开始的时候还蛮生疏,到了后来便熟练的多了,速度也加快了许多,但直到申时末,也只是接待了一百多名百姓,剩下的便无法再接待了;因为苏锦严格规定了时间,夜晚是最不安全的时候,首要之务是要保证安全,决不能出半分差错。

    申时过后,银庄的护院便开始清场,将百姓请出银庄大门,越是这样,百姓们便越是趋之若鹜,生怕明rì便没有这般好事一般,迟迟不肯走;钱鹤年出来解释了大半天,又按照排队的顺序分发了号牌,让他们明早巳时再来存钱,众人这才渐渐散去。

    苏锦几乎是不错眼珠子的盯了一整天,中午宴请了来贺的官员们之后便一直呆在二楼的阁楼上关注着银庄中的存储,心情也从莫名的担心和焦虑渐渐变得缓和,这帮伙计们的适应能力很强,首次经办能够达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主顾们散去之后,银庄特制的双层铁网闸门立刻拉下上锁,钱鹤年带着三名护院稳如泰山的坐在柜台后面看守着几大箱子钱,即便是苏锦下楼来,钱鹤年也没离开半步。

    苏锦极为满意,这正是他所要求的银庄的规矩,钱银入库之前,须得格外的谨慎,万不可有一分闪失。

    经过盘点,首rì存入钱银的主顾一共一百三十六人,共存入白银一百五十六两三钱,铜钱三万一千八百余贯,颇为可观。

    钱银统计送入后院的银库之后,厚厚的铁门分四把大锁锁牢,钥匙分别由掌柜、护院队长、正副掌柜掌管,银库开启,需四人同时在场;而三十人的护院队三班轮岗昼夜看守,确保万无一失。

    简单的收拾了一番过后,苏锦召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大力赞扬众人今rì的表现,今rì开门大吉,每个银庄员工都派发了一份大大的红包,勉励他们再接再厉。

    趁着气氛热烈之时,苏锦也委婉的提出了几点要求:“诸位,银庄有银庄的规矩,而且这规矩比任何商家都要严格,当然诸位的工钱也是任何商家所不能相比的,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我汇通银庄一个普通伙计的工钱便是其他商家的两倍到三倍。”

    众人纷纷点头道:“大东家对我等是没的说的,我等誓死追随大东家,跟这大东家干一辈子。”

    苏锦笑道:“感谢诸位厚爱,我苏记也不会抛弃老伙计,这是我苏记的传统;我给大家发这么高的工钱,就是让你们能够细心认真的对待每一位主顾,每一笔款项;账房要汇总的更加的细致些,每名柜台伙计的收支都要有明细流水账,每月底都要进行核对,不管是多了还是少了,只要是账目不平,便说明你们的事儿办的出了差错,都要受到惩罚。”

    一名小伙计道:“多了岂不是帮银庄多赚了钱了么?”

    苏锦沉下脸来道:“苏记店训是怎么说的?苏记做生意讲究义信利,利字在最后,账目多出必是主顾吃亏了,站在主顾的立场,你还会再来我汇通银庄存款么?但凡账目出错之人,都将要查出原因,无心之失可以原谅一次,有意为之的话别怪我苏锦不讲情面。”

    那小伙计面红耳赤,垂首不语,众人都有些鄙夷的看着他,怪他说出这种话来。

    苏锦语调放柔和,继续道:“诸位将来都将是要奔赴各地州府做我汇通银庄各地分号大掌柜的人,你们要切记,逐小利者必失大财,眼光放长远,我苏记才能红红火火,真正像皇上所期盼的‘汇通天下’。”

    众人掌声四起,赞叹大东家眼光长远,是个作做大生意之人。

    钱鹤年拱手道:“大东家,在下对今rì的生意其实还有不满意的地方,诸多细节并没按照事先定制的银庄规章行事,显得有些杂乱,我作为大掌柜在这里要向大东家道歉,我自罚半月薪水,以示惩戒。”

    苏锦摆手道:“你看得出不完美的地方便不为失职,其实今rì最大的不满意的地方并非这些细小的谬误,这些谬误rì后自然会一一纠正弥补,只有这一样须得想些办法。”

    钱鹤年沉思道:“大东家是否指的是银钱汇兑之事?今rì并无一笔钱银是汇兑至应天府银庄,商家确实是出于观望之时。”

    苏锦点头道:“你也看出来了,商家均谨慎的很,也陈腐的很,有的人宁愿花钱请镖护送,也不愿尝试汇兑钱银之法,主要是害怕出纰漏,但大部分人恐怕是不清楚我汇通银庄的功用。”

    钱鹤年想了想道:“大东家,在下有个主意,与其等人上门,不如咱们主动上门拜访,明rì二掌柜和三掌柜坐镇银庄,我则去京城商家登门拜访,详细解释银庄汇兑的便捷安全之处,知会他们一番,您看如何?”

    苏锦想了想道:“可行,不过我建议不要挨家挨户的去登门,而是发请柬邀请赴宴,以我新科解元的名义邀请,全城数千商家你要一个个的跑过去怕是一年也跑不完,咱们就遍撒网,捞大鱼,在宴会上统一讲解汇兑之事,岂不省事么?咱们也不要想一口吃个胖子,只要有五十家商家能通过我汇通汇兑钱银,其他的商家必然在观望之后趋之若鹜;费用省下那么多,又这么便捷安全,比猴儿还jīng的商家们不干才怪,关键是不能出差错,前番汇兑时一定要保证绝对快速安全,打消他们的顾虑。”

    钱鹤年大喜道:“大东家愿意出面那自然是更好,我怕大东家事务繁忙,所以没敢提。”

    苏锦笑道:“我只出面招呼一下,剩下的还是你和二掌柜三掌柜出面,rì后和他们打交道的还是你们,你们要和人家处好关系才成,我这里还一大摊子事。”

    钱鹤年笑道:“在下明白,还有二十rì便是礼部大考了,大东家这回是要拿个会元回来了。”

    苏锦摆手道:“别提了,脑子都炸了,命厨下赶紧上菜,我和你们在这吃了赶紧回去,这一天腰都累垮了。”

    ……

    汇通银庄的开办无异于在京城投下了一颗炸弹,朝廷上下,商业圈子里都在纷纷议论此事,有人觉得这简直是在冒险,实际上前朝李唐亦曾经有过飞钱汇兑之事,但后来终被禁断,当时朝廷下了公文:‘公私交易十贯钱以上,即兼用匹段,委度支、盐铁使及京兆尹即具作分数条流闻奏,茶商等公私便换见钱,并须禁断。’

    究其原因是,大概是飞钱汇兑乃是民间商人自发的办法,朝廷捞不到一分一毫,而且飞钱的产生让朝廷的货币几乎失去效用,甚至到后来有人直接便拿飞钱的票据交易买卖,导致朝廷金融权威的丧失。

    基于此,大多数人等着看苏锦的笑话;苏锦对前朝飞钱之事虽然一概不知,但他在开办之初便选择了跟朝廷合作,而且只汇兑,汇兑的票据不须得提现方能购买商品物资,竟然误打误撞的避开了飞钱的弊端,不能不说是走路袢到金疙瘩,走了狗屎大运了。

    直至四月底,汇通银庄的生意基本上趋于稳定,在苏锦召集京城商家推广汇兑之法之后,经过十余rì的观望,渐渐有些商家用小笔汇兑之款试探。

    苏锦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不怕你不信,就怕你不来,只要你跟汇通有了第一笔的生意,苏锦便有信心将你牢牢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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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六九章 惊马当道

    柔娘的身体也逐渐康复,除了偶尔有些头晕之外,其他方面渐趋正常,苏锦知道那是脑部重击之后的后遗症。

    对于经历的一切,柔娘倒是无怨无悔,只是惋惜丢了那一串芙蓉石的手镯;苏锦百般安慰,又挖空心思弄了一串粉sè的碧玺手镯送给柔娘,这才稍安其心。

    五月初的一天,陆师叔提出告辞,苏锦本对这个陆师叔无太大好感,知道这位师叔喜欢泼冷水,所以对他的话基本上充耳不闻,不过他既是王朝的师叔,那晚玉璋楼中他有帮了极大的忙,加之陆师叔确实是个武功jīng湛的高人,没准哪天还要求他帮忙,故而倒也对他客客气气的,言不由衷的出言挽留陆师叔。

    陆师叔不肯久留,他是喜欢游山玩水之人,汴梁城近两个月的光景基本上玩了个遍,苏家好吃好喝的待着,除了苏锦,上上下下跟这位陆师叔倒也关系融洽,闲暇时还指点了马汉赵虎他们一些武技,所以他要离开,众人还是有些伤感。

    酒席宴上,陆师叔告诫苏锦,风头太甚易惹祸端,在京中低调一些为好,苏锦唯唯诺诺的答应了,心下却不以为然;自己跟夏竦之间闹得沸反盈天,也没见夏竦拿自己如何,这位陆师叔实在是太过啰嗦了。

    陆师叔见苏锦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话没入他心中,暗叹一声,不再多言。

    苏锦叉开话题询问道:“陆师叔如今要去何处?”

    陆师叔道:“东南各州都已游历遍了,如今只想去荒僻之地看看大漠荒野的景sè,看惯了绿柳红花都有些腻味了。”

    苏锦心中一动想邀他同去渭州,朝廷敲定的另一处银庄开办地点便是渭州,有陆师叔同去一路上当不虞有变,但苏锦的怪脾气又上来了,话到嘴边终究作罢。

    宴席上,晏碧云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柄上号的宝剑赠予陆师叔,让陆师叔开心不已,连声夸赞晏碧云懂事明理,说话的时候,眼睛斜着苏锦看,言下之意便是说苏锦不懂事不明理了。

    苏锦装作不懂,他明白自己和陆师叔最大的分歧之处便是在行事的手段上,自己是那种你咬我一口我给你一刀的人,而陆师叔是江湖上传统的侠士类型,刀下不杀无名之鬼,对费等量级的对手从不屑于痛下杀手,这一点跟苏锦截然相反。

    苏锦坚持自己的作法,在这个时代,最基本的生存权都无法保障,唯有努力挣扎求生,方能不沦为他人鱼肉;短短一年时光,想制自己于死地之人可谓不少,若非自己坚守这样的原则,早就躺在地下腐烂了。

    身为大侠的陆师叔自然可以肆无忌惮的施舍他的仁慈,因为就算他不杀别人,被人也没办法动他一根毫毛,而自己则不行,羽翼未丰,实力单薄,身边还有一帮子妇孺,一旦稍有仁慈必定抱憾终身,柔娘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送走了陆师叔之后,王朝单独找到苏锦说了一些话,他先是替师叔向苏锦道歉,然后又说出了一些让苏锦大为惊讶的事情。

    王朝说的第一件事便是那晚玉璋楼的事情,那晚陆师叔离开之后根本没走远,而是将迅速赶来的官兵引得绕了一个大弯子之后,才离开现场,给了苏锦和王朝等人清理护院的时间。

    苏锦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晚上官兵来的比想象中的慢得多,自己在玉璋楼中似乎耽搁了不少时间,而且出后门离开的时候后门处也并未有官兵包抄,显然是陆师叔的行动吸引了官兵的注意,官兵们被陆师叔吸引的全部冲前院饶了过来,自己等人才能比想象中的更容易脱身。

    第二件事便是,陆师叔并非完全的游山玩水,他从王朝口中得知自己和夏竦之间的恩怨之后,曾连续数rì跟踪夏竦,无意间发现了夏竦的秘密:自四月底,夏竦的宅中秘密到来了十几名陌生人,这些人均是武功高强之人,其中一人武艺最高,自他到来之后,陆师叔便放弃了夜晚的窥探,因为那人察觉到了陆师叔的存在,组织人手对陆师叔进行了围捕,虽然陆师叔不惧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但是十几个人一起上陆师叔还是吃不消;这一次其实陆师叔不是要去何处游历,实际上是身体受伤,觅地调养去了。

    得悉这些原委的苏锦后悔不已,陆师叔对自己没的说,相反自己倒是有些不识抬举了,只不过陆师叔像雷锋一般做好事不留名,这误解倒也有他的功劳;大侠都是傲骨的,绝不屑拿这些来赢得自己的尊重,这一点苏锦懂得很。

    然则带来的便是另一重隐忧,夏竦秘密招揽人手,而且是在跟自己交恶之后,显然不是个巧合;玉璋楼中自己大开杀戒,宰了二十多身负武功的护院,这或许给夏竦提了个醒。

    此番招募高手的用意,要么是为了自保,要么便是为了对付自己,苏锦认为后者居多。

    苏锦立刻跟王朝商议宅中加强防御之事,鉴于得胜桥这所宅院过于狭小,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宅院,想要防止对方夜晚突击确实有难度,基本上无地势可依,而自己的母亲王夫人接到京城之后,更是住处局促,万一有事,又要教王夫人受一番惊吓,在王朝的建议下,苏锦动起了新宅子的主意。

    新宅子是准备跟晏碧云成亲所用,地点相对较为偏僻,闹市区也确实无房可买,苏锦还是走了后门,打着三司使晏殊的名头找了三司所辖的东京店宅务的主事,才在丽景门内汴河边上买到了一所大宅院;但由于宅院年久失修,须得大力的整饬,许多房舍都要进行重建,直到如今,才整理出宅子里的一个院落,也只是为了成亲的时候能够入住。

    现在看来,需要赶紧将新宅子重新规划一番,设立必要的防御和逃脱措施,加固房舍围墙,以防万一。

    次rì一早,苏锦又跟晏碧云商议,将王夫人和柔娘浣娘搬入晏府暂住,得胜桥的宅子里只留下自己和小穗儿,外加十几个护院仆役,这才稍稍定下心来。

    五月初五,端午节。

    距离礼部省试只有三天了,苏锦也终于放下书本,从晏府中接了王夫人等人,带着大家一起去汴水河边看赛龙舟。

    端午节是个大节rì,这一天连皇上都会出宫与民同乐,百姓们一方面是看龙舟凑热闹,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碰碰运气看看皇上皇后和王公大臣们,所以汴水河边早早便人头攒动。

    晴天如洗,碧水蓝天,两岸彩旗飞舞,人人笑逐颜开,便有万般的不如意,到了这个地方,也会心怀大畅。

    苏锦带着家人本是要到河岸边观看,只是苦于没有好位置,王夫人、柔娘和有了身孕的晏碧云又不能久站,所以苏锦只得将她们安排到银庄的二楼上,虽然离汴水河隔了一条宽阔的街道,但居高临下,倒也看的清楚。

    苏锦则带着小穗儿浣娘带着王朝马汉他们几个挤在人群里等待龙舟赛的开始。

    巳时正,龙舟赛正式开始,十几条龙舟争先恐后的如飞鱼一般在河面上穿梭,顿时锣鼓声鞭炮声,呐喊声响成一片,人人群情激动忘乎所以。

    就在此时,一辆马车忽然发了疯一般的从南边疾驰过来,沿途撞翻了数个沿街的摊位,在街道上横冲直撞。

    苏锦等人毫无察觉,后面人群的惊呼之声也被呼喊加油的声音所掩盖,马车上的车夫极力的拉扯缰绳,可是显然是无济于事,反倒将马头扯得往南,直直的朝苏锦等人战立的河沿栏杆出奔去。

    那马车夫眼见约束不住,纵身跃下马车,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随即消失在人群中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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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零章 利剑如风

    马车的骤然转向产生的巨大惯xìng一下子将后面的车厢带的侧翻在地,顿时发出刺鼻的烟尘,车体在地上刮擦出的刺耳的声响让人听得牙酸不已。

    正是这巨大的噪音,将河岸边正自观看的龙舟比赛的众人惊醒,人们回过头来,顿时吓得目瞪口呆,猛然间有人发一声喊道:“快跑!”

