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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苹果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九六章 夺位(一)

    苏锦道:“办法自然有,否则我又何必来跟你多费口舌,不过我不想剃头挑子一头热,你自己需要勇敢的站出来才成,你是太子,未来的夏国之主,如果你想顺利的继承国主之位,此刻必须做个决断。”

    李宁令哥急促的道:“苏大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苏锦道:“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一切平稳过渡,死死保住你太子之位,待你父皇将大位传给你,能做到这一点,倒也不用咱们多费心了。”

    李宁令哥面sè失望,喃喃道:“能这样当然是最好,只是……只是……”

    “只是这是痴心妄想是么?”苏锦接了他的话说下去:“确实是痴心妄想,夺镝之争已经渐有苗头,小皇子的诞生注定了你的太子之位做不长久了,对于一个被废了的太子而言,他的命运只有一个,那便是被处死,谁也不愿留着以前的太子碍手碍脚,当没藏黑云诞下皇子之后,你的命运便可以预测出来了。” . .

    李宁令哥道:“也许父皇会另有想法,父皇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干。”

    苏锦哈哈大笑道:“你真是幼稚,你还在寄希望于你的父皇,他若是支持你你也不至于有今rì的隐忧了;莫忘了,如今是没藏家族得势,就算你的父皇想保住你,没藏讹庞和没藏黑云也不会放过你;更何况你的父皇压根便没有要保住你的意思,他总是会选择对他更有利的一种处理方式,没藏家族如今取代野利家族成为你们夏国的第一部落,你的父皇又那么宠爱没藏黑云,无论与公与私而言,你都成了多余碍事的一个人。”

    李宁令哥眉毛拧成一团道:“父皇不会这么绝情,他不会的,天下人也会议论。”

    苏锦道:“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的父皇还会计较什么亲情什么舆论么?我并非有意刺激羞辱你,听说你的太子妃没移氏……”

    “住口,不准你提及此事。”李宁令哥忽然青筋暴起,大声吼道。

    苏锦叹了口气道:“也罢,这件事对一个男人而言实在是难于启齿,但逃避终究不是办法,你要明白,你的父皇根本就没把你当儿子看,在他眼中,已经没有亲情这一说了,否则,又怎会做出这等禽兽行径?你还指望他来拯救你么?你很傻很天真。”

    李宁令哥浑身筋骨像是被抽掉了一般瘫软在椅子上,双目紧闭,脸上的肌肉不断的抽搐,他不愿想起那个屈辱的黄昏,可是那一幕幕却清晰的在眼前闪过,教他心如刀绞。

    几年前的一次狩猎中,他在没移部落的族主没移皆山的帐幕里看到他的鲜花般美丽的女儿,那娇羞的神情,柔软的腰肢,含情的双目,柔柔的话语声,都让自己为之沉醉倾倒,他不可自拔的爱上了这个女子,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风铃儿。

    回宫后,李宁令哥便央求李元昊去提亲,他要娶没移风铃为太子妃,李元昊答应了他,两年后他如愿以偿,李元昊在宫中为他们举行了婚礼。

    那天傍晚,李宁令哥高兴的很,陪着道贺的大臣和宾朋们喝了好多酒,当他醉醺醺的进入洞房的时候,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崩塌,天地都要毁灭了。

    自己的父皇,正搂着自己新婚妻子在床上翻云覆雨,即便是看到自己进来,父皇也没有罢手,大手粗暴的在风铃儿娇嫩的**上揉捏,嘴巴在风铃儿的全身吸吮;风铃儿空洞的双眼看着他,目光中交织着屈辱、求肯和绝望。

    父皇哈哈的大笑着,风铃儿惊慌的哭喊着,而他却没有勇气去阻止,只能大叫一声冲出门去……

    他恨自己的懦弱无能,他恨父皇的无耻荒yín,但他没有办法,在父皇的yín威之下,他只是一只能被轻轻碾死的蚂蚁,在尊严和活命面前,他选择了活命。

    虽然事后,父皇赏赐了几个女子作为自己的侍妾作为补偿,但这件事成为深深的耻辱烙印在自己的心里,进宫的时候,数次遇见风铃儿,他不得不叫一声‘母后’,风铃儿冷漠的神情中透shè出的毫不掩饰的鄙夷,让他觉得自己无处藏身。

    “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还算是个男人么?在你父皇的眼中,也许你根本就不是未来夏国国主的人选,你只是个懦弱无能,连自己的妻子被抢走都不敢多说一句话的废物;别说是你的父皇,便是在其他不相干之人的眼中,你也不配成为夏国之主,因为你根本没有血xìng。”苏锦淡漠冷酷的话语依旧刺耳的在耳边响起,让李宁令哥的面孔上的肌肉进一步的扭曲和痉挛。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李宁令哥抱头大吼,双目也变得充血:“告诉我,怎么办?我是党项男儿,我当然有血xìng,我的隐忍只是为了以后的报仇,如果你真的有好的计策,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苏锦看着宁令哥暴怒的如狮子般的面孔,淡淡道:“杀了他。”

    “什么?”李宁令哥惊恐的张大眼睛。

    “杀了他,你便是夏国国主了。”苏锦道。

    “可是……他是我的父皇,再说我如何杀的了他,他有护卫,有军队,我有什么?”宁令哥脸上的血sè正在消退。

    苏锦:“只要你敢,你便一定能杀了他,就怕你没这个勇气;想想吧,你们早已不是父子,他只是个夺去你妻子的男人,而且不久之后,他还杀了你舅舅,即将害了你亲妹妹,还要废了你母后,最后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对这样的人,你无需愧疚。”

    李宁令哥道:“杀……杀了他,谈何容易。”

    苏锦道:“我知道,皇宫中有数千侍卫,京城中还有数万宿卫军,可是这又有什么?杀他其实很简单,倒是杀了他之后如何让你顺利即位倒是一件难题,不过那是后话,你若敢动手,我便教你如何除了李元昊,帮你筹谋登上皇位。”

    李宁令哥喘着粗气,瞪视苏锦半晌,哑着嗓子道:“告诉我该怎么杀了他。”

    苏锦微微一笑道:“你下决心了?”

    李宁令哥点头道:“是,我决定了,迟早是一死,不如奋起一搏。”

    苏锦道:“这可不是开玩笑,一旦下定决定便不能回头了,要么你便成为夏国国主,要么你便连累着你的母后以及阖府上下包括野利部落的人全部完蛋,你要想清楚。”

    李宁令哥猛然起身,变了个人一般的咬牙道:“决定了,我受够了,绝不愿再过这样的屈辱rì子,他虽是我的父皇,但他的倒行逆施已经损害了大夏的社稷,列祖列宗泉下英灵也不会怪我这样做,我是为大夏社稷江山着想,为了数百万党项子民着想。”

    苏锦点头道:“这个理由很好,起码能让你觉得好受些,既然如此,咱们便进入正题。”

    ……

    苏锦当然不会傻到用鸡蛋去碰石头,杀李元昊其实不算难,难的是杀了之后如何收拾局势,因为苏锦依稀记得这段历史,在杀了李元昊之后,没藏讹庞趁机诛杀李宁令哥立李谅祚为帝,成为后来的夏毅宗,如果一切还是按照历史的走向来发展,自己可就白忙活了,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的筹划不但不是救人,反倒是加速了野利部落和李宁令哥的灭亡。

    苏锦需要的是历史的前半部分,而后半部分却要将之改写,杀了李元昊,让李宁令哥登基,救出阿狸来;李宁令哥登基之后,凭着他的软弱无能以及自己和野利家族的关系,夏国将不再是大宋的大患,相反自己可以影响的地方会更多;当然这些只是附带的效果,自己的本意只是想将阿狸救出来,至于以后如何,只能看情势的发展。

    要让李宁令哥顺利即位,正是这计划中最难的部分。

    三天后,野利皇后跟随李元昊的圣驾归来,苏锦和她又进行了一次密会,他要弄清楚皇后和太子的底牌有多少。

    这一回苏锦化装成太子的随从直接进宫给皇后请安,在野利皇后居住的天仪阁外的花园中,苏锦详细的询问了整个兴庆府的政治格局。

    让苏锦失望的是,野利家族在朝中势力早已式微,jīng明的朝臣们嗅出野利家族败亡的结局,纷纷投入没藏家族的阵营,没藏讹庞身为国相,在朝中早已权势熏天,这就是一场鸡蛋碰石头的较量。

第八九七章 夺位(二)

    苏锦有些绝望了,按照目前的形势,这件事的成功的可能xìng实在太小了,很大的可能会引火烧身。

    不过,野利皇后的另一番话又将苏锦从绝望的泥潭中拉了出来。

    “本宫可以左右宫中的两队侍卫军,整整一千人,本宫叫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会做什么,因为他们的侍卫长正将是本宫的心腹。”

    苏锦大喜道:“此话当真?”

    野利皇后道:“这个时候,本宫岂能欺骗你,这可是关系到生死的大事。”

    西夏宫中侍卫军分为十队,每队五百士兵,每rì有五队两千五百军当值,分别执掌前后宫的防卫之职,每两rì一轮换;野利皇后所说的那两队侍卫军侍卫队长是第九队的细母嵬名和第十队的没罗埋布,这两人都是西夏部族出身,在宫中当值多年,资格算是最老的两位。..

    苏锦谨慎的问道:“恕我冒昧问一句,皇后娘娘凭什么敢断定他们两位会听你的号令?这可不是一般的事,这件事也关系到他们的生死,他们大可不必冒这个险。”

    野利都兰面sè一红,神sè相当的古怪,轻声道:“这一点苏大人尽管放心,本宫担保他们会尽心竭力便是。”

    苏锦道:“不是不信皇后娘娘的话,此事实在太过重大,我要尽量排除一切不确定的因素。”

    野利都兰看了站在一旁的李宁令哥一眼道:“皇儿去帮母后沏一壶茶来,我要喝你亲手沏的,你沏茶的手艺不错。”

    李宁令哥本想也听听缘由,但母后的话意明显是将自己支开,他只能去帮野利都兰进屋沏茶,借此时机,野利都兰红了脸对苏锦道:“大人一定要知道原因,本宫也不隐瞒,但此事只许你一人知晓,你能答应么?”

    苏锦有些纳闷,干什么神神秘秘的,问个缘由而已。

    “皇后娘娘大可放心,我这张嘴巴出了名的严实。”

    野利都兰招手道:“附耳过来。”

    苏锦凑过耳朵去,野利都兰轻轻的在苏锦耳边道:“他们是我的情夫,你说他们能不听我的么?”

    苏锦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层关系,皇后的情人,那自然是要死心塌地的帮着皇后,皇后要弑君,这两人若是敢说半个不字,皇后只消将私情一放出去,这两个sè胆包天的家伙便全家人头落地,死的不能再死了。

    “你不会认为本宫是个yín贱女子吧,本宫也是没办法,为了自保,本宫必须动用一切手段,包括出卖自己的身体。”

    “在下钦佩皇后娘娘,不过这样做实在是委屈皇后娘娘了。”苏锦违心的道。

    “那倒也不全是,你知道身在宫中的痛苦么?我也是女人,皇上早已对我失去兴趣,我也需要人来疼爱,他们两个都是昂藏男子,也是万里挑一的好男儿,我爱上他们也是很正常的事。”

    苏锦翻翻白眼心道:你倒是jīng明,拉拢势力连带解决生理问题一并解决了,一石二鸟啊;苏锦不愿在此话题上多做纠缠,照这么看来,这

    细母嵬名和没罗埋布倒是不用担心,如此一来,事情便简单多了。

    “事情变得简单了,有这两队人手,起码宫中的麻烦可以解决,咱们下手的rì期要选择好,一定要选择这两队当值内宫的rì子动手,这样太子爷的安危和皇后娘娘的安全可以保证。”

    野利都兰点头道:“这是自然,还需要什么布置么?”

