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大苹果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五八章 战备(五)

    第七五八章 战备(五)章节高速更新开始,更新字数为3245

    数rì之后,细作传来的消息让大夏君臣喜出望外,镇守渭州的正是那个叫做苏锦的家伙,虽然此人的背景不详,不过据称只是个嘴上没『毛』的翩翩少年,对于这样的结果,李元昊自然是狂喜不已。

    “宋朝无人矣,边陲重镇如此冲要之地,居然派了个籍籍无名『rǔ』臭未干之辈来镇守,这不是瞎胡闹么?赵祯昏聩了,朕敢断言,宋国将亡在赵祯手中,哈哈哈。”

    面对李元昊的狂喜,群臣倒是附和者不多,大伙儿也不敢随便的唱反调,只在心中暗道:“籍籍无名的『rǔ』臭未干之辈?恐怕并非如此吧,要知道此人可是活生生的吃掉了嘉宁军三千jīng锐铁骑,还把太子宁明给俘虏了,要说籍籍无名倒是可以,但要说『rǔ』臭未干恐怕不切实际,该是个心有七窍的小狐狸才是。”

    李元昊自然也不是一味的托大,他能有今天靠的可不是胡吹大气,之所以他表现的很高兴是想给众人一种信心,同时,相对于韩琦和范仲淹而言,这个苏锦确实是个软柿子,若说此战对上韩琦或者范仲淹胜负在五五之数的话,对上这个苏锦之后,胜算便大了太多了。

    七月初十rì,李元昊传旨,命左右厢军司中的嘉宁军、保泰军、神猛军向会州集结,这三军各领五万大军,总数目高达十五万大军;这一次李元昊势在必得,将东西路主力尽皆汇集起来,同时自己亲自来到会州城担当主帅,任命李济迁为先锋军统领,率领三万骑兵为先锋;任命野利旺荣野利遇乞为左右军统领各统帅四万骑兵两翼齐进,自己则率领剩余四万骑兵为中军,坐镇后方督战;张元随军任首席谋士,另有一大批文武群臣均随军前来,有计献计有力出力,总而言之誓要一举拿下渭州,给宋朝当头一棒。

    这一番集结耗时二十多天,最主要的是物资辎重和粮草的征集是个大难题,这么多军队每rì耗费粮食和草料便是一个天大的数字,平rì里不打仗的时候粮食的耗费和战时粮食的耗费是两个概念,无战事之时,士兵们一天两顿一干一稀足以支撑,而战时必须要吃饱喝足养足气力,马儿也不能以草料对付,喂得都是jīng料,光是人吃马嚼的这些粮草便足够让人闹心的了。

    更何况大夏现在又正处于困难时期,战争破坏了生产,国库中存粮见底根本无从调集这么多的粮草;到最后元昊不得不下极端,凡百姓户中有粮者均需交出一半‘借’于朝廷,不借者以通敌之罪论处;这样借东西的方式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即便如此还是酿成数处民变,砍了几百颗脑袋,这才将所需的粮草凑齐。

    十五万夏军于八月初一开始大张旗鼓的向东路环庆鄜延一线佯动,而宥州嘉宁军一部提前出动,开始对鄜延路延州府前方的招安、丰林、新寨、大郎诸堡进行攻击,『逼』迫的延州军向各寨增兵;与此同时,李济迁的先锋军只用一天时间便出现在延州西庆州府以北五十里处,暴『露』在庆州斥候的耳目之下。

    一时间,鄜延环庆两路的延州、庆州、环州乃至延伸往前的木郎寨、招安、丰林、大郎堡等地局势陡然紧张起来,一副战云密布一触即发的『摸』样;就连范仲淹也没料到西夏军队竟然选择的目标是进攻东路,这让前番在渭州和苏锦韩琦等人商议的诸般计划尽数落了空。

    不过范仲淹倒也不惧,东路自己手头有七万兵马,又有交织密布的堡垒城寨作为层层缓冲的桥头堡,坚城固寨据守之下,西贼想一举拿下倒也不太容易,只是西贼来势凶猛,倒也不能掉以轻心。

    ……

    东路秣兵厉马大有一触即发之势,西面的渭州城中也是一片忙碌景象,自李重、魏松鹤、潘江等人到达之后,城中『乱』纷纷的情形终于有所改观,李重做过近一年的县令,政务上自然是一把好手,以渭州通判之名和魏松鹤共同拟定战时公告,对城中百姓的rì常行为给予严格的规范,确保内部不『乱』;又将参与守城的百姓们加以更细化的分工,同时择其中勇武彪悍者五千余人成立渭州乡勇,发给兵器盔甲充实守城实力。

    而潘江则大力整肃渭州都部署的厢兵,毫不留情的斩杀了近两百多在军中散布怯战言论以及违背军纪的士兵,撤换了一大批不称职的低级将领,数rì之间便将散漫已久的渭州厢兵整肃的焕然一新;连续数rì公开对违纪者从重以军法,让渭州城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滞紧张起来,军民们感到前所未有恐惧,行事说话也更加的小心谨慎起来。

    苏锦没有阻止他们这么干,说实话苏锦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若是有人代劳苏锦自然求之不得,毕竟杀人这种事还是少干为妙,特别是在战前杀自己人,潘江愿意替自己背黑锅那便随他去,反正他不在乎军民们的腹诽,苏锦也乐的有人替自己『cāo』刀。

    整肃的效果是明显的,苏锦欣喜的看到,无论是士兵和百姓,对手头上的事情也都更加的专心,更加的上心,再也没有发现偷『jiān』耍滑,马虎大意磨洋工的人了,虽是在恐惧的压力之下被迫如此,但对于即将到来的大战来说,这绝对是件好事。

    可是形势的发展教苏锦有些纳闷,八月初,各项准备就绪之后,斥候忽然传来消息,西夏大军东进,已经兵临环庆路,东面的延州北郊已经开始交战了,西贼正在攻打延州北诸寨,看来西贼大军是要进攻东路而非渭州城。

    苏锦不太相信,连派二十余骑斥候去打探,次rì这些斥候回报都说的一模一样,西夏大军确实东路和范仲淹对峙,双方即将开战,据称西贼这次居然砍伐树木开始就地制作攻城器械,一副强攻庆州环州的样子。

    苏锦一头雾水,立刻连夜召集渭州城中众人商讨对策。

    府衙大堂内巨烛高烧;景泰、潘江、李重、魏松鹤、王朝马汉等人,以及都部署的十几名中高级将领悉数到场。

    苏锦将斥候所探听的情形跟诸位通报一番,最后道:“此事颇教我意外,万没料到西贼的目标居然是鄜延环庆两路,而非我渭州城,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诸位怎么看?”

    众人也有些傻眼,大伙儿都憋足了劲要跟西贼恶斗一场,没想到拳头捏紧还没送出去,面前的对手却消失了,差点闪了自己的腰,这种感觉既沮丧又疑『惑』。

    “路使大人,下官也觉得很奇怪,若说实力上自然是渭州最弱,不是有传言说西贼要报复大人生擒夏太子宁明之仇么?怎地忽然将仇恨转移道范帅那边去了?着实教人『摸』不清头绪。”

    景泰自来之后便直接喊苏锦路使大人,那个代字自然是无视的,苏锦初始听了还有些尴尬,久而久之倒也心安理得欣然接受了。

    “你是说你也觉得不太对劲么?”苏锦问道。

    “确实如此,不太正常。”景泰道。

    苏锦吁了口气道:“原来不是我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看来我不是杞人忧天。”

    苏锦看向其他几人,李重和魏松鹤初来乍到,又没经过战事,估计对此事没什么感觉,若是葛怀敏在此倒是能问问他的意见。

    苏锦正打算跳过李重等人问潘江的意见的时候,李重却施施然开口了:“府尊大人,下官对此事倒是有些看法,您要不要听呢?”李重肃容道。

    苏锦看着他黑魆魆的面庞,猛然醒悟到李重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兵书历史也读了不少,绝非死读书的迂腐之辈,于是拱手道:“李兄请讲,本就是商讨此事的,我等洗耳恭听。”

    第七五八章 战备(五)

第七五九章 声东击西

    第七五九章 声东击西章节高速更新开始,更新字数为3505

    李重站起身来走动案几上的沙盘前看了几眼,缓缓道:“苏大人,各位大人,我以为这是西贼的声东击西之计,这是在混淆视听。”

    苏锦笑道:“何以见得?”

    李重指着沙盘道:“来之时便听你介绍目前情势,下官认为您的分析是有道理的,环庆鄜延既是重兵把守之地,又有范帅坐镇,而且寨堡遍布,早已形成成熟的防御体系。反观咱们渭州城,除了北面的两座废堡之外几无屏障可言,兵力也不多,说句对大人不敬的话,在西贼眼中甚至根本不会知道苏大人是谁;西贼除非是傻子,否则岂会舍易求难放弃攻打渭州而去惹范帅呢?即便是我这个不懂军事的书生也不会做出如此选择吧。”

    苏锦缓缓点头道:“是这个理,但焉知不是从战略上的一种考虑呢?攻打渭州,即便是拿下了渭州,西贼也不能再往纵深推进,因为前有韩帅的秦凤路阻挡,左有范帅的延庆两州钳制;若想更有作为的话,攻打鄜延环庆两路确实是最为简单有效的办法。”

    李重摇头道:“苏大人不是说过么,西贼国内已经是满目疮痍,这一点毋庸置疑,想我大宋富庶如此,这几年缠斗下来也是国库空虚国力大衰,夏处贫瘠之地,情形当比我大宋更加恶劣才是;若说开战之初西贼有一举吞并我大宋的妄想的话,现如今数年过去,我绝不会相信西贼还作此妄想。”

    景泰闻言点头赞同道:“确实如此,我跟着韩帅打了几年仗,体会颇深;西贼初始之时气势如虹,但近年余确实有疲态,去年好水川之战其实西贼完全可以尽歼我全部被困之兵,但结果却是让我被困的三万余人逃出了两万多,若是当时尽数歼灭这两万多人,现如今西北的格局便不是如此了,整个秦凤路泾原路早已落入西贼手中,看得出他们确实大不如前。”

    苏锦道:“那么,战略上而言,他们其实并无更进一步的心思,那这次集结兵马大战的意图倒是教人生疑,难道真的是为了报李宁明被俘的一箭之仇?这动静也太大了吧,况且报仇也该冲着我来,怎么打到范帅头上来了。”

    李重道:“这便是可疑之处了,无论是西贼想以一场大胜来提振民心士气,还是单纯的为了李宁明之事报复,目标都该是渭州才是,绝不可能是其他地方,所以我才说他们玩的是声东击西之计;现在兵临庆州城下却并未开打,只是延州北小有滋扰,甚至庆州北木郎寨都未受攻击,这摆明是做做样子,我想他们的目标还是渭州,这一切都是做戏罢了。”

    苏锦看着众人道:“你们觉得李大人所言有没有道理?”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经李重这么一分析,基本上事实已经明朗化,除非是传来消息说西贼正式攻击庆州城。

    苏锦笑道:“看来诸位都是明眼人,我也认为西贼在耍诈,除了兆廷兄所言的理由之外,还有数处细节足以佐证。”

    众人支棱起耳朵听苏锦说理由,李重给出的理由已经足以让人信服,但却是分析臆测居多,难免给人一种过于主观的感觉,但不知苏锦又能给出什么样的佐证。

    苏锦指着沙盘道:“诸位请看,我泾原路和环庆、鄜延两路分列东西,范帅面对的是西夏的宥州城,而我们的对面是西夏的会州城,从距离上而言如果目标是范帅的东路,兵马集结却为何不在宥州反倒在会州呢?难道这又是一个声东击西之计?想『迷』『惑』我们让我们以为他们的目标是渭州么?”

    众人看着沙盘发愣,如果西贼连选择集结地点都会用上计谋,那也太可怕了,这样的对手谁还敢与之对垒?

    “当然不是。”苏锦自己便一口否定了自己的问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打得是后勤补给,即便是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粮草若是不能保证供给,其结果不言而喻;而会州距离环庆鄜延两路起码有三百里之遥,反观宥州则只有区区百里,谁会在后勤补给上玩声东击西?不说补给线太远供应上有困难,便是这么远的路也给了我宋军偷袭的机会,一旦粮道被断,还打个屁的仗?”

    景泰一拍巴掌道:“对呀,谁会这么蠢?集结地点设在会州其实便是为了将来打咱们渭州的时候补给方便,下官认为西贼的粮草定然尽数集结在会州城中,若是这点常识都没有的话,西贼还打个什么仗?”

    苏锦高挑大指道:“景大人说的很对,粮草集结在会州,兵马先去环庆滋扰只需带个几天的干粮便可,不出数rì,环庆鄜延两路的兵马便会连夜消失,而以战马的脚力,次rì下午便可到达围殴渭州地界,到时候会州城便会就近补给,这便是西贼玩的花样。”

    众人纷纷点头面『露』微笑,这件事定是如此,洞悉敌计之后,心头一阵的轻松,但瞬间众人又表情凝滞起来,那便表明渭州这场恶战其实根本不能幸免,一场血战就在眼前。

    苏锦了解大家的心思,笑道:“其实我倒是希望咱们的分析是错的,因为那样的话我们便可以不用和西贼大军交锋,但是没办法啊,这一仗终究免不了,既然免不了,何妨来的更猛烈些。”

    ……

    八月初五之夜,做足了文章的西夏大军连夜拔营启程,借着夜幕的掩护悄悄退后五十里连夜转往西边直扑渭州,东路只留下李济迁率领的嘉宁军三万人牵制;即便是只有三万人,也足以让宋军不敢出城交战,三万骑兵若无数倍兵力根本就无法与之抗衡。

    黎明时分,突前的夏军左军统领野利旺荣的四万人马率先到达渭州北六十里的山口处,此处是陇山的末端,山势到了此处便泯然于无,但东面有泾水西面有山梁,中间有五六里宽的通道,虽不甚险峻,倒也是扼守的最佳之处。

    野利旺荣命令部队快速通过山口,却不料先头部队飞马来报说前面有座城寨,似乎有宋军把守。

    野利旺荣有些奇怪,这里什么时候有了城寨了?情报显示,渭州以北的寨垒不是早就尽数涤『荡』而平了么?怎地宋军又偷偷的在此重筑起来了呢?既然斥候都没探听回报,着实教野利旺荣恼火不已。

    野利旺荣并不知道,他们的斥候并没有失职,只是这座定川寨重建的速度实在太快,渭州城中的五千民夫三天三夜便将这座废弃的堡垒修葺重建而成。

    虽然如此,野利旺荣倒也没太放在心上,一座小寨而已,也犯不着大惊小怪,估计里边也没有多少宋军,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大军一到,应该早就打着逃跑的主意了。

    野利旺荣亲自策马来到队伍前列,举目而望,眉头也紧皱了起来;黎明的晨曦中,山口之间那座高高的城寨看上去那么的惹眼。

    这定川寨的位置实在是够『yín』.『荡』,恰好坐落在山口往外延伸的一个忽然隆起的山坡上,居高临下控制着左右两处通道,虽然大军完全可以避开寨中弓箭的『shè』程选择靠近东侧泾水和西侧的山脚而行,但本来就不太宽的通道再为了避让这个堡垒而压缩的更小,不仅大大的减缓通过的速度,在心理上也是一种打击。

    “谁人替我去拿了那座山寨?”野利旺荣低喝道。

    话音未落便有人高声叫道:“末将愿往。”一名部将手提一柄流星锤策马上前,其余部将面『露』不快之『sè』均暗骂道:这小子反应太快,眼睁睁看着首功落入他手了,他娘的!