    人群顿时纷乱起来,炸了锅似的四下逃窜,哭爹喊娘之声四起,男子们身体健壮行动敏捷,很快便闪在一旁,妇孺们早就吓软了脚,加上被人群一拥,倒下好几个,正横在马车冲来的路上。

    苏锦等人看到了惊马拉着大车直奔过来,王朝马汉张龙赵虎迅速的将苏锦和小穗儿和浣娘拉到一边,避开惊马的来路。

    惊马拉着倾覆的大车飞速的冲向河岸,路上倒着的两名女子和一名三四岁的抓鬏孩儿眼见将丧身马蹄和车厢的碾压之下,众人逃得xìng命方才有暇惊呼出声。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影飞身而出两大步跨到空地上,身子倒地斜斜的一个标准的滑铲,登时将两名女子铲出老远,翻滚到安全地带;那人再一伸手捞起那名哇哇大哭的孩儿起身便往旁边跑,但已经来不及了,惊马带着车厢隆隆而至,马蹄腾空直直的朝地上一大一小两个人踏了下去。

    人群大哗,有人掩目不忍看这血腥的一幕,正在此时,两个矫健的人影迅若奔马冲到惊马面前,只见他们伸出粗壮的胳膊一人一个攥住踏下的马脚,那马儿重逾千斤的一踏竟然卡在离地一尺的地方踏不下去。

    “公子爷,快闪开。”王朝暴喝一声。

    苏锦得了这片刻的空暇,接连翻滚,逃出险境;此时后面的车厢滑行往前,重重的撞在马臀上,那马儿稀溜溜一声悲嘶,带着千钧之力前冲,王朝和马汉的双手再也攥不住马脚了,两人齐喝一声,松手跃开三尺开外,那马车连车带马直冲向河沿的石栏杆,撞得栏杆粉碎,落下河岸翻滚着落入水中。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危机便已经解除,当苏锦伸手将怀中孩童交给哭喊着扑上来的妇人的时候,人们这才惊魂稍定,猛烈鼓掌大声叫好起来。

    那女子抱着孩童连连朝苏锦磕头,叩谢救命之恩,苏锦拍拍青衫上的灰尘笑道:“举手之劳,快带孩子回去,看看身上是不是磕破了或者是伤了什么地方,也好上药。”

    王朝和马汉也围拢过来,连问:“公子爷有没有受伤。”

    苏锦双挑大指冲着两人道:“了不起,居然能拦住惊马了,功夫见长啊。”

    马汉挠头道:“若不是公子爷出去救人了,我可没这胆子去跟这疯畜生较劲。”

    王朝哈哈笑道:“马汉兄弟倒还是身手矫健,我刚一动,他便跟着到了,咱们和那扬州的冯敬尧相比还差着老大一截子呢,人家双掌阻住双马,咱们两个人四只手还只能挡住疯马片刻,还是学艺不jīng啊。”

    马汉连连点头,冯敬尧的为人虽然令人不齿,但其身上的功夫倒是一直让王朝等人暗自叹服的。

    张龙和赵虎护着小穗儿和浣娘走了过来,两个女子吓得面sè煞白,惊魂未定。

    “公子爷,你可吓死小婢了,这种险你也敢冒,这要是一个不慎出了茬子,可怎么好?”

    赵虎嘿嘿笑道:“咱公子爷侠义心肠,这时候不出面救人岂是公子爷所为?”

    小穗儿翻眼骂道:“你还说,你们不往前冲到让公子爷犯险,养着你专门吃肉喝酒的么?还腆脸说。”

    赵虎大为委屈,嚷道:“俺被你掐着胳膊拉住,想动都动不了,一眨眼公子爷和王朝马汉两位哥哥就出去了,你要俺咋办?”

    小穗儿道:“瞎说八话,谁掐你了。”

    赵虎撸起袖管道:“你自己看,都掐出血了。”

    众人凑前一看,果然黑黝黝的胳膊上数条指甲划痕,慢悠悠的往外渗血,看来并非虚言。

    小穗儿小脸一红,刚才定是太过惊恐,抓着赵虎的胳膊不放,延误了赵虎的时机。

    张龙嘿嘿傻笑,顿时吸引了小穗儿的仇恨值,翻眼道:“他情有可原,你呢?”

    张龙愕然道:“我在赵虎身后,全是人挤住,压根出不来的,再说……”

    张龙话说一半,忽然脸sè剧变,大叫一声:“公子爷小心!”

    紧接着一个箭步抢上前来,伸手一拉苏锦的胳膊,将苏锦带了半个圈儿,苏锦不知何事,还未等出声相询,猛然觉得一股凉气从脸颊边滑过,斜眼看时,顿时魂飞魄散。

    那是一柄剑,闪着寒光,带着嗡嗡之声,如毒蛇一般的一柄剑。

    苏锦迅速反应过来,反脚踢出,同时将身子往侧向一矮,往前扑出。

    反撩的脚结结实实的踹在一个人的身上,但是却像踹到钢板一般,耳后嗤嗤之声再起,劲风往后脑疾刺而至,第二剑又到了。

    王朝马汉双双抢上,由于没有带兵刃,只能拔出靴筒中的短匕首朝那人肋下疾刺,想迫使他放弃追杀苏锦。

    但那人不闪不躲,自顾将手中三尺青锋往苏锦的脑后疾刺,浑然不管两肋刺来的匕首。

    “噗噗”两声闷响,两柄匕首插入那人的身体,顿时鲜血喷涌而出,但那人毫不为意,身子前冲,剑尖如影随形的跟着苏锦的后脑勺,任凭两柄匕首将自己的肋部肌肉横切开来。

    苏锦似乎能感觉到后脑的微凉和刺痛,直觉告诉他,剑尖定然依然划破脑后头皮了,往前跑是跑不掉了,情急之下,苏锦俯身往前扑到,剑尖擦着头皮划过上方的空气,隐隐的嗡嗡作响的剑刃抖动之声令人胆寒。

    那人一剑走空,身子也受了重伤,顿时长声嘶叫,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剑朝着苏锦身上斩落,赵虎大吼一声飞起一脚踹在那人的腰上,将那人踹的飞起,跌落一丈开外,翻滚了数下,终于一动不动了。

    电光火石的一眨眼间,周围的百姓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眼前便已经发生一场血战,有人已经丧命当场,反应过来的百姓们顿时四下逃散,大呼小叫起来。

    苏锦爬起身,连声道:“张龙、赵虎,快带着浣娘和小穗儿去银庄,保护好老夫人和晏小姐他们,召集银庄护院护住银庄铺面,以防有变。”

    赵虎和张龙答应一声,带着惊惶不已的浣娘和小穗儿迅速离开。

    王朝飞步上前,伸脚踢踢伏在地上那人的身体,保持着戒备之态,以防其暴起伤人;踢了两脚,那人一动不动,王朝用脚尖将他翻转过来,只见那人满面尘土,嘴巴鼻孔里缓缓流出血来,显然是已经死了。

    王朝伸手探探他的鼻息,确定那人确实已经死透了,这才放心走回;再看周围的百姓,顷刻之间已经逃得干干净净,只留下自己和马汉以及公子爷站在空荡荡的大街zhōng yāng。

    三人并肩而立,四下张望,确定四下近处再无刺客同党;临近的铺子里,有人‘框框框’的上门板,好像看着瘟神一般看着三人,有人躲在铺子里边偷偷的朝外张望。

    “公子爷,现在怎么办?”王朝问道。

    苏锦静静道:“等官兵,今rì端午,皇上也在御街尽头的州桥上看龙舟,禁军定然不少,不一会便有人来。”

    马汉吐了吐沫骂道:“这狗rì的疯了,光天化rì之下也敢行刺,真他娘的瞎了眼了。”

    苏锦冷笑道:“这正是其高明之处,光天化rì之下,我们也都认为安全的很,但正是这熙熙攘攘的白rì之下,他们才好设计出刺杀的陷阱,差一点便让他们得手了。”

    “不用说,定然是夏竦这条老狗干的。”马汉怒骂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晚上咱们带着几十个师兄弟去抄了他的老窝。”

    王朝皱眉道:“不要乱说话,待会官兵到来,千万莫要猜测是何人所为,没有证据之前的猜测会徒生事端。”

    苏锦点头道:“对,不要漏了口风,我们和夏老贼都是在暗地里行事,老贼也并未公开我会和他之间私下里的事情,再说咱们也没有证据,没得被反咬一口;他背后的靠山比咱们的大,要是摆到明面上,有人会借机整死我们。”

    马汉点头称是,三人站在原地不动,不一会儿,西面御街方向马蹄杂沓,夹杂着喝骂吆喝之声,三人转头看去,果然是官兵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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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一章 精心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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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头却是老熟人,正是马军副指挥使方成忠,方成忠先前还横眉瞪眼远远的大喝,待见到苏锦,赶紧勒马下来,一路小跑过来问道:“原来是苏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苏锦指指伏地的死尸道:“有人意图行刺我,被我手下的伴当击毙了。”

    方成忠愕然道:“死了人么?有刺客行刺苏大人?光天化rì之下,竟然有如此胆大妄为的匪徒。”

    苏锦道:“方指挥还是赶紧派人四下搜捕为好,另外皇上在州桥上观看龙舟比赛也不甚安全,赶紧命人通知皇上身边的人小心防范。”

    方成忠一凛,应道:“是了。”当下命人去通报。

    几人走到刺客尸首旁,苏锦将情形跟方成忠说了一遍,方成忠不住的咂舌,看着苏锦颈后微有血迹,可以想象刚才是如何的凶险。

    “照苏大人的描述来看,这刺客是抱着必死之心而来,在那种情形之下,一击不中立刻逃离乃是上策,他却执意要刺杀你,看来和大人的仇恨不浅啊。”

    苏锦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谁会这么恨我,现在怎么办?可要我跟你们去录口供么?”

    方成忠道:“这事不归我们管,稍后开封府提刑司自然会来收尸验尸,这口供肯定是免不了要麻烦苏大人的,不过众目睽睽之下,目击者众多,大人也不必担心无人证明;苏大人这是福大命大,那种情形之下实难幸免,真是老天开眼了。”

    苏锦皱眉道:“老天开眼,但只怕下次没那么幸运了,这件事我要告知三司启奏皇上;端午之rì行刺于我,定非普通刺客所为,如此胆大包天的刺客,若不缉拿干净,谁知道他们的目标还有何人?”

    方成忠点头道:“说的是,大人在此等候开封府提刑司的人前来,卑职要带人四下搜索一番,告辞了。”

    苏锦点头道:“烦请在我银庄左近设立一小队巡逻马队,以防有人对我银庄下手。”

    方成忠点头道:“这个自然,苏大人放心,一般而言,此刻即便有同党也不会出来露面,但小心为上,卑职这便去安排。”

    苏锦拱手道:“有劳了。”

    方成忠拱手上马,留下五名马军士兵在此看守尸首,带着其余人连声呼喝,沿着大街而去。

    时间不长,开封府提刑司的人便到了,带队的是个胖胖的提刑官,双目虽小,却闪烁着jīng光。

    他倒是认识苏锦,见到苏锦抱拳道:“开封府提刑官唐狮有礼了,你可是新科苏解元?”

    苏锦还礼称是,将刚才的情形再次说明一下,唐狮命仵作当场验了尸首,又命人将苏锦所说的经过记录下来,让苏锦签了字,最后才道:“苏解元,你平rì可有仇家么?”

    苏锦沉吟道:“仇家么,也不知道有没有;不过我在扬州办了一批墨吏和jiān商,又剿灭了土匪的山寨,要说仇家,恐怕就是这些人了。”

    唐狮道:“若是这些人组织的刺杀,那抓起来便难了,苏解元所料与我相同,本人也认为这是一次有预谋的刺杀,虽是光天化rì之下,但整件事可以看出他们是设了局的。”

    苏锦鼓掌赞道:“英雄所见略同,唐提刑跟我想到一起去了,先是疯马奔行若能将我撞下河去便是最好,若是撞不到人也能制造混乱,趁着混乱之际,刺客再突然行刺,确实是一招妙棋。”

    唐狮抚掌道:“闻苏解元之名已久,今rì一见方知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不过这种揣测还需要证实,苏解元认为该如何证实呢?”

    苏锦笑道:“提刑大人是来考我来着,这可不难,将坠入河中的马儿打捞上来检验一番便可。”

    唐狮微笑点头,招呼手下衙役下到河岸下边,用绳索捆住已经摔死的马儿硬生生的拉了上来,水淋淋的丢在路上。

    苏锦和唐狮走上前去,左右翻看,终于在马屁股上发现数个洞.眼,定是铁锥之物骤然疾刺马股,导致马儿突然发疯狂奔,不受控制所致,显然是人为所致。

    唐狮拍拍手道:“这就好了,省的开肠破肚的检查了,马儿吃了曼陀花拌着的食料也会发疯,或者是肛门塞上木楔,不让马儿排便也会发疯,但有此伤痕在,其他两项倒是不用了。”

    苏锦点头道:“必是驾车假扮平民,看到我在此处才下手锥刺马股,其他的手段虽可行,但时间地点不好控制,只有这个办法简单有效些。”

    唐狮点头问道:“马车上的车夫是否就是这个刺客?”

    苏锦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马儿冲过来之时,我等还看着龙舟赛,若非车厢倾覆发出巨大声响,现在我恐怕已经坠入河中成了一具尸体了。”

    唐狮笑道:“苏解元吉人天相,好了人马尸首我便带走了,本官要去寻访目击者,看看有没有人看清了那马车夫的相貌,只要知道了相貌,便可画影描形进行搜捕,抓到了那同党马车夫,此案便可水落石出了。”

    苏锦吁了口气道:“烦劳大人费心。”

    唐狮道:“以我的办案经验来看,这伙人或许还要动手,行事如此出人意料,苏解元可要当心,实在不成,可申请公人护佑左右,以免不测。”

    苏锦道:“多谢提醒,提刑大人自便,在下随时应招接受讯问。”

    唐狮点头去了。

    苏锦这才带着王朝马汉赶往斜对面不远处的银庄,到了银庄门口,但见张龙赵虎像两座门神一般把守着银庄大门,银庄中的客人早已被驱赶的干干净净。

    见到苏锦,两人赶紧迎了上来;苏锦脸sè严峻,问道:“老夫人可受了惊吓?”

    张龙忙道:“没有,楼上的都不知道,浣娘和小穗儿姑娘叮嘱不让说,在这个角度也看不见出事的地点。”

    苏锦点头道:“很好,别教老夫人知道。”

    进了银庄大厅,苏锦盯着楼梯口看了一眼,心中忽然一阵后怕,银庄的楼梯口自己居然忘了安装一道铁门,刚才若是此刻扮成主顾进入银庄,直接便能上了二楼,那可就完了。

    刺客应该不知道王夫人和晏碧云在银庄二楼的阁楼上,要赶紧补救。

    苏锦赶紧招呼钱鹤年过来,叫他即rì在楼梯口安上一道铁门上锁,钱鹤年虽不明其意,但大东家的话便是圣旨,连忙答应。

    苏锦上去给王夫人请安,王夫人兴致正浓,几个人看着河面两岸的如织人流磕着瓜子谈笑风生,见苏锦上来,王夫人笑道:“儿啊,你瞧见没,那红sè的龙舟划得可真快,这场面也很是热闹,咱们庐州淝水河上每年也有龙舟赛,但是场面比这小的多了,到底是京城。”

    苏锦陪笑道:“那是自然,天子脚下,什么不比庐州的气派;龙舟比赛结束了,后面也没啥好看的了,咱们回府如何?”

    王夫人略带失望的道:“这便要回去么?”