    苏锦皱眉思索道:“我们做个假设,如果我们宫内得手,杀了那人之后,宫中的形势也能为我们所控制,那么对外怎么宣称?”

    野利都兰道:“说皇上暴毙身亡,按照规矩,太子即位。”

    苏锦摇头道:“不成,没藏讹庞会立刻调动京中人马发难,他只要宣称皇上是太子杀死的,所有的人都会倒向他那边,然后事情会向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最终得利的是没藏讹庞和那个小皇子,咱们反而替他们做了嫁衣裳。”

    野利都兰惊道:“你这么一说,本宫觉得倒确实会如此,那该怎么办?”

    苏锦缓缓踱步道:“要有外应,我就不信朝中没有没藏讹庞的对手,没藏讹庞得势,必有人失势,那失势的人有哪些呢?”

    野利都兰想了想道:“没藏讹庞的对手倒不是没有,尚书令张元便是其中之一,尚书令乃百官之首,只是皇上另设相国一职,使尚书令沦为相国之副,张元当然不高兴;在朝廷上和没藏讹庞也相互攻讦,但皇上倒是没有偏袒谁,恐怕皇上要的便是这个结果吧;不过张元自和你们宋国和议之后,便声望大落,最近年余基本上已经处于极度劣势地位,我听说他曾请辞,皇上也差点答应了他。”

    苏锦一听张元这个名字,顿时想起当rì在渭州和谈时自己设计策戏弄张元的情形,没想到他已经不在留守会州,而是回到兴庆府了。

    苏锦详细的问了问张元的情形,这个张元颇不简单,身为汉人,在夏国立足十几年,元昊甚为信任他,他也赢得了很多党项官员的尊敬,可见此人做人还是成功的。

    苏锦仔细的考虑拉拢张元的可能xìng,这一步看似是险棋,但一旦张元加入,在事情出来之后外部发力,将会彻底的扭转局势;但如果张元不愿意加入,而向元昊告密,那整个计划便胎死腹中了。

    这是个两难选择,苏锦难以权衡,但片刻的思索之后,苏锦决定再冒一次险,因为这个险值得冒,首先张元的处境决定了他有很大的可能不会去告密,没藏氏的势力膨胀已经将张元的生存空间压缩的差不多了,从他提出辞官的举动来看,他定然是觉得无力回天,否则一个宁愿背着骂名叛出宋朝归附夏国,为的是实现抱负的人,又怎会轻言放弃?其次是,张元即便告密,对他自身又能得到什么样的好处呢?难道没藏讹庞便会因此退位让贤,让他当朝中的老大?绝无可能!

    苏锦仔细的考虑了各种可能,得出了无害的结论,他决定去亲自拜访张元,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张元出来替自己善后。

    ……

    张元的府邸在东城黑水湖畔,此处树木掩映,湖山秀丽,倒是一处好所在,不过朝廷官员都不愿居住于此,夏国朝廷上下流传着一个不成文的共识,谁住在黑水湖边,便说明谁即将告老归隐,这黑水湖畔风景虽美,却是官员们口中的禁忌。

    张元当然也知道这禁忌,但他偏偏要搬到这里居住,就是要表明一种药归隐辞官的态度;虽然自己根本就不想隐退,但形势告诉他,自己无力回天,因为自己没有个绝sè天香的妹妹送给元昊玩乐,也不是个满头小辫子的党项人,不管自己曾经帮元昊出了多少主意,替他办了多少事情,最终自己还是被一脚踢开。

    当自己试探xìng的提出辞官之请的时候,李元昊犹豫了一番没有允许他辞官,就是这一犹豫,让张元明白,自己不再是皇上身边不可或缺的人物了,自己已经被边缘化了。

    同样命运的还有其他人,没藏讹庞的猛然崛起,让很多像张元这样的老臣愤愤不已,但谁也不敢多嘴,因为有那个暴君高高在上,多嘴的后果不堪设想,无形中他们成了惺惺相惜的一群人,偶尔相聚黑水湖边自怨自艾一番,却也无可奈何。

    三月初一rì,细雨霏霏的下午,人烟寂寥的黑水湖边的小道上驶来了一辆马车,那马车径自行道张元府邸外停住,一个戴着斗笠的身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身后跟着一个娇俏的红衣女子,两人径自来到紧闭的府门前叩门;看门人冒雨开了小门,那斗笠男子递了一张名帖进去,不一会儿府门大开,十几名护院吆喝着涌了出来,将来人紧紧包围在当中。

    身着黑衫的张元从门内快步走出,盯着戴斗笠之人问道:“你是何人?名帖上那人在何处?”

    戴斗笠之人缓缓掀开斗笠,露出一口小白牙笑道:“张大人别来无恙,故人来访,你这欢迎的仪式倒是很特别嘛。”

    张元看清楚面前这张脸顿时大惊道:“果然是你,你居然敢到这里来,你是不要命了。”

    斗笠男子笑道:“蝼蚁尚且偷生,我怎会不要命呢?我之所以来寻张大人便是有一件比xìng命还要重要的事来寻你,张大人不会这么小气,连府门都不让我进吧,我可是千里迢迢赶来此地呢。”

    张元想了想忽然拱手道:“好,左右无事,老夫便看看你耍什么花样,请进,来人,关门上闩,厅外伺候,我和这位客人说完了话,你们要替我好生的招待他。”

    护院们齐声答应,虎视眈眈的闪开一条道,苏锦哈哈一笑,拱手道:“同请!”

第八九八章 夺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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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张元的不假辞色和张家护院的虎视眈眈,苏锦丝毫没有觉得不自在,反倒漫步雨中,对着张家的宅院评头论足起来。

    “张大人真是雅致之人,这庭院中花树繁茂布局清幽,细雨霏霏之下,满眼新绿甚是招人喜爱,倒有些南方庭院的味道;西北春来迟,此刻的南方早已繁花似锦,而在此处倒是重新领略了初春的意味,很是赏心悦目呢。”

    “哼,苏大人是跑来欣赏春来之景的么?怕是意不在此吧。”

    苏锦笑道:“当然有其他目的,不过随感而发罢了,由庭中的布局可见,张大人虽在夏国,对宋国风物布局倒是念念不忘的;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如果眼前再有几尾燕子在雨中翻飞,那就更像是南方情形了。”

    张元板着脸道:“苏大人还是莫发闲愁别情为好,想想自己的处境吧,便是化身雨燕,此番你也难逃出兴庆府了。”

    苏锦哈哈大笑道:“张大人好煞风景,好吧,在你拿了我去请功之前,咱们好生的在此欣赏一番春雨如何?”

    张元道:“那是自然,来者是客,总要有些待客之道,既然你喜欢这院中景色,咱们便在那边的小亭上煮茶小品,来人,将那亭子收拾干净,摆上茶具。”

    苏锦笑道:“甚好,请!”

    张元头前带路,苏锦和红衣女子跟在身后,三人拐过一丛婆娑的垂柳,眼前出现一座小小的凉亭,飞檐碧瓦灰栏青阶,甚是别致。

    苏锦抬头看着亭眉上的匾额,笑道:“思归亭,好名字!定是张大人亲手题名的,不知大人是思归南国,还是朝堂思归终老呢?亦或是二者皆可有之。”

    张元哼了一声道:“你猜错了,这三个字是皇上御笔钦赐,借良人思归,表渴盼贤才之意,你强自解释,倒有些自作聪明。”

    苏锦微微一笑,踏步上亭,手拍栏杆轻声唱道:“草青青兮,杨绿绿,悠悠心事;思君思君,君不见,幽幽等君回;问良人,胡不归?家乡也等着你回,千千纤纤,步飘飘,盈盈相会;心思思兮,而君不见,痴痴等安慰问人儿,胡不归?一心等着你回,一声声问,胡不归?胡啊不归?问远远兮,轻轻唱,等啊等君回,问我人儿,胡不归?胡不归?”

    这曲调奇特,绝不似当下流行词曲调门,倒是委婉如泣,甚是动人。

    张元听得心绪烦乱,待苏锦唱完,却静静道:“想不到苏大人倒也会俚曲村歌,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曲子,也拿来污人视听。”

    苏锦一笑,大刺刺的坐在厅中石凳上,道:“见笑了,不知为何,我一到西北之地便想起大宋的景色,心中自然而然便涌起这许多闲愁来,张大人莫要见怪,你我怎么说也算是故人,不看别的,就看在我千里迢迢来此地拜访的份上,你也会原谅在下的失态,是么?”

    张元吁了口气道:“说的是,不过我总忘不了渭州之时被你戏弄的情形,你便是羽扇纶巾而来,我也只看到你的衣衫之下那颗狡诈之心。”

    苏锦呵呵笑道:“看来在下是伤透了张大人的心了,若真如此,在下在此赔不是了,此番前来,也是想有所补偿,当日各为其主,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补偿?”张元冷笑一声,不接苏锦的话茬,很明显这小子又在玩花样,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不理不睬。

    石桌上茶水已沸,张元亲自伸手取了茶盅拿了茶包沏起茶来,端了一杯放在苏锦面前道:“用茶吧。”

    苏锦点头谢过,端起一杯凑在鼻端一闻,忽然扬手倾在栏杆外的泥地里,张元怒道:“你这是作甚?莫非我的茶中有毒不成?”

    苏锦摆手道:“张大人莫要误会,我只是没想到张大人居然真的落到如此的地步了,若我没猜错的话,这茶叶恐怕还是去年的秋茶吧?莫非是我大宋岁赐的那一万斤茶中的一批?哎,那茶叶如何能喝,三司小气的很,给你们的茶叶都是秋后的老茶,咱们大宋百姓都是用来装枕芯的,张大人如何也饮用此茶。”

    张元脸色青红一片,愠怒道:“还不是拜你所赐,你倒来装无辜,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不是么?我这里只有这样的茶叶,你能喝就喝,不喝拉倒,可别来作践老夫。”

    苏锦拱手道:“在下岂敢作践张大人,我特意给张大人带来了今年的新茶,端云,拿出茶来煮上一壶沏给张大人尝尝。”

    身边的红衣女子正是野利端云,见苏锦吩咐,忙叫人将马车上的物事搬了下来,几个大箱笼摆在亭子旁边,统统打开之后,里边各色绫罗绸缎以及各种精美玩物琳琅满目,野利端云拎出一只茶桶来,从中取出一小撮碧绿的茶叶,替苏锦和张元沏上,顿时清香四溢,绕厅数匝。

    苏锦道:“此乃岭南云雾茶,生万仞高山之巅,岭南气候温润,故而正月便有新茶,我可是花了重金才命人搜罗了这一小罐,不瞒您说,今儿我也是第一次品尝,据说这茶叶碧绿如花,入水后生云雾之香,今儿我倒要看看是不是这样。”

    张元博学多闻,自然知道苏锦所言不虚,低头见那茶叶在杯中沉浮不定,果如一盘大大的绿色花蕊绽放,香气盈鼻,忍不住伸嘴吸了一口,顿时口舌生香脑子也似乎清明了许多。

    “请张中书笑纳,还有这些寻常物事,都是送给张大人做个见面礼的,张大人万勿推辞。”苏锦指着那些箱笼道。

    张元心道:寻常物事?这些礼物少说价值万贯,这小子难道真是来赔礼道歉的?不对,一定不能上当。

    “苏大人来寻老夫不会便是为了送礼物给老夫的吧,你虽害的我颜面尽失,也令我大夏丧失国威,但正如你所言,各为其主之事,也无何厚非;今日送如此厚礼,实在是多余,我不能要。”

    苏锦道:“收下吧,我千里迢迢的带过来也不容易,难不成你还要我千里迢迢的带走不成?”