    野利旺荣面带微笑道:“元将军,你倒是动作快。”

    “为大王效力,自然奋勇争先。”姓元的部将面不红心不跳。

    “好!本帅命你带本部儿郎拿下此寨,要速战速决,不能影响大军的行进速度。”

    “大王放心,柱香顿饭之间必踏平此寨。”元德中信心满满,得野利旺荣首肯之后,纵马而去。

    不一会五千骑兵便列队准备完毕,两百号角手抽出腰间牛角按在嘴边,元德中高举流星锤一声高叫,所部骑兵们拔出长刀双腿催马口中呼喝做声,伴随着悠长低沉的号角『cháo』水般的向山坡上的弹丸小寨猛冲而去。

    第七五九章 声东击西

第七六零章 定川寨

    定川寨寨墙高一丈二尺,方圆不足千步,荒废已久的寨墙除了下部分曾经是起初兴建之时的夯土垒石,整个上半部分都是前几rì渭州民夫前来才仓促兴建,夯土夹板都尚未来得及拆除。

    葛怀敏率领的三千宋军正驻扎在定川寨中,半夜时分葛怀敏派出去的哨探便回报夏军先头部队即将到达,葛怀敏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命士兵们踹了三餐的干粮入怀,每人带一大壶水在身边,因为他知道一旦敌军开始进攻吃饭喝水的机会甚至都没有,早作准备为好。

    寨墙宽度仅有三尺,墙垛也没时间修好,不过倒也难不倒葛怀敏,他命人将立盾下边的尖角插入夯土中充当墙垛,士兵们便躲在盾牌后面防守;寨门处葛怀敏命人用土石装满车辆层层叠高将寨门堵得严严实实。

    他下令堵死寨门的时候,分明看到士兵们有些犹豫,因为寨门堵死,自己这三千人的去路便也断了,士兵们都明白这一点,但葛怀敏下了严令,谁也不敢违背。

    晨曦中,东方地平线上露出金sè的一抹,万千道霞光喷薄而出洒向大地,将定川寨寨墙上屏息以待的三千宋兵照的如同渡了一层金光,北面的斜坡上,密密麻麻的西夏骑兵呈散兵队形纵马冲来,怪叫声、呼喝声、马蹄声充斥耳鼓,西夏骑兵的弯刀在阳光下耀眼刺目,来势慑人。

    敌军快速靠近,小小的山坡并不陡峭,北面的坡度尤其平缓,这也是西夏军选择骑马冲锋的原因;这样的坡度对马匹的速度影响不大,只需冲到寨墙边,进入箭支的死角,骑兵们自备的抓索便有用武之地,既可搭上不高的寨墙晚上攀爬,又可用尖利的勾尖将宋军往城下拉。

    指挥作战的元德中原本还担心山坡上遍布陷马坑,会看到一连串的人仰马翻的情形,结果却是一马平川毫无阻碍,看来宋军压根就没在山坡上设置什么障碍。

    葛怀敏手按佩剑卓立寨墙最高处,看着面前汹涌而至的敌兵面无表情,就像无数次战斗中养成的习惯那样,葛怀敏轻轻整了整盔甲,有力的大手缓缓伸向背后擎出一柄铁臂大弓来;站在一旁捧着箭壶的亲卫递上来一只雕翎铁头箭,葛怀敏接过箭支甩了甩手腕缓缓搭上弓弦。

    敌军每前进十步,葛怀敏手中的弓弦便拉紧一分,当西夏骑兵冲上山坡来到寨墙百步以内之时,葛怀敏的弓弦已经拉的犹如满月一般,弓弦吃住大力,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微爆响。

    “放箭!”葛怀敏一声断喝,炸雷般的嗓子响彻整座定川寨的角角落落,话一出口,葛怀敏手中的箭支便如一道流星一般画了个完美的曲线莫如一名西夏兵的胸口,强劲的铁臂弓shè出的箭支力道骇人,将那名士兵连人带马穿透,滚翻下山坡而去。

    一时间盾牌后探出一张张弓箭,箭支如雨一般倾泄在山坡上,绝大多数的箭支都是落空的,但仍旧有七八十名骑兵中箭落马,浴血滚下山坡。

    “放箭!”有人嘶哑着高喝道。

    shè完箭的宋军第一排士兵快速退后,第二排搭好箭的士兵们探出身子进行第二轮的攻击,紧接着周而复始,几息时间宋军已经shè出了七八轮箭。

    尽管jīng度不高,尽管北面寨墙上只能容纳七百多名弓手,尽管宋军士兵压根就不瞄准,这样地毯式的铺天盖地的箭支还是对进入百步范围内的西夏骑兵造成大量的杀伤;几轮过后,已经有三百多骑倒在箭雨之下,山坡上密密匝匝插的全是箭支,看上去整座山坡就像是一头大豪猪匍匐在那里。

    进入shè程之内的西夏骑兵死伤惨重,后面的骑兵却在元德中的督促之下悍不畏死的往上猛冲,本想利用宋军shè箭的间隙冲到寨墙死角,却不料宋军根本就不顾准头只一味的将箭支倾泻在山坡上。

    第一梯队一千骑兵有六百余人还是冲上了山坡,再往前二十余步便进入寨墙之下的死角,可是忽然间尘土大作,冲上山坡的六百多骑忽然间发现面前横亘着一条巨大的壕沟,可惜冲势正急仓促间勒不住马儿,就听震天的惨叫和马匹的悲嘶之声伴随着烟尘腾起,一百多人直接冲进了大坑之中,剩余的士兵赶紧拨转马头往下跑,一路上被宋军又撂倒一百多。

    一来一回一千士兵只剩下五百,元德中气的大骂:“回头冲上去,退却者杀无赦。”

    冲回来的一名骑兵士兵高叫道:“有护城河,他娘的,又宽又深根本过不去,掉下去好多兄弟。”

    元德中有些发懵,这小小的定川寨也有护城河?这也太扯淡了吧。

    但事实就是如此,北面的山坡上确实有护城河,只不过这护城河中一滴水也没有,也不是特意挖成的护城河,只是前几rì取土筑墙之时民夫们挖出的一个个深深的大坑罢了。

    葛怀敏见这些坑又大又深觉得可用,于是便命民夫全部在北坡取土,并将一人多深土坑挖通相连,然后在里边丢了些荆棘尖刺等物变成了一道屏障;实际上这些大坑也只有北坡才有,其他三面却没有,只不过敌从北来,北面的山坡又最为平缓利于冲击,傻子也会知道从北坡冲锋为好,正好派上了用场。

    葛怀敏放声大笑,看着落入坑中的数百名西夏骑兵挣扎不休,随手瞄准shè死一名高叫道:“送他们去见阎王爷。”

    这一回可不是无目标的shè击了,寨墙上的宋军将坑中的夏军当成了活靶子,一个个好整以暇瞄准发shè,将走投无路的百余人全部尽数shè杀殆尽,不过这样一来这壕沟也失去了作用,数百马尸人尸将数处深坑已经填平,踩着尸体便可过来,但葛怀敏不在乎,能坑杀一百多西贼已经值了。

    元德中弄明白这一切之后面sè铁青,他不敢回头朝后方张望,他知道一定有一双喷着怒火的眼睛盯着自己,更有十几双幸灾乐祸的眼神盯着自己;太大意了,简直太大意了,本以为小小定川寨一定没有多少宋军把守,即便遭遇到抵抗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损失,却没想到定川寨的火力如此之猛,显然里边最少有上千宋军。

    “元将军,怎么办?”面无人sè的手下赶紧来请示,四千骑兵一个照面便被shè杀五百,这仗还怎么打。

    但元德中知道自己回不了头了,除非今rì拿下此寨,否则自己就完了,“立即命五百骑铁甲盾军进攻,队形散的越开越好,诱使宋军放箭,敌军所恃不过是弓箭而已,老子就不信这小小定川寨中的弓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估计最多十轮过后,宋军必然无箭。”

    “将军好计策,属下即刻去传令。”亲随立刻前去传令,不一会五百骑兵着重盔甲,连马儿也套了护头甲胄再次冲上。

    宋军果然上当,不管三七二十一箭雨瓢泼浇下来,但这一回由于阵型太散,又有盔甲盾牌遮蔽,连shè几轮过后只中二十余骑,弓箭倒是消耗不少。

    葛怀敏看出敌军用意传令道:“shè其头脸手脚,或者是马腿,那处无重盔遮蔽。”

    众宋军依言瞄准,虽然准头欠佳,但有意为之之后颇见成效,在丢下七八十具尸体之后,铁甲骑兵经不起过多消耗,不得不再次撤退。

    但数番折腾之后,宋军的箭支果然渐渐告罄,眼见宋军的羽箭越来越稀稀落落,元德中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儿郎们,时候到了;听我号令全军出击,铁甲骑兵头阵,其余以散兵队形紧随,这一回不准退却,违者立斩。”

    剩余的三千多兵马一拥而上,宋军不得不再次将所剩无几的箭支尽数倾泻而出,但稀稀拉拉的箭支没能阻挡夏军前进的脚步,在付出百余名骑兵的伤亡代价之后,大队骑兵终于攻到了寨墙下。

    一到寨墙下,不待将官发令,西夏兵们一个个自觉的从怀中掏出钩索往上抛扔,勾住什么便使劲往下猛拽,寨墙上的地方实在是太过狭小,总是能让他们勾住点什么,几百根长索此起彼伏,勾下的宋军士兵还没落地便被砍成数截,血肉泼洒的到处都是,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一会功夫宋军两百多人死在钩索之下,寨墙不高不宽的弊端终于给宋军带来了灾难。

第七六一章 红烧肉

    后续冲上的西夏兵搬来了简易的长梯,几乎很少爬高攻城的他们此刻却笨手笨脚的往寨墙上爬,没有弓箭的威胁,他们压根没把宋军放在眼里。

    寨墙上的宋军搬起墙头上准备的石块拼命往下砸,时间仓促,准备的石块其实也不多,而且每一次探头往下砸石头的时候都有被利爪抓住拽下寨墙的危险,根本不能阻挡住夏军的攻势。

    “葛指挥,用火油吧,快挡不住了。”一名亲卫飞奔到葛怀敏身边叫道。

    葛怀敏伸脚将一架梯子踹离寨墙,上面的三四名夏军连同梯子一起像后翻倒,砸进人群之中;葛怀敏咒骂一声抬眼看去,只见寨墙上的数处已经被突破,已经不时有夏兵爬上寨墙跟宋军缠斗在一起,不消片刻便要守不住了。

    “好,传令下去,点起火油瓶往人堆里砸,烧死这帮狗rì的。”葛怀敏大喝道,顺手挥起手中的长剑将一名冒头的夏军连头带盔砍成两半。

    那亲卫得令,高声叫道:“兄弟们,葛指挥有令,点火油瓶往下砸,烧死这帮狗rì的。”

    城头上的宋军们闻言jīng神大振,变戏法般的从寨墙内侧的墙洞中摸出一个个小小瓦罐,瓦罐上面搭着浸湿了火油的布条,在火把上点燃双手抱起往寨墙下边用力砸下,瓦罐哐当哐当砸在夏兵的头盔和盔甲上,顿时砸的粉碎,里面的火油飞溅四处,遇火立刻急速的燃烧起来;火油罐虽然数量不多,但是火油这玩意便是沾上数滴在身上也会烧的火旺旺的,片刻之间下边拥挤的夏兵身上便窜起了明亮的火苗。

    先是一窝窝的火苗燃起,接着便像是瘟疫般的相互传染,很快便烧成一片,夏军士兵们惊慌大叫的乱躲,有的扑打着身上的窜起的火苗,有的就地扑倒在地上乱滚,有的哭叫着往人群中乱跑,希望他人能帮自己灭火。

    没烧到的夏军士兵赶紧躲闪不迭,见到遍身是火的他人朝自己冲来,不假思索的一脚踹开,更有的直接便挥刀砍杀;人着了火还好办,战马着了火顿时成了夏兵们的梦魇,几十匹战马浑身着火到处乱窜胡乱践踏,踩死踩伤人倒也罢了,更可怕的是它们会快速的将火势蔓延到其他的人马身上。

    从丢火油罐到寨墙下一片火海,短短的盏茶时间,寨墙四周围攻正酣的夏军士兵们已经落入炼狱之中,数百人的身体在燃烧,数百匹马儿带着呼呼的火苗在到处乱窜,嘶哑的惊叫声,马儿的悲嘶声,火烧皮肉的滋滋声,垂死前的叹息声充斥耳鼓,鼻端是一片刺鼻的焦臭味,夹杂着让人恶心的肉香,热浪带着股股黑烟,直钻进鼻孔钻入肺中,教人几乎窒息。

    寨墙上下的所有人都傻眼了,夏军没料到,宋军也没料到,葛怀敏出发之时,苏锦执意要他带上十捅火油上千只瓦罐备用,当时葛怀敏还觉得是个累赘;火油是有用的,只是数量太少。

    十捅火油若是直接往下泼洒点火根本就不起什么大效果,但按照苏锦所说的分装成火油罐之后分散投下,居然能造成如此巨大的效果,难怪苏锦告诫他,这些火油罐是用来保命的,关键的时候才能使用,用的得当必会让敌军阵脚大乱,而这时也是要撤离的时候了。

    寨墙下边火势还在蔓延,后续冲上的骑兵们目睹寨墙下的惨状赶紧拨马回头便跑,几十匹着了火的疯马顺着山坡往下飞奔,山坡下的夏军赶紧弯弓搭箭将它们shè杀在半路上。

    野利旺荣在后方看的目瞪口呆,脸sè铁青的喃喃咒骂,这一把火烧死烧伤最少两千人,自己是亲眼见着元德中驱赶着三千多骑兵攻上去的,可现在往回跑的最多一千人,而且个个丢盔卸甲,有的连兵器都扔了,有的还光着屁股,显然是火势蔓延到身上于是为了活命扒了全身的盔甲衣服。

    “无能的废物,叫元德中速速退兵,让他滚来见我。”野利旺荣咬牙切齿的骂道。

    亲卫骑兵赶紧飞骑去传令,不一会满脸焦黑的元德中被带到野利旺荣面前。

    “大王,宋军狡猾的紧……居然准备了火油这等昂贵的物资,您再给我一炷香时间,末将定将此寨拿下,末将……”元德中滚鞍下马连声高叫道。

    “还给你时间?已经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你承诺的顿饭时间便拿下,现在如何?你所部四千骑兵只剩下不到一千,你拿什么去拿下此寨?无能的废物。”

    “大王,您不是没看到,宋军似乎早有准备,平常一个小小的野寨焉能有这么多宋军把守,更又怎么会有火油配备……末将这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已,求大王再给末将一次机会……”

    “你比草原上的猪还蠢,战前为何不先摸清情况?一个小小的定川寨,便是铜墙铁壁也不会有那么难攻下,归根结底是你无能,来人!将这个无能之辈拖到一边鞭笞八十,剥夺一切官职贬为普通士兵。”

    元德中惊呼道:“不要啊大王,看在末将追随您多年的份上,看在末将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末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王您不能这么对末将啊。”一边惊呼一边跪爬上前抱住野利旺荣的小腿摇晃。

    野利旺荣抬脚将他踹了个跟头骂道:“还跟本大王谈交情,告诉你,若非你以前有功,焉能是这么轻的处罚,首战你便败了,重挫我大军锐气,本该将你立刻斩首,你若再大呼小叫,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元德中呜咽爬起身伏地大哭,本想捞个首功,却不料聪明反被聪明误,首功没捞到却被一撸到底,熬了那么多年才熬成个副将,一瞬间便全毁在今rì了。

    “别哭啦元将军,还不谢谢大王的仁慈么?你也真是的,既没那本事还不如安分守己的呆着,偏偏要抢先出风头,结果如何?”有人不知是劝解还是幸灾乐祸。

    野利旺荣道:“拓跋庆守将军,你带本部去拿下此寨,如若在出差错,便将你脑袋砍了示众。”

    一名大胡子秃头将军策马上前大喝道:“末将遵命,定一举拿下此寨。”

    野利旺荣淡淡的道:“前番已经消耗光宋军的箭支和气力,你若再不能拿下便不用回来了,直接在阵前战死或是自己给自己了断便是。”

    拓跋庆守暴喝一声领命而去,可怜元德中为他人做嫁衣裳,还被亲卫拉到一边扒光衣服开始抽鞭子,惊怒气愤交加,只二十鞭子下去便昏了过去人事不知。

    夏军终于退去,定川寨寨墙下一片狼藉,冒着热气的尸体不时的抽动颤抖,将烧的黑乎乎的外壳抖动的剥落,露出里边红呼呼的熟肉来,看的直教人作呕。

    宋军士兵们却无暇顾及这些,大家全部瘫倒在寨墙顶上喘息,三魂去掉了两魂半;刚才夏军这一通攻城,只是利用挠钩便将寨墙上的宋军勾杀了四百多,还有数十人被攻上寨墙的夏军所杀,死伤已经达到近三成;这还是居高临下占据地势的情况之下,若是没有火油助阵,这会子恐怕早已经死伤大半了,在肉搏上宋军明显不是夏军的对手。

    眼见山脚下一队五六千人的骑兵正在开进,显然西夏军在组织新一轮的进攻,现在火油也没了,弓箭也没了,寨墙上的石头也没了,低矮的寨墙又不足以据守,也许该是撤离的时候了

第七六二章 以死明志

    葛怀敏静静矗立在寨墙上,脑海中思绪起伏,记得带兵前来的时候,苏锦谆谆叮嘱他只需挫敌之锐气便可撤离,绝不可与敌死拼,要保存实力在渭州与敌死战。

    可是葛怀敏却是抱着必死之心而来,李知和一案已经让他丢尽了颜面,上回恩帅韩琦来渭州的时候曾当着众人的面呵斥葛怀敏,更是让葛怀敏郁闷的数rì未曾入眠;他本是韩琦一手提拔上位,从一名普通士卒三年时间便成为一名四品都部署的指挥使,在葛怀敏心中早已将韩琦视为恩师和父辈,打心眼里对韩琦崇敬和爱戴。

    李知和拉自己下水之后,虽然苏锦指出了葛怀敏的错误,实际上葛怀敏还是有些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事情确实是有错,不过却没到错的不可救药的地步,最多便是带罪立功罢了,抱着这样的想法,葛怀敏实际上并没把自己的错误当成太大的事。

    但是韩琦那天来到渭州,不仅当面呵斥他,而且事后自己私下求见也被韩琦拒之门外,韩琦命人带话给他,从此不想再看到葛怀敏在自己的面前出现,就当两人素昧平生,他韩琦瞎了眼。. .