    苏锦指着晏碧云和柔娘道:“晏小姐和柔娘的身子弱,不能在外边久待,您若不回去,她们定然不会回去的,您都当为了她们着想吧,下回咱们再出来玩便是。”

    王夫人自然是知道晏碧云怀孕之事,拿晏碧云的身子说事自然是一试就灵,于是起身道:“那是,我儿也懂的疼人了,不错。”

    晏碧云微感诧异,看了苏锦一眼,苏锦使了个眼sè,她便不再言语了。

    众人坐着马车在伴当的簇拥下回到晏府,跟晏殊恰好同时到达,晏殊看见苏锦便急忙上前询问,苏锦小声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晏殊半晌无语,看着苏锦道:“你这是招了什么祸事了?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苏锦忙道:“我也纳闷呢,也许是粮务之事的官员或者土匪余孽作怪报复也未可知。”

    晏殊沉吟道:“也有可能,皇上听说这件事对你很是关心,已经派禁军全城搜捕可疑之人,明rì早朝要招开封府提刑司的人去问话,点名要你去上朝。”

    苏锦点头称是,晏殊又道:“你那宅子越发的不安全了,你莫如搬入我府中安顿几rì,待搜出刺客同党再说;而且两rì后便是省试,你要静下心来温书的,成败在此一举了,只要高中省试,皇上私下里可是跟老夫说了,要派你个四品知府的官儿,这可是破天荒未有之事,出去历练几年,我再将你往中枢举荐,rì后便顺风顺水了。”

    苏锦认为刺客再次动手的几率不大,但晏殊再三坚持,不让苏锦冒险,苏锦也不想忤逆晏殊的好意,便答应下来。

    当下派人去得胜桥宅中收拾些衣物过来,只留了仆役护院再宅中看守,和小穗儿王朝等人一起搬入了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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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二章 灭口

    正当省试大考之时,又逢端午节庆,这时候京城中连出纰漏,让赵祯恼怒不已。

    禁军大肆出动,搜捕了一夜,抓获大小可疑人等数百,经过连夜审讯却只是些偷鸡摸狗辈,逃走的马车夫却毫无踪迹。

    根据死去那名刺客身上所携带的宝剑,开封府提刑司中有人推断:刺客所携的乃是软剑,可大致推断此剑出自福建龙泉,但龙泉软剑散落四方,朝廷虽禁止私人铸造兵器,但历年来流传下来散落民间的宝剑也不少,实难断定便是刺客从龙泉购得。

    而根据江湖上的会武技的门派推断,善使软剑者也多如牛毛,更不可能一一去查证。

    于是案件居然进入了死胡同。

    赵祯在早朝上震怒不已,连声责骂开封府掌握京城治安不力,将开封府权知文彦博大大的斥责了一番,同时责令一定要将那名在逃的刺客同案犯抓住,礼部省试即将举行,决不能让天下学子们以为京畿治安糜烂如此。

    全国两千多解试高中的举子便有两千多张刁钻的嘴巴,两千多杆刁钻的笔头,赵祯最怕的便是这些家伙们回去之后乱说一气乱写一气,而且基于京城治安的考虑,这件案子也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群臣也纷纷献计献策,有的猜想是否这批歹人跟夏竦别院玉璋楼的灭门大案是同一伙人所为,有的猜测是否是苏锦在外得罪了什么人,仇家混入京城来寻仇报复来了,更有人异想天开,猜测是不是西贼攻我大宋西北失利,故而派人来我大宋捣乱,专门潜入京城杀我大宋本科举子,断我大宋后继栋梁之才,以图长远之计。

    苏锦听得哭笑不得,这帮人真的想办法不成,胡扯瞎想却一个比一个厉害。

    夏竦的猜测倒是很有道理,他估计是苏锦在办粮务之事手段雷霆,但同时亦有漏网之鱼,应该是来寻衅报复来了。

    吵吵嚷嚷的一上午,也没个结果,最终苏锦上前奏道:“皇上不必为此事着急,京城这么大,刺客随便往哪里一猫,就够开封府忙上十天半个月的;离省试还有两rì,若继续全城搜捕,既扰民也会让举子们煌煌不已;臣倒是有个主意,刺客要刺杀微臣,臣便充当诱饵在四下行走,引得刺客现身,或可使之落入陷阱,也许能建奇功。”

    赵祯还没开口,晏殊便第一个反对道:“此举绝不可行,岂能以身犯险;老臣以为须得扩大搜索范围,居民宅院客栈里弄虽然搜过了,但是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搜查,刺客也不是傻子,怎会随便躲藏在某处,老臣说句不该说的话,或许刺客此时正在某位大人家中的后院猫着呢。”

    晏殊这话吓得众人不轻,此话等同于说在座众人中有人便是罪魁祸首,连苏锦也吓了一大跳,难道晏殊察觉了自己和夏竦暗地里的较量不成?

    不过晏殊接下来的解释让众臣松了口气:“老臣的意思不是说有人包庇刺客,以老臣自身为例,我甜水井胡同的宅子不算小,光是花园大小便有三个,若是刺客深夜潜入我宅中,躲在某处花草丛中蛰伏,一时半会儿倒也无法察觉;而官兵搜查是断然不敢去我府上搜索的,便是在外边翻得底朝天,也是白费功夫。”

    众人纷纷称是,苏锦偷偷注意夏竦的表情,夏竦的表情有些僵硬,看上去似乎是无动于衷,但眼神中的一丝慌张暴露了他的内心。

    苏锦知道,若是提议这么搜,夏竦宅子里的那帮人搞不好便要露马脚了,别的不敢说,那刺客马车夫已经被百姓描绘出了相貌,搜查队人手一份画像,那是怎么也搪塞不过去的。

    苏锦本以为夏竦会竭力反对晏殊的说法,没想到他第一个出言附和道:“晏三司所言极是,臣提议,各位大人以身作则,准许官兵入宅搜索,只要不惊扰内宅家眷便可,臣的府邸愿意第一个为官差敞开大门。”

    苏锦暗叫高明,这一招先行撇清,显得光明磊落,想来夏竦定然早有准备,既然他这么说,那定然是搜查不到了,也许他早就想办法将刺客送出城了。

    夏竦一表态,众官纷纷跟进,都说愿意为官差大开方便之门。

    赵祯缓缓点头道:“诸位爱卿高风亮节,朕很欣慰,不过还未到惊扰诸位宅邸的时候;苏锦说的对,省试期间不宜制造紧张气氛,这两rì先多派巡逻禁卫在各处街巷巡逻,城门口也加紧盘查,教刺客无可遁去,带省试一过,便全力搜捕,不放过一处;诸位爱卿可先行在自家宅院搜查一番,最好逼得刺客现身街市一举捉拿,也免得去各位宅中惊扰。”

    众人齐声称是,打定主意回去一定要地毯式的将自家宅子里搜一遍,若是真被搜出刺客藏匿在自家,即便是无辜的,也可能他人攻讦,到那时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午后,苏锦一觉醒来,王朝快步从前院赶来,告诉了苏锦一个让他惊讶的消息:那刺客抓到了!

    苏锦惊讶不已,忙问详细情况。

    王朝道:“我去新宅子督促建设进度,街上到处都在议论,一打听才知道,那刺客居然在角门里的一处树林中上吊自杀了,估计是被官兵迫的无处可去,所以选择了自杀了事。”

    苏锦讶异道:“自杀?”

    王朝道:“是啊,听说开封府仵作已经验明了尸首,说必是自杀无疑。”

    苏锦缓缓踱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赞道:“夏竦这老狐狸真有一套,这下京城中的大搜捕便不会在继续下去了,他宅中藏匿的那些请来的人手也没有暴露之虞,好一个弃卒保车,这一招够狠,够毒,够高明!”

    王朝细想之下,幡然醒悟:“定是老贼杀了那刺客,伪装成自杀摸样。好狠毒的老贼。”

    苏锦笑道:“这叫平息事态,早朝上他见皇上一副不肯罢休的摸样,若是留此人在府中隐忧颇大,就算是藏匿起来,也难保有一天会出面暴露被官府捉拿,还不如用绳子勒死一了百了,这样此案两名凶手全部死亡,内情也无从查实,算是破了案子,但也算是无头公案了。”

    王朝怒骂道:“那咱们岂非还是要更加的小心,他的后续手段定然比这一次更为周详,公子爷看来今后要少露面了。”

    苏锦笑道:“我若被他吓得跟缩头乌龟一般,那我还混个屁么?我在早朝上故意说已经设下陷阱,便是说给老贼听的,就算他想动手,也要谨慎再三,玩心理我可不怵他;你别管了,这几rì全力督促将新宅子完工,夏竦的刺客倒是不怕,就怕外面说我苏锦缩在晏三司家当缩头乌龟,爷要的是面子。”

    ……

    刺客尽数落网,京城中也渐趋平静,夏竦虽然不至于被苏锦的话所吓倒,但是跟苏锦打交道他不得不多张一个心眼,这小子说话真真假假,万一真的张着网等着刺客上门,自己岂不是个大傻蛋么?

    再说端午节行刺,计划的这么周详,都被苏锦逃脱,相反还搭上了两名好手,夏竦决定忍耐忍耐再忍耐,下一次出手必须一击必中,绝不容苏锦有逃脱的机会。

    家中请来的十几名好手是他花重金在江湖上雇佣的一帮亡命之徒,领头的本是武夷山一个门派的弃徒,名叫燕三;此人倒是个练武的奇才,只是心术不正,弑师不说,还霸占了师娘和师父的女儿,将一个好好的门派硬生生变成了占山为王的土匪窝。

    这家伙行事过于毒辣,仗着有功夫在身不把官府放在眼里,竟然数次进州府作案,终于惹怒了福建路诸州,联合派兵进行围剿,将他的老窝给抄了;燕三带着十几个人逃了出来,在江湖上做些打劫采花的勾当,由于武艺高强,呼啸来去的流动作案,官府拿他们倒也没什么办法。

    这伙人无意间结识了夏竦府中的一名护院,这名护院在玉璋楼之后便向夏竦举荐了燕三,夏竦饥不择食,手头正缺高手,于是便重金将其招募入府中;此番刺杀苏锦便是燕三出的主意,两名出手之人是他的两名师弟,却没料到铩羽而归,在朝廷大肆搜捕的压力之下,夏竦以重金和安危相胁迫,逼的燕三亲手将自己的师弟给宰了。

    经过此事,燕三也知道苏锦不是个软茬子,听从夏竦的劝告蛰伏起来,待机而动,夏竦也不吝啬金银,每rì好吃好喝的待着,暂时相安无事,待风声过后在出来活动。

    只可惜好景不长,这伙人岂是安分守己之辈,夏府中自从来了这帮人之后,便变得乌烟瘴气,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终于出事了。

    此为后话,暂时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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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三章 省试(上)

    五月初八,礼部省试大考终于开始了,大宋各地两千余名解试中举的举子齐聚京城,争夺大宋今岁科考的二百名进士名额,经过四十取一的解试的淘洗,这回又要经历十取其一的最终遴选,可见科举之途难,难于上青天。

    苏锦便在这两千举子之列,有了解试的经验,苏锦的心情比上次坦然了许多也老练了许多;他甚至已经对省试的策论题目是否按照自己总结的规律出题不太关心了,因为他已经摸到了这个年代科考的一些脉络,加上肚子里比这个年代多出一千年的知识做后盾,底气相对于解试而言足了太多。

    清早起来,洗漱用餐已毕,临出门时,王夫人拉着苏锦来到香案前进香,香案上摆着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供奉着果品牺牲等物,晏碧云柔娘浣娘等都侍立在侧。

    “儿啊,今rì是你大考之rì,娘亲原本没有盼望有这么一天,苏家自你曾祖开始,便从一个小小的作坊开始一直到如今的商贾之家,这当中你曾祖、祖父还有你父亲均付出了莫大的心血;你祖父在世时,曾说过‘苏记虽商贾之家,但家中子孙亦要熟读诗书明白事理,即便是不入仕不当官,也要知书达礼不做庸人。’”王夫人慈爱的看着苏锦缓缓的道。

    “你父也曾跟为娘说过,其实你祖父骨子里是希望苏家出个读书当官之人,因为身为商贾,虽衣食无忧,在以前却颇受人非议,总说商贾逐利,于光耀门庭毫无益处;不瞒你说,你父自小也曾读书数载,但是实在是因为不是读书之才,反倒是在经商上有些天分,这才不得已接手家业。可是即便如此,你父亲依旧尽量多读书多习字,遵循祖辈的期望,尽量做个知书达理之人。”

    苏锦拉着王夫人的手道:“儿知道,这恐怕就是为什么,儿子大小便喜欢读书的原因,这也是受父亲熏陶所致。”

    王夫人点点头道:“是,你小的时候虽有些木讷,但却能静下心来苦读,xìng格也很沉稳,倒有些少年老成;为娘当时还很担心你会读书读的迂腐了,而你父离世之后,为娘dú lì支撑家业,也颇为辛苦,逐渐便对祖训有所懈怠;甚至有的时候,为娘根本不想你成为读书之人,我苏家世代单传,难不成诺大家业就此无人交接不成?此想法有违祖训,为娘于心有愧,期望你父泉下有知,原谅为娘见识浅薄之举。”

    王夫人的眼眶湿润了。

    苏锦忙安慰道:“娘亲何出此言,你也是没办法,您能在父亲去世之后的十年保住苏家的家业,已经是苏家的大功臣,祖父辈泉下有知,只有感谢你,岂有埋怨。”

    王夫人破涕为笑道:“我儿到会哄人,和你小时候大大的不同;自从我儿那次昏迷醒来之后,似乎开了窍一般,也不似以前那般的木讷了;后来我儿要去应天138看書蛧,为娘也没反对,既然你有志读书,为娘当然呀支持你读书上进,但私底下娘却并不看好你;科举之事难于登天,娘只想让你去碰碰钉子,之后你便会收心回来专心经营苏家产业,娘的担子也就彻底的撂下了。”

    “可是没想到,我儿居然是个做大事之人,连番为朝廷建功立业,又一举夺得解试魁首,不禁是娘,便是苏家列祖列宗泉下,也必然颜面有光;这次我儿要参加省试大考,为娘昨晚在佛前祈祷一夜,今早便布了这香案,你向苏家祖宗和你父的牌位进香一注,祈求祖宗英灵保佑你能顺利高中,那苏家历代光耀门庭的梦想便由你来实现了,若能达此夙愿,娘便是立刻死了,也瞑目了。”

    苏锦明白了,自己所取得的成绩实际上已经在王夫人的意料之外,当她明白这一切忽然触手可及之时,难免有些不敢相信;等相信了之后,却又有些心慌,这才寄希望于求佛拜祖。

    其实人都是如此,当一个梦想遥不可及之时,你反而会轻松面对,这便是‘无yù则刚’之理;而忽然间,这个愿望有实现的可能的时候,心态上会有微妙的变化,会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苏锦二话不说,净手焚香,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拜完之后对晏碧云道:“晏姐姐也来敬一炷香吧,权当拜见公爹了。”

    晏碧云红着脸看了一眼王夫人,低声道:“奴家怎好拜呢,奴家还未过门呢。”

    王夫人微笑道:“拜吧,你府中都有了我苏家的骨血,还有什么好忌讳的。”

    晏碧云红着脸上前,进香磕头,口中祷祝道:“祖宗在上,碧云祈求祖宗显灵,保佑……保佑苏锦大考得中,为苏家光耀门庭;也保佑奴家平平安安,替苏家诞生麟儿,保佑孩儿rì后也像他父亲一样,胸怀大志,光宗耀祖。”

    苏锦哈的一笑道:“晏姐姐一口气提了这么多要求,岂不是要忙坏了祖宗们。”

    晏碧云白了他一眼,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快些去吧,莫耽误了时辰。”

    苏锦大笑转身,带着王朝马汉等人出门,登上马车疾驰而去;王夫人带着晏碧云等人一直送到晏府大门口,直到马车消失不见,这才回转过来。

    本次省试的人数虽比解试少了许多,解试就像是海选,全大宋十万举子经过一清洗之后只剩下这两千多名幸运儿;这两千多人在解试发榜之后甚至来不及庆祝便马不停蹄的赶往京城参加省试。

    虽然人数少,但是规格提高了不知多少倍,从主考官的资格上而言,今次的三位主考便是朝廷三大部门的首脑,宰相吕夷简、枢密使杜衍、三司使晏殊;另设监考官百余名,均是各部尚书侍郎以及各馆阁的元老级人物。

    而且,自凌晨起,为了确保省试的治安,动用了近五万禁军参与jǐng戒;每名举子均有十人禁卫小队护送来去,就像刚才,苏锦出门之时便有十人的禁军小队在左右护送,这也是朝廷针对近期京城频发大案做出的应对。

    贡院周围方圆十条街巷范围,均设立岗哨,街口繁华地带设立临时都营处理紧急情况;另派出五十只马队在左一厢的街道上穿梭来去;入夜之后更是严令不准闲杂人等进入贡院三街之内。

    此外还严格规定,本次省试不准提前离场,不管你是答题完毕还是回答不出来的,都要耗到第三场结束统一出场,并由小队护送至会馆或客栈,确保来往安全。

    如此大动干戈,不可谓不兴师动众,足见朝廷对这次省试的重视,但同时也反应出朝廷对京城治安状况的担忧。

    只有苏锦知道,这些都是多此一举,京城中的一系列案子都是自己和夏竦暗战的结果,即便是再有命案发生,也只可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跟其他举子无涉;而且苏锦也断定夏竦不至于会蠢到在这种情形之下动手。

    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苏锦这一回拒绝了家中所有女子的请求,一律不准跟着自己出门,有了柔娘之事的例子,在对付自己无果的情况下,跟随自己外出的女子们更容易成为目标,经过玉璋楼之事,夏竦迟早会明白,对付身边之人同样会给自己带来致命的打击;苏锦不能让他有这个机会。

    这一次的号牌发放是随机的,并不按照所在路州府来统一发放,而是在贡院口放置蒙着布的木桶,排队进入的举子在进入之前均伸手自行抓取一枚,随机分配考棚号码。

    轮到苏锦入场之时,却被门口的一名礼部监考官员给叫到一边,苏锦一看那人,又是个熟人,此人就是那个自己解试高中赶来送喜报的礼部官员鲁随远。

    鲁随远看到苏锦,胖胖的脸上笑开了话,拉着苏锦走到一边道:“哎呀,苏解元,还认识在下么?”