    张元道:“除非你说出来意,否则断不能收。”

    苏锦道:“我早就说了,今番来拜见就是来赔礼道歉的,礼物是其次,另有大礼相送。”

    张元皱眉道:“哦?倒要见识见识是什么大礼。”

    苏锦笑道:“我是来救张大人的命的。”

    张元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苏锦的鼻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蓬美髯吹得飞起,身子也抖得厉害。

    “哈哈哈,你又来故技重施,故意说些危言耸听之言,我早知你来意不善,你把这里当做了渭州城不成?嘿嘿,老夫忍耐力有限,不想在听你啰嗦,这便拿了你进宫交予皇上处置,皇上面前看你还能花言巧语么?他恨不得生啖你的肉,扒了你的皮。”张元咬牙嗔目神态狰狞。

    苏锦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端茶小饮一口道:“张大人,你可莫要吓唬我,两国有和议,我便是站在李元昊面前他又怎敢便杀了我。”

    张元冷笑道:“你若是公事出使自然不能奈何你,你私下潜入,完全可以当你是细作直接处死;虽然你是宋国大员,但在这里咱们完全装作不认识你,宰了你跟宰只猪狗没什么区别。”

    苏锦举手道:“算你狠,可是这对你张大人有什么好处呢?张大人退居黑水湖畔,这便意味着即将日落西山再无出头之日,难道张大人指望着交了我上去,便可以东山再起,便可以和没藏讹庞抗衡重掌权柄,便可以取得李元昊的再度信任么?张大人一世精明,不会这个笔账算不清吧。”

    张元赫然起身,指着苏锦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何对我大夏情势如此了解?你是想让老夫做你宋国内应,趁乱灭了夏国不成?”

    苏锦摆手道:“莫要激动,我怎会让张大人做这等事,我早已表明来意,你有何必一意揣度;我就是来给你出主意避免即将到来的杀身之祸的。”

    张元摆手道:“莫白费心机,老夫退隐不问政事,有何杀身之祸。”

    苏锦冷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你在朝堂上曾经奏议弹劾没藏讹庞多次,依着没藏讹庞的脾气,他会放过你?他会让你安享田园?你做梦吧你。”

    张元道:“那又如何?皇上在,他敢对我怎样?”

    苏锦哂笑道:“皇上若不在呢?谁来护着你?”

    张元嗔目结舌道:“皇上春秋正盛,起码还有五十年,不,一百年可活……”

    苏锦啐了一口道:“算了吧,别自欺欺人了,你我都明白,这年头谁知道明日还是否有命在?便是皇上,又有几个能善终?没藏氏诞生小皇子,这便是你们夏国刀光剑影的开始,你读史书经典出身,当明白眼下的情形会酿成什么样的事端,别在装糊涂了,好好的考虑一下你的立场吧。”

第八九九章 夺位(四)

    张元心中惊惧不已,这些事已经在自己的心头滚过多遍,他何尝不知小皇子的诞生便是一个导火索,没藏氏风头正劲,目标直指太子之位,而野利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有岂能坐而待毙,双方的博弈一触即发。

    对张元而言,当然不希望没藏讹庞一派得势,自己和没藏讹庞早已势成水火,但因皇上袒护没藏氏,眼见无力回天,只能选择避其锋芒;但张元知道,一旦没藏氏取得太子争夺战的胜利,从此之后,朝中便无自己的立足之地了,没藏讹庞的斩草除根的xìng格和一直以来对汉臣的排斥,注定了自己悲惨的命运。

    这番折磨人的心事,今rì居然被苏锦堂而皇之的拆穿,不仅勾起了他内心的恐惧,同时也对苏锦的动机产生了更大的疑问。

    “告诉我,你到底是要做什么?”张元有些乱了方寸,声音也有些颤抖。

    苏锦道:“我有个计划,既能帮你除掉对没藏讹庞,又能让你坐上相国之位,你有没有兴趣?”

    张元四下看了几眼,见苏锦一脸诚恳,压低声音道:“苏锦,你莫当我是三岁孩儿,由得你糊弄;老夫承认目前情势复杂,但很明显没藏氏受皇上宠信占据上风,没藏氏上台便没我张元容身之地,你又有什么办法能逆转此局?老夫多番思考都找不出回天之策,你比老夫能高明得了多少?”

    苏锦道:“那是因为你的思路局限在一个框框里,我来问你,没藏氏因何得势?”

    张元道:“这还用问?没藏黑云受皇上宠爱,没藏氏自然凭借裙带关系上位。”

    苏锦道:“对,问题的根源不在于没藏家族有多么强大,而在于李元昊现在一边倒的倾向于他们,打蛇打七寸,这里便是要害之处,要从李元昊身上下。”

    张元摇头道:“我联合十几位老臣上书皇上,请皇上注意外戚干政之患,可是不但没效果,反倒有几位老臣被皇上当庭诛杀,他们危言损听;皇上已经被那狐媚子迷惑住了,根本听不进了,如何能奏效?”

    苏锦凑上前来,盯着张元的眼睛道:“所以你的思路局限在一个框框里了,李元昊已经如此,你却还寄希望于他,你难道没想过……直接将太子扶上宝座么?在此危难之际,你只要支持太子,将来的相国之位不是你的还是谁的?”

    张元惊道:“那皇上……你是……你竟然……你好大胆。”

    苏锦对于张元的语无伦次毫不介意,他知道张元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只微笑不语的看着他。

    张元颓然坐下,垂首道:“你走吧,这事绝对不成,你想要我弑君,张元岂能答应,再我也没这个能力。”

    苏锦道:“诛杀李元昊是摆脱目前困局的唯一办法,与此同时控制住没藏黑云和没藏讹庞,让太子登上宝座,你才有出路。”

    张元摆道:“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苏锦道:“无须你动,太子爷将亲自动,没藏皇后已经在宫中安排了两队侍卫禁军为内应,你所要做的便是在事情发生之后,迅速出面联系老臣支持太子,至于皇上的死因,我们会另有法;我还需要你能制止没藏讹庞调动京城兵马强行夺镝的企图,如果你能在外围将形势控制住,一切便在掌握之中了。”

    张元差点蹦了起来,低声道:“你是,皇后娘娘和太子已经决定参与其中了?”

    苏锦点头道:“当然,若非如此,我又怎会来见你,我来见你之时,皇后娘娘托我带句话给你,她:弑君之罪她来承担,大夏基业决不能为外戚jiān邪之徒所据,皇上已经丧**为人君的资格,列祖列宗要怪的话她只会独自承受,希望张中书危难之际能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挽救大夏基业,事成后将有大任交付。”

    张元小腿发软,掌搓个不停,不停的吧嗒嘴巴,忽然问道:“我怎知你不是诓我?”

    苏锦伸指着身边的野利端云道:“她便是野利皇后的侄女儿野利端云,我特意带她来便是证明我所的一切都是真的。”

    张元很不礼貌的端详着野利端云,眉宇间像极了野利皇后,依稀还有野利族两位大王的影子,又见野利端云掏出野利族特有的野狼阻住徽牌之后,已然全然相信了。

    “请张大人为我野利一族助上一臂之力,没藏氏不仅是野利部落的敌人,也是您的敌人,我们联方能摆脱我野利全族被诛杀的命运,以及您即将不详的命运。”野利端云轻声道。

    张元心中一直都隐藏着一个秘密,那便是害死野利两位大王的计策是自己提出来的,当初也是死心塌地的为了李元昊着想,也算是违心之举,心中也很是愧疚;他一直担心这件事有一天会招致野利部落的报复,但知道此事的便只有李元昊和自己,如今若能参与其中,诛杀李元昊成功之后,不但这个秘密从此无人知晓,自己便是帮了野利家族一把,也算是了却了一些心头的债。

    “苏大人,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你。”张元恢复冷静,低声问苏锦道。

    “请问。”苏锦微笑道。

    “你是怎么跟太子殿下混个野利皇后等攀上交情的,还千里迢迢来此地帮着谋划?这于理不合呢。”

    苏锦道:“很简单,我是为了我心爱的女人而已,实不相瞒,野利端云姑娘和李阿狸公主都是我的女人,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受到伤害。”

    张元看看满脸娇羞的野利端云愕然道:“就为这个?”

    苏锦道:“就为这个,还不够么?”

    张元道:“想不到苏大人还是个多情种子。”

    苏锦道:“人活一世各有所争,有人为名,有人为利,有人为权势,我为了情也不足为奇吧,咱们各有所得,皆大欢喜,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能够同心协力干一件大事的原因,每个人从中都能分到自己想要的一杯羹互不干扰,你难道希望我和你争夺相国之位么?”

    张元缓缓点头道:“的是,请你回复娘娘,我张元决定奋力一搏,请娘娘放心,张元虽老,但可不是没有还之力,京城中的老臣倒有几个跟我是铁杆兄弟,要害部门也并非没有人,鱼死网破就此一搏。”

    苏锦轻抚掌道:“好个张大人,果然不是猥琐营苟之辈,既如此在下便告辞了,南城野利部落的皮货店是通信之处,你可派亲信之人每rì下午一趟获得最新消息,也通报你这里的进展,时机成熟,咱们便一举发力。”

    张元拱道:“好,那我就不送了。”

    苏锦起身拱,披上蓑衣带上斗笠,拉着野利端云的钻进昏暗的雨幕之中,出门上车。

    野利端云心滚烫,攥着苏锦的,仿佛攀着一座大山,进车之后吁了口长气道:“没想到真的办成了,真是不容易,这个张元还真有胆sè。”

    苏锦冷笑道:“他是为了自己罢了,不过我可不敢完全信他,我已经命人猫在他的府邸左近看他的动静,如果他敢跑告密,我会叫他马上横死街头。”

    野利端云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苏锦一方面跟人谈合作,一方面已经安排了杀窥伺,如此心思细密,如此的小心翼翼,也难怪他当rì有今rì成就,倒不是靠的运气;相较之下,自己虽自比草原之花,也认为自己有些本事,但跟苏锦一比,无论是行事的思路和细节都差的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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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章 夺位(五)

    张元当然不会去告密,自身困顿形势逼着他铤而走险,原本没有良策以对,如今既有同党共举大事,正是求之不得的。

    更何况,即便去告密,以元昊的多疑暴戾的性格,事后元昊也必会产生‘为什么他们要找你密谋’的猜测,一旦这种猜测在脑海中产生,那么接下来便等着倒霉吧。

    张元在肚子里将朝中与自己关系深厚的官员们一一筛选,最终确定了三名可以商议拉拢之人,第一个便是自己的死党,当年一同前来投奔李元昊的吴昊,既是同乡又是同党,张元也没少提携他,吴昊自然是第一首选,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目前正在兴庆府执掌尹正畿甸之事,手中握有三千左右巡检兵,虽是杂牌掌管治安之军,但在这种时候,作用不容小觑。

    第二个人便是朝中大儒骨勒茂才,选择他的原因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大的权力,而是因为他曾和野利仁荣一起草创西夏文字,成为夏国人人敬仰的学者大儒,有他跟自己站在一起,说出的话便更加的让人信服,更重要一点是,此人和自己一样,被没藏讹庞逼得无路可走,连国史院的差事也保不住了。

    而第三个人则是最为重要的一个人,此人叫任敬德,本是大宋泾原路和州通判,六年前宋夏交战之伊始,夏军并未进攻和州,此人却主动率兵投降西夏,差一点让和州沦丧。

    作为一名降将的地位自然不高,李元昊也没拿他当根蒜,但此人懂得逢迎,将自己的十五岁的亲生女儿送进宫中献给李元昊,这一下投李元昊所好,于是便升任他为静州防御使之职;任敬德又走了张元的门路,在其后数年一帆风顺,官至翔庆军都统军之职,手下攥着五万兵马,驻守之地便是离兴庆府仅有百里之遥的灵州。