    对韩琦葛怀敏当然没有怨恨之心,但韩琦的话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原本赏识自己,提拔自己的恩帅因此事而对他鄙夷和疏远,这让葛怀敏夜不能寐,渐渐的葛怀敏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跟随李知和徐威等人犯下的错不是靠打几场胜仗杀几个敌军将领就能弥补的,无论如何这将是他一辈子的耻辱,而真正能让他洗刷这个耻辱的办法只有一个,那便是战死疆场以死明志。

    现在便是最好的时候,山坡下的夏军一旦整队完成开始冲锋,此寨旦夕必破;葛怀敏打定主意将跟定川寨共存亡,但是他却不想让手下的这些兄弟们陪着自己送死。

    “兄弟们。”葛怀敏面向众宋军,嘶哑的嗓音响起:“西贼最后的冲锋即将开始,这座寨墙支撑不了多久,咱们怕是要尽数死于此地了。”众宋兵缓缓爬起身看着葛怀敏面无表情。

    “但我不想让你们在此送死,苏大人说了,要保存实力留到回渭州之时与西贼决一死战,所以现在本人下令,命尔等即刻从南门寨墙缀下撤离,往南十里便是张炯将军驻守的刘燔堡,不肖一刻钟你们便可到达;本人有个请求,尔等回到渭州城之后替我传话转达苏大人,便说我葛怀敏没给他丢脸,我们以四百伤亡便歼灭西贼三千余骑,重挫西贼之锋,不辱来之使命。”

    众兵听他话中有话,面面相觑,跟随他身边多年亲卫都头忙问道:“葛指挥您呢?你难道不跟我们撤离么?”

    葛怀敏哈哈笑道:“这一次本指挥便不跟你们走了,本指挥留下给你们断后,你们离开之后要从阡陌荆棘小道行走,不然被骑兵追杀殆尽,快走吧,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葛指挥,一起走吧,您不走我们都不走。”有人高声叫道。

    葛怀敏道:“你们啰嗦什么?这是本指挥最后的命令,难道你们要抗命么?现在咱们是大胜,等大家都死在这里那便是大败了,你们瞧,敌军已有从两翼包抄断我后路之势,再不走便是统统死在这里。”

    众人问道:“可是……葛指挥您为何要单独留下送死呢?咱们一起走不是更好么?”

    葛怀敏面露痛苦之sè,轻声道:“你们好自为之,尔等都是跟随我数年的老部下,你们当中将来必有人为官为将,只记住本指挥最后的忠告,世间事有的可为,有的不可为;不可为者为之将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我老葛便是如此,我做了不可为之事,愧对他人不说还愧对自己的良心,所以我只能以死偿还自己所犯下的错误。”

    “葛指挥,大家都原谅你了,皇上都说看在苏大人的面子上允许您待罪立功,您又何须和自己过不去?跟我们一起走吧,不然我们都陪着您死在这里。”

    葛怀敏勃然大怒,伸手拔出宝剑横在脖子上骂道:“你们还是不是我老葛的兵?要是你们还尊我老葛为长的话,便立刻统统给我滚,不然我立刻自杀,那可都是你们逼的。”

    众军纷纷惊叫道:“不可!将军莫要冲动。”

    葛怀敏横剑于颈,深深环视大家,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道:“快走吧,我答应你们,来世再为兄弟便是。”

    众宋军热泪沁出纷纷跪倒朝葛怀敏磕头,高叫道:“葛指挥,来世再为兄弟,莫要食言。”

    葛怀敏双目有泪沁出,强自忍耐情绪,故作无视皱眉挥手,众士兵痛哭起身,抛下数十根长索从南寨墙纷纷坠墙而下,紧接着迅速分散队形散入旷野阡陌之中,片刻之间便踪迹全无。

    ……

    拓跋庆守平白无故捡了个大便宜,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元德中拼死拼活忙活了半天,自己却平白捡了个便宜,即便是平rì善于掩饰,此刻也忍不住嘴角带笑目中放光了。

    高兴归高兴,拓跋庆守可是个jīng细之人,就算是一只半死的癞皮狗,一不小心也会被它咬上一口,所以该有的布置一概不能疏忽,他下令手下骑兵持盾进攻,平时盾牌这玩意他都不屑看上一眼,但在这里既能防箭又能顶在头上防火,可谓是进攻此寨的神器。

    当然拓跋庆守也势在必得,战果要辉煌,那便要将定川寨中所有的宋军全歼,他可不想在绝对优势之下让宋军有漏网之鱼,所以他特意命两千兵马左右迂回过去,切断定川寨南面的路。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拓跋庆守一声令下,三千骑兵顶着盾牌从正面缓缓攻上,另有两千骑兵迂回包抄断其后路,五千人马浩浩荡荡的慢慢向定川寨合拢。

    定川寨的寨墙上一条人影也没有,宋军士兵们都喜欢藏在盾牌组成的垛墙后面突然冒头shè出一轮箭雨,这一点拓跋庆守早已亲眼目睹,所以他并不着急,只命士兵保持队形缓缓逼近。

    快到寨墙下边的时候,宋军丝毫也没有反应,别说是弓箭,就算是一块小石头也没有丢出来,平静的有些可怕。

    但前车之鉴犹在眼前,满地冒着臭气的焦尸提醒大家千万不可大意,众士兵的盾牌逐渐上移到头顶,防止突然之间宋兵的突然天降火油之举,与此同时,拓跋庆守命人送上去三百多架简易的云梯,沿着寨墙靠上半圈;这时候宋军该要动手了吧,但事实上依旧毫无动静。

    拓跋庆守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这时候还能沉得住气,这些宋兵难道是傻子么?

    “丢挠钩,拉。”拓跋庆守下令了。

    数千只挠钩像一条条跳跃的鱼儿从城寨下边跃上寨墙顶端,士兵们猛拉之下,顿时乒乒乓乓落下来一堆盾牌断弓和泥土石块,却连一个宋兵也没抓到。

    “不好,好像宋军跑了。”拓跋庆守心里一个激灵,正在此时左侧一骑绝尘而来,来者是左侧迂回包抄后路部队的一名都头,那都头老远便叫道:“拓跋将军,宋军南寨墙有长绳坠出,想必是宋军逃了,咱们的人已经追下去了,这寨子里怕是空无一人了。”

    拓跋庆守差点一口老血喷出,眼皮子地下却教人给跑了,这个脸丢大了,自己还巴巴的准备这个准备那个,结果人家拍拍屁股就这么没影子了。

    “追,快给我追,他们没马,逃不远的,赶紧追杀上去,一个也不许逃了。”拓跋庆守跺脚大叫,嗓音都气的变细了。

    那都头赶紧应诺,拨转马头疾驰而去,城寨下边的数千士兵傻眼了,一个个眨巴着眼睛看着拓跋庆守,那意思是询问现在到底怎么办?

    拓跋庆守破口骂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往上爬啊,万一里边还有人呢。”

    众士兵如梦初醒,赶紧揪着抓索,蹬着云梯往上爬,不一会便尽数登上寨墙之上;拓跋庆守也快手快脚的爬上寨墙,举目一看,寨墙上满眼的土块血污还有几十具横七竖八的尸体,放眼往寨中看去,寨中寥寥数间房舍,其余的地方全是搭建的帐篷,看上去静悄悄的样子,根本不想是有人的样子。

    “留下五百人寨墙上守卫,其他人跟我下去看看。”拓跋庆守提刀当先沿着寨墙内土阶走进寨中,众士兵迅速跟上下到寨中地面上,开始检查搜索帐篷,帐篷中自然是空空如也,倒是有不少的老鼠被吓得钻来钻去。

    拓跋庆守眉头拧成一股疙瘩,一名又一名的士兵来报:“禀报将军,未见宋军。”

    “禀报将军,未见敌军踪迹。”

    “禀报……”

    “行了行了……”拓跋庆守挥手骂道:“嚎什么丧,老子知道了。”拓跋庆守yīn沉着脸站在一座土坯房子边叹气,一场大功劳就此随风而去,这些狡猾的宋军,实在是不让人省心,难道就不能呆在这里乖乖的等老子绞杀你们么?

    情绪的低落的拓跋庆守一屁股往一只石墩上坐下,仰头四顾这座带给他不愉快的城寨,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去向野利旺荣复命,阳光直shè入眼,刺激的他眼睛眯起起。

    猛然间他惊骇的瞳孔赫然违反生理规律的张开,在瞳孔的倒影中,一个身影迅速的放大,在周围士兵惊骇的叫声中,一个魁梧的身影手持寒光耀眼的宝剑从屋顶上如苍鹰般直扑而下,冰冷的剑锋划过空气,似乎要将周围灼热的空气冻结。

第七六三章 正名

    第七六三章 正名章节高速更新开始,更新字数为3319

    袭击来的极为突然,拓跋庆守反应也算敏捷,毕竟是战场上『摸』爬滚打出身,什么样的危险没有见识过?好几次死里逃生的经历,让拓跋庆守练就了处惊不变的胆识,最初的慌『乱』持续了不到一息,下一刻拓跋庆守便做出了最为正确的反应。

    已经来不及抽出兵刃格挡,那剑光瞬息便到眼前,拓跋庆守侧身便倒下,周围的士兵们还以为主将被这一剑刺中倒地;惊呼声中,一阵扬尘漫天飞舞,却是拓跋庆守倒地之际迅速抓了一把沙土朝刺客面门撒去。

    那人一剑刺空,面前又是一片扬尘,赶紧挥袖挡住双目,手中的剑却丝毫没有停顿,虽然看不见对方的位置,但是刺出去的方向却正确无比,正是拓跋庆守退后的位置。

    拓跋庆守躲过第一剑,第二剑便从容了许多,就地连翻数滚,剑尖连番刺入他滚过的沙土地,发出刺啦刺啦刺耳的响声。

    猛听得一声惨叫声响起,一名夏军士兵身体中剑,穿着甲胄的胸口被洞穿了数处,鲜血喷溅而出,紧接着这具失去生命的身体猛然飞起直扑刺客面门,那刺客飞起一脚将尸体踢飞数丈翻滚着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拓跋庆守已经抽出了腰间弯刀横在身前,刚才不惜拉着一名士卒挡了几剑,现在终于争得片刻空暇抽刀在手,危机终于过去了。

    尘埃散去,那魁梧的刺客仗剑而立,他也知道错失了一击必杀的机会,再扑杀拓跋庆守已经毫无机会了,左右反应过来的夏军士兵呼喝着团团围上来,将他围在当中。

    拓跋庆守大喝道:“你是何人?”

    那刺客嘿嘿笑道:“算你这西夏狗运气,居然能躲得了老子的击杀,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宋渭州都部署指挥使葛怀敏的便是。”

    拓跋庆守一喜,此人竟然是宋军的高级军官,却不知为何单独在此刺杀自己,不过倒也不用想这么多,跑了宋军抓了他们的头儿也是一场功劳,总好过一无所获。

    “原来是葛将军,两军对垒本是正大光明的厮杀,你这厮躲在这屋顶上行刺,这算什么本事?你的手下怎地一个不见?他们丢下你一个人都跑了么?”

    “老子没空跟你废话,有本事跟我单独斗上一斗,我倒要看看西夏狗有多大的本事。”

    拓跋庆守yīn沉着脸道:“可笑之极,谁与你在此单打独斗,你是败军之将,速速投降才是正经,若是能说出渭州防务的情形,也许能保住『xìng』命,如若不然你活不过盏茶功夫。”

    葛怀敏仰天大笑,瞪眼骂道:“做你娘的chūn秋大梦。”话音刚落,身子便跃起半空,手中长剑挽起巨大的剑花朝拓跋庆守刺去。

    拓跋庆守大喝道:“拿下了。”

    顿时数名夏兵横刀抢上,挡住葛怀敏的去路,葛怀敏挥剑砍刺眨眼间便伤了两人;拓跋庆守迅速退胡,手臂连挥叫道:“拿下了,拿下了,不论死活。”

    更多的夏兵蜂拥而上,将葛怀敏团团缠在中间,葛怀敏武艺不弱,手中长剑指东打西劈砍削刺,一会功夫便被他砍死砍伤十多人;但每杀伤一人,换来的便是身上的一处伤口,虽然都不致命,但已经全身上下数处伤口冒血,成了个不折不扣的血人。

    再斗数合之后,葛怀敏身中一枪一刀,枪伤在肋下深入数寸,刀伤在左臂深可见骨,均是重伤。受此重伤之后,身体逐渐不听使唤,脚步也滞重起来,紧接着又被『乱』刀连砍数处,已经无再战之力。

    葛怀敏知道自己的大限已到,猛然间一声大吼,挥剑削开一名夏兵的咽喉,但同时后心一凉,紧接着难言的刺痛深仿佛深入灵魂之中,低头看时,但见一柄刀尖从胸口透出,兀自滴滴答答的流着鲜血。

    “皇上……臣葛怀敏今rì可算是jīng忠报国?韩帅……卑职可以得到您的原谅么?”葛怀敏仰天大叫,全身上下鲜血淋漓状若鬼怪。

    “杀了,快杀了他。”拓跋庆守在人群外大声下令道。

    葛怀敏听到拓跋庆守的声音,忽然双目圆睁,用尽最后的气力将手中长剑猛然掷出,长剑破空而去直奔拓跋庆守面门,拓跋庆守不敢怠慢挥刀一档,将长剑磕飞数丈;与此同时,数十柄刀枪同时刺入葛怀敏的身体中,葛怀敏一声长呼,眼中神『sè』黯淡,站立原地垂下了头颅。