    苏锦笑道:“怎么不认识?大人给我带去喜讯,这辈子也忘不了大人了。”

    鲁随远哈哈大笑道:“苏解元好甜的一张嘴,东西都准备齐了么?在下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苏锦笑道:“倒有一时请您帮忙。”

    鲁随远一拍胸脯,震的浑身肥肉乱晃道:“说,包在我身上。”

    苏锦眨眼道:“可有题目的答案?到时塞给在下一份呗!”

    鲁随远一怔,旋即知道苏锦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哈哈大笑起来。

    苏锦也哈哈大笑,拱手道:“玩笑玩笑,鲁员外一片热心,在下心领了,要说要求嘛,到手还请鲁员外给我送喜报去,您一去,便是好消息到了。”

    鲁随远高挑大指道:“霸气,还是苏解元快人快语,你看看这些举子们,个个惊慌失措眉头紧锁如丧考妣一般,唯有苏解元神sè自若显然是胸有成竹,两厢比较,谁是栋梁之才,根本都不用考了,看都看得出来了。”

    苏锦哈哈笑道:“您这话我可当不起,在下要进场了,等考完之后咱们在找机会喝酒去。”

    说罢举步要走,鲁随远赶忙拉住道:“别忙啊,本人受人所托有几句话要告诉你。”

    苏锦道:“谁啊,带个话都劳动鲁员外了。”

    鲁随远笑道:“没办法,恩师吩咐岂敢不尊,是应天书院的戚翁得知我把守第一道门禁,所以要我跟你说一句话。”

    苏锦一愣道:“戚山长?”

    鲁随远点头道:“您可能不知道,我也是应天书院的学子,不过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戚山长命我提醒苏解元一句,今次省试须得尽心竭力,书院能否晋级国子监,便看苏解元的了。”

    苏锦愕然道:“这个戚山长,这时候跟我说这话不是让我更加紧张么?”

    鲁随远呵呵笑道:“没办法,你不是不知道这位恩师,半辈子的心血都在书院上,好容易熬到有机会晋级国子监,这对他而言那是天大之事,你也莫怪他。”

    苏锦想了想道:“您回话给山长,就说学生定尽心竭力,为书院尽一份力。”

    鲁随远拱手道:“得了,有你苏解元这句话,戚翁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苏锦呵呵一笑,拱了拱手,插入进场学子队伍中,缓缓随着人流进入贡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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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四章 省试(中)

    省试的考题显然比解试的时候艰深了许多,试诗赋不用提,那是考察举子平rì的诗词文赋的功底的,也无所谓艰深不艰深,照题意而写罢了。至于文风辞藻等等,也非一rì之功,急也急不得,是个人都能骈五骊六的写满试纸,至于高下之判只能是由评卷官去挠破头皮去。

    而试帖经墨义这一项,真正体现了什么叫钻牛角尖,什么叫哪壶不开提哪壶。

    自夏商以来,经史子集各家之言所集之言论浩如瀚海,短短十余年的寒窗苦读显然只能读其九牛一毛,大多数学子都会选择读经典常见之论,事实上考题也大多出于这些经典之中;但就像是后世考试中往往会出现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附加题一样,省试的帖经墨义之考出现了数题冷僻的节选语句,这让第二天的考棚中充斥着痛苦的叹息之声。

    苏锦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譬如问:湖南石刻莫古于《禹碑》,韩退之一诗,昭著于世。此外,唐人尚有题咏及之者,能举其篇欤?前人载籍亦有先言之者欤?近释其文者,凡几人?有儒所释,世以为博洽,其果可信欤?

    又有:《汉蒋君碑》或云蒋琬,或云蒋嵩,二者孰是?九疑山有蔡邕铭辞,何人所书?《谷朗碑》文内“非子”作“扉子”,“浏阳”作“刘阳”,征于他书可证否?《唐麓山寺碑》世称三绝,而世人讥之,何故?

    这种考题对于足不出户的考生而言简直就是灾难,除了湖南举子又或者曾经去看过《禹碑》的举子而言,完全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下边的各种《汉蒋君碑》《谷朗碑》《唐麓山寺碑》等等,若非去过当地,又怎知碑文何人所书,写的内容又是什么?

    苏锦一概未答,只在这些题目下边写下一首打油诗:昨夜巴山潇潇雨,明晨塞北落雪花,孤灯古书翻不足,岂知寒暑与冬夏?

    意思便是说,寒窗苦读的学子们为了应考,看书都看不过来,都忘了寒暑冬夏,更别提什么天南海北碑文琐事了。

    第三rì,试策论题目分发了下来;苏锦在帖经墨义一项大受打击,他的全部希望便寄托在试策论这一场上了;本来试策论就是三场科考的重心,占据的比重最大,原本苏锦倒是希望凭真本事写上一片策论文来看看自己的水平到底如何,可是经历帖经墨义的失利之后,他有些忐忑了。

    按照自己总结的规律,策论一项解试靠了刑罚类,那么省试一定不会有刑罚类的题目,再去除上两科省试的类型,本次策论的题目应该在外务和吏治两大类之中,抽出信封中的题目之后,苏锦不禁长舒一口气。

    题目是果然是关于吏治的,只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列举了各地官员贪墨腐朽的种种例证,只是叙述事件的过程,并未明确的给出题目,要求举子根据上述内容自己拟定策论题目,写出一篇策论。

    苏锦大喜之后便是大忧,这回便是猜中了类型也帮助不大了,要根据这些事情自己拟题然后写出来,虽然所准备的一些东西有些作用,但为了围绕一个主题,须得删减选择,要颇为大费一番周章才成。

    苏锦首先想到的便是冗官论,吏治得**冗官其实是祸首,一个官位七八个候补,有的人高中之后赋闲七八年才得到机会上任,就像饿了许久的饿狼,岂有不赶紧大捞特捞的道理。

    但苏锦瞬间便否决了这个立论,冗官之弊早在天圣年间便提出了三冗三费论,他的冗费之论在民间也颇有市场,朝廷也默许他的见解,只是无力整治;这种题目一出来,两千多举子恐怕一大半要想到在冗官上做文章,自己再写就好像是再嚼甘蔗渣滓,除非自己能嚼出鸡腿味儿来,否则定然难以入考官法眼。

    第三天的一上午,苏锦都没有动笔,只是在低矮闷热的号舍中不断的踱步思索;中午吃了两小块酥饼,喝了一杯新茶,苏锦直接便将床铺搭起来躺倒睡下了。

    第三场考试下午酉时正收卷散场,苏锦这一觉居然睡到了申时末,耳听得前后左右号舍中稀里哗啦的全是响动,苏锦知道这是大家都已经写完策论在收拾考蓝准备一个时辰之后散场了。

    苏锦洗了把脸,焚起一片玫瑰香片,拽了两团棉絮塞进耳朵眼里堵住外边的嘈杂之声,端坐在考案前提笔写下题目《官吏权衡论》

    “夫以官听吏,疲懦之名,人情之所避也,然而不免焉,何也?国家以法为本,以例为要。其官虽贵也,其人虽贤也,然而非法无决也,非例无行也。……知其一不知其二,不若吏之悉也,故不得不举而归之吏。……今朝下一敕,夕改一令,殆不胜纪录。再加上法外有例;又率尔颁行,既昧经常,即时更改,烦而无信……故官不知法例,而吏知法例,官不得不依重于吏也……”

    “又上至朝廷,下至州县,每一职一司,官长不过数人,而胥吏不胜其众,虽有官吏强力勤敏者,恐不能遍观而详览,况于备记而必行之。”

    “由此,官倚重吏,断事不明之时,吏却无责,官亦无辜,乃至弊端rì盛;官益碌碌,吏则rì掌实权,又因胥吏教化缺失,而至横行无忌,滋生腐蛀……”

    “……”

    “……”

    苏锦一鼓作气洋洋洒洒千余字一挥而就,脑子里思路无比的清晰,将已知的观点一一整合纳入论据之中,另辟蹊径一改一味指责官员渎职贪墨的正常思路,从朝廷纷繁众多朝令夕改的各种政令条文开始入手,指出大多数官员所处的窘境。

    由于朝廷为了解决冗官之道,大大的缩短官员任期进行频繁的升迁,导致官员在地方上大多不作为,或者无法作为;而不算是官身的小吏们却能够将职务父传子子传孙,在当地百姓眼中胥吏的承诺反倒比主官更为可信;于是乎便有了胥吏说话往往比主官的话管用的怪现象。

    而且小吏们的数量众多,又各自分管一片,所以对于朝廷的政令的理解比那些要统筹决断的主官们更加的jīng通,以至于主官的决断往往依赖于小吏的判断,从而导致小吏在本职权范围上的权利起着实际上的决断权。

    而小吏大多是出自民间,没经过科举,德行上也良莠不齐,加之俸禄鄙薄之极,便会利用手中实际掌握的决断权谋取私利,同时也会想尽办法拉主官下水,进而造成主官的贪墨行为;一旦下水之后,大家互为利用,便肆无忌惮起来。

    苏锦又提出了解决之道,例如刑罚上的连坐,例如法令上的jīng简,甚至提出让小吏也成为官身,取消其世袭制,将官职从七品往下扩大到十品,既可安置大批冗官,又可提高低级官员的综合素质,同时建议将官员的任期增加,保持一种长时间的动态平衡等等……

    苏锦并不知道这种观点会不会被阅卷考官们所接收,但他认定,在这种古代的考试中拾人牙慧不是取胜之道,就是要独辟蹊径有自己的观点才能夺人眼球。

    这其实也是一种赌博。

    当苏锦小心翼翼的将试纸晾干,并糊好姓名,直起腰来长舒一口气的时候,外边锣声大作,考棚外监考大声叫道:“开号舍,收试纸,停止答题,违者取消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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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五章 省试(下)

    五月十一,评卷取士正式开始,礼部衙门大堂内,经过统一誊写之后的试纸堆在一字排开的十几张长案上,二十余名参与阅卷的官员分坐左右,开始对试卷进行初步的批阅。

    第一步便是先将那些诗赋策论交了白卷的淘汰,仅此一项便有一百六十余人被排除掉。

    第二步便是针对内容泛泛而谈、错谬百出、文不对题的卷子进行淘汰,这一项淘汰的更多,一千多人在此项上出局。

    最后,摆在吕夷简、杜衍、晏殊这三大主考官面前的只剩下四百多份考卷,本科省试将要取中的二百三十余名进士,便要从这四百多人中产生。

    三人开始逐一进行评卷,身为过来人,都知道科举对举子们的重要xìng,故而丝毫不敢懈怠,每一张试纸的内容三人都要经过小声的交谈相互交换意见之后方才决定取舍。

    如此废寝忘食的经过了三天的评阅,到十三rì上午,二百三十二个名额呼之yù出。

    剩下来的便是排定前十的名次,最主要的是排定前三的名次,到了此时,三人的意见出现了严重的分歧。

    三人各自选出的前三名的试卷居然各不相同,共九份试卷参与角逐前三;无奈之下,三人只得将九份试卷再通读一遍,很快杜衍便发现了问题。

    “这名举子连试卷都没答的完整,如何能进入前三的角逐呢?这是晏三司选出的举子吧,这可不好!按照规矩这种未完成的试卷都不应该取,我看还是将之淘汰,另取一人填补为好。”杜衍晃着手中的试纸道。

    吕夷简伸手接过试纸,果见试帖经墨义一项上该名举子未按照规定答题,反倒写了一首打油诗在上面。

    “昨夜巴山潇潇雨,明晨塞北落雪花,孤灯古书翻不足,岂知寒暑与冬夏?”

    吕夷简将试纸往桌子上一丢,冷声道:“荒唐!该举子语带讽刺,这是在指谪本科考题过于偏僻么?光是这种桀骜之言,便该直接弃之,需知考题乃是圣上钦点,岂容他来指手画脚。晏三司,老夫看还是弃了吧。”

    晏殊对这份试卷印象深刻,忙道:“两位大人,本人取了这份试卷的缘由是因为其策论应试之文写的极好,两位大人有没有觉得今岁策论文章中大多皆是大谈特谈冗官之事?内容雷同,拾人牙慧,几乎无一例外的引用宋子京天圣年间上书之言,除了文采辞藻能分出高下之外,几无新颖之论点;而这一篇独辟蹊径,从官吏之间的平衡入手,观点新颖论据缜密,故而老夫才将之单独提出来。”

    吕夷简倒没细看这篇策论,见晏殊说的郑重,于是将后面的策论细细看了一遍,缓缓点头道:“虽然有些偏颇,但也不失为新颖,确实有些与众不同,文采嘛倒也说得过去。”

    杜衍皱眉道:“但这样答题都不全的举子若能中了前三,皇上那里如何交待?另外传出去举子们岂非颇有微词么?再说这等人答题不出便讽刺出题之人,如此恃才傲物,今后如何能堪大任?我的意思是,将之直接弃了拉倒,取士最重态度,态度不端,便有才又如何?”

    晏殊明白杜衍嘴上说的好听,其实内中别有隐情;历年科举最后圈定三甲,主考们都希望自己选定的人入围,原因很简单,未来招揽这些新晋官员靠的是什么?便是靠知遇之恩举荐之德;rì后只需淡淡说一句:“若非当初老夫力排众议将你取为前三,你焉能有今rì。”只需要这一句话,便足以教这些初出茅庐的举子们感激涕零的拜倒在自己脚下了。

    主考之间对于取士的争夺,很大程度上也是为自己rì后的势力培养打基础。

    “杜枢密,如今我等是为国取士,但看才情而已,至于举子之人品,单凭一首小诗怕也难下定论;私下来说,这几题确实偏了些,便是你我来答也怕是打不出个所以然来;其余学子答虽答了,但却是牵强附会毫无出彩之处,老夫反倒觉得这名举子率真爽直,敢于直言呢。”

    杜衍摆手道:“什么率真爽直,哗众取宠罢了,老夫坚持以为不可取之。”

    晏殊看向吕夷简道:“吕相,您怎么看?”