    对这三人,张元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笼络过来,吴昊自不必说,那是一条裤子的死党,一荣俱荣一损皆损;骨勒茂才是个做学问之人,张元是宋人,曾经饱读诗书可惜屡试不第,但谈及诗文圣贤书自然是头头是道,骨勒茂才向往宋国文化,每每与张元坐而空谈,引张元为知己;如今骨勒茂才处境堪忧,来的次数更多,种种牢骚之言落入张元耳中,张元不怕他不从,平日的牢骚话都已经被记上了小册子,到时候只需将小册子往这书呆子面前一丢,书呆子自然会任自己摆布。

    难缠的倒是这个任敬德,倒不是担心他不会参与,事实上没藏讹庞上台之后,任敬德的职务即将不保,没藏讹庞最为仇视汉人,汉人身居高职和要职在他执政之后绝无可能,这一点便是打动任敬德的最好机会;而任敬德在宫中的亲生女儿瑢妃已经失宠很久了,任敬德不会不考虑自己的处境。

    而麻烦的是,这个任敬德似乎很有些野心,自己当初帮他也是为自己拉个党羽,此次杀元昊立太子之事若能成功,任敬德也大有功劳,今后这个任敬德恐怕就不是自己所能掌握的了,不过这是后事,眼下这一关要先过了再说,日后再想法子弄倒他便是。

    确定人选之后,张元便开始了接洽试探行动,没想到竟然及其的顺利,没藏讹庞掌权即将带来的危险早已让灵州翔庆军都统军任敬德坐卧不宁,当张元秘密抵达灵州军营跟他隐晦的提及此事的时候,任敬德居然立刻便答应了这个计划,特别是当张元将野利皇后的密信给任敬德看的时候,任敬德兴奋的差点大笑。

    夏国也算是该有此劫,经历战败、饥荒以及权臣掌权的夏国,表面的平静之下早已隐藏着思变的逆流,这时候的夏国,就像是荒原上的离离枯草,只消一个火星便可点燃,只是缺少那个点火之人罢了。

    ……

    三月初八日,还是一个阴雨霏霏的日子,当天午后,李元昊睡后方起,命人在后花园摆上差点坐在凉亭中欣赏细雨洒下的初春之景;李元昊命一群花骨朵般的宫女嫔妃们身着薄薄的丝绢衣服在雨中嬉戏,一边喝着茶,一边哈哈大笑的看着她们被雨水浸湿之后贴在不着内衣的身体上的旖旎情景,丝衣本就半透明,雨水润湿之后贴在身上,隔衣看着朦胧的山峦红豆绿草溪谷,让李元昊开心不已;宫女嫔妃们却冷的瑟瑟发抖,又不敢违拗圣意,只能强自忍耐,冷战连连。

    看了不到一会儿,李元昊的兴致便上来了,一把拉过身边斟酒的小宫女,三把两把退下裙子内裤,便在亭中大加征伐起来;只不过煞风景的是,或许是征伐过多过密,李元昊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受支配,快活了没几下便有些力不从心了,这让李元昊及其恼火。

    李元昊的不快被身边的一名内侍所察觉,他凑近李元昊耳边轻声道:“皇上,老奴听说太子殿下新进得了一种药丸,吃了之后能强壮身体,神采奕奕;皇上最近国事繁重,何不命太子殿下将那东西献上来试一试,没准颇有功效呢。”

    李元昊怒道:“你是在讽刺朕的无能么?你活得不耐烦了么?”

    那内侍赶紧跪下告罪道:“老奴岂敢,老奴只是为皇上的身子着想,一时多嘴了;老奴确实听说,太子殿下自从得了那药物,夜夜笙歌,通宵达旦,次日还精神奕奕毫无疲倦之色,可见那物功效非凡,有此神药,太子殿下应该献上来让皇上享用才是。”

    李元昊斜靠在椅子上,刚才的一番运动弄得自己腰酸背软,下边淋淋漓漓的不甚舒坦,自忖是体力不济之故,闻听这内侍所言,心中一动道:“果然有此功效?”

    内侍道:“一用便知,何不叫太子献上来试一试。”

    李元昊想了想道:“也罢,你去传旨,命太子携那物进宫。”

    那内侍满脸堆笑道:“老奴遵旨!”

    那内侍匆匆出了后苑,却没直接走向宫门,而是绕了个弯路一头扎进天仪宫中,早有人迎了上来,带着那内侍进了后殿;隔着重重的帘幕,那内侍跪下行礼,对着帘幕轻声道:“老奴参见娘娘。”

    帘幕之后,野利都兰清冷的声音响起:“乌公公,事情如何了?”

    那内侍道:“皇上命老奴去传太子进宫献药,老奴幸不辱命。”

    野利都兰声音中透出一股激动,顿了顿道:“很好,你速去请太子进宫,见皇上之前请太子经过天仪宫一趟。”

    “老奴遵命。”

    “辛苦你了乌公公,本宫必有厚报,去吧。”

    那内侍磕了个头,躬身而出。

    内侍的脚步远去,天仪宫中顿时静谧的有些可怕,帷幕之后,野利都兰盛装端坐,双目微闭,身边的香炉鸟嘴中喷出的淡蓝色的烟雾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不知多久过后,一声叹息从她的唇角发出,野利都兰睁开眼睛,吩咐身边的侍女道:“沏茶,太子来了。”

    两名宫女面面相觑,四下静悄悄的,太子殿下连个影子也没见,皇后却说他来了,正狐疑间,就听外殿宫女娇呼道:“太子殿下求见皇后娘娘!”

    两名宫女赶紧去沏茶,只听脚步沙沙,帘幕被掀开,太子李宁令哥捧着一个盒子,面色煞白的走了进来。

    李宁令哥颤抖着声音请安,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野利都兰挥退宫女,轻轻起身走到李宁令哥面前,伸手抚摸他汗津津的脸庞道:“你怕么?”

    “儿臣……不怕。”李宁令哥抖着嗓子道。

    野利都兰道:“你若是怕,便不要去做了,咱们的命运交给老天来左右吧,为娘不想我儿背上弑父之名。”

    李宁令哥舔着干巴巴的嘴唇道:“可是……可是……”

    野利都兰的嗓音忽然变得凌厉,语气也变得冷漠,一字一句的道:“你若是我野利都兰的儿子,在此时便不该害怕;你可知道,今日之事有进无退,大家的性命都系于你一身,在这个时候,你要像个上阵杀敌的勇士一般的无谓;要么野利全族,参加谋划此事的成千上万人都要被砍头,包括你我母子的性命;要么过了今夜,你便是大夏之主,你将是至高无上的皇帝,这二者之间你选择哪一样?”

    李宁令哥眼中忽然焕发出神采来,挺直腰背道:“母后放心,儿臣知道怎么做了,儿臣再也不怕了。”

    野利都兰无声的笑了,伸手揽过李宁令哥的身子,抱在怀里,凑在他耳边道:“你只管专心的去杀了他,其他的事为娘早已安排妥当,宫中自不必提,外边有张元大人坐镇;灵州的翔庆军五万兵马早已偷偷开到城外扎营,只消杀了他,咱们母子便从此再无畏惧,将来你励精图治,或灭了辽人,或灭了宋人,建立千古功业,成为万古之帝,一切从今日始。”

    李宁令哥的喘气声都粗了起来,双手握拳,发出嘎嘎嘎骨骼爆裂的声响来。

    “拿上这柄匕首,这是你的大舅父赠给我的名贵之物,你便拿着这柄匕首,亲手替你舅父报仇。”野利都兰将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塞进李宁令哥的手中,李宁令哥一言不发的接过,塞进腰间用衣物遮住。

    “母后,儿臣去了。”李宁令哥跪下磕头,转身而去。

    野利都兰呆呆而立,牙关紧咬,眼中已是泪如泉涌。

第九零一章 夺位(六)

    雨还在下。

    李元昊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放纵之后的jīng神也有些倦怠,雨中的半湿罗衫半露娇体的场景也看上去索然无味。

    “去看看,太子为何还不至?”李元昊挥手命一名宫女去看看。

    那宫女赶紧往园子外走,刚绕过长廊数步,便赶紧这番过来,轻声回禀道:“皇上,乌公公领着太子爷进了长廊了。”

    李元昊‘哦’了一声,直起身子,整理一下凌乱的衣衫,就见乌公公小步奔来,躬身回禀道:“皇上,太子殿下来了。”

    “带他来见朕。”

    乌公公赶紧回头,高声道:“皇上宣太子殿下觐见!”

    李宁令哥整了整衣衫双手捧着一只木盒低头快步走来,跪倒在地道:“儿臣参见父皇,祝父皇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

    “我儿何时变得这般客气了,起来吧,一家人何必太过拘礼。”李元昊呵呵笑道。

    李宁令哥的脸庞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起身站立一旁。

    “朕最近身子困乏,听说你得了妙药,所以想让你送来给朕瞧瞧。”

    李宁令哥忙道:“儿臣有罪,不知父皇身子困乏,没来探视;不过这丸药确实是我求高人所得,本来也想早些献于父皇,但游方药丸恐其有异,故而亲自试用,打算察觉无异状便献于父皇的。”

    李元昊心中暗叹,李宁令哥什么时候也学会当面撒谎了,而且圆谎圆的这般的滴水不漏,什么亲自试用,其实根本就是不想献上来罢了;不过倒也不用怪他,自己早已打算让幼子李谅祚替了宁令哥的太子之位,不也没告诉他么?他对朕隐瞒,朕也没对他坦白,也算是扯平了。

    “我儿甚孝,不知此药效果如何。”

    李宁令哥道:“效果奇佳,儿感觉身体浑身是劲,根本没有疲惫之时。”

    “难怪我儿眼中有异样的神采,刚才我还想说,我儿眼中不知何时有了一股……唔……锐利之气,看来是此药之功了。”

    李宁令哥吓了一跳,自己眼神没有掩饰的好,如何逃得过李元昊的眼睛,心中噗通乱跳,好在李元昊没有过多谈及这个话题,眼光落到那只木盒上道:“药丸便在盒中是么?打开来朕瞧瞧什么模样。”

    李宁令哥赶紧将木盒放在案上,亲自将木盒缓缓揭开,只见红sè的绒布上一只黑乎乎的小药球毫不起眼的躺在那里。

    “就是这物?就这一颗?”李元昊很是失望。

    “启禀父皇,这一颗便够了,此物不是直接吞下,而是置于清水中浸泡片刻,喝那泡出来的药汁便可以了。”

    李元昊吩咐道:“取清水来,泡上一泡。”

    有人赶紧用瓷杯端了一杯清水来,内侍用筷子将那黑球夹着丢进水中,不一会,清水便成淡褐sè的浓汁,李宁令哥道:“成了,不易太久。”

    内侍赶紧将小黑球夹出来放回原处,李元昊凑上来闻了闻那水的味道,端起杯子正yù喝下去,忽然将将清水倒在一个小酒盅中对一名内侍道:“赏你喝。”

    那内侍不敢推辞,端起酒盅仰脖子喝下去,李元昊定定的看着那内侍,那内侍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过了半晌忽然叫道:“哎呦!”

    李元昊一惊道:“怎样?”

    内侍道:“奴才……奴才身上有些发烫,好舒服,好舒服。”

    只见那内侍面孔逐渐变得cháo红,整个身子绷的笔直,有些摇晃,站立不稳,忽然咕咚而倒。

    李元昊惊问道:“皇儿,怎么回事?”