    有夏军尚怕他未死,上前用刀在葛怀敏尸身上『乱』剁,拓跋庆守大声何止,快步上前冲着『乱』砍的士兵一顿耳光骂道:“人已死,糟践他身体作甚?此人勇武无畏值得敬重,若不是敌我双方立身不同,我倒是极想与之结交,好生将其整理,抬去野利大王处告知。”

    ……

    一座小小的定川寨,本拟片刻之间便会被西夏铁骑踏平,却生生的阻挡了西夏军近三个时辰,黎明时左军野利旺荣部便抵达山口,此时已经巳时将末,还是在对方主动弃寨而走的情况下才算结束,宋军凭借不甚坚固的寨墙和这座不高的山坡,硬是以数百人的代价杀伤夏军两千余人,这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野利旺荣咬牙切齿的盯着面前这具直挺挺的尸体,但他知道不能怪罪他人,宋军再勇武也只是宋军而非猛兽,此战之挫的根本原因乃是自己轻敌所致。

    不仅自己如此,整个大夏军团中都存在着普遍的轻敌思想,否则何以元德中的四千骑兵都拿不下这座城寨,反倒被杀伤众多的士兵;归根结底便是因为,在元德中以及众多的大夏将士心中,宋军根本就不值一提,所以在宋军突然使出各种诡计之后,便无法应对,只能挨打了。

    这近三个时辰的耽搁,后续的野利遇乞率领的右路四万骑兵也堵了半天,幸而是自己的亲兄弟带兵,偷偷的将情形派人告知于他,他也不会来嘲笑自己蠢笨,若是李元昊得知,恐怕从此便将此事当成自己的耻辱了。

    拓跋庆守派遣两千骑兵追杀逃跑的定川寨宋军,虽然一路上斩杀了三百多名宋军士兵,但大部分的宋军选择的是沟壑纵横荆棘丛生的阡陌,马儿无法进入,也只能望而兴叹;有十几骑夏军立功心切策马踏上这些难行的小道,结果反被宋军所杀。

    这些都不算什么大事,让野利旺荣郁闷不已的是,追杀而回的士兵们带来了一个让他头疼的消息,前方十余里处居然又有一座城寨,有人说那里原本叫做刘燔堡,大军数月前便已将之攻克焚毁,却不知宋人何时又将其重建起来了。

    刘燔堡的地势倒不险要,过了定川寨之后便再无险要的地势,之所以选择在此地设寨却是因为一条河流横亘而过,正是由陇山北麓融化的雪水汇聚而成的一条不宽的河流,从西往东流入泾水之中。

    而刘燔堡则是选择水流最为平缓的一处河滩的南岸建立,大夏骑兵南下渭州必须要渡过这条河,要么搭桥,要么摆渡,要么便是直接骑马淌水过河;搭桥摆渡非到万不得已自然不考虑,那是因为,虽然并无难度,但是十几万大军渡河南下搭桥的话要搭上不下百座,用船的话起码也要上百艘才够,否则光渡河便要渡个一年半载。

    综合而言,选一处水势平缓而又不深的河道骑马涉水而过,乃是最为简便易行之法,可偏偏这刘燔堡的坐落之处便是在渡河的最佳地点,很明显这又是一颗钉子。

    野利旺荣的左军开到刘燔堡北面对岸的时候,刘燔堡的寨墙上的宋军已经是严阵以待,不仅如此,隐约可见对岸土坡之后也有影影绰绰的宋军弓手的身影;很明显,宋军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夏军开始涉水渡河,迎接他们的必是飞蝗如雨。

    第七六三章 正名

第七六十四章 兵临城下

    野利旺荣再不敢轻视这前路上的小小堡垒,定川寨的教训就在眼前,党项一句俗语说的好:决不能踩在同一泡牛屎上跌倒,鉴于此,野利旺荣下令停止前进,叫来众将商议对策。

    “大王,此处地势平坦开阔,此处渡河河道亦有数百步之宽,并非如定川寨那般的狭小陡滑,末将以为根本无需多做考虑,万骑冲锋奔袭过河便是,宋军不过是想用弓箭阻击我铁骑罢了,只消命士兵以强弩压制宋人弓箭,奔袭过河之后便是肉搏,到那时宋人只有溃散一途。”一名副将进言道。

    一语点醒梦中人,野利旺荣暗自惭愧,一场小小的失利竟然让自己充满智慧的大脑蒙上了污垢,这里的地形和定川寨天壤之别,宋军既无法居高临下,又无法使用火油等诡计,唯一所虑的无非是城寨上和河对岸的弓箭罢了;可是地势如此开阔,万马奔袭瞬息便可到对岸,一旦近战宋军焉能抵挡?对面河岸上阻击的宋军其实并不足虑;稍微棘手一点的不过是刘燔堡中龟缩的宋军罢了。..

    野利旺荣瞬间便拟定好了作战计划,先派出弓骑在渡河之际远程压制,再下令骑兵突进渡河,数万弓骑兵只消压制住盏茶功夫,自己冲锋的骑兵队早已顺利过河了,接下来便是收割的时候。

    最简单的办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便是不用弓箭压制,万骑冲锋,踩也将对岸给踩平了,都是定川寨惹得祸,让人迷糊了双眼,竟然变得瞻前顾后。

    想明白了这一点,野利旺荣心情大好,立刻下令布置,半个时辰之后,压制的弓骑手均已就位,准备渡河的冲锋马队业已严阵以待,弓骑手先试shè一轮,万箭齐发的场面极为壮观,箭支像一朵巨大的乌云笼罩住刘燔堡的整个天空,慑人魂魄的箭支啸叫声一停,再看宋军刘燔堡的北面寨墙内外已经满满的插满了羽翼,整个城寨好像变成一只大海胆一般。

    野利旺荣很满意这样的效果,虽然有一种拿着大砍刀砍蚂蚁的感觉,但是野利旺荣可不在乎这些;更满意的是刘燔堡上的宋军居然连一只箭也没有shè回来表示反抗,城头上的宋军也都缩的不知到了何处,寨墙上的宋军就像冬天的枝头,仅仅被这一轮试shè便涤荡的空空荡荡。

    “哈哈哈,这群宋猪,也不过如此。”野利旺荣大笑,“全体准备,弓骑手保持压制,骑兵队立即冲锋,荡平刘燔堡,杀光所有宋军,一个不留。”

    野利旺荣的命令一下达,全军即刻行动,号角三声是冲锋的开始,近八千骑兵分三队催动坐骑冲往对岸,马蹄踏入河水的一瞬间,弓箭手便开始连续的发shè,一时间河岸上空仿佛飞舞着万千飞蝗,一个个振翅发声直扑对岸;而河水也仅仅到马腹,对冲锋的速度影响也颇小,三四轮箭雨过后,冲锋的骑兵队便已过了河中心,对岸的宋军竟然被压制的毫无反抗之力,连半根箭也没shè出来阻击一下。

    情况顺利的有些让野利旺荣不知所措,眼见骑兵前队已经踏上对岸的地面,弓骑手的箭支压制也已经停止,怕的是误伤自己人;可是宋军依然没有利用这个间隙来shè出哪怕是一支箭来。

    “不对,难道宋军被shè的死绝了?还是……?”野利旺荣生怕忽然间对岸会生出什么骇人的状况来,打了这么多次冲锋,如此轻易的突破不伤一人的事儿倒是头回见,越这样心里便越是没底。

    “报……”一名骑兵快马从前方赶回,高叫道。

    “怎么回事?宋军呢?”野利旺荣急道。

    “禀报大王,对岸并无宋军,一个人影也没有。”

    “什么?”野利旺荣说不上是该如释重负还是感到遗憾,虽然更有可能是宋军被自己吓得不战而逃,但总感觉心里不爽;布置了那么多的时间,耗费了十多万箭支,结果对面其实只是座空寨,原先在寨墙上的宋军早在他们布置队形的时候便悄悄的撤走了,自己还巴巴的担心了半天;突然间他有了一种被戏耍了的感觉。

    刘燔堡中的宋军确实正在逃回渭州的路上,当然这不是守卫刘燔堡的宋将张炯的主意,而是苏锦发来的严令。

    定川寨失守,葛怀敏捐躯的消息在一个时辰之前便被送达渭州城,苏锦忽然意识到在这样的两座城寨中派兵据守是一件毫无意义之事,虽然或许有挫敌之锋芒的作用,但稍有不慎便平白损失掉数千士兵的xìng命;葛怀敏的死虽然悲壮,但毕竟是他个人的选择,苏锦也来不及唏嘘感叹,他所关心的是接下来刘燔堡的命运。

    定川寨有地利可守,能对敌军造成一定的杀伤,但刘燔堡绝对的不行,定川寨侥幸逃脱的两千多宋军此刻已经逃到刘燔堡,刘燔堡一线已经有五千多士兵,这么多人一旦被夏军吃掉,那将是对宋军士气的一个极大的打击。

    原本建议在两寨驻军的景泰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苏锦一说出来,他立刻便建议赶紧将守卫刘燔堡的军队火速撤回,于是苏锦火速下令,飞骑派人下达命令,让刘燔堡驻军即刻赶回。

    苏锦担心的是已经来不及了,定川寨距离刘燔堡只有十里,敌军用不了顿饭的功夫便可抵达刘燔堡,但好在定川寨拖延的时间足够长,让夏军着实忙乱整顿了一会儿,天近午时,夏军又休整吃了些干粮和水打算一鼓作气赶到渭州城下,这才耽搁了些时间。

    当传令骑兵赶到刘燔堡的时候,正是夏军整队准备冲锋的时候,张炯虽然满心的不愿意,但军令难违,还是快速的下令撤离;夏军冲锋占领对岸的时候,宋军大队人马正在南边三里的大道上朝渭州狂奔。

    野利旺荣命人即刻追击,被宋军两千断后弓手shè杀了几百骑,当最终将断后的宋军两千人全部杀光的时候,前面奔逃的宋军早已跑的没影子了;野利旺荣不可能继续命人追杀到底,一来不知道前方是否有埋伏,小股部队突进太深恐有危险,二来渭州将近,自己所率领的左军只是大军中的一路,决不能冒进,以免为敌所乘,经历过定川寨和刘燔堡两战之后,野利旺荣确实收敛起对宋军的轻视之心,只是这两次接触,双方各损两千多兵,但宋军是以小股部队对自己的四万骑兵,心理上而言,夏军已经是输了一仗。

    下午未时末,野利旺荣的左军骑兵三万七千人马终于兵临渭州北门外的宽阔的地带,远远望去,渭州城雄关横踞,高达数丈的城墙,以及宽达数丈的护城河,北门外的沙土地上片草不生,新翻的泥土痕迹宛然可见,可以想象地面下定是陷坑无数,里边尖刺荆棘都在蓄势以待。

    野利遇乞的右军和李元昊亲自率领的中军八万余人也陆续到达,整个渭州北门十里方圆顿时人嘶马叫旌旗招展热闹无比。

    从傍晚到次rì黎明,夏军都在整军扎营,一夜的喧嚣过后,当曙光照亮这片即将洒满热血的沙场的时候,城头上的宋军惊讶的发现,城北千步之外绵延数里之宽的地方已经全部被黑漆漆的帐篷所占据,而最远端一座华丽无比金sè的大帐在一群黑坟般的帐篷的硬衬之下显得特别引人注目,那帐篷周围全是旗帜,一杆斗大的金sè军旗竖在帐篷顶端,劲风招展,上面双龙环绕着的斗大的一个红sè的‘李’字鲜艳的如鲜血yù滴。

    所有人都敏锐的意识到,这是夏主李元昊亲自来了。

第七六五章 战云密布(上)

    渭州城的守城军事会议已经开了多遍,自从昨rì下午西夏军队兵临城下,苏锦、李重、景泰、潘江、魏松鹤以及渭州都部署的数名中级将领和王朝马汉等人就一直站在城门楼上仔细观察。

    一拨又一拨的兵马陆续抵达,景泰粗略一估计便断言绝不止十万之数,众人心头抑郁,十万大军已经是他们一直以来都认为的敌军数目,那已经快要接近心理底线,但现在看来敌军远不止这个数目,据景泰估算当在十二三万之间。

    这样一来,城外之敌便是城中守军的三倍之多了,城中原本有两万守军,加上韩琦派景泰带来增援的一万五千人马,外加李重来了之后从百姓们中间挑选的能够打仗的男子,在一起也不过四万左右,足足比敌人少了仈jiǔ万人。

    苏锦心里没底,脸上的神sè也更加郑重,景泰安慰道:“看西贼的兵马中并未夹带攻城器械,右侧大营中似乎有数千头黑驼,定是载旋风炮所用,不过想靠旋风炮攻城那是不可能的,那玩意在渭州的坚固城防之下根本不起作用,看来西贼的速度快,准备却不充分,没攻城器械,他们能奈我渭州何?”..

    苏锦听了景泰之言心中稍安,若无攻城器械确实难以攻破渭州坚固的城防,单以人力硬拼那正是自己求之不得的,渭州城物资准备充足,箭支近六十万支,另有歪打正着准备重建房舍而在陇山上采集的木石无数,此刻都将成为御敌的利器。

    北面的城墙上早已加高了厚厚的城垛,以前及胸,现在快加高到脖子了,便是站在垛墙之后下边的西夏军爷无法用箭shè到城上的守军,而且潘江在都部署的军械库里找到了二十多台蒙着灰尘的床子弩,更是让远程shè杀能力提高了不少,这玩意在庐州的时候苏锦可是见识过它的威力,弩箭穿墙裂树威力慑人,着实守城利器。

    综合一分析,苏锦放心不少,甚至有了跃跃yù试之心,当听说李元昊有可能亲自坐镇中军督战,苏锦忽然有一种当面打李元昊嘴巴子的冲动,若是此战打得李元昊没脾气,不知道这个不可一世的西夏君主会不会暴走城下亲自上阵。

    然而,到了下午的时候,风云突变;苏锦正和李重在北城临时搭建的指挥部中小憩的时候,景泰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脸sè变了连声音也变了味了。

    “苏大人……事情不太妙啊。”

    苏锦赶忙问道:“怎么了?敌军有什么意外之举么?”

    景泰道:“刚才我在城头观望,见一队兵马从陇山而来,大事有变了。”

    苏锦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已经人数超我数倍,便是再多些人有什么区别?等等……你是说从陇山而来?”

    “是啊,从陇山上下来的。”

    “他们去陇山作甚?”

    景泰抹着汗叹道:“还能作甚?自然是伐木取石了,而且他们运回来大量的木材,已经开始在造东西了。”

    苏锦一惊问道:“造什么?”

    景泰抖着声音道:“投……石……机!”

    ……

    苏锦等人站在城楼下目瞪口呆的看着城下一片忙碌,但见敌营前的大片沙地上横七竖八的堆着小山一般的木头和石块,还有兵马源源不断的从陇山运回木材和石块。

    更叫人郁闷的是,已经有数百名工匠开始敲敲打打的同时建造起十多架投石机了,粗木被卯榫和铁皮钉子连接起来,高高的竖起两根,底部的三角底盘上用大石头压住,两根高桅的中部搭着横杆,横杆上连接着一头悬挂重物,一头成勺子状的石兜。

    结构很是简单的投石机,只需命人将勺子的一端拉下来,装上一大勺子的石块,再砍断绳索,末端的重物坠下,便可将勺子中的石块给弹shè出来。

    “你们不是说西贼根本就不会造投石机么?还说西夏工匠很少,而且只会做些桌椅板凳,这种投石机西夏怎么会做?”苏锦吸着冷气问道。

    景泰指着城下忙碌的工匠道:“大人瞧那些工匠的发式和衣着,根本就是辽国人的打扮,看来是辽人和西夏联手了,辽人善于制造这种攻城的投石机,一定是辽人答应了西贼的请求,派了国内工匠前来帮忙了。”

    苏锦咬牙骂道:“辽狗不甘寂寞,这笔账咱们给他们记上,问题是现在对方有攻城机之后咱们的打法该如何改变,肯定是不能按照之前的部署来对抗了,哎!无论怎么布置也不好办了。”

    潘江忽道:“大人,莫如卑职率一队兵马出城攻其不备,将木材工匠全部shè杀,教他们做不成投石机如何?”