    吕夷简年后便要致仕,当然不存在培养自己势力的问题,所以他倒是不在乎谁举荐的人能得前三;从情感上来说自然是更加偏重杜衍一些,但吕夷简可不是轻易表态之人,立足朝堂不倒的一大秘诀便是踢皮球,于是道:“老夫认为杜枢密言之有理,这样吧,老夫建议,咱们三人各选出一份答卷送呈圣上,由圣上定夺,这样既合了圣意,你我三人之间也消弭分歧;说老实话连续三rì在此评卷,老夫有些头眼昏花吃不消了,就想着早些回去歇息。”

    杜衍和晏殊忙慰问道:“吕相保重贵体,万不可过于cāo劳;便遵吕相之言便是。”

    吕夷简既然发话,杜衍也不能不给面子,于是三人各自挑选一份试卷,呈送入宫,将皮球一脚揣到赵祯哪里。

    ……

    省试过后,苏锦无一rì得闲,一方面开始着手准备十八rì的婚礼事宜,另一方面要将丽景门附近的宅子督促完工。

    为了早rì完成新宅子的建设,早在十余rì前,苏锦便不惜大笔的花钱,让王朝请了上百名工匠在此忙碌,为的便是尽快的完工,现在全家老小都寄居在晏府,晏殊自然是不说什么,但晏府上下其他人的嘴脸苏锦可不愿意看。

    新宅子占地近二十余亩,原本的围墙只有五尺多高,久不住人,破损倒塌之处颇多;苏锦下令全部推倒重建,土坯围墙全部改为青石垒砌,高度也加高到一丈五;并效仿朝廷官驿的做法在墙头布上荆棘瓷片等物,并耗费巨资拉上数道铁丝网。

    在宅子内的布置上,在前后院各建了两座瞭望台,放置铜锣箭支等报jǐng防御之物,一旦敌袭击,可以迅速预jǐng,并进行初步的防御。

    而内宅则花费大力气建了数间坚固的密室,遇到险情可全家老少如密室坚守待援,密室内食宿饮用用具一应俱全,备十rì干粮清水,盖有夹层,不惧火烧。

    在内宅和外厅之间,将原有的二进房舍拆除,铺上青砖地面,改建成一个小广场;两侧建jīng舍七八间,由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等人带领护院居住,平rì可做练武的场地,若有危及之时,空旷的广场也便于让敌人无所遁形。

    整座宅院建成之后,看上去倒像个小小的城堡,坚固高大厚实的围墙将整座宅院围在当中,前后院均矗立高大的塔楼,五进的大宅院被改为四进,从二进往后基本上便是禁区了,除了有限的十几名婢女和王朝马汉等人,其余人等一律不准进入后院。

    苏锦也颇为无奈,重建这座宅院花费了近十五万贯,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担心夏竦的反击,这让他感觉很是不爽。

    一向都是他主动出击,但此刻却不得不为之,上次针对自己的刺杀未果,当局势平定下来之后,夏竦岂会轻易罢手,自己倒也罢了,如今母亲王夫人也在此处,而且晏碧云即将迎娶过门,柔娘和浣娘小穗儿以及家中老老小小算起来也近三四十口人,任何一个差池,都可能被夏竦钻了空子,苏锦不能冒这个风险。

    但苏锦岂是甘心被长期压制生活在yīn影之中的人,一旦后院无忧,他便要寻求反击的机会,反正都是两人都是暗地里动手脚,就看谁的手段更高明,谁的安排更缜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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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六章 再夺魁首

    大幅度的改建让新宅子缺少了美感,倒像个森严的壁垒,这让柔娘和小穗儿大摇其头。

    她们认为,宅子就该有个宅子的样儿,搞得跟大狱一般让人住着都不舒服,再说这是结婚用的新宅子,便是晏小姐看了也必不喜欢。

    苏锦将宅子全部转了一圈,发现确实如她们所说的,实在是有些不太像是住家,于是便问她们该如何补救。

    柔娘浣娘小穗儿商量了半天,得出的唯一结论便是:如今房舍已经建成了,又不可能改建,只能在布置上做文章了;譬如多移栽些花木遮挡住青石裸露的塔楼,只露出塔顶瞭望之处;又比如将后院二进之后修建的用来当阻隔反击的屏障所建的照壁统统改成假山等等。

    苏锦一一同意,只要不影响整体的防御措施,怎么着都行。

    于是乎大伙儿分头出去采购,将大批已经长成的大树用大车运来移植在庭院各处,有的甚至连人家的花坛都整体的搬了过来,在后院内宅处再重新清理出一片花园,砍伐掉原来的那些难看的枣树和槐树,栽植些桃花修竹之类葡萄藤之类的植物……

    人多力量大,一天时间,宅院果然大变摸样,原本带着一丝凌冽之气的壁垒,在绿树红花的掩映下,看上去柔和了许多,也顺眼了许多。虽然小穗儿和柔娘还是不太满意,但目前状况之下也只能如此了。

    五月十六,苏锦带着人对新宅子做最后的整理,除了清理一些废土残枝之外,还要赶紧布置一番。

    婚期虽是十八rì,但这时候就要将大红灯笼要高高挂起,红布绸缎红地毯铺好,大红双喜也要各处张贴,各sè香烛香案,家具用具都要全部采买新的,总而言之琐碎之事简直太多了。

    午后时分,苏锦小憩醒来,起身漱洗的时候,便听到外边锣鼓喧天哐哐作响;苏锦还当是小穗儿去请的鼓乐手们到了,到了宅子左近先鼓吹一番刷一下存在感,所以没有在意。

    忽然间就听见有人脚步咚咚快步跑了进来,一进门便上气不接下气的嚷道:“公子爷……了不得了……了不得了。”

    苏锦将拧干的毛巾搭在架上,皱眉问跑进来的赵虎道:“什么大惊小怪的,出什么事了?”

    赵虎咽着唾沫道:“可了不得了。”

    苏锦被他唬的心头发慌,难道出去办事买东西的柔娘小穗儿等人又出事了?

    苏锦紧张起来,赶紧问道:“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赵虎结结巴巴的道:“中……中了,爷您中了。”

    苏锦茫然道:“中什么了?没头没脑得。”

    “您中了进士了,听说还是第一名呢,外边一大帮子官爷前来道贺,您听这锣鼓声,都在前面窝着呢。”赵虎的口齿忽然一下子利索起来。

    苏锦哎吆一声,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还当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原来却是自己省试高中了。

    苏锦叫了一声:“去禀告老夫人一声。”说罢拔脚就往前院跑,过了二进的练武场,就听着前面人声嘈杂,锣鼓声中,有人高声唱诺:“恭喜贵府老爷苏锦高中本科省试第一名会员,恭喜恭喜……”

    苏锦一溜烟的穿过树木葱郁的小道来到前厅,一进门热风扑面,但见熙熙攘攘满屋子人,王朝和几名婢女正沏茶上水忙着招待客人,这还不算,外边的院子里还站满了人,舞狮子绣球的,打着锣鼓家什的,嚷着叫着要打赏的,乱成一团。

    苏锦刚进门,厅内坐着的几名官员立刻起身行礼,一人高声道:“哎吆,会元公可来了,恭喜恭喜呀,我老鲁有幸,再一次来给会元公报喜,可算是没有食言了吧。哈哈。”

    苏锦忙拱手笑道:“鲁员外,又要辛苦您跑一趟了,真是不大过意的去。”

    鲁随远离坐上前,亲热的挽着苏锦的胳膊,伸出大拇指道:“牛,实在是牛,就知道您不负众望,果然再中省试魁首,我老鲁佩服的五体投地。”

    苏锦忙谦逊几句,吩咐看赏,门外门内百余跟随礼部报喜官员而来的百姓个个有了个大红包,欢天喜地的连连道谢,渐渐散去。

    苏锦又命人封了十几个布包的银两拿来往鲁随远以及随行的十来名礼部公差手中塞。

    鲁随远这回却执意不收,不但不收,反而使了个眼sè,随行众人个个掏出礼物或者银两要给苏锦。

    “这是作甚?”苏锦有些犯迷糊。

    “贺礼啊,苏大人高中会元,我等岂能没有礼物相贺?一点小意思,还请手下了。”

    苏锦忙摆手拒绝,鲁随远故作生气道:“看得起我老鲁的的话便请收下,若是看不上这些东西,你拿去砸了乞丐便是。”

    这话一说,苏锦不得不收了,鲁随远见苏锦面sè有些尴尬,凑上来在苏锦耳边道:“这礼物是你应得的,你知道么?礼部黄侍郎开了盘口,我老鲁什么人都不押,就压你苏大人,结果果然赢了,一百两押下,六百两回来,输得黄侍郎差点脱了裤子,哈哈,你说不是你苏大人厉害,这钱我有怎么能赢得到?送些贺仪也是情理之中的嘛,莫要放在心上了。”

    苏锦翻翻白眼,心道:信你才怪,谁傻到开这样的盘口?全大宋解试,满腹经纶之人多如牛毛,便是解元也有十几个,如何开盘口?再说了,即便是开了盘口,你们礼部内部聚赌又怎会告诉我得知?多半是因为高中进士之后便要在朝中为官了,特别是自己中了会元,今后更是腾达在望,这礼物是给当个见面礼罢了。“

    无论如何,有人送礼总是好事,收了礼物之后,苏锦落座跟鲁随远等人详聊,这才知道,这次是皇上钦点会元,上午方才有结果,礼部众人可是在皇宫外侯旨候了一上午的。

    苏锦再次连道辛苦,鲁随远摆摆手笑道:“为苏会元跑腿儿是咱们的荣幸,马上便有很多官员前来道贺,本人先行告辞;另外提醒苏会元一句,明rì一早,朝廷会派兵马护送各位新科进士们入殿参加殿试,今晚可要早睡,免得明rì没jīng神。”

    苏锦惊道:“还要殿试么?”

    鲁随远一笑道:“是啊,皇上亲自出题,现场答问,能拿第一名便是本科状元郎了,那可是光宗耀祖万众艳羡之人了,不过本官想,其他人怕是没机会了,去了也是白去。”

    苏锦道:“怎么?”

    鲁随远瞪眼道:“这不明摆着么?明rì殿试状元郎非苏会元莫属,其他人去了也只是个陪衬罢了,苏会元这大三元是中定了了。哎吆,想起来了,赶紧回去跟黄侍郎他们再开个赌局,这回我要押上一千两,非要赢得黄侍郎脱裤子不成。”

    说罢,哈哈大笑,连连拱手,告辞去了。

    苏锦心头欢喜,赶去后堂跟王夫人报了喜,屁股还没坐热,外边道贺的官员便一批接一批的到了;这一次人来的比上次中解元的那一次更多了,很多根本都不认识的官员也纷纷前来道贺,送的贺礼也一个赛一个的丰厚。

    苏锦暗自感叹,自己办成了粮务等数件大事,都没有受过这样的礼遇,现在不过是科考高中,头上多了一道光环,立刻便和之前判若两种待遇,这说明科举入仕果真是众人衡量他人的一个标杆,这年头讲究的不是你做了什么事,而是你拥有什么身份,便受多大的礼遇。

    忙忙碌碌一下午,总算是将客人们招呼送走,官员们倒也乖觉,都知道明rì殿试之期,对苏锦安排晚间酒宴之事纷纷表示来rì方长今夜不宜。

    送走了人,苏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直喘气,他才发觉,原来迎来送往官面上的客套比办粮务还累,难就难在明知道大家说的都是假话,还要信以为真,表现出真诚之意。

    苏锦的嘴巴子都有些酸麻,假笑持续的太久也有些伤人,暗叹自己这门面上的功夫还差的太远,今后若再官场上打滚,还需勤加锻炼,方能像桌上众人一般的游刃有余;这也是一门功夫,而且似乎是一门必修之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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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七章 当年事

    傍晚时分,小穗儿柔娘浣娘等人在马汉张龙和十几名伴当的保护下采购归来,当得知苏锦高中会元的时候,小穗儿一蹦三尺高,高兴的大呼小叫,王夫人在一旁笑道合不拢嘴,指着小穗儿道:“这疯丫头怕是心里不信他家公子爷会考上呢。”

    “奴家姐妹恭喜公子爷高中会元,这下可好了,苏家也该扬眉吐气了。”

    柔娘和浣娘高兴的流出了眼泪道贺,她们为苏锦高兴,同时也为自己高兴,如今这姐妹两在苏家已经是半个主人的地位,虽然还未正式举行仪式,但纳妾总在大婚之后,晏碧云进门了,她们的名分也就基本上落定了。

    苏锦笑道:“哭什么呢,高兴才是;我这功名可不是为我自己考的,你们也有份呢。”

    王夫人上前安慰柔娘和浣娘道:“锦儿有今rì,你们两也算是功不可没,老身知道你们两伺候他很是周到,当初你们进我苏家,老身还有些微词,现在看来,倒是老身错了。”

    柔娘姐妹赶紧行礼,连道不敢,王夫人拿着手绢给两姐妹擦擦泪笑道:“等你家公子爷成亲之后,老身跟碧云说说,选个吉rì将你们两姐妹娶了作侧室,我苏家虽非大户人家,也算是有头脸的人家,就怕辱没了你们姐妹,你们看如何呢?”

    两姐妹脸上腾地红了,半天不说话。

    苏锦笑道:“不愿意么?那我替你们姐妹找个好人家,保管嫁的风风光光的,今后衣食无忧。”

    王夫人伸拳在苏锦身上锤了一记,骂道:“你这混球,就会欺负她们,这两朵姐妹花多好的摸样儿,摊上她们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若是不要,娘收了她们做干女儿,天天疼着护着。”

    苏锦嘻嘻而笑道:“可是她们不愿意嫁给我啊,您瞧,一点都不干脆。”

    王夫人啐道:“你以为都像你,猴崽子似的,皮都打卷了。”

    柔娘浣娘噗嗤笑出声,低低的道:“但凭老夫人做主,奴家姐妹生是苏家人死是苏家鬼,要我们嫁别人,那还不如杀了我们姐妹……”

    王夫人连声道:“呸呸呸,童言无忌;什么生啊死啊的,你们放心,老身看碧云也不是个刻薄的主儿,只要你们待她以大妇之礼,她断不会容不下你们,放心便是。”

    苏锦收起嬉皮笑脸正sè道:“我有件事一直在心里,想问问你们,又怕唐突。”

    柔娘浣娘看着苏锦道:“公子爷但问无妨。”

    苏锦道:“当初你们说你父是合肥县小吏,后来不知何故得罪了人被下狱发配益州了是么?”

    柔娘和浣娘被苏锦勾起痛处,脸sè顿时凄楚起来,王夫人赶紧道:“好好的说这个作甚?现在是我苏家人,这不挺好么?以前的事就忘了便是,谁还没个不堪之处呢?”

    苏锦道:“不是的娘,我一直在寻思着,她们姐妹的母亲虽然已经不在了,但她们的父亲只是发配益州罢了,不一定不在人世,上回我在庐州府抄朱世庸的卷宗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一下,有个叫沈崇实的人原来在合肥县做过押司,回来本想问问的,但一忙了就给忘了。”

    柔娘姐妹睁大眼睛道:“对对,公子爷说的沈崇实便是奴家的爹爹,公子爷见到那卷宗了么?”

    苏锦点头道:“果然是,自然是见到了,卷宗上说是在收取赋税的时候贪污收了人家银钱,是么?”