    李宁令哥忙道:“父皇莫惊,内侍无男.根,体内阳刚充盈无从发泄,故而有此状,不信可脱衣查看。”

    李元昊命人扒开那内侍下衣,但见疤痕宛然的下体处,自小净身之后已经残疾的下体之物竟然像只小蚯蚓一般的昂首而起,惹得众妃嫔咯咯的笑。

    李元昊惊讶万分,神奇啊,此物连太监也能有反应,可见其强劲之处,李宁令哥道:“儿子该喝上一杯让父皇看看功效,但儿子怕对父皇不敬,喝了此药之后也许会有些出格之行,所以……”

    李元昊哈哈笑道:“朕懂了,朕不用你尝,朕自己试试。”说罢端起杯子轻轻的抿了一小口在嘴里回了两回咽下肚去;不一会儿,只觉得一股热气从下腹升起,暖洋洋的热气从小腹直往身体各处钻去,顿时只觉得身体上的疲惫倦怠之感一扫而空,感觉自己空前的强大,一头可以打死一只老虎。

    眼前的女子们也个个变得娇艳万分,身上的香味吸入鼻中顿时刺激的下体硬邦邦直立,李宁令哥赶紧转头回避,只见李元昊哈哈大笑之声刺耳,抓过来身边的宫女嫔妃便扒衣入港,顿时莺啼燕叫之声充斥耳鼓。

    李宁令哥咬牙走到亭外长廊之上,伸手摸摸腰间利刃,心中暗道:“父皇,你且尽情的快活,做儿子的只能给你这一刻的欢愉了,等你爽够了,儿子便要送你上路了。”

    李元昊原本本钱就不小,在药物催动之下更是狰狞可怖,一群宫女嫔妃算是倒了大霉,被李元昊无情的折磨,毫不怜香惜玉,几名年纪幼小的宫女竟然昏死了过去。

    半个时辰过后,亭上已经是一片狼藉,七八名女子虚弱无力的瘫在地上,衣衫碎了满地,披头散发满脸泪痕,身上也全是青紫。

    李元昊志得圆满的瘫坐软椅上,两名宫女跪在他脚下帮他擦拭下体秽.物,李元昊笑声未绝,大赞道:“叫太子来,这真是妙药啊,朕要重重赏赐他。”

    内侍忙出亭子外,找到站在雨中的李宁令哥道:“太子殿下,皇上很是开心,要赏赐于你呢,您快去谢恩吧。”

    李宁令哥吁了口长气,静静道:“知道了,这便去。”

    李元昊看着缓缓踱步而来的李宁令哥笑道:“太子要什么赏赐?朕要重重赏赐于你。”

    李宁令哥脸sè凝重,手按着腰间一步步走近,问道:“父皇今rì可还开心么?”

    李元昊道:“自然开心,很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

    李宁令哥道:“父皇何不天天如此开心呢?”

    李元昊道:“有了此物自然天天如此开心畅快,也有jīng力处理朝廷了,果如你所言,现在朕的身子还jīng力充沛的很,真是神奇啊。说罢,你要什么赏赐?”

    李宁令哥道:“我要的赏赐父皇怕是不会给我。”

    李元昊道:“你要什么朕不能给你?朕可是皇上。”

    李宁令哥凑上前来道:“儿臣要的赏赐便是父皇的皇位,您给的了么?”

    李元昊看着凑近的李宁令哥的脸,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大叫道:“退下,你想干什么?”

    李宁令哥面孔扭曲,猛然撩起衣衫,从腰间拔出一柄明闪闪的匕首来,伸手便来揪李元昊的衣衫;周围的嫔妃内侍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待看清太子手中所拿之物,顿时炸了锅一般的惊叫起来。

    李元昊大惊失sè,身子猛地一扭,从椅子上滚落地上,爬起来便跑,口中高呼道:“护驾,护驾,有人行刺朕!”

    李宁令哥咬着下唇提着匕首跟在后面像一只咬人的狼狗,毫无声音的猛追,李元昊本身是个武艺高强的家伙,但酒sè之害可以让最强壮的身体变得不堪一击,手中又没有武器,只得拔足依着廊柱跟李宁令哥躲猫猫,口中不时的大叫护驾。

    李宁令哥提着匕首左刺右刺,就是刺不中李元昊,耳听着外边人声杂沓,盔甲钢刀相碰之声传来,确实负责今rì皇上护卫的侍卫军听到响声冲进来了。

    一名满脸胡须的党项将军出现在长廊尽头,李元昊高声大叫道:“细母嵬名速来救驾,太子谋逆,当场诛杀太子者官升三级。”

    可意外的是,细母嵬名一见眼前老鹰捉小鸡的情形不但没立刻上前救驾,反倒命手下人停住脚步,离得远远的不再上前,这一下李元昊更加的慌了,他伸足踢起一只木凳飞向李宁令哥,砸的李宁令哥额头见血,借此机会转过身来飞快冲出长廊;李宁令哥一声怒吼,不顾额头血流如注,提起匕首飞奔追上来。

    李元昊跑的飞快,忽然间一阵无力感袭来,脚下一软,竟然摔倒在石化的草地上,体内的jīng力仿佛忽然消失殆尽一般,他忽然明白,刚才吃的那玩意根本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而是最为猛烈的chūn药罢了,连御几女已经将他的jīng力耗尽,药力一过,他便再也没有力气了。

    “救驾,救驾!”李元昊一边嘶哑的喊叫,一边无力的在草地上爬行,回首看着恶鬼般满脸是血的李宁令哥,提着匕首一步步走来。

    几名反应过来的内侍赶紧要上前救人,乌公公闷喝一声道:“谁也不许动,谁动谁就是死路一条。”

    众内侍都是人jīng,到了此时焉能不知这是早已安排好的局,脑筋电转之下,迅速做出了抉择,迈出的脚步也快速的收了回来。

第九零二章 夺位(七)

    雨越下越大,三月里本不该有这么大的雨,三月的雨水本应该是细如牛毛纤如发丝,但此刻却渐有滂沱之势。

    李元昊浑身泥水,在草地上爬行,手指甲缝里全是泥垢草茎,保养的娇嫩的皮肤也生出斑斑血迹。

    “救朕,救朕!细母嵬名,还不快来救驾!”李元昊嚎叫着,在雨幕中,他看到的是第九军侍卫长细母嵬名冷漠的面孔。

    “乌松石,快带人救朕!”李元昊转向一干内侍,内侍们面带惊惶纷纷转过脸去。

    “爱妃,美人,快来救朕!”李元昊嘶哑着嗓子,甚至求起了嫔妃们。可是嫔妃宫女们面带讥讽快意之色,幸灾乐祸的看着他,就好像在看一只落水的癞皮狗。

    李元昊绝望了,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个设计好的局,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出手救他,能救他的怕只有虚妄无踪的神明了。

    李元昊爬不动了,身后追魂的脚步声慢吞吞的在耳边回响,不快不慢;他转过头来,摊在地上喘气,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让他的双目无法张开,朦胧中他看到的是太子充血的双目和前指的匕首。

    “皇儿,皇儿,父皇答应传位于你,你千万莫做蠢事,弑君杀父之事你岂能做?你放心,父皇不怪你,定是你身后有人唆使你,父皇绝不会怪你,你打小便是个仁厚的孩子,父皇最喜欢的就是你……”

    “住口!”李宁令哥冷声喝道,手中的匕首往前递了三分。

    “莫动手,皇儿,我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啊,你这样做是要造天谴的。”

    “天谴?哈哈哈哈。”李宁令哥哈哈大笑,用匕首指着李元昊的鼻子道:“你也知道咱们是父子?你也知道天谴这个词?如果你真的在乎所谓血缘亲情,那我只问你,你的母后卫慕氏是怎么死的?你的舅父卫慕山喜是怎么死的?”

    李元昊摆手道:“他们……他们都是患病而死……”

    “闭嘴,天下人皆知,你亲手毒杀自己的生母,诛杀自己的舅父,还有脸来提及亲情;既然你如此在乎亲情,你有怎会夺了你的儿媳为妃,让我……让我蒙受这无尽的屈辱,你是禽兽,这么多年来,你让多少人对你恨之入骨,你早该被千刀万剐,能活到今日已经是你的造化了。”

    李元昊看着又近几分的匕首,骇然大叫道:“你怎可为一个女子便杀了父亲?父皇答应你,定替你选天下美女为妃,辽国公主,宋国宗室,抑或是吐蕃公主,随你挑选,只要你喜欢,父皇……父皇定会补偿于你……”

    李宁令哥仰天大笑,露出白森森的两排牙齿,怒道:“你以为我只是为了个女子么?我是为了我的尊严,你将天下人的尊严放在地上践踏,视他人如无物,将他人当成猪狗,这是你最该死的地方;淫.人妻女虽可恨,更可恨的是你还非要当着众人的面作此兽行,事后还要品评谈论,你荒淫无耻,天下人可并非都如你一般的不要廉耻;我杀你是替我大夏臣民除害,也是你咎由自取。”

    李元昊怒骂道:“逆子,说这么多作甚,不过是想杀父夺位罢了;我告诉你,你杀了我也休想登上皇位,我已经下了密诏于国相,一旦我死,即位的便是谅祚,你休想得逞。”

    李宁令哥狞笑道:“那便连谅祚一起杀了,还有那个没藏骚狐狸,还有没藏讹庞这个奸贼,一并杀了,又有何妨。”

    李元昊道:“你说的轻松,京中兵马尽在国相手中,你……”

    李宁令哥踏前一步,一脚踩在李元昊的胸口上冷笑道:“说这么多作甚?哪怕你舌绽莲花,今日也难逃一死,你想怎么死。”

    李元昊奋力挣扎,但手脚无力,像只被踩了壳的乌龟徒劳的划动双手双脚。

    “对了,你最喜欢割人鼻子,勾人舌头,我便按照你最喜欢的方式送你去阴间,也算是做了你最喜欢的一件事,莫要怪我歹毒,正如你所言,我是你的儿子,身上流着你的血,你喜欢的儿子怎么能不喜欢呢?”

    李宁令哥语气转寒,双目射出凶狠的光芒,咬紧牙关弯腰伸手一挥,之间寒光闪动,一股鲜血喷溅出来,吧嗒一声,李元昊高耸的鼻子被切了下来,划过一个诡异的弧线落在草地上。

    李元昊骇然大叫,鼻头上先是一凉继而剧痛,鲜血顿时糊满面孔,他不知从生出一股力气,奋力一掀将李宁令哥踩在身上的脚掀开,李宁令哥被他掀的踉跄数步,一屁股坐倒在泥水里。

    “鼻子,我的鼻子!”李元昊惶然大呼,爬起身来双手乱摸,将那掉落的鼻头摸在手中,不顾上边的泥泞和草茎,手忙脚乱往自己的断鼻上按,慌乱中竟然粘成鼻孔朝上的摸样,看上去既可笑又异常的恐怖。

    李宁令哥大笑着从泥水中爬起身来,高声叫道:“父皇,这一刀是替我自己送你的,接下来我要替老太后、替两位舅父,替母后,替朝中为你所辱的大臣,替天下百姓一刀刀的割你,先是鼻子,然后是舌头,眼睛、耳朵、双手双脚,您放心,儿子会伺候的您服服帖帖的,让您舒舒服服的……哈哈哈。”

    李宁令哥凄厉的大笑声穿透雨幕,直刺耳鼓;后苑中的众士兵,侍卫,嫔妃宫女们都惊恐的看着这子杀父的残酷一幕,个个心头惴惴。

    李元昊惊惧交加,加上鼻端剧痛,血流如注,猛然间身子僵住,仰天便倒在泥水中一动不动了。

    李宁令哥冲上前去,大声叫道:“起来,滚起来,装死便能逃过去么?还有许多刀没割呢。”

    李元昊一动不动,双目紧闭,脸色逐渐青紫。

    “起来,滚起来。”李宁令哥伸足狂踢,在李元昊的头脸,胸口,肋下,下体乱踢乱踹,口中赫赫出声,不断的谩骂怒吼;李元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手足已经痉挛成鸡爪之势。

    细母嵬名快步上前,伸手探了探李元昊的鼻息,拱手对李宁令哥道:“太子殿下,皇上已经殡天了。”

    李宁令哥一愣,大叫道:“不成,叫他起来,我还没杀够他。”说罢挥动匕首在李元昊身上乱刺,刺得鲜血飞溅,满地血污。

    细母嵬名赶紧拉住李宁令哥道:“太子殿下息怒,皇上已死,如今须得赶紧控制局面,此乃当务之急。”

    李宁令哥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是的,皇上殡天了。”

    “现在怎么办?”