    景泰笑道:“潘指挥使是在说笑么?当着十几万骑兵的面去杀人?这不是以卵击石么?”

    潘江道:“景大人,我也知道成功的可能xìng不大,但是总要一试而已,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西贼建好一座又一座,若是等他们全部造好了,咱们可就要吃大亏了。”

    景泰无言叹息,既认同潘江之言,又无法同意他的提议;苏锦摆手道:“此事休提,成功的可能xìng微乎其微,另外你是城中兵马指挥,岂能犯险前去。”

    王朝上前拱手道:“卑职愿前往一试。”

    苏锦皱眉道:“别添乱,这时候可不是添乱的时候。”

    王朝正sè道:“公子爷,我可不是添乱,我是当真的;今晚西贼定会连夜赶制投石机,我带几名jīng干的兄弟带上火油前去突袭,能动手便动手,没有机会动手的话我也不勉强,绝不以命相搏便是。”

    苏锦歪头想了想,觉得似乎有实现的可能xìng,王朝等人的身手,只要不陷入重围之中,安然返回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问题是苏锦了解王朝,他若是出去动手,不干成事情怕是绝不会回来,想比之下倒是赵虎更为合适,这小子绝对会按照命令执行。

    “王朝兄弟,你另有要务要办,此事我觉得可以让赵虎带几个人前去试试,赵虎听命,即刻从我家将中选出十几个武艺高强的人手,晚间带上火油罐去试试,但有两点须得谨记否则我可不答应。”

    赵虎没想到这件差事落到自己的身上,喜滋滋的上前道:“公子爷够意思,甭说两件,便是十件俺也答应。”

    苏锦道:“第一,不可强求建功,西贼夜间定然防备甚严,你绝不可强行攻击;第二,若是被发现了立刻撤回,不得和敌军纠缠;答应了这两点你便可以去办此事。”

    赵虎连声答应道:“公子爷的话俺敢不听么?公子爷是怕俺们被西贼给围了无法援救,俺懂。”

    苏锦道:“你明白就好,你若是违背我的命令,从此之后便不要跟在我身边了。”

    赵虎吐吐舌头,连道:“岂敢违抗。”自去选人手去了。

    李重轻声道:“苏兄,这样其实也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应该在守城的部署上多想想办法才是。”

    苏锦叹了口气道:“兆廷兄,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病急乱投医,但求能有些微小的作用,哪怕是能延缓西贼投石机成规模的时间也是好的,那样我们便有更多的时间来想出应对之策了。”

    李重拍拍苏锦的肩膀道:“苏兄莫要着急,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回也一定是吉人天相,我李重坚定的支持你,你一定会带领我们守城成功,我坚信这一点。”

    苏锦看着李重的眼睛,伸手和他握住,心中大为感动,还是李重懂得问题的所在,他定然看出来自己的信心不足,这是在心理上给自己打气,让自己能够恢复从容。

    苏锦需要时间来好好整理一下目前的形势,大战即将开始,他需要好好的静一静,将此战的关窍之处好好计较一番,面对穿越以来最大的一次大场面,苏锦没有理由不竭尽所能。

第七六六章 战云密布(下)

    当晚的赵虎带队发动的偷袭算不上成功,也算不上失败,西夏军果然挑灯夜战,数百名辽国工匠在重兵保护之下连夜赶工,夏军大营前方的空地上上百堆篝火和成千上万只火把照的四下里透亮,另有几十只巡逻马队穿梭在周围jǐng戒。

    看得出来,西夏军既不惧宋军洞悉自己建造投石机攻城的企图,又小心翼翼的保护着数百名工匠的安危,基本上杜绝的宋军夜间偷袭的可能xìng。

    赵虎等人怕开城门会引起敌军哨探的注意,便带着七八名好手从西北城墙角落缒城而下悄悄接近敌军大营前沿,可到了阵前猫了半天也没有任何接近下手的机会,把个赵虎气的直骂娘。

    但赵虎不愿空手而回,虽然工匠们的衣角也别想沾上一片,但按照事前苏锦的交代,人杀不到可以毁了原料,成堆成堆的陇山上伐来的树木堆在空地边缘,除了有上百名巡逻士兵每隔一小会便举着火把绕着场地边缘兜一圈之外,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保护。 . .

    于是赵虎带着七八名好手颇有耐心的一点点的移动,经过近一个小时的耐心守候,终于成功的来到大营西边的数十堆原木旁边,虽然原木不易点燃,但是有所携的火油相助,很快便将七八堆小山一般的原木点火烧了起来。

    大火燃起,顿时惊动了四面八方巡逻的夏军士兵,他们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赵虎等人在火场中穿梭的身影也被最先赶到的夏军士兵发现,赵虎一不做二不休带人直接宰了十几名西夏马军,夺了他们的马匹便往回逃,夏军士兵在身后边放箭边虚张声势,却并没有真正的追赶,谁都不敢在这黑夜里追着对方乱窜,宋军在北门开阔地上也不知挖了多少陷阱,半夜里在这样的地方追人,那简直是在拿自己的xìng命开玩笑。

    赵虎的无功而返让众人有些丧气,但苏锦却很高兴赵虎的安然而返,他根本就不对这种偷袭方式报任何希望,夏军便是再没脑子也不会不对宝贝一般的工匠大加保护,若是任你在他们的大军阵前轻易得手,那西夏军大张旗鼓的来攻城岂不是个笑话;宋人口中的西贼可不是乌合之众,他们的智商并不在自视甚高的宋人之下,否则身处贫瘠之地的弹丸小国又怎会打得宋人屁滚尿流,若非地理位置的局限让西夏无法强大富裕起来的话,宋国早已成为西夏的囊中之物了。

    在苏锦看来,赵虎此举的最大收获不是烧了夏军的几堆木料,木料陇山上多的是,十万人再砍一年也有的砍;苏锦最大的收获是赵虎此举让他忽然有了个大胆的计划,这个计划大胆到连他自己都有些害怕,苏锦不敢将想到的这个计划跟众人说出,一来时候没到,二来这个计划会招致众人的一致反对,苏锦决定暂且不提此事,到恰当的时候再将这个计划抛出来,一切要看战事的如何发展。

    宋人夜袭烧毁木料的做法不但没有激怒李元昊,反倒让李元昊明白了一件事。

    在召集各军将领开会的时候,谈及昨夜之事李元昊便大笑:“宋人怕了!夜袭烧毁木料便是证明,宋人害怕我们正在建造的攻城的投石机,否则他们为何要派人前来阻挠呢?在宋人眼中,我们大夏勇士只会骑马冲杀,攻城拔寨却是无能,因为我大夏铁军从不屑用这些攻城器械,他们没想到我们会改变一贯的做法打造攻城器具,这正中他们的软肋,朕要重赏促成辽国工匠前来帮忙的呆儿部族首领屈烈将军。”

    众夏军将领深以为然,李元昊虽然暴虐不仁,但眼光还是独到jīng准的,一眼便看穿了关窍之处,宋人就是怕了;但对于李元昊口中的所谓促成辽国工匠帮忙一事却是缄口不语,事实上这些工匠根本就不是什么前来帮忙的,而是最近降了大夏的辽国边境呆儿部族首领,山西五部节度使屈烈的杰作。

    这个屈烈降了大夏之后靠着李元昊的撑腰不断的对辽国边境进行滋扰,这数百名辽国工匠便是他从辽国劫掠而来献给李元昊的,李元昊

    当初还不太在意,现在才明白屈烈献上的可都是宝贝,这些人都是辽国随军工匠,善于打造攻城器械,此战若无这些工匠,夏军将无处下口。

    至于屈烈此举已经招致辽人的极度不满,辽兴宗甚至已经派使严厉斥责夏国所为,并下了最后通牒要李元昊将屈烈交予辽国处置云云,李元昊一概无视,李元昊连宋国都不怕,更不会怕辽国了。

    李元昊很明白辽人的心理,对目前的形势也看的很透,当今之势,辽宋之间表面上相安无事,其实却是一头槽口上的两匹叫驴,这两国迟早会有撕破脸皮的一天,而自己的大夏虽然貌似力量最弱,却可以左右两国的之间力量的对比,相比较而言,辽国更愿意跟自己联手对抗宋人,只要自己别做的太过分,小小的沾些便宜,辽兴宗不可能拿自己怎么样。

    李元昊纵容屈烈去滋扰辽国,看似行为不智,会让人以为当此宋夏交战之时平白的得罪辽国的举动很是愚蠢,但实际上这正是李元昊的jīng明之处。

    李元昊很清楚一点,正因自己和宋国在交战,辽人才会容忍这些,一旦自己和宋人议和停战之后,再想沾些辽人的便宜那便会招来百倍的报复;同时此举也是李元昊在向辽人发泄他的怒火,不久之前辽人拒绝了自己联合出兵攻打宋人的建议,辽使入汴梁和宋人不知秘密达成了什么协议,派在边境上的二十多万兵马只停留了两个月便撤走了,这让李元昊很是愤怒,于是不仅纵容屈烈在辽境劫掠,还下令夏辽边境上的本国驻军也可以化为土匪去劫掠辽人,便是对辽人出尔反尔的一种惩罚。

    连续五rì没rì没夜的打造,工匠们差点没累死,成果确实是有目共睹,一座又一座的投石机在阵前竖起,左中右三处投石机阵地竖起了足足上千架简易的投石机;这五天里夏国士兵们也没闲着,伐木的伐木,运石的运石,更有数千士兵举着盾牌缓缓的搜索北门空地上的陷坑,一旦发现陷坑便立刻有扛着沙包的士兵前来将陷坑给填平。

    城头上的守军气的大骂,但是却无可奈何之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军在城下行动,却拿他们毫无办法;好在西夏士兵颇为忌惮能shè出四百步远的城头上的床子弩,虽然宋军只有二十来张床弩,但这些床弩可不是盾牌就能挡住的,轰到举着盾牌的西夏士兵们中间便是一片血肉横飞,被shè中之人自然是被轰杀至渣,就连旁边的三四个人也会被波及受伤;所以当二十多张床子弩联合攒shè的时候,一队队搜索陷坑的夏军士兵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一排弩箭下去便有数十人被轰成肉酱,这种震慑力逼得夏军停止了在城下四百步以内的搜索行动;而这一范围内的陷坑最是密集,这也让宋军们稍稍安心。

    八月初八rì清晨,夏思菱和小穗儿一前一后正帮苏锦正冠整衣的时候,王朝一阵风般的冲进了内宅,口中高叫道:“公子爷,西贼开始攻城了。”

    苏锦一惊,咬紧下唇,终于开始了,六天了,也该开始了。

    苏锦急促的道:“通知景泰、潘江两位大人于我北门集合。”

    王朝道:“他们已经在城头了。”

    苏锦点头道:“备马,咱们即刻便去。”

    王朝转身往外跑,苏锦站起身来,接过夏思菱递过来的铁盔端端正正的戴在头上,伸手摸了摸腰间悬挂的刀鞘迈步便走。

    夏思菱一把拉住他的手,看着苏锦道:“千万小心啊,奴家等你回来。”

    苏锦一笑,拍拍她的脸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渭州也不会有事,你可去寻兆廷兄,帮着他处理一些后勤之事,从现在开始每个人都要为渭州尽一份力。”

    夏思菱坚定的点点头道:“奴家会的。”

    苏锦看了一眼小穗儿道:“穗儿的做饭手艺不错,今rì中午我和几位大人的饭食便由你做了,此战全民上阵,咱们更是渭州百姓的榜样,要不要你们天天如此,但也要让百姓们看到我苏锦的身边之人也一样在为守城出力。”

    夏思菱和小穗儿连连点头,苏锦一笑摆手,转身踏步而去

第七六七章 简单粗暴

    北门外城墙处早已烟尘弥漫,西夏军在不久之前开始了全面的进攻,千余架投石机开始往城墙内外抛shè大量的石块,散落的石块如雨,砸的整段北门城墙上根本无法立足。

    投石机shè程近六百步,抛shè的石块又高又远,虽然为了追求远距离的效果,所投掷的石块都不太大,但从高空中天女散花般坠落而下,威力还是惊人,特别是对北门城墙内外的近万守军有着致命的杀伤,紧紧数轮过后,便砸死砸伤了宋军数百,顺带毁了不少新加高的不甚牢固的墙垛。

    宋军士兵们不得不蜷缩在墙垛后面,用盾牌遮住身体遮挡住漫天砸下的石头,不少人硬生生的被石块活埋住。

    遭受最猛烈打击的是新建的瓮城口,本来高度就不高,瓮城的城楼直到顶部全部处于乱石的轰击范围,砸的城楼顶部和侧面的墙壁坍塌了数处,里边的守军也坠落死伤不少。

    . .

    苏锦策马赶到北城门口,眼前一片白茫茫的灰尘笼罩,呛得无法呼吸。烟尘中有人来回奔跑躲避石块,乱成一锅粥。

    王朝一把揪住前面一名抱头鼠窜的士兵怒斥道:“跑什么?潘大人和景大人何在?”

    那士兵满头是血,指着后面道:“我不知道,我实在被砸的受不了,那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王朝怒喝道:“临阵脱逃?你是找死,来人,将他绑了押上城头,要死也是他第一个死。”两名马军亲卫上前将那士兵推推搡搡的押往城墙上去了。

    苏锦眉头紧锁,下马钻进烟尘之中冒着乱飞的石块登上城墙,闻讯而来的景泰和潘江举着大盾挡住天上的落石将苏锦接进北正门坚固的城楼中。

    苏锦劈头问道:“情况如何?”

    潘江抹了抹脸上的灰尘骂道:“他娘的,西夏狗像是疯了一般,这一顿砸居然持续了近一刻钟,看这架势快要结束了,接下来便是要冲锋了。”

    苏锦眯眼往城下看,烟尘正在散去,朦朦胧胧间可见远处西夏军正在整队准备冲锋。

    “城头上的伤亡如何?”