    柔娘急道:“公子爷莫信那卷宗上的鬼话,我爹爹绝不会是那样的人,爹爹早年科举未第,家道还算殷实,于是便闭门赋闲;后来母亲劝说他在衙门谋个差事,总比在家中赋闲为好;于是我爹爹便托人谋了份书记之职;合肥县的知县原来是个姓马的大人,他和爹爹谈得来,于是便提拔爹爹做了押司之职;但不知后来,忽然有人告进衙门说爹爹收取赋税之时收取贿赂,私自减轻赋税,于是将爹爹发配到了益州。”

    苏锦皱眉道:“你家中原本很富裕,按理说你爹爹根本不会做这样的事。”

    浣娘道:“爹爹岂会做这样的事,平rì里都施舍穷人饭食,还自小教导我们姐妹与人为善,不做损德失仪之事,爹爹是天下最好的人,怎会做那样的勾当。”

    苏锦道:“你爹爹发配益州之后,你们姐妹可曾派人寻过他的消息?”

    柔娘泪水扑簌簌而下道:“那时候我们姐妹无依无靠,母亲病重看医问药花光了家私,最终还是撒手人寰;我也曾托了去益州做牛皮买卖的人去打听,可是人家回来说益州那个地方,山高路陡又是强人出没之地;官差押解犯人发配益州,大部分未进蜀地便直接丢了犯人往回跑,囚徒鲜有活命的,便是他们做生意的也都是拉帮结伙瞅着镖局押镖之时跟在后面蹭,才能平安到达;劝我们死了这条心,十之**是没了。”

    柔娘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

    浣娘轻声道:“我们姐妹原本拿着仅有的一点家中值钱的物事换了银钱,打算亲自前往,但听闻强人出没,我们两个弱女子又岂敢前去;后来姐姐托了好多人去打听,都说发配益州基本无幸,我姐妹也就慢慢的信了。”

    苏锦道:“也就是说,你爹爹不一定是不在人世,发配益州不过是做劳役,你爹爹若是能到达益州,便有可能活下来,事情也不过是三五年前的事,看来还是有希望寻到的。”

    柔娘抹了眼泪,怔怔的问苏锦道:“公子爷是说要帮奴家姐妹寻找爹爹么?”

    苏锦点头道:“那是当然,以前事情忙,对你们姐妹关心的不多,既有亲人在世,哪怕是一丁点的机会也要去寻找;不过眼下且不急在这一时,我明rì去问问三司大人,庐州新任知府是谁,看能否调出案子来重新查一查,不管人在不在世,名分清白总要先洗刷了再说。”

    柔娘和浣娘对视一眼,盈盈拜倒给苏锦磕头,连声道谢。

    苏锦赶紧扶起道:“应当做的事,又恁般多礼,我们都是一家子了,本该早rì去办,是我苏锦对不住你们。”

    王夫人笑道:“瞧瞧,我儿现在人情入理,真是长大了,这是娘给你记着,过不几天便提醒你一句,免得你事多再忘了。”

    苏锦道:“娘说的对,记得提醒提醒,也好多方打听。”

    小穗儿在一旁已经撅嘴半天了,听了王夫人说要帮苏锦娶了这姐妹两当侧室的话,小穗儿没来由的心里烦躁;虽然也同情柔娘和浣娘的遭遇,但见到苏锦对她们好心里还是泛酸。

    “老夫人,公子爷,饭菜都凉了,外边也起蚊子了,咱们还是进屋说话;这么好的rì子,哭哭啼啼的,弄得小婢心里都烦了。”

    后面一句话自然是说给柔娘浣娘听得,柔娘何等聪明,如何听不出醋味来,忙上前揽着小穗儿的肩膀道:“对不住了穗儿妹妹,是姐姐不好,大喜rì子说这些,来来,咱们一起开个家宴,庆祝公子爷高中会元,这可是全大宋省试第一名呢,千古留名的事儿呢。”

    小穗儿就吃柔娘这一套,两句好话一说,顿时不满飞到九霄云外,笑道:“对啊,咱们今晚要开家宴,咱们还要喝酒,来个一醉方休;你们知道么?小婢从晏老爷府中讹了两坛杏花村酒出来,今晚正好开坛。”

    苏锦哑然失笑道:“怎地是讹来的?说的这么难听。”

    小穗儿笑道:“本来就是嘛,小婢正大光明的去要,那看酒窖的小桂子还不肯;于是小婢便在一旁偷偷看着他,结果他果然偷喝好酒,小婢当场现身抓他个正着,威胁他若是不给我两坛酒堵住我的嘴,便去告诉晏老爷去;嘻嘻,笑死小婢了。”

    苏锦捏捏她的鼻子道:“结果自然是小桂子架不住你小穗儿大侠的讹诈,乖乖的将两坛美酒奉上,堵住您老的口,是么?”

    小穗儿得意的道:“那是自然。”

    苏锦哈哈笑道:“那今晚咱们就去喝这讹来的酒,听说讹来得酒特别香。”

    小穗儿眨巴着眼道:“真的么?”

    王夫人怜爱的一把揽过小穗儿道:“丫头,你别听你家公子爷胡说,你被他卖了还要帮他数钱呢。”

    小穗儿佯装一怒跺脚,苏锦早已笑着大步流星的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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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八章 殿试风云(上)

    次rì清晨,一队禁卫马军早早的就来到了苏宅门前,毕恭毕敬的在门口列队等候,待苏锦收拾妥当之后,护送着苏锦前往皇宫觐见皇上。

    本科会试榜上有名者二百余人,皆需经过这最后一道关口,在殿试上,皇上将亲自出策问考题,众会试得中者当场作答,若是应对失据,或者是舞弊弄假者必过不了这最后一关;所以从根本上来说,省试高中并非万事大吉,而殿试才是最终的试金石全文阅读。

    本次殿试地点设立在大庆殿前的广场上,因人数众多,设在大庆殿中显得局促。

    辰时正,朝钟响起,苏锦随同同科的二百三十二名省试得中者在内侍的引导下缓缓进入大殿中,苏锦欣慰的看到人群中有王安石和魏松鹤的身影,还有那个在解试便屈居自己身后的韩绛;王安石和魏松鹤也都看到了苏锦,由于此处非说话之地,彼此间只用眼神相互问候,苏锦百忙中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个‘v’字,给王安石和魏松鹤打气。

    赵祯微笑着坐在宝座上,看着鱼贯而入的学子们若有所思,这些都是大宋的未来栋梁,这些看着面孔稚嫩畏手畏脚的学子们,经过历练之后,或将成为将来朝廷赖以依靠的中流砥柱,谁知道呢?

    除了苏锦之外,众学子都是第一次进皇宫见皇上,周围威严肃穆的气氛便已经压得他们透不过起来了,人一紧张身体便不协调,以至于好几名学子在跨过大殿高高的门槛时被袢倒,摔了个嘴啃泥;累得前后左右‘哎吆哎吆’倾倒了一大片。

    内侍们对摔倒在地的学子们轻声呵斥,怪他们走路走走不好,众人赶紧爬起身来,有的人嘴巴鼻子磕碰到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摔得鲜血直流也不敢擦一擦。

    杜衍站在班列中皱着眉头,当看到有人爬起身时屁股对着皇上的宝座,顿时忍不住喝道:“将那几个路都走不稳的人叉出殿外去,大庆殿这神圣之地,岂容失仪之人亵渎,取消其殿试资格。”

    禁卫上前揪着那几个流鼻子嘴巴流血的学子便往外赶,众臣虽觉小题大做,但殿上却有规矩,杜衍此举也无可厚非,故而均闭口不语。

    苏锦见那几名学子面如土sè,知道这一叉出去,基本上前面所有的努力便白费了,估计出去不是投河便是上吊寻死了,看那几个学子面露哀恳之sè,却又无法申辩,顿时爱管闲事的毛病又发作了,浑然忘了自己的目前也只是一名举子的身份,举手高声道:“且慢,且听在下一言。”

    众人吓得一哆嗦,这是哪个举子胆子这么大,在这大殿之上也敢不经许可便高声放言。

    “谁在高声喧哗?叉出去,还懂不懂规矩了?”杜衍喝道。

    苏锦排众而出,拱手见礼道:“杜枢密息怒,在下苏锦。”

    众官一看是苏锦,顿时头大,早该知道是他了,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赵祯心头大乐,果然是这小子,最爱管闲事的家伙,不过今rì出头的时机显然不对,在众多新进举子面前,杜衍岂容他驳了自己的颜面,定然是要对他大加斥责了。

    赵祯本来也想出言制止,殿上确有规矩,但也不用小题大做,赵祯刚刚亲政那会,也曾为了显示自己的威严,在殿上定了诸多的规矩;曾有县令特招觐见之时放了个响屁,便被革职拿办;但现在赵祯早已对此不太在意,皇家的威严确实需要,但也不需矫枉过正,像今天这个时候,赵祯绝不会为了几个学子摔了跤便剥夺他们的殿试资格。

    但此刻苏锦强自出头,赵祯到嘴边的赦免的话却又收了回去,他倒要看看苏锦有什么办法让杜衍收回成命。

    果然杜衍皱眉道:“原来是你?你不好好呆在殿下等候参见,又跳出来作甚?今rì可是殿试考场,莫忘了你的身份。”

    苏锦拱手笑道:“杜枢密莫生气,在下只是想替这几位同年求个情罢了。”

    杜衍冷笑道:“求情?走个路都走不稳当,又口鼻流血污了朝殿,有本就该撵出去,你求的什么情?”

    苏锦道:“杜枢密,都不容易,何不通融一次,他们也非故意为之,十年寒窗苦读,经历数番科考方才能到此地步,您这一句话便足以要了他们的命;况且他们既能过关斩将来到殿试,必是饱学苦读之人,都是将来朝廷用的着的人,何苦如此呢?”

    杜衍还没说话,夏竦在其身后小声嘀咕道:“苏锦倒是会做好人,这不是在说杜枢密不近人情不通情理么?”

    杜衍本来还听苏锦说的有些道理,打算软一软,被夏竦这么一激顿时心头火起,喝道:“苏锦,休得胡言乱语,念你大小也是朝廷官员,快些归列,也不追究于你;朝廷有朝廷的法度,礼法岂可废?再来纠缠,连你一起叉出去。”

    苏锦心头火苗腾地起来了,跟你好好说话你丫的非要找骂,原本就没打算鸟他,若非当着众学子的面,苏锦根本连向杜衍求情的想法都没有;现在倒好,给他颜sè他开起了染坊。

    “杜枢密,您这么说便不对了,您也是科举出身,其中苦楚也必然知晓,又何苦相煎何急?”

    “相煎何急?”杜衍怒了,这等于是指鼻子在骂自己,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举子的面。

    “你既说相煎何急,那便相煎何急罢。”杜衍咬牙喝道。

    晏殊气的直跺脚,这个苏锦,怎么处处惹事,平白无故的强自出头,大殿上本来就有规矩,失礼失据之人便是要被轰出大殿,没打板子便已经算是幸运的了,这小子什么都不懂,就喜欢充大头鬼。

    气归气,这时候还是要赶紧出来说话的,否则杜衍若是将苏锦也叉出去,岂不一切都白费了。

    “这个……杜枢密,苏锦对殿上规矩不太懂,老夫求个情,给个面子如何?”晏殊转身对苏锦喝道:“苏会元,还不向杜枢密认个错归列么?殿试之时可不许你胡闹。”

    苏锦抬头看看坐在宝座上的赵祯,见赵祯面无表情托腮端坐其上,像个木偶一般,眼见下边闹成一团居然也能沉得住气,心中一阵愤懑,拱手道:“三司大人,我有何错?他人十年努力,便因在大殿上摔了一跤便前功尽弃,在座的大人难道便无动于衷么?”

    欧阳修小声在苏锦身后道:“别说啦老弟,这是规矩,皇上面前岂能有失据之行?说小了是失礼,说大了是犯上,更何况这些都是新进举子,若是此时不正礼仪,将来那还了得?”

    苏锦充耳不闻,继续道:“法不外乎人情,朝廷法度是为了惩罚那些作jiān犯科之徒,摔一跤这等小事,又非故意为之,岂能当作jiān犯科责罚?我就是搞不懂怎么会有这样的规矩,也难怪我大宋泱泱大国,被西贼辽狗压迫的喘不过气来;辽使萧特末一句话说的对,我大宋就是太注意这些细枝末节,有抓大放小之嫌,所以虽坐拥富饶疆域,却不能压制住虎狼之国,反而任由其横行,实在是憾事一件。”

    “住嘴!”

    “闭嘴!”

    “放肆!”

    “大胆!”

    “……”

    吕夷简、杜衍、夏竦甚至包括欧阳修、晏殊等人均怒斥苏锦,人人吓得噤若寒蝉,苏锦这话里话外都在说皇上没本事治理好这个国家啊,这还了得,这是大逆不道之罪啊。

    晏殊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这小子不省心,看来今天要捅大篓子。

    “皇上,苏锦口出大逆不道之言,臣请革除苏锦官身职务,除去功名拿办下狱,此人心怀不轨,将来必为朝廷之患。”杜衍上前一步拱手奏道。

    “老臣附议,此人乃是一狂徒,岂容他立足朝堂之上。”吕夷简从椅子上起身拱手道。

    “臣夏竦亦附议,须得严惩苏锦,以儆效尤!”夏竦冷声附和。

    “臣等附议……臣附议……”大臣们一片附议之声,众学子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苏会元原本还是万人景仰,一瞬间便因说了几句话便沦为众人践踏的对象了;学子们算是上了官场上的第一堂课,谨言慎行小心翼翼才是王道。

    赵祯心里也着实恼火,这个苏锦简直太不给人面子,居然公然在此指谪起朝纲来了,几个举子被黜退又不是什么大事,他倒好借题发挥到朝纲上来,言下之意是自己这个皇帝没当好,弄得大宋被人家欺负,这面子可有些挂不住。

    面对群情激奋的众臣,赵祯本想说一句‘准奏!’,但是他怎么也说不出口,苏锦的话其实在他的心中也掀起了滔天波澜。

    从赵祯即位开始,便立志要做一个明君,大宋立国以来,无论太祖朝、太宗朝还是真宗朝都有令人称道之处,自己十三岁即位迄今二十多年过去了,似乎还在吃着祖宗的老本。

    朝廷内外种种弊端之处,不断的有人提出来,但是他却一直没有应对之策,明明大宋的国力强过西贼和辽国,却处处为他人所欺诈;特别是近岁,西贼公然立国,且在西北犯边,连败西北军数役;辽人蠢动,yù渔翁得利,上回辽使来朝,若非苏锦巧施妙手,光是那件事便棘手的很,也许最好的结果便是又要每年拿出大量的银钱布匹买平安。

    钱不算什么,大宋只要风调雨顺数年,立马便仓满廪足,关键是这种屈辱感挥之不去,让自己的自尊心大受打击。

    所以当苏锦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赵祯的第一反应是愤怒,第二反应便是隐隐有知音之感,此刻面对群臣的请求,他犹豫了。

第六七九 章殿试风云(中)

    吕夷简见赵祯犹疑不决,心中极为不满,这苏锦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自从他入京以来,虽然办了几件事情,算是个有才能之人;但他毕竟是晏殊的臂膀,以前没有确凿的把柄倒也罢了,此刻他公然在朝堂上大放厥词,焉能姑息。

    吕夷简虽然明年即将致仕荣归,一颗不老的心却舍不得这宰执天下的权柄,但是自己毕竟年老体衰,数次患病连续数月不能上朝,已经耽误了不少事情,赵祯虽不说,心里必有微词,所以主动致仕是明智之举。

    而致仕之后能让朝廷大事依旧掌控在自己手中的唯一一条路,莫过于选个对自己唯唯诺诺的接班人了。吕夷简并非不知道杜衍非宰相之才,若论才干,晏殊确实是宰执之位的最佳人选;杜衍是草包,是好大喜功却有平庸之人,但他是自己手掌中能玩弄的一颗棋子,唯有让他当上宰相,今后的大局便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哪怕是自己在山间别墅养鱼栽花,大事还是会由自己掌控决断,那杜衍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出于这种考虑,吕夷简才会尽力的对晏殊进行打压,至于苏锦,他跟自己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只不过这小子起的作用太大,接连帮晏殊缓解了数次危机,不仅赢得皇上的赏识,居然连科举也让他连中两元,若是等此人羽翼丰满,将来必是强劲对手,而此时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或许也是最后一个机会了。

    苏锦此举实际上已经属于诽谤朝政的犯畴,只要赵祯一点头,苏锦只要一被拿办,马上会有十几个重大的罪名往他头上扣,这种事吕夷简得心应手;而下一步便是要将火烧到晏殊头上,人是他推荐的,此事他怎么能撇清?现在唯一欠缺的便是赵祯的首肯。

    “皇上,如此逆臣,口出大逆不道之言,老臣请皇上立刻下旨,将苏锦急速拿办。”吕夷简再次开口,言语中颇有向赵祯施压之意。

    赵祯眯着眼看着殿下数百人,紧闭着嘴巴没有说话,殿上鸦雀无声,气氛极其凝重;有人自然希望将苏锦立刻拿办了事,有的人却不愿看到这情形发生,毕竟苏锦是新科会元,而且刚才的一番话似乎也是忧国忧民之语,只不过语含不敬,表达的方式有些不对罢了。

    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赵祯身上,这位看似孱弱的皇上手中掌握着无上的权利,莫说是一个小小的苏锦,便是在座的所有人,他只消勾勾手指,大家便全部要人头落地。

    赵祯动了动身子,轻咳一声,锐利的眼神扫过在场所有人的脸,慢慢开口道:“苏锦,你可知罪么?”