    “臣即刻护送太子殿下去天仪宫,皇后娘娘自有安排。”

    李宁令哥指着李元昊的尸身道:“那……他怎么办?”

    细母嵬名想了想转头大喝道:“副将木流风听令,率一百兄弟把守后苑,此间之人一个不准外出,将皇上尸身收敛清洗,但有私自进出者一律斩杀。”

    一名将军拱手道:“遵命!”

    细母嵬名转头道:“乌公公,带太子殿下前去换干净衣服,咱们即刻前往天仪宫。”

    乌公公这才回过神来,惶恐的看着地上已经不成人形的李元昊的尸体,带着两名内侍搀起浑身无力的李宁令哥,进后苑阁子中去。

    ……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雨却还未停。

    天仪宫内殿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氛,野利都兰坐在一尊佛像前闭目捻动佛珠,默默的祈祷不要节外生枝。

    “启禀皇后,细母嵬名将军护送太子殿下前来求见。”宫女匆匆来报,野利都兰双目赫然睁开,手中的佛珠突然散乱,劈里啪啦满地乱滚。

    “叫他们进来。”野利都兰起身拢拢鬓角静静道。

    不一会儿,细母嵬名和乌公公一左一右搀着李宁令哥快步进了帷幕之中,李宁令哥一见野利都兰,立刻快步踉跄上前,扑入野利都兰怀中,紧紧抱着野利都兰,口中呜咽道:“母后,儿臣……儿臣杀了他了。”

    野利都兰吁了口长气,低声安慰道:“做的好,我儿有胆色,你莫回太子府,就住在天仪宫中,剩下的事情,为娘会处理。”

    细母嵬名上前道:“请皇后娘娘吩咐,现在该怎么办?”

    野利都兰缓步上前,明眸注视细母嵬名刚毅的面孔轻声道:“多谢细母将军相助了,此事过后,我母子二人必当重谢。”

    细母嵬名有些气喘,哑声道:“何敢言谢,但娘娘吩咐,我细母嵬名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野利都兰微微一笑,脸色瞬间变的冷漠,一字一句的道:“细母将军即刻带人去茗阳宫中将没藏黑云一干人等诛杀,与之交好的嫔妃一律诛杀,随从宫女内侍一个不留;乌公公拿本宫手谕去宫门处通知没罗将军,命他封锁皇宫,任何人不得进出,外臣禁止入内,如有强闯者即刻拿下;乌公公亲自出宫一趟,去东城野利皮货店见一位苏大人,带着他即刻进宫。”

第九零三章 夺位(八)

    雨夜的兴庆府很快便归入平静,百余人的马队簇拥着一辆马车疾驰往北,苏锦和野利端云便坐在马车之中,接到诛杀李元昊成功的消息,苏锦丝毫没有松口气的感觉,真正艰难的时候现在才开始。

    消息已经命人传给了张元,苏锦要张元即刻通知城外秘密扎营的翔庆军,做好进城的准备。整个京城中,除了宫中当值的第九第十侍卫队的一千人之外,剩下的便只有吴昊的三千杂牌捕快衙役,而另有近两万兵马不在掌控之类,没藏讹庞哪怕是只掌握其中的五成,便足以扭转局势将一切打回原形了。

    队伍直达皇宫之外,在乌公公的带领下,百余人进入皇宫直奔后宫天仪殿,一进入后宫区域,耳中所闻的便是一片哭喊呵斥之声,一队队士兵提着灯笼火把正在数处嫔妃所居之宫室中大肆砍杀,苏锦明白,野利都兰已经下令对没藏黑云动手了。

    苏锦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虽然不忍,但也无可奈何,此刻绝不是管这些闲事的时候。进入天仪宫内殿,一眼便看见野利都兰和李宁令哥高坐上首,下边是几名或跪或躺的女子,其中一名女子身着白裘大氅,怀中抱着一名哇哇大哭的婴儿。

    见苏锦进来,野利都兰缓缓点头,示意苏锦坐在一旁,随即继续着跟眼前那女子的对话。

    “没藏黑云,你可想到会有今日?”

    苏锦打量着那名叫没藏黑云的女子,只见她气质高雅,眉目如画、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难怪李元昊会为她如痴如狂,确实是个极美的女子。

    “皇后姐姐,你可知此举甚为不智,弑君之罪乃通天大罪,你们这么做是在玩火**。”

    “你倒来教训起我来了,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靠着一张狐媚子脸蛊惑皇上,想当初你还是我的嫂子,皇上杀了我哥哥,恐怕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这个狐媚子,莫以为我不知道,在哥哥没死之前,你便跟皇上有了私情,你这样的女子,居然还来教训本宫。”

    没藏黑云面露羞愧之色,但瞬间便恢复正常,低声道:“我对不起你哥哥,但是我又如何能抗拒命运?身为女子,我只能随波逐流,我们的命运不都是掌握在他人之手,我又怎有回天之力?我知道你恨我入骨,今日皇上已经被你们诛杀,你定然不会放过我,黑云只求速死,但请皇后发发慈悲,谅祚还是个婴儿,他是无辜的,求你们饶他一死,黑云便是死了,也绝不嫉恨皇后。”

    野利都兰发出一连串的冷笑之声,叹息道:“没想到你只是脸蛋好看,脑筋却愚钝的很,你死不死倒没什么关系,这个孽种必须要死,留着他长大成人之后来报复?本宫可没那么蠢。”

    没藏黑云惊惶道:“孩儿有何罪过?他有何曾跟你们有一丝一毫的仇恨?”

    野利都兰道:“孩儿自然无罪,可谁叫他身在帝王之家,又是你没藏黑云的儿子,所以,他必须死。”

    没藏黑云流泪道:“求皇后慈悲,但放过他一条生路,黑云便是在阴司也为娘娘祈祷长生。”

    野利都兰冷笑道:“莫在妄想了,除非你拿出皇上留下的密诏,皇上临死前曾说留了密诏于你们,说传位于这个孽种,你若交出密诏,或许我可饶你们母子一名。”

    没藏黑云摇头道:“我不知道此事,我根本不希望孩儿当皇上,我只希望他平安长大,跟个普通孩子一般快快活活的活一世,我也曾劝过哥哥莫要争权夺利,可是他不听我的,终于有今日之祸……”

    “你倒说的好听,大难临头各自飞,没想到你也会撇清,本宫没时间跟你啰嗦,密诏你交是不交?”

    没藏黑云静静道:“无从交起,因为我本不知道有密诏这回事。”

    野利都兰咬牙道:“好,既如此别怪本宫心狠了,来人,将那孽种摔死在殿前石碑上,这贱婢嘛,削去手足做成人彘,丢入马圈中去。”

    内侍答应一声上前便抢没藏黑云手中的孩儿,没藏黑云高声叫道:“且慢,容我母子再相聚片刻。”

    内侍看看野利都兰,野利都兰摆手道:“罢了,便等她片刻。”

    没藏黑云双目含泪,无限怜爱的看着怀中孩儿,那孩儿不知何时已经不再哭闹,睁着乌黑的眼珠子看着他的母亲,神态极其可爱。

    没藏黑云低声道:“儿啊,你投错了胎啊,为什么你不去寻常百姓之家,却投在帝王之家,很多人羡慕你的幸运,但其实这才是你的不幸,你别怪娘亲无能,娘亲也没办法救你,娘亲最后在喂你一次奶.水,你吃饱喝足了便去吧。”

    说罢解开衣衫要给那婴儿喂奶,苏锦赶紧掉过头去,心中很不是滋味,想了想终于起身道:“皇后娘娘,一个无罪的孩儿而已,饶了他又如何?咱们的目的是只求自保,又何必多造无谓的杀孽。”

    野利端云也道:“是啊,姑母,饶了他们吧,怪可怜的。”

    野利都兰怒道:“闭嘴,你懂什么?留着便是个祸害,斩草不除根,他日必有隐忧,我这么做是为了大家着想。”

    苏锦道:“送他去边远之地的普通人家将养便是,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他自己也不知道,就此过一生哪有什么后患,岂不很好?”

    野利都兰看着苏锦道:“苏大人莫非看着这贱婢美貌,起了恻隐之心么?要不本宫做主,将这贱婢送给你当侍妾,如何?”

    苏锦尴尬道:“你这是什么话,就事论事而已。”

    野利都兰咯咯笑道:“苏大人,你还是莫来掺合,我答应让阿狸跟你走,但是你别来管我们如何行事,本宫感谢你的相助,但干系未来存亡大事,本宫可不会给你这个面子。”

    苏锦张张嘴无言以对,这时候激怒野利都兰绝非上策,搞不好会惹来祸端,有心救这无辜孩儿,但也是有心无力了。

    “哎呀,这孩儿,这孩儿……死了!”内侍惊惶的呼叫声传来,众人举目看去,但见没藏黑云怀中的婴儿已经面目青紫,嘴角还流着白色的乳汁,却是直挺挺的一动不动了。

    没藏黑云挺着雪白的胸脯张口大笑,指着野利都兰叫道:“你想杀我孩儿泄愤,我偏不让你如意,孩儿是我的,我给了他性命,便自己拿走他,谁想拿也不成。”

    “疯了,疯了!”乌公公砸嘴道:“启禀娘娘,没藏黑云借喂奶.水之际将这孩儿给闷死了,疯了,疯了。”

    没藏黑云整好衣衫,将孩儿尸身放在地上,面孔变得狰狞,指着野利都兰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诅咒你从此之后食不下咽、寝不能寐、恶鬼缠身、生不如死;诅咒你万劫不复、天打雷劈、诅咒你和你的子孙男盗女娼沦为猪狗之辈,诅咒你将来死于亲人之手,受尽凌辱而亡,诅咒你……”

    “住口……拉下去,挖心挖眼割舌头,快快!”野利都兰尖声大叫;内侍赶紧上前捂着没藏黑云的嘴巴往下拖,没藏黑云一把推开内侍,紧跑几步一头撞在石柱上,顿时满头鲜血,倒地气绝身亡。

    “扒了这贱人的衣服,吊在树上示众,这贱婢,气死本宫了。”野利都兰失态大叫,脸上一片青白,早已不复雍容之态。

    苏锦皱眉道:“皇后娘娘,够了,何必如此。”

    野利都兰怒道:“你没听见她的诅咒有多么恶毒么?你们没有听见么?”

    苏锦道:“人已死,又何须记恨,阿狸在哪儿,我要带她走。”

    野利都兰道:“你要走?事情做了一半你怎么走?”

    苏锦道:“我不想见到你们疯狂杀戮的样子,我只是来帮你们自保,现在看来该自保的不是你们,而是别人了。”

    野利都兰喘息道:“走,你走,阿狸你也别想带走,大伙儿一起死在这里干净,明日等没藏讹庞将我们全部杀了,将我和太子,将阿狸也杀了,你便开心了?我疯狂?我不杀别人,难道等别人来杀我们?既然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又何必假惺惺的装慈悲?我们党项人可不像你们宋人那般的伪善。”

    苏锦皱眉叹息,野利都兰说的也有道理,本就是你死我活之争,自己又起妇人之仁,她们的手段虽然毒辣,但从大局上而言,倒也无可厚非。

    “罢了,我已经帮你们想好了明日的对策,但我今夜便要出城,而且是带着阿狸走,你不答应也不成,这是你我之间的协议。”苏锦道。

    野利都兰看着苏锦道:“如果我不让你走呢?如果我不让阿狸跟你走呢?”