    景泰道:“死的怕是不多,伤的一定不少,但是只能硬扛着,下官以为这点伤亡微不足道,只要城墙无损便成。”

    苏锦点头,城墙应该没问题,三丈高两丈宽的城墙石头轰个三五个月也不会坍塌,看来景泰和潘江见过大阵仗,对这样的轰击场面司空见惯,也不太慌张,苏锦心中稍定。

    “还好我事先命人将床子弩抬了下去,不然现在肯定砸成一堆烂木头了,待会要让西贼尝尝弩箭穿心的滋味。”潘江舔着嘴唇露出雪白的牙齿。

    投石机的攻击逐渐停止,烟尘散去的一刻,从石块中刚刚爬出身来的宋军士兵们便赫然发现夏军的骑兵已经到了城下三百步的地方,借着最后一轮投石机轰击的掩护,夏军甚至没吹响号角便悄悄的发动了冲锋。

    第一批夏军是野利遇乞的右军万人队,这是一只由普通牧民拉丁组成的新兵队,放在最前面冲锋便是来当炮灰的,城下的陷坑尚未清除,而且第一次照面宋军的箭支一定是又密又狠,这些新兵就是去填坑挨打的,紧接着后面的三只万人队才是jīng锐,他们携带着云梯、冲车等登城器具,将会踏着炮灰新兵的尸体正式开始登城。

    不出意外,新兵万人队受到无情的打击,半路上便不断的连人带马落入陷坑中成了填坑的货,进到百步以内的时候一万人也只剩下了七千多,其余的都在陷坑中苦苦挣扎;而这七千多人马上遭受到城头上宋军们的弓箭攒shè,上万名灰头土脸的宋军人手一弓居高临下的乱shè,将百步以内的范围变成了生人禁区,七千多人马不断的倒下,在付出大量的伤亡之后终于冲到了已经被石头填平了的护城河对岸的弓箭死角。

    没等他们庆幸死里逃生,城头上的石块便如雨而下,这些都是投石机投上城头的石头,现在又统统还给了这些炮灰们。

    好在城头上的宋军很快便转移了注意力,第二梯队的万人队已经飞骑而至,有了前面炮灰的淌雷填坑,第二波冲锋的夏军顺利了许多,骑兵冲击的优势体现的淋漓尽致,宋军士兵只来得及shè出两轮箭,第二波夏军已经来到城墙下。

    短短的云梯很快便被拼接完毕,冒着城头上的箭支和石块,夏军士兵们竖起了成千上百架高高的云梯,缓缓的搭上了城头。

    与此同时第三批第四批万人队也带着各种云梯钩索和冲车蜂拥而至,数千架云梯带着铁制的利勾住城墙顶端,嵌入夯土之中任凭上面的宋军如何踹推也岿然不动,而夏军士兵便纷纷嗷嗷叫着顶着厚甲厚盔往城头上爬。

    巨木冲车十余架也被十几匹马拉着攻到了瓮城城门下,冒着城楼上如雨的箭支和石块开始对瓮城城门进行夯击。

    西夏军便用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简单粗暴的方式对渭州开始了全面的进攻。

    这种简易的云梯在这个年头早已废弃不用,大宋的军械库里有着更为先进的升降云梯,下面安有可推行的木轮,云梯顶端还有铁甲遮蔽,防箭放火防石头还机动灵活,七八名士兵们登上云梯之后下边的十几名士兵摇动机轴便可将云梯上的士兵自动升到城墙等高的位置,然后便如履平地踏上墙头开始肉搏。

    但很显然西夏对他们的骑兵过于自信,而这种新型的云梯也是高级机密,所以西夏人只能用原始的长梯子作为登城的工具,裸露在半空中西夏兵自然是成了活靶子,宋兵们可以用箭瞄着他的脸shè,可以用大石头对着他的头猛砸,更可以用长枪直接将他们推下梯子,简单粗暴的打法虽然很是让人畏惧,但带来的弊端自然是极大的。

    不过夏军士兵有他们的独门秘籍,他们往往爬上半空中便不在往上,而是掏出独门暗器‘飞勾’往城墙上抛,城头上全是宋兵,随便一抓便是一个人被倒栽葱的勾下城头来,原来‘聪明’的西夏兵们是因为城墙的高度太高,飞勾压根扔不上去,所以选择了用梯子作为跳板,这一招果然大见成效,在夏军士兵下饺子般的往梯子下边摔的同时,也有成百上千的宋军士兵被飞勾勾住硬生生的扯下城去。

    战斗刚一开始,便呈现白热化的胶着状态,双方的伤亡数字不断的攀升,城上城下交手的这短短的小半个时辰时间,夏军死伤过万,宋军的伤亡数字也近三千,大多数宋军都是被飞勾抓下城墙落入城下或摔死或被乱刀分尸。

    潘江急吼吼的从城墙上跑进城楼,对苏锦道:“苏大人,卑职请求使用火油罐,这样下去咱们的伤亡太大。”

    苏锦看了看城下并不甚密集的夏军阵型摇头道:“那是关键时候才能用的,夏军学了乖,队形并不密集,想必是吸取了在定川寨的教训,火油的威力一定要在密集的阵型才有最大的效果。”

    潘江道:“也是,只是现在有些吃紧,已经有输出城墙被西贼攻了上来,还好我们支援的够快。”

    苏锦道:“叫李重召集民夫将咱们准备的巨石檑木运上城来,先让他们尝尝大家伙,现在弓箭和小石块都不管用。”

    潘江一拍脑袋道:“我怎么把那些大家伙给忘了,苏大人jīng心设计的大狼牙棒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啊。”

    苏锦笑道:“省着点用,每架云梯处丢一个,管保一片血肉模糊。”

    潘江赶紧大呼小叫着命人传令,不一会李重亲自带队,几千民夫五六人抬一个,搬了三四百只浑身长刺的大树干上了城头,正是苏锦设计的檑木狼牙棒。

第七六八章 初战

    所谓檑木狼烟棒,说白了便是在一根根圆木上钉满了两头尖的尖钉,满身尖刺的两丈左右的大圆木从高处滚落,其威力可想而知。

    云梯上往上攀爬的和抛出夺命钩索的夏军士兵们被这浑身尖刺的滚木一捋到底,檑木下一片血糊糊的身体像后世的蝴蝶标本一样被钉住,可怕的是一时并不会死,只是长声惨呼救命,挥舞着手足哭喊。

    边上的夏军士兵们赶紧去抬走那狼牙檑木,却发现檑木下的人都被戳的通透了,一抬起檑木,下边顿时爆出一连串的小泉眼,那是鲜血迸shè而出形成的恐怖的血泉,士兵们手软脚软,忍着惊恐将这些碍手碍脚的物事抬到一边。

    数百根檑木狼牙棒丢下之后,数百架云梯被毁,云梯上下乃是人群最聚集之处,这下倒好,一棒子便是七八个人死伤,每一架云梯下边都是一片血肉横流的屠宰场,光是这一次大棒攻击,便将夏军士兵砸死砸伤两三千。..

    再加上普通檑木石块弓箭的一轮猛烈爆发,顿时将攻城正急的夏军士兵的气焰给打了下去,云梯所架设之处是重点的打击对象,不光是人,梯子也受到巨大的损毁,云梯当即被毁掉六百架,剩下的几百架已经形不成声势浩大的攻城规模,此消彼长之下,城头上的宋军士气大振,怒吼着将一块块的石头,一根根的檑木往下砸,直将夏军士兵砸的只能在墙根处举着盾牌苦挨,不时有盾牌破裂,下边的人没砸的抱头鼠窜哭爹叫娘。

    远处督战的左右军统领野利遇乞和野利旺荣兄弟两看在眼里,心里明白,这一轮简单粗暴的攻城是失败了,本想利用人数的优势,用千架云梯突击猛攻,只消突破十数处城墙便可让城上宋军无暇顾及,一处破则处处破,可实在没想到,宋军不但防御的人数超出原先的想象,而且准备的也很充分,城头上的滚木礌石如雨下,自攻城之时起便没有停过。

    现在云梯被毁大半,只有暂时退下一途,决不能让攻城的军队在无法登城的情形下在城下挨打。

    野利兄弟对视一眼,无奈的命人吹响退兵的牛角,连续三声悠长的号角声在战场上回荡,夏军士兵如同听到天外仙音一般,不待长官发令便转身后逃,就像是大海的涨cháo落cháo,进攻时固然气势汹汹,退却时也是不逞多让,虽然大部分的人已经没了马匹,但速度照样惊人,只眨眼之间便已经逃出几十步开外了。

    “狗rì的们要跑,放箭。”潘江瞪着眼珠子大喝。

    城上宋军来不及喘口气,拾起弓箭便是一顿乱shè,夏军退出shè程之前,屁股上最少挨了三轮箭雨,留下扑尸无数,狼狈逃窜而去。

    与此同时,夏军的投石机又开始怒吼,将碎石块再次铺天盖地的抛向城头,宋军士兵们还没来得及庆祝一番,便又被压制在垛墙之后龟缩起来。

    苏锦下达撤离城头的命令,他明白这会儿的投石机轰击更多的是带着报复xìng和掩护的意图,而非进攻的前兆,夏军吃了大亏,定然无法连续进攻,此刻是时候让城头守军下城歇息喝水吃饭的时候了。

    士兵们冒着碎石撤离城墙,仅留城楼上不受石块攻击的数百士兵监视夏军动向,其他人都聚集在北城校场整休待战,一大早夏军便进攻,现在已经巳时将末,近两个时辰的血战,众人都绷紧神经将饥饿和疲惫都忘记了,这一撤下来休息,顿时又累又乏又饿,所有的人都有些晕头转向小肚子转筋了。

    苏锦带着景泰潘江等人来到校场中,瘫坐在地上的士兵们见到苏锦等人挣扎着要起来行礼,苏锦连忙制止住,要他们好好的休息。

    “赶紧统计好伤亡人数,伤者要尽力救治,轻伤的也要裹好伤口,看来消耗着实不小,须得赶紧补充人数,这回夏军吃了亏,下次进攻想必比这次更为凶猛,心理上要做好准备。”苏锦边走便跟身边众人道。

    景泰点头道:“大人说的是,卑职现在就怕的是夏军来车轮战,夏军十二万人要是轮番的进攻,我们可就吃不消了,每战我们都要出全力才能防住,要是昼夜不停的攻城,累也累死我们了。”

    苏锦眉头紧锁,心里也颇为担心这个问题,不过苏锦其实担心的还不是这个,他最怕的是夏军倾巢而上,十二万大军四面攻城,守城的四万人若是散布四城防守之后肯定是防不住的,全力防守一面城墙倒是还有些把握,因为就算是一百万人马攻城,所能攻击到的接战面也不过是一面城墙而已,人多了也只能在后面排队。

    苏锦不愿多想,起码眼下是胜了,士气可鼓不可泄,此刻考虑的太多反倒有害无益。

    苏锦跃身上了一座下马石,面对面无人sè的士兵们高声道:“兄弟们,这一仗打得漂亮,打出了咱们渭州军民的威风,咱们粗略估算了一下,上午此战,消灭夏军近万,而我伤亡不到三千,这说明咱们渭州的兵个个是以一敌三的好汉,本人深为诸位而自豪,此战有功人员将受到重重的褒奖,潘指挥使稍后将派发双倍饷银,另将有一百七十一名士兵升任队正之职,三十七名士兵将被任命为都头,凡作战果敢顽强之兵,都将会凭借渭州之战升职;本府很是期待,在打退夏军的进攻之后,将会有多少位平民将军的诞生;诸位要以延州狄青狄指挥为榜样,要用一年甚至更短的时间从一名普通士兵成为军中悍将。”

    疲乏不堪的士兵们的情绪们被调动起来,特别是提及狄青之名,更是让活生生的例子,打仗虽然不是好事,但既然无法避免沙场浴血,那何不藉此搏一搏更多的东西。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诸位兄弟要将此战当成一次升官的机会,要当成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若说学子们改变命运靠的是科举入仕的话,咱们行伍之人的机会便只有一个,那便是打仗。”

    苏锦鼓动如簧之舌调动士兵们的积极xìng,士气这玩意绝对是个奇妙的东西,一只军队失去了士气之后根本就无法抵挡人数数倍于己的敌军进攻。

    “苏大人,您放心吧,咱们这回定不让西贼讨了好去。”

    “这么说……这一仗打完了咱们个个都是将军了?哈哈,这可好了,我老娘可盼着我混出点名堂的一天了,她老人家就希望有一天我能成了将军,骑着高头大马回家去让她看看,高兴高兴。”

    士兵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各自憧憬着未来的愿景,虽然都不知道能否活过这场大战,但给自己一些希望总是一种积极应对的态度。

    “苏大人,能不能先让我等填饱了五脏庙再说,狗rì的西贼来的太早,我们可是饿着肚子跟他们耗了一早上呢。”有人倒是挺实际的,提出了切实的问题。

    苏锦哈哈大笑道:“对对对,五脏庙可要供养好了,放心吧,你们瞧南边入口那里,李重大人可是带着好饭好菜来犒劳你们呢,据说今rì准备的伙食是油汪汪葱油白面饼、喷香的山猪肉炖白薯、还有白米饭绿豆粥,我不能说了,再说本府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众士兵笑的前仰后合,别说是府尊大人了,所有人的嘴巴里都开始冒口水了。

    李重带着几百民伙夫挑抬着几百担香喷喷的饭菜阔步而来,在北门校场正中一字排开,士兵们排着队来领饭食,每人两大碗白米饭外加一大碗菜,吃完了还有山猪骨头汤喝,这山猪是西夏军到来的前几rì,老猎户鲁老三带着几百人去陇山上来了一次大围剿,几乎将陇山南坡上的野物一扫而尽,虽然鲁老三也不愿意做涸泽而渔之事,但为了城中打仗,保证士兵们有足够的气力,鲁老三也不顾一切了。

    苏锦一眼就看见帮着盛饭盛菜的伙夫队伍之中两个娇小的身影,心头一阵感动;夏思菱和小穗儿都扎着青布包头,将一头青丝尽数包住,身上穿着普通的农家襦裙,脸上红扑扑的还带着数处灰黑,显然是做饭的时候帮着一起帮忙的,小穗儿倒也罢了,夏思菱可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此番跟着自己来西北,既受惊吓又受苦痛,却始终坦然面对,这让苏锦对夏思菱刮目相看。

    苏锦站在队伍中排队,不一会便轮到自己,于是冲着夏思菱嚷道:“来一碗白米饭,再来一碗骨头汤。”

    夏思菱一惊,抬头看时,见是苏锦,顿时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苏锦温情相视,嘴唇噏动,轻声道:“娘子,多谢了。”

    夏思菱眼中绽放出娇羞光芒来,左右偷看了两眼,悄声道:“夫君,多礼了。”说罢麻利的给苏锦盛了一份饭食交到他手上,苏锦心中大乐,端碗快步离开。

第七六九章 担忧

    校场一角,苏锦、潘江、李重、景泰等人聚在一起边吃饭边商议事情,数据的统计已经有了结果,根本无需清点尸体,只需各部报上来活着的人有多少便可计算出损失的人数。

    统计结果显示,三千一百多宋军在上午阵亡,大多数是被挠钩抓下城去,少部分是被投石机铺天盖地的飞石砸死,另有一部分是与攻上城墙的夏兵肉搏被杀。

    而西夏军的死亡人数根据目测可知当在三倍以上,也即是说,上午一战确实一万多条人命断送在攻城之战中。

    “苏大人,一比三的战损率当可接受,咱们有近四万兵马守城,便是耗也耗光了夏军,卑职估计,对方死伤超过一半便会灰溜溜的撤兵,咱们定能取胜。”潘江嚼着一根野猪尾巴吧嗒着嘴道。

    苏锦停下吃饭,看着潘江道:“潘指挥,账不是你这么算的,今rì上午很明显是夏军小瞧了我渭州守军,他们以为我们城中的兵马并不多,他们的斥候也rì夜监守着各处通往渭州的路口,显然他们也知道我们这几rì并无援军支援,正因如此,他们受了迷惑,才会如此鲁莽的进行攻击;吃了这次亏之后,他们的下次进攻想必会更加小心些,咱们后面的rì子将更加难过。”. .

    景泰皱眉道:“苏大人所言极是,本官估计夏军下次进攻一定会更加的小心翼翼,本官最担心的一点便是西贼会轮番进攻,那样我们将会被拖垮,看看咱们的士兵,一两个时辰的战斗之后已经个个累得气喘如牛jīng疲力竭,如何抵挡住不间断的轮番进攻?”

    苏锦点头道:“景大人说的在理,为了防备这一手,咱们也需要轮番守城才成,我、景大人、潘指挥,若敌军采用车轮战的话,咱们三个也需轮流在城头指挥;兵士虽不能轮流歇息,但可以采用四城轮换制,咱们现在在北城有两万多人,其余三城门处有一万多人,可以轮换在北门防守,并再组织城中青壮及衙门公差捕快等人随时补充,现在必须众志成城,谁也不能例外。”

    李重拱手道:“苏大人,此事我来办,今rì上午运作下来,民夫后勤队伍尚有余力可挖,所以抽调出两三千青壮参与守城倒是无碍后勤。”

    潘江道:“卑职建议将青壮民夫打散混编入军中,民夫们未见识过真正的战斗,不能独挡一面,集中守一侧的话会有崩退的危险。”

    苏锦道:“可以,潘指挥考虑的甚是详细,这是可虑之处;其实我最担心的是敌军不顾一切的四城合围,你们想过没有,到那时咱们该如何应对?哪怕不是四城同时进攻,便是从两处或者三处同时进攻,咱们被迫分散兵力几面据守,一处被突破便是灭顶之灾了。”

    众人一个激灵,这事还真有可能发生,虽说一般攻城作战都是一面或者最多两面城墙同时进攻,集中兵力突破一点这是其一,其二也是因为攻城器械不便搬运;但是以夏军的兵力根本不存在集中兵力之说,不管怎么分散,他们都是优势兵力,而且夏军似乎也根本不在乎大型攻城器械的作用,那些投石机只是作为压制住冲锋时城头弓箭手的作用,顺带也想碰碰运气看能否摧毁城墙墙垛;夏军压根就没想到用投石机当做主攻的武器,所以很难说西夏军不会孤注一掷的全军围城进攻。

    苏锦见众人脸sè凝重,知道大家心中没底,诚然,仅有的四万不到的兵马再经分散守城,战力便会被大幅度削弱,后勤的补给也会出现困难,如今大部分物资都被集中在北城附近,若是南城遇袭,搬捆弓箭都要跑半天才能到,等弓箭送到,夏军估计都攻上城了。

    李重忽道:“四面进攻的可能xìng存在,但是我觉得实行的可能不大。”

    苏锦道:“何以见得?”