    苏锦刚才也颇为后悔,暗骂自己多事,言多必失,这回话说的过头了,惹了大祸上身了;但赵祯一犹豫,苏锦便猜到了赵祯的心思。

    千年之后的史学家对于赵祯的评价虽贬褒不一,但唯一都认同的是赵祯当得起这个‘仁’字,历朝历代的皇帝中能被尊称仁宗的屈指可数,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五者为恭、宽、信、敏、惠。赵祯虽未必五者兼备,但能当得起这个仁字,显然不是那种无脑近亲繁衍而出的其他皇帝可比。

    鉴于此,苏锦决定坚决不认错,赌的便是仁宗不是昏聩之君,赌的便是他能明白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微臣不知何罪?”苏锦清晰但坚定的道。

    赵祯微感意外,不过也没有过于惊讶,他是个聪明人,朝中大臣的xìng格和行事风格他在私下里不知揣摩过多少回,而这个苏锦虽然不是大员,但此人给他的印象深刻,那rì在文德殿自己危言要杀了他也没见他低头,更何况是现在了。

    “拉下去,先打四十大板。”赵祯淡淡道,他已经有了饶恕之意,但也不能任由苏锦桀骜,或者说这四十大板便是替吕夷简杜衍打的,晏殊长舒一口气,看来皇上不想治苏锦的罪,此小小惩戒,足可挡大灾大难。

    苏锦不干了,忙道:“皇上,微臣犯了何罪要受此惩戒?”

    赵祯道:“你今rì的身份是殿试举子,未经许可,岂能随便出列行动,其中的凭此可打你二十大板惩戒;另外二十大板是惩戒你言语不当,妄论朝纲,你自己说的话对朕及朝廷诸位爱卿都是一种蔑视,若非念你一片爱国之心,这二十大板岂能赎你之罪,不准多言,受着吧。”

    苏锦知道这是赵祯对自己的维护之意,但这四十大板说什么也是不能挨的,别说四十大板,便是对半打上二十大板,也足以让自己十天半个月起不来;四十板子还不要躺上个一年半载,最重要的是这将成为他人笑柄,新科会元在殿试的时候被人皇上打的屁股稀巴烂,这事足够自己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皇上,您要打微臣板子,臣自然不敢不受,但臣心中不服,臣属于无罪受罚,打臣板子不打紧,怕的是天下人说皇上您处事不公。”

    晏殊快要气死了,到这个时候这小子还不消停,还在狡辩,本来吕夷简和杜衍等人的脸sè都已经成了猪肝sè,对赵祯明摆着的回护表示不满,偏偏苏锦还不识好歹,这真是一匹烈马,无论如何也驯服不了了,今rì之事,若是真惹得皇上发火,苏锦这辈子决计是完了。

    赵祯果然脸sè不悦,冷声道:“看来朕确实处事不公了,欧阳爱卿,你是御史中丞,当熟知朝廷律法,当庭诽谤朝纲妄论是非该受何等处罚?”

    欧阳修没想到会点到自己的名字,吓得一抖,硬着头皮道:“这个……皇上明鉴,诽谤朝纲之人为官者削职为民永不留用,且根据诽谤之影响判定刑狱,轻则流放,重则……重则……”欧阳修说不下去了。

    赵祯打断他的话道:“你和苏锦曾同去淮南路侦办吏治大案,彼此间有些情谊,有些话你也许不忍说出口,也罢,朕替你说,重则抄家问斩,诛连九族;苏锦你说这四十大板是重还是轻呢?朕处事公是不公?”

    苏锦听着话头不对,但此刻退缩是不行的,于是一咬牙,豁出去了,道:“不公!”

    赵祯勃然变sè,怒道:“那朕便给你来个公平的。”

    苏锦道:“皇上息怒,微臣所言不公是指微臣根本并无过错确受惩罚之事,无过受罚自然不公,有过受罚臣认了。”

    赵祯骂道:“你是属驴的,犟驴一个。”

    苏锦忙道:“微臣出列直言,乃是秉承圣上仁恕之道,臣记得解试考题策论文章的题目乃是《刑赏忠厚之至论》,此题乃是皇上亲自选定的解试统一策论考题,微臣很荣幸拿了京东西路解试第一,微臣以为,既然朝廷认同微臣所提之观点,便是大倡仁恕之道;而如今及名举子无心失仪,却要将十年寒窗之辛苦化为流水,此举跟皇上倡导的仁恕之道自然有悖,故而才秉承皇上之意出来为他们辩解一二,这也有错的话,那也是皇上的错,跟微臣可无半分干系。”

    “胡说八道什么?”

    “苏锦,你是疯了么?”

    众人连声喝止,苏锦居然公然将自己的过错强加在皇上身上,看来这人是疯了,不想活了;此话一出口,就算是想活也活不成了。

    出乎意料的是赵祯不但没有发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不过这让晏殊等人更为担心,显然赵祯是气极而笑,接下来怕是便要下严旨了,晏殊心急如焚,暗骂苏锦不是东西,自己不想活不打紧,;连累自己,还连累即将过门的晏碧云又要成第二次望门寡了,可怜肚子里还有着几个月大的孩儿,这可如何是好?

第六八零章 殿试风云(下)

    赵祯笑声不绝,指着苏锦骂道:“你的胆子越发的大了,自己强自替人出头,却将这笔账记在朕的头上,今rì若不解释清楚,朕决计不会饶了你,哪怕你有天大的本事,当着朕的面矫诏也是死路一条。”

    苏锦忙道:“皇上明鉴,皇上虽未亲口教导,但为人臣子者岂能不知皇上提倡什么反对什么;敢问皇上,解试考题可是皇上亲自选定?”

    赵祯冷笑道:“是朕亲自拟定,《刑赏忠厚之至论》乃是朕在百余道策问题中挑选而出的,那又如何?”

    苏锦躬身道:“再问一问皇上,朝廷取士的标准是什么?”

    赵祯道:“你倒考起朕来了,吕爱卿,告诉他朝廷取士的标准有哪几项?”

    吕夷简缓缓道:“朝廷取士首要便是任人唯贤,所谓贤者可理解为忠君爱国,cāo守高洁,饱读诗书,为政有道。”

    赵祯微笑道:“吕爱卿辛苦了,解释的颇为jīng辟,苏锦你可明白了么?”

    苏锦躬身道:“微臣受教了,但微臣想问的是,朝廷既取了某人,是否便代表此人符合朝廷的取士标准呢?”

    赵祯道:“绝大部分都是,不排除有个别鱼目混珠之人,不过迟早会被发现,也不用担心。”

    苏锦点头道:“不知微臣可在那鱼目混珠之列?”

    赵祯道:“你嘛……自然不在其列,你可以得意了。”

    苏锦躬身道:“多谢皇上赞许,微臣确实有些得意了。”

    杜衍皱眉道:“苏锦,你绕来绕去想说什么?皇上询问之事,你若不解释清楚,便是当面矫诏!那是重罪!”

    苏锦摆摆手道:“杜大人这么急着治我的罪作甚?下官若无解释,皇上也不会饶了我,哪里轮得到您老人家cāo心上火?”

    赵祯喝道:“休得油嘴滑舌,你问了朕半天要表达何意?”

    苏锦忙拱手道:“启奏皇上,微臣是京东西路解元,臣的策论不知皇上看了没?”

    赵祯哼了一声道:“看了,那又怎样?外界风传你的文章如何如何的好,朕看也不过中平之作而已。”

    苏锦挠头道:“微臣才疏学浅,自然入不得皇上龙目,皇上认为臣的观点可有错谬之处?”

    赵祯实事求是的道:“倒也算是有理有据。”

    苏锦道:“这就是了,微臣今rì便是遵循皇上的教诲,这才出列替那几名学子说话的。”

    赵祯愕然道:“说来说去,朕何时给你教诲了?你耍着朕玩么?”

    苏锦故作惊讶道:“咦?朝廷既取微臣为解元,皇上又对微臣的策论的观点未予驳斥,岂非等于说皇上是默微臣在策论中的观点的;那篇策论的论点便是‘仁可过,义不可过’,其实便是仁恕之道,皇上然同意此观点,何须亲口言之,身为臣子应当领会圣上言外之意,岂能事事让皇上动口;微臣若无皇上默许,今rì又岂敢枉自出头?说到底微臣实在按照皇上的想法办事;若是因此事获罪,那微臣可就要冤枉死了。”

    朝堂上下一片哗然,这小子可真能白话,这完全是偷换概念,皇上看了你的策论,没反对便是默许?这也太强词夺理了。

    不过虽然是强词夺理,但是似乎也无法反驳,苏锦的意思很明白:我写了策论,表明了观点,你朝廷也给我得了个解元,皇上看了文章也没反对,也没剥夺我解元之名,那岂不是说朝廷和皇上是赞同文章观点的么?若是我的观点不对,你们干嘛又要让我中了解元?

    赵祯被苏锦活生生绕进圈套里,既好气又好笑,感觉想反驳,却又无发力之处;自己就好像被这小子硬是绑架了一般,眼下似乎只能认同他的强词夺理,此时若说自己根本就不认同他的观点,苏锦定要问:那朝廷干嘛让我中了解元?这种自己打自己嘴巴的事决计不能干。

    晏殊和富弼欧阳修等人相视而嘻,对苏锦他们已经超级无语了,你说他无赖也成,你说他强词夺理也成,但你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思维敏捷词锋锐利,而且善于用计谋;百官之中有人到现在终于明白,为何这个苏锦能办理粮务,能整饬淮南路吏治,又能无损的将辽国的挑衅给顶回去,这不是运气,这就是本事;连皇上都被他绕进去了,更何况那些人?

    许多人暗下决心,今后须得跟这小子搞好关系,哪怕是拉不上关系做不成朋友,也绝不做他的仇人,因为自己这些人压根就不是这小子的对手。

    乱哄哄之中,赵祯开口了:“苏锦,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无话反驳了,朕其实对你的观点不反对不攒成,完全是当一种观点来看;但既然朕没有明确表示反对,让你产生朕是默许此论,倒也情有可原;既然如此,今rì便让你当一回好人,让那几名举子参加殿试便是。”

    苏锦大喜,纳头便叩首,那几名举子也赶紧跪谢谢恩,其他举子们也赶紧跪下,乱哄哄跪倒一片,高声齐呼:“皇上圣明!吾皇万岁。”

    赵祯看杜衍和吕夷简的脸sè极为不善,于是道:“虽然如此,但你未经宣召私自出列坏了规矩,这仁恕之道也不是事事可用,朕还是要罚你的。”

    苏锦愕然道:“这也要罚?”

    杜衍喝道:“杖责二十,或者掌嘴十板。”

    赵祯摆手道:“苏锦毕竟是官身,又是本科会元,当着众举子之面还是不用打板子了,不过须得罚铜五十斤,今后若是再犯加倍惩罚。”

    苏锦大喜谢恩,只要不被扒了裤子打屁股,或是被掌嘴,别说五十斤铜,就是一千斤也自无妨。

    吕夷简缓缓起身道:“皇上,苏锦妄论朝政诋毁皇上之事便不论了么?”

    众人一下子静了下来,差点忘了这小子刚才出言不逊了,说什么抓大放小,说什么泱泱大宋被外地欺负,说什么太重细枝末节云云,典型的诋毁之语。

    众人的眼光集中到赵祯身上,赵祯微微一笑道:“吕爱卿,朕刚才已经想明白了,苏锦之言虽然有些过激,但也确实是现状而已;朕不能因有人论及社稷弊端便予以惩戒,相反应该鼓励大开言路,若指谪朝纲能促进变革弊端之处,便是指谪又有何妨?”

    众人为赵祯广阔胸怀所折服,这才是仁君,不讳疾忌医,不遮遮掩掩,被人指责也不发怒,反而说出鼓励之语,实属难能。

    “朕本来已经想好了今rì殿试策问之题,但现在朕要改了题目,今天殿试的题目只有一道,那便是找出我大宋目前最为紧要的弊端之处,同时提出解决之道;言者无罪,诸位学子大可畅所yù言,但不许敷衍空洞拾人牙慧,需得言之有物。”

    众人齐声应诺,众官均想,今天这个殿试可真是旷古未有,居然出了这么个题目;皇上的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难道皇上是想进行一些大的举措,话说大宋积弊之处可真是不少,皇上不问群臣,却指望着这些举子能有什么好的主意?只怕皇上是病急乱投医了。

    吕夷简见皇上轻易的便饶过了苏锦,心中大为不快;当下上前道:“老臣身子不适,想请皇上恩准老臣早退回府休养,殿试之事有其他大人在此便足够了。”

    赵祯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宽慰了几句便答应了他的请求;杜衍也想照葫芦画瓢,奏道:“老臣头疼病发作,请皇上恩准老臣回府歇息。”

    赵祯皱眉道:“杜爱卿上次是背痛,这回是头痛,你这身子可太弱了,不若放个长假休养一年如何?”

    杜衍吓了一跳,连忙道:“多谢皇上关怀,不过老臣这只是时来之病,倒也无甚大碍,还能撑的住。”

    一旁的夏竦捂嘴大乐,心道:你也学吕相拿样子,也不撒泡尿照照,皇上这么聪明,焉能不知你的心思,蠢材一个!