    苏锦冷笑道:“你会后悔的。”

    李宁令哥忽然大叫:“我杀了你,又能怎样?”

    苏锦铁青着脸看着李宁令哥道:“杀了我,不仅是你要死,整个夏国也将灭亡,你不信便试试看,别以为你现在挺能耐,说句伤你自尊的话,你就是个懦夫,有胆量便来捅我一刀,就像你捅你的父皇一样。”

    李宁令哥鼻翼抽动,似乎有冲上来的**,野利都兰只瞪了他一眼,他便立刻无声无息了。

    “告诉我,明日怎么办?本宫放你走,阿狸也会跟你走,本宫决不食言。”

    野利都兰平息心情,眼下最要紧的是当前的局势,可不是要跟苏锦反目,要反目以后有的是机会。

第九零四章 夺位(九)

    苏锦也觉得自己有些意气用事,其实自己是看不得野利都兰母子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事变之前是夹着尾巴的可怜样,元昊一死立刻张牙舞爪起来,虽然只掌控了皇宫一处,已经开始大肆的报复杀戮,可以预见,明日一旦掌控全局,西夏国必将迎来一场杀戮。

    苏锦倒不是怜悯这些将死之人,也不是为自己提出的多位之计而感到内疚,无论站在公私的角度,自己都是有利的;于公而言野利氏掌权之后,起码跟自己的关系要比元昊在位之时要好的多,自己在西夏国也算是有了一定的影响力;于私而言他必须救出阿狸,如果因此要死一些人,那也只能如此了。

    “皇后娘娘,我并非同情没藏一党,否则我也不会为您出谋划策了,但有时候不杀人比杀人更有威慑力,若明日事情顺利,太子当上皇帝,最终还是需要大局稳定群臣归心的,如果大开杀戮之事,只会令人惶然不可终日,但凡稍有瓜葛者皆会因大难临头而生变乱之心,局面会变得更加的难以掌控;只杀必杀之人,其他人一律宽恕这才是仁慈,才会让太子殿下更快的进入角色。”

    苏锦平心静气的将这番道理剖析给野利都兰听,也不管她是否能听进去,总之尽到自己该做的该说的,如果她不是阿狸的母亲,不是野利端云的姑母,苏锦早拍拍屁股走人了,你西夏乱成一锅粥又能怎样,关我鸟事。

    野利都兰不以为然,要说立竿见影让群臣宾服的手段莫过于大开杀戒,但野利都兰看出来苏锦平静的外表下露出的鄙夷,她立刻权衡得失,做出对大局最有利的抉择。

    “你说的很是,是本宫考虑欠周,乌公公,将所有所涉嫔妃及相干人等关押在后苑吧,莫要为难她们,事情平息之后再做处理;另外去西暖阁将兴平公主请过来。”

    乌公公答应一声躬身去了,早有内侍过来将没藏黑云和小皇子李谅祚的尸身搬了出去,将地面清理干净。

    野利都兰换上一副灿烂的笑脸,对苏锦道:“苏大人,这回可满意了?”

    苏锦笑道:“我没什么满意不满意,这是娘娘自己的事,我也只是建议罢了。”

    野利都兰一笑道:“苏大人,你说明日该如何布置才能妥当?”

    苏锦想了想道:“今夜宫中消息要完全的封锁,决不能泄露半分,我已经通知张元大人,他会命吴昊大人在天明时分率人夺取南门控制权,然则天明之后五万翔庆军便可进城,而那时候正是早朝时分;没藏讹庞上朝不甚积极,所以要做好两手打算,他若明日早朝,便可直接在殿上将之擒获,如果他没去上朝,可先控制殿上之臣,再调动翔庆军捉拿没藏讹庞。”

    野利都兰点头道:“倒是可行。”

    苏锦道:“说起来简单,还需很多事情要做,首先是李元昊的死因要隐瞒,不能让人知道是太子弑父,否则即便京城平息下来,各地军司有元昊死忠者必会相机而起,打着旗号反叛。”

    野利都兰看了细母嵬名一眼,细母嵬名微微点头,明白皇后之意,下午目睹太子弑父一幕的所有人,恐怕都要在此事之后被灭口了。

    “第二点便是没藏讹庞的手中的密诏,必须要抓住没藏讹庞,找到这份密诏,一旦没藏讹庞逃脱,将这封密诏公开,同样可以召集天下军司部落进行反扑。”

    “李谅祚已经死了,他拿出来又有何用?”野利都兰道。

    苏锦叹了口气道:“皇后娘娘,李谅祚死与不死其实根本就不影响大局,天下有千千万万个李谅祚,你明白么?”

    野利都兰瞬间明白了苏锦意思,想造反,随便找个几个月的孩儿出来说他是小皇子李谅祚便可,人们关心的根本不是这个傀儡是否真身,而是皇权操控于谁手罢了。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事情便是,没藏讹庞会得到风声,如果那样的话,明日或许是一场血.拼之局,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将翔庆军分兵两万保护皇宫,以免没藏讹庞带人冲击皇宫。”

    “这一点你放心,宫中消息当不会泄露出去,细母嵬名和莫罗埋布将军已经将皇宫严密控制,事发至此,无闲杂人等进出皇宫。”

    苏锦点头道:“那是最好,翔庆军未进城,一切都处在变数之中,绝不可大意。”

    细母嵬名忽道:“有件事不知道会不会出差错。”

    苏锦皱眉道:“何事?”

    细母嵬名道:“傍晚时分,枢密院知事浪讹大人要求见皇上,在宫门处被莫罗将军挡了回去。”

    苏锦一惊道:“莫罗将军为何要挡他?以何种理由?”

    细母嵬名道:“莫罗将军说皇上有旨意,今日概不见人;这也是皇后娘娘下的旨意要如此做的。”

    苏锦转头问野利都兰道:“你要他们这样说的?”

    野利都兰道:“是啊,本宫要封锁消息,岂能让他们进来,一进来岂不露馅了么?”

    苏锦急促的道:“这浪讹大人是什么人?”

    野利都兰道:“是白水部落的族长,跟老贼没藏讹庞一个鼻孔出气。”

    苏锦跺脚道:“你们太不小心了,封锁皇宫不是你这么干的,应该是只许进不许出,那浪讹要进宫就让他进来便是,何必挡驾?进来之后控制住才是最稳妥的办法,如今挡驾不让进宫,焉知他不是受李元昊所约进宫,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摆明了招人嫌疑。”

    野利都兰吓了一跳,迟疑道:“不至于吧,没那么巧吧。”

    苏锦道:“但愿如此吧,也许是我多虑了。”

    话音未落,忽听外边脚步咚咚急响,有人气喘吁吁的闯了进来,伴随着脚步声一个粗豪的嗓音响起:“皇后娘娘呢?快带我去见她。”

    野利都兰眉头紧皱,叫道:“是莫罗将军么?进来说话。”

    幕帘刷的被撩开,一名全副武装的中年汉子满头大汗一头冲了进来,高声道:“娘娘,大事不好了。”

    野利都兰忙道:“怎么了?”

    莫罗将军道:“宫门外忽然聚集了好多兵士,而且人数还在增多,看样子是要攻打皇宫。”

    野利都兰啊的叫了一声,脸色变得煞白,李宁令哥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尖声叫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办?母后、母后,快想个办法。”

    野利都兰定了定神问道:“你能确定是谁的兵马么?”

    莫罗将军道:“是铁鹞子军和宿卫军,还有三队侍卫军,我看到了第四队的理奴将军、第五队的杂熟屈则鸠将军、第六队的隈才浪罗将军的旗号。”

    野利都兰面如白雪,怔怔的看着苏锦道:“果然,消息败露了,这几个都是没藏讹庞的死党,连铁鹞子军都被调动了,没藏讹庞的手段真是厉害。”

    苏锦暗骂一声,怕节外生枝,偏偏横生枝节,本打算今夜离开兴庆府,看来不但走不了,连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了。

    “娘娘,我有个请求。”苏锦沉静下来。

    野利都兰六神无主,急道:“苏大人有话便说,十万火急了。”

    苏锦道:“娘娘莫急,无非是坚守待援罢了,按照约定翔庆军黎明时分才会进城,也就是说从现在到黎明时分的四个多时辰里,我们必须要守住皇宫;所以我请求娘娘授予我指挥之权,从现在开始,宫中的所有人必须听我指挥。”

    野利都兰道:“苏大人……能守住么?”

    苏锦道:“谁也不敢保证,但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野利端云忽道:“姑母,你忘了渭州么?”

    野利都兰恍然,自己居然忘了眼前这个苏锦可是有着以四万军队击溃十二万大夏铁骑的骄人战绩的将才,这里的人除了他似乎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野利都兰恢复镇定,点头道:“大家听着,从现在开始,宫中所有人等均听候苏大人之命,不得有违。”

    细母嵬名和没罗埋布对视一眼,自忖不能担当目前危局,同时躬身道:“遵命!”

第九零五章 夺位(十)

    苏锦迅速带人来到皇城城楼上,只往下一看心中顿时凉了半截,皇宫城楼下密密匝匝的全是火把,火把之下,人头攒动战马嘶鸣,何止数千之多,怕是有上万人。

    在细母嵬名和没罗埋布的指点之下,苏锦第一次看到了铁鹞子军的雄姿,在城门东侧,一排排披着甲胄的高头战马静静站立,马上是全副亮银盔甲手握盾牌长枪的强壮士兵,铁面具卡在面孔上,看上去倒像是中世纪的圆桌武士一般。

    在中间正对面是一排排的步兵,握着弓箭弯刀,身上的盔甲也很齐全,这是宿卫军,京城中的常备军;西侧才是侍卫军的三队人马,大内当值的是细母嵬名和没罗埋布的第九队和第十队,这三队负责的是皇宫外围的警戒,看来是被拉上战场了。

    苏锦迅速的分析了眼前的情势,实力和人数上自然是天壤之别,但己方好就好在有坚固的城墙为掩体,元昊对皇宫的建设可谓不遗余力,不仅城门又高又厚,遍布铜钉加固,城墙也高逾三丈,宽达一丈六,高度比兴庆府的外城墙还要高上三尺;城墙上各种墙垛射孔也齐全的很,很利于防守。

    但地势的优势不足以逆转实力上的绝对差距,兵力的差距实在太大,苏锦手头只有两队侍卫军一千人,和自己带来的不到百人的随从亲卫。

    “即刻集合所有宫中内侍到城门内广场集合,细母将军,宫中可有军械库?”苏锦盯着下边躁动喧哗的大军头也不回的问道。

    “军械库自然有。”

    “有没有火油,床弩什么的?”

    “火油有一些,床弩是什么?没听说过;倒有十几台旋风炮。”

    苏锦道:“带着集合起来的内侍们统统搬来备用;莫罗将军,你带五百士兵防守东侧城墙,剩下的五百士兵防守西侧城墙,幸好正面城墙只有两百步的接敌面,左右两侧的护城河起了大作用,不然这一仗没法打。”

    莫罗埋布道:“皇上当初便是为了皇宫的防御才开凿了两侧的护城河,跟皇宫后面的北林湖连接在一起,只有一面接敌,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

    苏锦点头道:“是个好想法,听着,敌军人数众多,咱们只能靠着地势坚守,多用弓箭远程射杀,一旦被突破城墙,那便大势已去,要注意这一点。”

    莫罗埋布道:“你放心,我可不是吃素的,东面交给我了。”

    苏锦点点头眼光转往城墙内外,城外人嘶马叫,城内也是一片忙碌,内侍们被集合起来居然有上千人,一个个迈着小碎步汗流浃背的在细母将军的监督下从偏殿旁的军火库中将弓箭盔甲火油桶旋风炮等搬了出来,这些家伙本来就身有残疾使不上力,平日里哪里干过这等体力活,一个个累的半死,好容易搬完了东西,全部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叫唤。

    城外的兵马终于有了动静,中路宿卫军中缓缓闪出一条通道,走出几名披盔戴甲的将领来,细母嵬名在苏锦耳边道:“中间那个便是没藏讹庞,旁边那个大胖子便是浪讹,看来却是是浪讹觉察到了什么。”

    苏锦点头道:“你跟他们对话,尽量拖延时间,现在多拖延一息都对咱们有利。”

    细母嵬名点头,从城楼上探出身子,冲着城墙下缓步而出的几人高声叫道:“来者何人?聚集兵士于皇宫之前,这是要造反么?”