    李重道:“攻城之战最终还是要靠攀上城墙或者是打破城门方可奏效,光是冲到城墙下当箭靶子,那对咱们有什么威胁?西夏军若是四面围攻,那该造多少架云梯才行?每处起码要千架云梯方可足够夏军发挥优势兵力攻城,若是云梯数量少了,咱们守军虽少还是会游刃有余,说到底只需要守住云梯顶端不让敌军踏上城墙便可。”

    景泰拍手道:“对啊,今rì若非西贼有一千多处攀爬点,咱们也不至于被突破好几处,若非王朝马汉等几位都头率领的流动支援队支援,确实还蛮有惊险的;今rì又被我们毁了几百架梯子,西贼的剩余梯子数量恐无法支持他们的四面合围之策。”

    众人纷纷点头,气氛稍见缓和。

    苏锦道:“难道他们不能造么?就像那投石机,来之前不是一台没有,现在还不是有数百台正朝我们丢石头么?”

    景泰道:“打造数千云梯岂是几rì可成,又要伐木,又要打造,没个十天半个月如何能成?我不信西贼会停上个十天半个月不攻城专门造云梯;另外他们呆的时间这么久,便不怕我大宋援兵到达么?”

    苏锦摇头道:“景大人,你这话貌似有道理,但其实是侥幸之心在作祟,其一,几千云梯的打造用不了那么久的时间,那玩意根本不是技术活,又不是我大宋的云霄飞车那种jīng巧之物,我看西贼还是只会造这些简易的梯子罢了,只要材料充足,我敢说一两天时间便可完工。”

    景泰想了想,不得不点头承认苏锦所言确实是有可能发生的。

    “其二,就算耽搁时间长,西贼这一回是绝对不会害怕我援军到来,鄜延环庆两路被宥州之军的佯攻牵制,虽是佯攻也有四万多人,一旦范帅抽兵来援,佯攻便会变成真的进攻,那可就麻烦大了,范帅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肯定不会来援;而后方秦州的韩帅手中兵马已经不多了,西夏人也不会笨到连围城打援都不会,他们的斥候在四周游荡不休,如果时间耽搁的长的话,他们必会先在渭州可能受援之途设伏,韩帅不来则已,一来便会坠入网中,那更是个大麻烦,咱们是出城救还是坐看韩帅身陷重围?”

    景泰额头见汗,颤声道:“哎呀,本官考虑的不周啊,幸亏苏大人提醒,这事还真是不好办。”

    潘江眨巴着眼问道:“苏大人,那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寄希望于西贼不会四面合围吧?”

    苏锦道:“当然不能存侥幸心理,打仗这事万不能靠运气,在京城时三司大人便告诫过我,行事靠运气便输了一半,要靠的是实力。”

    李重看着苏锦问道:“苏大人有何妙策?”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苏锦,希望苏锦能说出个妙计来,苏锦愁眉苦脸的道:“我也没办法,要不我干嘛问你们呢?”

    众人心在下沉,颇为失望,苏锦都没办法,那谁还有办法?

    苏锦忽然一笑道:“饭菜都冷了,浪费粮食可不行,再怎么说也要吃饱肚子才成。”

    潘江鼓着嘴巴道:“我吃不下去。”

    苏锦呵呵笑道:“吃不下去也要吃,也许吃完这碗饭我便有主意呢。”

    众人听苏锦话里有话,都疑惑的看着苏锦,苏锦却已经捧起碗来大嚼起来,众人赶紧一顿扒拉,将饭菜胡乱送入肚中,苏锦却还是曼斯条理的吃饭吃菜,末了还喝了一碗汤。

    众人心忧如焚,又不敢催他,好不容易见苏锦吃饱喝足,景泰和潘江已经迫不及待的异口同声的问道:“路使大人,有何妙计么?”

    苏锦吁了口气,打了个饱嗝抹抹嘴巴,这才缓缓道:“办法是有了,妙计却未必。”

    “快说快说,别卖关子了。”这回连李重也看不下去了。

    苏锦笑道:“办法却是个笨办法,不过绝对有效。”

    众人期待之中,苏锦慢慢吐出四个字:“釜底抽薪。”

    苏锦的釜底抽薪之计,其实很是直接,既然害怕西夏军会四面合围,那便不让他们四面合围,只要让夏军造不出那么多的云梯来,便可断绝夏军此念;当然不能冲出去指着西夏军的鼻子威胁别人不准造云梯,而是让他们想造却造不出,根本的问题便是造梯子的原料。

    苏锦的釜底抽薪之策是个大手笔,不过此举在后世也许要被抓去枪毙,但在这个时代却没人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苏锦的办法便是:放火烧了四十里外的陇山。

第七七零章 斗智斗勇

    苏锦的计策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陇山上的葱郁的树木正是罪魁祸首,无论是当初苏锦为建设渭州城而需要的原料,还是现在的西夏军就地制造攻城器械所需的木材,无一例外都采集自陇山之上。

    当然,整座陇山数峰耸立,方圆也有数十平方公里,想尽数毁了群山上的林木不太实际,但苏锦所要烧的部分便只是陇山最东面的山坡上的林木,再往里边若是采伐树木则需要翻越高耸的东坡,就算夏军有毅力能进去伐木,伐下的树木如何弄出山来也会是个大问题,或者说根本没有可能。

    苏锦此计一出,顿时让景泰、李重、潘江等人目瞪口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主意,这的的确确是个釜底抽薪之计,不与夏军做正面的纠缠的情况下能彻底断了夏军伐木造梯的念想,当陇山上无法采伐木头的时候,夏军拿什么来造出那数千架云梯呢?

    渭州城的城墙高逾三丈,原本便需要普通的两架梯子对接方可勉强搭上城墙边缘,梯子越高越长,所需要的木材便越需要粗壮的整根的,这可不是随便伐些路边的杂木河边的杂柳便能成的,再说了需要的数量也太多,除了陇山之上的树木,平地上几乎是不毛之地,一眼看去看不见几根站着的大树,所以除了上山伐木,夏军别无他法。..

    “苏大人,好计策啊,卑职真心的服了。”

    “是啊,下官也服了,我们怎么就想不到这一点呢?”

    潘江和景泰一个吹一个捧,不过倒也不像是纯粹的拍马屁,是真心的佩服之至。

    “公子爷,这差事交给我去办。”王朝主动请缨。

    苏锦笑道:“你打算怎么办呢?”

    王朝道:“还能怎么办?点火烧起来就是了,放火我还不会么?”

    苏锦摇头道:“那你可错了,现在正是盛夏山上的树木葱郁,你如何点的着?就算点着了,也无法形成燎原大火;若要放火就来一场冲天大火,一次xìng的将陇山东坡烧个寸草不生,绝不能让西贼有半分可乘之机。”

    王朝明白苏锦的意思是担心万一烧了一半熄灭了,反倒暴露了宋军的战略意图,夏军会派兵扼守山口,到时候再想烧山便不成了。

    “今晚你带五百兵前往,将城中干草驼上五百捆,火油也带上十几桶,趁着现在的东南风劲,将干草浇上火油铺于林木茂密之处,务必等松木烧起来之后方可撤离,松杉多脂,烧起来便不易熄灭,关键的是要火势够大才能席卷而起。”苏锦笑道。

    潘江急道:“苏大人,火油也用上啊?那玩意可没多少了,您不是说还要靠火油御敌么?有些浪费啊。”

    李重笑道:“潘将军,其实一点也不浪费,万一此计不成,城都要破了,还谈什么其他呢?”

    潘江点头道:“我明白,我就是有些舍不得。”

    苏锦道:“是啊,我也心疼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听说这玩意川陕之地都有出产,咱们泾原路不是属于陕西么?怎地没听说哪里有这个?”

    景泰道:“有啊,多的是呢,范帅所辖的鄜延路便出产此物,据说生于水际,沙石与泉水相杂之洞穴处,黑油惘惘而出,当地土人以雉尾挹之,将之采入缶中。”

    苏锦一拍大腿道:“怎地不早说,早说了我也好向范帅多多讨要一些,弄个千儿八百捅的,咱们还怕他西贼来攻城么?”

    景泰愕然道:“千儿八百桶?开什么玩笑?采集上来的黑油当地人称之为‘石油’,极难燃烧,烧起来也是黑烟滚滚,呛得人不行,而且冒出来的黑烟像是一缕缕的黑絮,沾染到衣物帷幕上都难以去除;不过倒是有一样好处,黑烟收集起来用水融化了倒是可以当做墨汁,比松墨也不差多少呢。”

    苏锦瞪大眼睛道:“如此珍贵的战略物资只拿来做墨么?为什么咱们用的火油沾火即燃,你说的是不是咱们用的这玩意?”

    景泰笑道:“大人有所不知,火油确实便是那石油,不过采撷出来之后需经多道工序提炼方可,所费甚巨,故而炼制甚少,倒是制墨甚易,所以大多用来制墨而非提炼了。”

    苏锦大为感兴趣道:“但不知如何提炼呢?”

    景泰道:“下官也不太清楚,不过据说是要集石油于大釜之中烧熬蒸煮,数番折腾之后,每百桶可得一桶火油,您想想这要费多少人力和柴薪?若非此物可用作军事之用,谁来炼制?”

    苏锦细细回忆后世所学的知识,似乎有那么一点印象,石油炼制的土方法便是蒸馏分解,好像根据温度的不同能分解为液化气、汽油、柴油等物,最后的渣滓便是铺路的沥青油;苏锦忽然大为兴奋,虽然不能像后世那样从石油之中提炼出大批古怪物事来,起码自己可以想办法大肆的生产火油这种重要的战略物资,这玩意无论是军事还是民用都将会产生极大的影响。

    苏锦仰头兀自YY,猛听得城楼鼓声震天,不知什么时候夏军的投石机已经停止轰击城墙,那鼓声便是城楼上监视敌军的留守部队提醒防备敌军进攻的信号。

    潘江快步奔向吃饱之后坐在校场上休息的士兵们,口中高喊道:“全体上城墙!以防西贼再次进攻。”

    众士兵赶紧起身,整队登上城墙各自的位置,苏锦等人也回到城楼之上,远远望去,西夏大营中人cháo涌动,似乎是驻扎在后面的部队正在前移,不过却无出击之象。

    ……

    雪白高大的李元昊的中军大帐中气氛压抑,虽然帐中酒肉香味扑鼻,但在座众人的脸上却是愁云惨淡,一个个面对美食美酒无法下咽。

    李元昊坐在上首,手中端着酒杯若有所思,虽然看似表情平静,但眼神中压抑的愤怒却暴露了他的内心。

    上午的攻城首战即受挫,死伤上万,虽然有数千是新招入的炮灰新兵,但本拟一战建功的李元昊还是感到愤怒不已,野利遇乞和野利旺荣战前信誓旦旦,完全不顾李元昊的劝告,采用及其简单粗野的攻城手段,还想一举便攻破渭州城的城防,结果却教人大失所望。

    虽然极为愤怒,但李元昊还是给两位野利大王面子,并没有责怪他们,相反还特意的设了酒宴犒劳两位,当然其中不乏羞辱之意,更重要的原因是李元昊要收回此战的决定权,要让野利兄弟听从自己的建议,而非一意孤行。

    “诸位将军。”一片沉默中,李元昊开口了。

    众人明显的身子一震,由于自责和惊恐,众将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是何种惩罚,皇上的暴虐是出了名的,在他亲自督战的最后一场与宋国的大战中,以数倍于敌的兵力却被打得灰头土脸,他一定会杀几个替罪羊解恨,但不知这替罪羊是在座的哪一位或者哪两位。

    “诸位将军,辛苦了。”李元昊看着噤若寒蝉的众人心头一阵得意,就连野利兄弟也满脸的羞臊和惊恐,这让李元昊很是满意。

    “皇上……我等无能……请皇上赐罪。”野利遇乞起身离座跪倒在李元昊案前,本来和野利旺荣商量好了要挺住,可是面对李元昊之时,还是有些挺不住。

    野利遇乞一服软,野利旺荣也没有坚持的胆量了,忙起身跪倒,帐中顿时呼啦啦跪倒一片。

    “这是作甚?朕可没有责怪诸位的意思,朕是真心真意的请诸位来饮酒解乏,都快起来。”李元昊淡淡道。

    “臣等无能,首战失利,还请皇上降罪与我等,否则臣等心中不安。”野利遇乞哑着嗓子道。

    李元昊含笑起身,来到野利遇乞面前,伸手搀扶起他,静静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场仗才刚刚开始,如何言胜负?今rì首战虽失利,但我大军只伤皮毛,何须如此悲切?况且此战也探明了宋人的底细,亦有所得,诸位都起来吧,朕不会怪你们。”

    众人如释重负,很少见到李元昊这般的宽宏大量,今天的运气着实不错。

    “不过……此战的败因倒是值得我们好好分析一番,谁来为朕说说今rì为何败了?败因在何处?”李元昊话锋一转,让众人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先开口,帐中再次陷入死寂之中。

第七七一章 释兵权

    (感谢克洛伊、longtu168168、ALneal三位书友的月票,衷心感谢;月初了,免费月票留着无用,赏给在下吧。)

    李元昊有些不悦,冷笑道:“朕已经答应不追究此战失利之责,只想穷究败因何在,诸位都不愿开口么?难不成败了便是稀里糊涂的败了,都不去想是如何败了么?”

    野利遇乞和野利旺荣对视一眼,心中明白这是李元昊在逼着自己二人承认战术的失误之处,此战之前,野利兄弟将话说的太满,完全无视李元昊的忠告,现在李元昊是来秋后算账了。

    事实证明李元昊的忠告是对的,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错便错了,倒也无需不认错,野利兄弟自认还不是那种营苟猥琐之辈。

    “启奏陛下,此战的败因皆因臣轻敌所致,臣本以为渭州城中兵马防守薄弱,我大军前来迅速,又是行声东击西之计,综合前番哨探密报,渭州城中满打满算不过两万人马驻守,但今rì看来却是失算了。”野利遇乞拱手叹息道。 ..

    李元昊点点头道:“这是其一,还有没有其二?”