    当下参见已毕,众举子退出大殿来到殿外广场上,广场上的考席早已准备妥当,礼部官员给两百三十二名举子分发号牌,引导入座坐定。

    赵祯也在殿门口的台阶上支上黄龙伞盖摆上座位,弄了些茶点,赐了几名宰臣和枢密院以及三司的首脑官员的坐儿,居高临下观看;其余众官只能拥在台阶两旁站立。

    礼部监考官安排妥当上前请示赵祯,赵祯亲自挥动鼓槌,三声鼓响之后,殿试正式开始。

第六八一章 大三元 (上)

    赵祯临时出的这个题目着实教不少举子挠破了头皮,来殿试之前,各人也都曾做了些准备,想方设法打听了一些以前皇上殿试的典故。

    殿试初创于李唐武瞾临朝之时,但正式定制却是大宋开宝六年,那一年翰林学士李仿任贡举主考,主持在东京汴梁贡院进行的全国会试。经过各场会试,共录取进士、各科及第者三十八人。其中有两人在召对时因“材质最陋,对问失次“而被黜落。

    落第进士徐士廉击登闻鼓,控告李仿“用情取舍“,要求殿试,以求公道。于是太祖爷下诏从落第者中选出一百九十五人和已中的三十六人,在讲武殿进行复试,由太祖爷亲自主持,结果又有一百二十七人及第,而原录取的人中却有十人落选。

    张榜后,朝野大哗,李仿降职。自此之后殿试遂成定制,大宋也逐渐确立了州试、省试以及殿试的三级科考之制。

    而殿试只考策问一项,一般也是在经典子集中择出一段或者是一句联系当今现实要求写出策论文章来,再以文章论高下。

    但今rì赵祯临时起意,并非择古书而策问,乃是直接要大家针砭时弊提出解决办法,这让死脑筋的举子们有些惊慌失措。

    而且,这时代的读书人一般都是眼高手低之人,死记硬背绝对没问题,但一旦联系现实,可要了这些不事稼穑两耳不闻窗外之事的举子们的命了,空白试纸发下来,二百多举子倒有一半在扎耳挠腮不知如何下手。

    苏锦杵着笔杆子缓缓的磨墨,心中细细的琢磨:赵祯今rì出此题看似是因自己胡言乱语而引起,实际上应该是他内心中积压已久的想法,联系到即将到来的亲历新政,苏锦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范仲淹的新政正是在赵祯的支持之下才实行的,时间也就是在明年,新政变革不可能是临时起意,赵祯应该老早就在脑子里考虑此事了,而此次殿试上之所以出这样的题目,有可能是赵祯在收集新政的办法,看将来变革之时能否用上。

    想到这里,苏锦眼前一亮,立刻便想到了大学语文上的一篇文章,那是庆历新政之前,范仲淹当着赵祯的面写的《答手诏条陈十事》说的便是未来变革的方向和手段,大受赵祯赞赏,最后以诏书形式推往全宋,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庆历新政。

    但苏锦还是不敢动笔,倒不是他记不得文章的全文,而是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便是这篇文章写出来的时间;如果范仲淹早已呈上《答手诏条陈十事》这篇文章,自己现在公然录下,那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于是苏锦又仔细回忆范仲淹的履历,想从中找出范仲淹是否已经呈上这篇文章的证据;苏锦知道,范仲淹从宝元元年至今在西北已经呆了四年多,而在此之前,他任的最大的京官也不过是天章阁待制,其他时候却一直外放做过县令做过知府,却从未进过中枢;他倒霉是因为此人太过耿直,吕夷简如rì中天,他却向皇上献上百官图,弹劾吕夷简任用私人;而且这位老范还曾因赵祯无子嗣私下里谈论过立皇太弟之事,所以赵祯便借着由头将其一捋到底,直接贬到外地当官去。

    如上种种可以断定,起码在西北战事未起之前,范仲淹并没有得到赵祯的赏识,那么变革之事在此之前根本不可能和范仲淹谈及。

    而西北战事起来之后,范仲淹和韩琦直到如今才算是得到了众人的认可,其提出的坚守反击之策在开始的阶段被当成是畏敌之策,也就是说直到目前为止,范仲淹才在赵祯的心中有了不小的地位;但以范仲淹现在的级别,赵祯亲自要他当面写出这篇《答手诏条陈十事》还是不太可能,最大的可能便是西北战事结束之后,范仲淹调回京城进入中枢的时候,皇上才有机会跟他亲密接触,而这篇文章八成是在那时候写成的。

    虽然只有八成的把握,但苏锦本就是个爱赌一把的人,另外要让他临时写出一篇针砭时事之文来也是为难苏锦,来到大宋一年多时间,饶是聪明如苏锦,也还并未完全吃透这个社会的细节,更别说是朝纲之弊还要提出应对之策了。

    台阶上,赵祯跟晏殊等人谈谈说说,一边居高临下看着台下考生,初始的迷惘过后,所有的学子都已经开始奋笔疾书,赵祯微微点点头,但忽然他发现苏锦坐在那儿咬着笔杆发呆,自始至终没有动笔,于是问晏殊道:“晏爱卿,新科会元苏锦到现在一字未落,看来这道题是难倒他了。”

    杜衍插话道:“臣早说了,这个苏锦只会些表面功夫,实际上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会元定名次之时,臣便跟晏三司说了,帖经墨义考不出便罢了,还在下边写上打油诗一首,态度着实恶劣,解试省试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蒙混过来的,当初若非晏三司极力要将他取为第一,我和吕相早就将他黜落三甲之列了;这下可好,眼下动真格的,看来他要原形毕露了。”

    晏殊皱眉道:“杜枢密是说我晏殊身为主考徇私舞弊了?”

    杜衍道:“我可没那么说,晏三司自己多心罢了,只是三位主考两位认为他不该入三甲,偏偏晏三司极力推举,这其中倒也难免有闲话。”

    晏殊怒道:“自始至终看的都是誊写过之试纸,而且姓名全部糊住,老夫便是想作弊也无从下手啊,你这是血口喷人了,皇上在此,你给我说清楚。”

    杜衍翻着白眼不理晏殊,晏殊拱手道:“皇上,您要还老臣一个公道,老臣办事一向秉公而为,再说苏锦和老夫并无亲眷关系,老夫如何会为他而毁了一世清名?”

    杜衍哼了一声道:“无关系?马上便是你晏三司的侄女婿了,此事满汴梁皆知,你瞒谁呢?这苏锦也是,为了抱紧三司大人大腿不顾一切了,连大他几岁的寡妇也娶了当正妻,也不怕天下人笑话。”

    晏殊拍案而起,吹胡子瞪眼便要发飙,赵祯赶忙喝止两人,斥道:“大庭广众之下,身为朝廷中枢首脑,居然跟两个泼妇一般对吵起来,你们还要体统不要?”

    晏殊狠狠瞪了杜衍一眼,低头不说话了,杜衍颇为得意,可算是出了口鸟气,能让晏殊暴跳如雷可真不容易,这老狐狸平rì一副宠辱不惊的摸样,只有像这样说些挖心窝子的话才能让他发怒。

    赵祯手指着杜衍道:“你还笑的出来,这种事能随便乱说的么?幸而朝廷上下都知道晏爱卿的为人,否则你这一说岂不是真的惹出许多无谓的话题来?想不到你倒还真是爱管闲事,人家爱娶谁为妻干你什么事?再说,苏锦是朕钦点的会元,当初朕从你们三人报上来的匿名试纸中选择了一个,连朕也不知道那边是苏锦,你却将这件事怪到晏爱卿头上,你呀,真是老鸹肉吃多了,就是话多的很。”

    杜衍吃赵祯一顿训斥,顿时歪头耷颈气焰全无;赵祯不再搭理他,转头往殿下看去,忽然惊喜的发现,苏锦用笔蘸了墨汁调匀,缓缓的在白纸上书写起来,看神sè颇为镇定,显得颇为胸有成竹。

    苏锦当然胸有成竹,珠玉在前,他只是奉行拿来主义罢了,至于此举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以后范仲淹还会不会在写这篇文章,若是在写反倒成了抄袭自己的文章等等,这笔糊涂账苏锦也顾不得了,自己穿越而来本身便像是游戏中的一个bug,现在考虑这些又有何用?

    洋洋洒洒两张试纸,边回忆边默写,还要自己添些临时的想法,写了将近半个时辰,方才将这篇策论完成。

    殿试结束的时间是午时,从巳时一刻开考,到结束的时间也不过是一个多时辰的时间而已,对动辄一片策论考一天的举子们来说更是增加了难度;苏锦写完之后署上姓名连看都不看便第一个交卷了,其他举子有的羡慕的看着苏锦,也有人觉得苏锦是在出风头;第一个交卷有好处么?若是写的不好,反倒会成为笑柄,大多数人选择斟词酌句的继续润sè苦思,力求尽善尽美。

第六八二章 大三元 (中)

    午后的文德殿静悄悄的毫无声息,檀香片在香炉中静静的燃着,两名宫女在赵祯身后缓缓的打着扇子,殿外高树上知了声声鸣叫,但却丝毫没有打搅赵祯。

    案牍上试纸如山堆积,赵祯亲自一张张的看,顺手写下评语,交予下首陪侍的晏殊、杜衍、章得象、陈执中、夏竦、富弼等人。

    连看数十篇策论,赵祯微微挺起身子,伸手轻轻敲击后背,又揉揉眼睛。

    “皇上,歇息一会再阅,莫劳累了身子。”夏竦缓缓道。

    “无妨,累倒是不怕,只是这些策论写的流于浮表,朕不太满意;今年的举子似乎不及往科,朕略有失望。”

    赵祯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拿起下一张试纸,这是一手漂亮端正的馆阁体字体,扫目一看,居然无修改涂画的痕迹,看上去整洁干净。

    “历代之政,久皆有弊。弊而不救,祸乱必生。何哉?纲纪浸隳。制度rì削,恩赏不节,赋敛无度,人情惨怨,天祸暴起。惟尧舜能通其变,使民不倦。”

    赵祯读了开篇这一段,顿时jīng神一振,开言便开门见山铿锵有力,绝不拖泥带水,遮遮掩掩,且文字老辣简练和前面的文章截然不同。

    “《易》曰: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此言天下之理有所穷塞,则思变通之道。既能变通,则成长久之业。我国家革五代之乱,富有四海,垂八十年,纲纪制度,rì削月侵,官壅于下,民困于外,夷狄骄盛,寇盗横炽,不可不更张以救之。然则yù正其末,必端其本;yù清其流,必澄其源。不才敢约前代帝王之道,求今朝祖宗之烈,釆其可行者条奏。愿陛下顺天下之心,力行此事,庶几法制有立,纲纪再振,则宗社灵长,天下蒙福。”

    “转的好!”赵祯拍案大赞:“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这句话用在这里最为恰当,但看后面的实际建议是否能一阵针见血,千万别流于浮夸才好。”

    众臣伸着脖子往上瞧,不知道皇上是看了谁的文章这么高兴,看来这篇文章比前面所看的数十篇都写的好。

    “在下所思,当今天下有十弊,一曰:黜陟不明。臣观《书》曰:‘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然则尧舜之朝,建官至少,尚乃九载一迁,必求成绩,而天下大化,百世之后,仰为帝范。我祖宗朝,文武百官皆无磨勘之例,惟政能可旌者,擢以不次;无所称者,至老不迁。故人人自励,以求绩效。今文资三年一迁,武职五年一迁,谓之磨勘。不限内外,不问劳逸,贤不肖并进,此岂尧舜黜陟幽明之意耶!”

    “有道理!”赵祯微微点头,大宋官员的升迁都是遵循文官三年一迁,武官五年一迁,在位时间太短,所以都是得过且过,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结果对当地贡献不大,更有的贪污舞弊捞一笔就走,反正也不在此地久待,不但不能起到治理地方之用,反而成为祸害;这一点却是令人深思。

    赵祯吁了口气继续往下看:“假如庶僚中有一贤于众者,理一郡县,领一务局,思兴利去害而有为也,众皆指为生事,必嫉之沮之,非之笑之,稍有差失,随而挤陷。故不肖者素餐尸禄,安然而莫有为也。虽愚暗鄙猥,人莫齿之。……而三年一迁,坐至卿监丞郎者,历历皆是,谁肯为陛下兴公家之利,救生民之病,去政事之弊,葺纪纲之坏哉!利而不兴则国虚,病而不救则.民怨。”

    “弊而不去则小人得志,坏而不葺则王者失。贤不肖混淆,请托侥幸,迁易不已,中外苛且,百事废堕,生民久苦,盗跖渐起。劳陛下肝胆之忧者,岂非官失其正而致其危耶!至若在京百司,金谷浩瀚,权势子弟长为占据,有虚食禀禄,待阙一二年者。暨临事局,挟以势力。岂肯恪恭其职?使祖宗根本之地,纲纪rì堕。故在京官司,有一员阙,则争夺者数人。其外任京朝官,则有私居待阙,动逾岁时,往往到职之初,便该磨勘,一无勤效,例蒙迁改。此则人人因循,不复奋励之由也。”

    “不才以为,今后两地臣僚,有大功大善,则特加爵命;无大功大善,更不非时进秩。具体情形,巾短语长,今rì无暇备述,但请朝廷深悉明黜陟之举,此其一也。”

    赵祯屏着气一路看下去,文章有理有据共列出当今时弊十条,并一一予以提出解决之道。

    一则明黜陟,即严明官吏升降制度。

    二则抑侥幸,即限制侥幸作官和升官的途径。

    三则jīng贡举,即严密贡举制度。

    四则择长官。针对分布在州县两级官不称职者十居**的状况,建议朝廷派出得力的人往各路检查地方政绩,奖励能员,罢免不才;选派地方官要通过认真地推荐和审查,以防止冗滥。

    五则均公田。公田即职田,是地方官的定额收入之一,但分配往往高低不均。建议朝廷均衡一下地方官员的职田收入;无职田者,按等级发给他们,让其有足够的收入养活自己。然后,便可以督责他们廉节为政;对那些违法的人,也可予以惩办或撤职了。实际上便是变相的高薪.养廉之举。

    六则厚农桑,即重视农桑等生产事业。建议朝廷降下诏令,要求各地官府百姓,讲穷农田利害,兴修水利,大兴农利,并制定一套奖励百姓、考核官员的制度长期实行。

    七则修武备,即整治军备。建议在京城附近地区召募强壮男丁,充作京畿卫士,用来辅助正规军。这些卫士,每年大约用三个季度的时光务农,一个季度的时光教练战斗,寓兵于农,实施这一制度,可以节省给养之费。京师的这种制度如果成功了,再由各地仿照执行。

    八则推恩信,即广泛落实朝廷的惠政和信义。衙门主管若有人拖延或违反赦文的施行,要依法从重处置。另外,还要向各路派遣使臣,巡察那些应当施行的各种惠政是否施行。这样,便处处都没有阻隔皇恩的现象了。

    九则重命令,即要严肃对待和慎重发布朝廷号令。法度是要示信于民,如今却颁行不久便随即更改,为此朝廷必须讨论哪些可以长久推行的条令,删去繁杂冗赘的条款,裁定为皇帝制命和国家法令,颁布下去。这样,朝廷的命令便不至于经常变更了。

    十则减徭役。如今户口已然减少,而民间对官府的供给,却更加繁重。应将户口少的县裁减为镇,将各州军的使院和州院塥署,并为一院;职官厅差人干的杂役,可派级一些州城兵士去承担,将那些本不该承担公役的人,全部放回农村。这样,民间便不再为繁重的困扰而忧愁了。

    这十条看的赵祯耳晕目眩,均是自己心中所想,但却又找不到好的办法来解决的事情,如今竟被这举子的文章全部囊括,怎不叫赵祯万分震惊。

    “了不起呀,了不起呀,学子中竟有如此见识之人,朕要看看这是谁?”

    欧阳修等人面面相觑,赵祯如此失态倒是很少见,但不知这上面写得是什么内容,刺激的皇上如此兴奋。

    赵祯掀开试卷糊名的纸条,署名处‘庐州苏锦’四字跃入眼帘,赵祯抚掌大笑道:“好小子,果然是他,诸位爱卿,随我一同听听今科苏会元的高论,了不起,真的是了不起。”

    众臣愕然而惊,皇上一般情形下都是息怒不形于sè,今rì竟然连说四个了不起,不知苏锦的文章中又有了什么惊世之语。

    赵祯伸手召来内侍道:“黄培胜,你来将这篇文章读给诸位臣工听听,朕和诸位大人奇文共赏,听听在苏锦心中,我大宋都有哪些弊端,又有哪些需要变革之处。”

    黄培胜躬身应诺,取过试纸捧在手中,高声诵读起来;赵祯微微叹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微闭双眼,悄悄的打量着众臣的反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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