    野利遇乞咬咬牙道:“其二便是我兄弟二人此战战术错误,本该听从皇上之言待云梯造好三千架分两面城墙攻城,既利于我大军优势兵力的展开,又可分散敌军守城兵力,臣等鼠目寸光,实在是汗颜无地。”

    李元昊满意了,要的便是野利兄弟这句话,当着众人的面承认没按照自己的话攻打渭州,以至于今rì之败,这便是自承无能,这样自己便能进行下一步了。

    “既然知道败因在此,下一步该当如何,朕想听听诸位的意见,下一步该如何部署,如何进击,须得好生计划周详,务求再战建功。”李元昊边说便朝坐在一角的张元使了个眼sè。

    张元会意,按照事前的安排,他知道自己该出场了:“启奏陛下,臣斗胆说两句。”

    李元昊话音刚落,张元便抢在众人之前起身说话,这倒教帐内众人很是惊讶,夏宋之间大战,前线军事会议本是杜绝汉人官员的参加,说到底便是不信任汉官,李元昊特许中书令张元随军并参与军事会议本已是特例,张元只需列席便好,根本不需说话,但此刻强行开口,显得颇不寻常。

    讶异归讶异,但张元现在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谁也不会傻到当面指出来,再这说来,皇上都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摸样,自己这帮人又何必枉做恶人。

    “张元,你有何话讲?”李元昊微笑问道。

    “启奏陛下,微臣本无资格在此说话,但干系大夏社稷,干系此战胜负,臣冒死说两句心中之言。”

    “有话便说,朕不喜欢别人故弄玄虚。”李元昊故作不悦。

    张元再行礼道:“是,陛下,臣刚才听您说要对此战之败不予追究,臣知道陛下是怕挫伤将军们的积极xìng,同时也是陛下的仁慈之行;然而臣以为此举欠妥,请陛下三思。”

    众人心头一跳,张元这是要干什么?皇上都说战败之事不予追究,张元还来翻旧账作甚?野利兄弟瞪着眼睛看着张元,心中对张元恨得咬牙切齿,这家伙看来今天是想落井下石了。

    果然,张元续道:“陛下一言宽恕之,然则我大军士气高昂而来,夹雷霆万钧之势yù一举踏平渭州,却因两位大王之误招致败绩,于我军士气而言是一大打击;俗话说的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大夏自陛下登基以来奉行赏罚分明之策,平rì尚且遵循国家法度不敢违背,更何况是在军中,军法最不容情,岂能因陛下一言而恕之,这样一来将来所有的将军们都会以此为借口逃脱罪责,此风不可长也。”

    李元昊捏着颌下胡须沉吟不语,野利旺荣一拍案几起身道:“张元,你要说什么便痛痛快快的说,不必拐弯抹角吞吞吐吐。”

    张元拱手道:“左厢大王休恼,下官只是就是论事,说句犯上的话,就算是今rì皇上率兵攻城失利,我也说一样的话,有过必将有人来担,可不能因为是王公贵戚便享有特权。”

    众人皆惊,张元这是不要命了么?这些话可不像是从平rì左右逢源老好人一个的张元口中说出来的话。

    “你想怎么着吧,你家大王没空听你墨迹,我们还要准备下一场攻城战。”野利遇乞也起身喝道。

    李元昊眉头紧锁,冷声道:“两位老将军怎地气度如此狭小?张元说的又没有错,你们倒也犯不着恐吓于他,张元你且说下去,朕听着呢。”

    张元喘了口气,咕咚咽了口吐沫,开口道:“微臣也没别的建议,就是希望皇上有错必究,有责必罚,像两位大王今rì之战的责任,还需明辨罪责不可容情才是,这样对军纪士气都是一种鼓舞,对将士们也是一种jǐng示。”

    李元昊道:“依你看该如何处罚两位老将军呢?”

    张元咬牙道:“皇上事前已经告知其战术有误,两位大王依旧我行我素不加jǐng醒,臣认为两位大王不适合担任左右路军统领之职,应该予以罢黜。”

    此言一出,顿时帐内大哗,十几位军中高级将领的心中噗通乱跳,这张元居然妄言左右厢大王不适合担任统领之职,这是要出大乱子了,要知道左右两路大军都是野利族的勇士,正因如此,皇上才任命两人分担左右路军统领之职,他们不适合,谁还适合?

    野利遇乞冷笑道:“张元,我兄弟二人不适合难道你适合么?想我兄弟二人率本族兵马历经数十战,为大夏立下汗马功劳,今rì居然被人说不适合担任统领之职,简直是教人笑掉大牙。”

    张元缓缓道:“两位大王休恼,我张元何德何能,焉能担当统领之职,两位大王的功勋举世可见,下官也并未诋毁两位大王之意。”

    “那你他娘的是什么意思?”野利遇乞爆粗口了。

    “下官直言相告,两位大人自然是战功显赫,但那都是在野战之中取得功绩,现在情形大为不同,我大夏现在在进行攻城之战,在我的记忆中,两位大人还从没在攻城战上有过建树,否则也不至于八万人马攻城,半rì的功夫便折损一万了,记得以前右厢大王可是在大夏西域沙漠戈壁之上以一千骑破吐蕃一万骑的;大王还是那个大王,骑兵还是野利族的勇士,却为何战果如天壤之别?要说宋人的战力众人皆知是不足为道的,甚至比不上吐蕃的骆驼弯刀骑兵,却为何优势兵力大败于此呢?”

    众人见张元侃侃而谈,说的也颇有几分道理,答案不言自明,便是打的仗已经不是野地里冲锋陷阵,而是攻坚之战;打野战野利兄弟自然是好手,攻城战就是废物了。

    李元昊心中窃喜,恨不得抱着张元对着他那张驴脸啃一口,强自压抑心中情绪淡淡道:“张元,你的意思是在此战中两位老将军无用武之地是么?”

    张元道:“正是如此,皇上,咱们须得从眼前之战的重要xìng着手,此战是我大夏和宋之间的最后一战,皇上早已定下策略要以此战震慑宋人,订立城下之盟;若非如此,两位大王之败倒也无关紧要,但既然必须要胜,便不能容两位大王积累经验了,必须立刻扭转颓势拿下渭州,时rì太久宋人若从南方调兵增援,岂不是深陷泥沼进退不能?”

    李元昊故作迟疑道:“可是军中谁又能抵两位老将军之职呢?再说此举岂非让两位老将军下不来台么?不可不可。”

    张元道:“很简单,从现在起皇上亲自指挥攻城便是,皇上对攻城战颇有见地,所以皇上最为适合;而两位大王仍旧是名义上的左右路军统领,只是随侍皇上身畔做些参谋之务,今rì与会之人严令闭口,对于两位大王的声誉也并无多大影响,等大军凯旋之后,再还军于两位大王,岂不皆大欢喜么?”

    野利遇乞和野利旺荣气的面sè铁青,恨不能找条缝钻下去,这是**裸的打脸,活了五十多岁,在大夏境内还从未受过如此的羞辱,就算是李元昊之父李德明在世,也对自己兄弟二人礼待有加,不想今rì在李元昊面前受一个汉臣之辱,真是气的七窍生烟。

    李元昊无视两位的脸sè,兀自道:“不妥不妥,朕岂能如此做,就算此战不胜,就算大夏江山不要,朕也不能让两位老将军受此委屈。”

    这句话更毒,就好像在说,野利兄弟再不表态此战必败,大夏江山必不保,这顶大帽子一扣下来,野利兄弟再也无法保持缄默,野利遇乞火爆脾气上来,伸手从怀中掏出统领兵符朝案上一拍大喝道:“别说了,老夫回北方族人处养老去便是,省的耽误皇上的大事。”

    野利旺荣也只得将兵符丢于案上,兄弟二人相携出帐而去,任凭李元昊如何叫他们也不再回头。

    李元昊叹息连声,伸手将兵符笼入袖中,连使眼sè给张元,张元会意快步出帐,命人暗中跟着野利兄弟的马匹,却见兄弟二人竟然连左右军军营都没回,便直接骑着马离开大营,看来是真的回去养老了。

    张元长舒一口气,浑身冷汗涔涔,这二人终究是莽夫,本来今rì之事甚有凶险,两人一旦翻脸后果不堪设想,不想这两人居然就这么轻易的拱手将剩余的七万野利族勇士送了出来。

    “年纪活到狗身上了。”张元啐了一口,转身回去复命。

第七七二章 因祸得福

    李元昊因祸得福,虽败了小小的一战,却成功的将野利兄弟的七万大军攫取到手,这比一战拿下渭州城还值得庆贺。

    长久以来,李元昊最为忌惮的便是这两人,这两位虽然是皇后野利氏的哥哥,也算是自己的登基之后的忠实拥护者,但坐拥十几万野利族大军的拥护者总是教人心惊胆战,很多时候要看他们的脸sè行事,此次利用这样的机会成功的将他们激将的负气而走,怎不叫李元昊欣喜若狂。

    李元昊并没就此罢手,这两个老糊涂难保不在回去的路上幡然醒悟,野利族的士兵终究还是要听他们的话,此战过后自己也没有理由不将军权归还,而归还军权之后,这两人会做出什么事来还真不好说。

    鉴于此,李元昊一不做二不休,立即派了贴身的亲卫队跟随野利兄弟身后,在一处僻静的荒郊将负气而走的两位大王斩杀当场,并丢下宋军的制式武器伪造为宋军所袭的现场。 . .

    接着又派张元去左右军野利族大营中传话,说两位大王回兴庆有要务,要他们的部将率亲卫跟去保护;当然他们的亲卫会发现两位大王被乱刀砍死的现场,又会看到宋人的武器散落在当场,于是李元昊便宣布两位野利大王为宋军小股截杀,将仇恨嫁接到宋人头上。

    前前后后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李元昊便除掉了自己的心腹大患,虽然此举在军中引起巨大的震动,也会引起很多人的疑心,不过李元昊并不在乎这些,除了野利兄弟,他根本就不怕任何人的闲言碎语。

    李元昊即刻下诏自命三军大统领,将左右军和中军混编调动,又以首战失利为民撤换了一批野利军中的骨干将领,将自己人安排进去,彻底完成了对野利族军队的控制,于此同时李元昊下令明rì起大军伐木造梯为全面攻城做好准备。

    苏锦等人看到的西夏军中的旗号招展人马涌动便是李元昊在命令部队混编,避免野利军中作乱的举措,西夏军中渐趋平静之后,一队队夏军士兵开始往陇山进发,看这样子,是李元昊醒悟过来,要伐木造梯四面攻城了。

    王朝当即便要带人去烧山,苏锦赶紧制止他,苏锦寻思着离天黑只有两个时辰,这些夏军这时候赶去陇山能做些什么?连夜伐木绝无可能。

    苏锦提出疑问,jīng明的景泰的眼睛一下子便亮了起来:“苏大人,下官看来,这些是夏军伐木的先锋部队,肯定会在陇山上扎营,准备停留在陇山上大肆砍伐数天的树木,再派兵马去往大营中拉,这股人马不足五千之数,下官有个大胆的建议……”

    景泰话犹未了,苏锦、潘江、李重三人便异口同声的道:“夜袭……!”

    景泰哈哈大笑道:“英雄所见略同,马战咱们却是不是对手,但在山林中夜袭我们可不怵西贼,况且他们人数不多,地形也没我们熟,正是一次好机会。”

    苏锦击掌道:“对,他们定然不会想到我们竟敢主动出击,正因如此他们才敢如此的肆无忌惮,王朝马汉,即刻带人暗中探明敌军扎营的地点,千万不要惊动他们,只需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在何处扎营便可,探明之后即刻回报。”

    王朝马汉拱手便走,苏锦想了想叫住他们道:“请鲁老丈跟你们一起去,他对陇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清楚的很,也许能帮大忙。”

    王朝马汉应诺,请了鲁老三同行,带着十几名马军出了南门饶了个大弯子往陇山东南而去。

    天sè擦黑时分,王朝马汉以及鲁老三等人赶回渭州城直奔府衙来见苏锦,苏锦正在焦急的等待消息,闻听通报急忙赶到衙门大堂中,灯光下但见王朝马汉身上脸上好多鲜血,身后的马军士兵们也有几个负了伤,苏锦吓了一跳,惊问道:“怎么了?你们跟西贼遭遇到了么?伤势如何?”

    王朝忙道:“我和马汉并没受伤,马军兄弟伤了四个,不过伤势不重。”

    苏锦道:“那便好,如何为西贼所察觉?那今晚可不能去偷袭了。”

    王朝忙道:“公子爷,咱们只是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西贼的斥候小队,约莫三十余人,本来我们可以快马逃离,但我等怕这些斥候小队将遇到我们去陇山的消息传回西贼大营,那会引起西贼的jǐng觉,故而铤而走险主动进攻,将他们尽数格杀了,几位马军兄弟受了些伤,倒也无甚大碍。”

    苏锦松了口气,赞道:“你们几个现在颇有大将之风,考虑事情现在颇为周详,此战过后我为你们请功。”

    马汉嘿嘿笑道:“公子爷说哪里话来,当官有个鸟用,我可不愿离开苏记,跟在公子爷身边办事那才舒坦。”

    王朝点头道:“是啊,我也不会离开公子爷的再大的官儿我也不要。”

    苏锦笑道:“你们呐,有功自然要升官,否则别人岂非说我苏锦不懂照顾手下之人,此事容后再谈,鲁老丈没受惊吓吧?”

    鲁老三拱手道:“多谢大人关心,老汉见得多了,有什么好惊吓的。”

    王朝笑道:“鲁老丈老当益壮,亲手用钢叉宰杀了一名夏军斥候呢,身手连咱们马军中的青年也自愧不如呢。”

    苏锦高挑大指由衷赞叹,早听闻西北民风彪悍,从鲁老三身上可见一斑,只是没有被激发出来罢了,要是李知和等人继续胡作非为,难保百姓们不乱来,要是百姓们个个跟鲁老三这样的彪悍,到那时便是件棘手之事了。

    “苏大人,老汉知道一条通往夏军扎营的山坡的通道,晚上老汉带你们前去。”

    苏锦大喜道:“你等先用些饭食,我即刻命潘江整军,带天sè全黑之后咱们便出发。”

    ……

    黑夜如墨,三千渭州军在苏锦潘江以及王朝马汉等人的带领下步行前往陇山。

    在鲁老三的带领下,部队并未直接前往陇山东面夏军的扎营之处,而是沿着山脚饶了一个时辰的路来到南坡光秃秃的山梁上,这里已经被渭州军民的疯狂大采伐变得光秃秃的只剩杂草和裸露的岩石。

    鲁老三走在队伍前面,只见他身手矫健的攀上一块大青石,伸手朝山壁上一指低声道:“苏大人,那处有个岩洞,看到没?”

    苏锦凝目细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鲁老三道:“您仔细听,是否有流水之声。”

    苏锦侧耳细听,果然有淙淙溪流之声带着回音传来,声音虽小,但静夜中倒是听的真切。

    “此洞名叫黄龙洞,是陇山上众多山洞中最长的一条,从南坡直通东坡之上,下午我们偷偷额观察了西贼扎营的地点,正在黄龙洞东坡的出口之下的山谷中,咱们悄悄穿过此洞,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到达西贼营盘上方。”

    苏锦喜道:“这可太好了,不过既然有洞口,西贼也有可能发现洞口,若是被堵在洞里,那可麻烦了。”

    鲁老三笑道:“大人望安,东坡出口隐秘的很,那是一处树木密集之处,还有荆棘藤蔓纠缠,西贼尚未伐木至那处,如何发觉?再说了这洞中蛇狼经常出没,晾他们也不敢胡乱钻山洞。”

    苏锦吓一跳道:“洞里有蛇、狼么?”

    鲁老三点头道:“是啊,大人怕了么?”

    苏锦别的不怕,倒是有些怕蛇,但此刻便是刀山火海也要跨了,更何况有鲁老三在此,当下更不答话,迈步往前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洞口而去,鲁老三呵呵一笑,赶紧跟上去,抢先一步拨开杂草进入洞中。

    三千士兵鱼贯而入,进入洞中便可点起火把来照亮,洞内初始逼仄,越往里边便越是宽敞,在众人火把的照耀下,洞壁洞顶之上垂石倒立流光溢彩,脚下是砂砾细密的地下河道,流着清澈冰凉的溪流,不时有异响从洞中垂直往下的竖井之中传来,倒有些惊悚恐怖。

    好在一路安稳,出了蜥蜴和蝙蝠乱飞之外,虎狼虫蛇倒是没见,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洞壁急转往右。

    鲁老三停步道:“大人快到东坡出口了。”

    苏锦传令下去,熄灭火把,众人在黑暗中前后拉着衣角缓步摸索前行,不到盏茶功夫,便闻山风扫过树梢之声如怒涛拍岸送入耳中,显然是东坡的洞口到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268/ 第一时间欣赏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作者:大苹果所写的《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为转载作品,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介绍:
这是一个中国文人的黄金时代,文艺青年穿越北宋庆历年间;从此风生水起,成就一段极品人生。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