    高瘦的没藏讹庞站定身形,苍凉的嗓音响起:“细母将军,连老夫都不认识了么?”

    细母嵬名装模作样的打量一番,道:“原来是国相大人,国相大人这是作甚?为何带兵来皇宫,这是要谋逆么?”

    没藏讹庞高声道:“细母将军,到底谁谋逆,你心里清楚;老夫奉劝你赶紧放下刀剑打开皇宫城门,否则老夫便不客气了,你们这帮逆臣贼子,居然胆敢弑君夺位,实在是胆大包天,可是你们有那个本事么?”

    细母嵬名佯作疑惑道:“国相说的话末将一点也听不懂,皇上好端端的在宫中歇息,何来弑君之说?”

    没藏讹庞怒骂道:“细母小儿,你没资格跟我说话,去交野利端云这个贱婢来见我,我想知道,我的妹妹和外甥怎么样了。”

    细母嵬名道:“国相也忒也多疑了,本将当值大内,你说的这些我怎么不知道。”

    没藏讹庞知道跟这个细母嵬名说不出个理所当然来,于是高声最后通牒:“老夫也不跟你掺杂不清,拖延时间对你们也没什么好处,我给你一炷香时间,要么你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保护皇上,要么老夫发动进攻攻进皇宫,老夫清君侧杀谋逆之贼,谁敢拦我,谁将九族全诛。”

    细母嵬名还待闲扯几句,没藏讹庞却转身回到阵中,登上一辆带着华盖的战车缓缓坐下。

    与此同时,对方阵中号令频发,数千名士兵抬着百余架云梯排众而出,三辆架着双人合抱粗细,带着铁头铆钉的冲车也被推往阵前;数千宿卫军弓箭手取下弓箭搭上箭支准备上前瞄准施射,另有数千士兵已经抽刀在手只待一声令下便跟随云梯一起冲锋。

    苏锦看的出来,对方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刚才一直列阵不攻的原因,一定是去寻找攻城的器械,面对如此坚固的城墙,云梯冲车自然要准备好,这个没藏讹庞倒也不是个冒进之人。

    大战一触即发,苏锦却不希望这么快便开始,他一面下令将内侍分成两队增援两侧的城墙,虽然这些内侍连弓箭都拉不开,也不知道能起什么作用,但最起码充充人数;一面命细母嵬名往下高叫。

    “没藏大人,皇上正从寝宫赶来,你切莫冲动,你若是敢进攻伤了皇上,你便是大逆不道之臣。”

    “我呸!细母嵬名你个狗东西,这时候了你还在扯谎,皇上早被你们杀了,宫中早有消息传出来,你们还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再不开城门便等着受死吧。”

    “没藏老贼,你敢进攻皇宫,我便将你的妹妹吊死在城头。”

    细母嵬名本以此为要挟,想要让没藏讹庞投鼠忌器犹豫一番,却没料到这句话刚一出口,便听没藏讹庞大骂一声高声下令,紧接着呼喊连天,数千宿卫军打头阵,拎着云梯便开始了冲锋;与此同时,三辆冲车也被百余名壮汉推着直冲城门。

    苏锦大骂一声,高声下令:“弓箭手准备,五十步之内开始射杀,目标是后方弓箭手,前面的云梯步兵不要管。”

    众人愕然道:“不管?那不是攻上来了么?”

    苏锦道:“放心,这一波他们上不来,相信我。”

    呐喊声中,宿卫军已经冲过了一百多步的距离进入了弓箭射击的射程,第一波冲锋的士兵都有炮灰的觉悟,进入弓箭射程之后,本能的缩着脖子等待从天而降的弓箭打击,心中祈祷众佛保佑,箭不要落到自己的身上;神佛有灵,一只箭也没落在前面的近两千冲锋士兵的身上,虽然弓弦连响,箭支破空之声就在头顶,但死的却是跟在后面准备掩护攀爬云梯的弓箭手。

    野利讹庞的策略是正确的,前面的宿卫军步兵冲锋,后面的数千弓箭手射箭往城头压制,让城头的守军不能对攀爬士兵给予打击,这种立体的掩护确实可以在攻城中起到奇效;弓箭手不求杀敌,但求压制而已。

    对方将箭尽数射往后方的弓箭手,这也在没藏讹庞的计算之内,顾头顾不了屁股,射杀弓箭手意味着云梯步兵可以顺利的抵达城墙,接下来便是对方的噩梦了。

    果如野利讹庞所料,两千士兵丝毫无损的冲到了城墙下,后面额弓箭手倒是死伤了百余人,不过这代价是值得的,没藏讹庞手拢三缕长髯呵呵而笑,对左右道:“一群乌合之众,旦夕便可攻破。”

    可是这句话刚一出口,他的嘴巴便张的老大,周围众人的眼珠子也纷纷从眼眶蹦出,落在地上乱滚,皇宫城墙下的一幕教所有人哭笑不得。

第九零六章 夺位(十一)

    猛冲到皇城城墙下边的宿卫军士兵迅速将云梯搭上城墙,可是尴尬的一幕出现了,忽然间他们才发现,梯子靠上之后,顶端离城墙尚有丈许距离,根本就没法登上城墙。

    所有人都傻了眼了,没想到居然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士兵们天黑之时得到集结的命令,这些云梯也是临时从各军械库取出来,根本没人考虑云梯的高度是否能爬上皇城城墙,以至于闹出一个大乌龙来。

    “他娘的,负责后勤供给的军官需的军法处置,简直是儿戏。”没藏讹庞破口大骂。

    “国相大人,怪不得他们,咱们大夏的云梯最长的只有两丈二,皇城城墙高三丈,本就高度不够……”有人低声提醒道。

    “那现在怎么办?”没藏讹庞急的跳脚,眼见城墙下乌压压的一片士兵没有苍蝇一般的乱转,就是没办法攀登城墙,城头上的守军已经将目标转移,从城头居高临下往下射箭,城下士兵正在大片大片的倒下。

    一名将军献计道:“用抓勾可抓住城墙边缘,或可登上去。”

    没藏讹庞劈头骂道:“你当士兵们都是猴子不成?抓勾攀爬那是有武技之人才行,宿卫军哪有那本事?一个失手不用敌人打杀,自己先摔个半死。”

    这边闹哄哄的不知所措,城墙上的守军可不含糊,除了往下射箭之外,凡是能往下砸的东西纷纷下雨般的往下砸,皇宫中并未储备滚木礌石等物,没什么杀伤性的重物替代,苏锦便命人直接将内侧的几座假山给拆了,又捣毁了几堵隔墙,这些假山的山石和墙壁上的青砖便成了滚木礌石,威力虽不大,但拳头大的石块从三丈高处砸下,也够下边的人喝一壶的。

    拥挤在下边的士兵无所事事,被上边的箭支和杂物砸的抱头乱窜,却又毫无办法,领军的将领不甘挨打,命士兵们攀上云梯,在半空中用抓勾抓人,但城头上的人并不密集,而且身为西夏军队的一员都对抓勾的使用颇有心得,躲避起来也是得心应手,抓勾此起彼伏的抛上抛下,抓下去的不过是几十名躲避不及的打下手的太监罢了。

    细母嵬名站在苏锦身边,一边拉弓射箭,一边恭维道:“苏大人是怎么知道他们爬不上来的,我都忘了云梯根本不够高了。”

    苏锦笑而不语,在渭州的时候苏锦便见识过夏军打造的云梯,那时候他们的云梯便只有这么短,可见西夏军的军械制式便是如此;西夏吐蕃之类的北方国度,城墙没有超过两丈的,这也许便是云梯不长的原因,另外由于材料的限制,太长了不利登城,恐怕也是原因之一。

    不过苏锦给出的倒是另一个版本的解释:“细母将军,你知道为什么你们夏军的云梯只有这么短么?”

    “我不知道,今日才发觉,大人赐教。”

    “我猜是李元昊的规定,你想啊,皇城城墙高三丈,梯子只有两丈,如此一来皇城岂不是固若金汤,李元昊为了自己的安危,怕手下士兵造反,所以才强行规定如此,是不是有点道理?”

    细母嵬名张大嘴巴听着苏锦的信口开河,结结巴巴道:“这……不至于吧,怎么会是这个原因?”嘴上不信,心里却倒有些相信,没准倒真是这样,哪个皇上不重视自己的安危,特别是近几年叛乱频生的情形下,没准真的是死去的李元昊规定的也未可知。

    苏锦兀自感叹道:“李元昊算计的倒是蛮远的,但他却忘了一个道理,最大的危险从来都不是来自对面的敌人,而是来自他的身边,墙再高,护卫再多,也防不住身边的人下手啊。”

    细母嵬名无语,苏锦说的真有道理,李元昊的下场便是真实写照,不仅是他的性命,就连他的尊严也是如此,自己不是成功的给他戴上了绿帽子么?他再精明也想不到野利皇后居然会背着他偷人,虽然自己知道是皇后在勾引拉拢自己,但征服天下之母的满足感还是让自己义无反顾的做的皇后的情人。

    “细母将军,你猜对方接下来该怎么办?”苏锦的问话将细母嵬名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细母嵬名甩手射出一支劲箭,将一名副将摸样的宿卫军钉在地上,摇头道:“我猜不出,没藏讹庞没打过仗,他能有什么法子。”

    苏锦道:“虽然他没打过仗,但不代表他想不出办法,我猜他们会退下休整,然后加长云梯,两架并一架,那便可以轻松的攻上城头了。”

    细母嵬名道:“那怎么办?这个办法倒是可行。”

    苏锦道:“先看看再说。”

    果然,城下士兵死伤惨重,没藏讹庞终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数千宿卫军潮水般的退下去,留下三百多具尸体堆积在城墙下,后勤司马上送来麻绳,将云梯两两对接,牢牢的绑在一起,长度超过三丈,美中不足的是有些颤颤巍巍不太稳当,不过绝对能用。

    “这一回一定能攻上去,传我命令,宿卫军攻城的同时,铁鹞子军和侍卫军出动攻打城门,对方人手不够,老夫要他们顾头顾不了腚。”没藏讹庞并未因首仗失利失去信心。

    一声令下,两千宿卫军再次发动强攻,弓箭手们也随后出动射箭压制掩护,于此同时东首和西首的铁鹞子军和侍卫军一部也纷纷出动,从两边往中间汇集,集中攻打城门。

    小小的皇宫前的千步方圆的广场上,顿时满眼全是士兵,虽然参与进攻的人数总数不过五千,但繁星般的火把,震耳欲聋的呐喊还是让人胆战心惊。

    “射杀弓箭手。”苏锦依旧贯彻杀伤后排的策略。

    目前而言,弓箭手是对城头士兵威胁最大的目标,先要射杀弓箭手才能保证有生力量,而且城下的弓箭手是仰射,攻击的距离比居高临下射击要求更近,在对方的弓箭手没进入射程之前,己方已经能轻松的射杀他们,这是最占便宜的时候,一旦他们进入射程,凭借人数的优势和密集的箭支,即便是仰射也能对城头有限的士兵造成杀伤,所以机会就在那么一小段时间,不能浪费。

    箭如飞蝗在空中划出尖锐的啸叫声,城下的弓箭手再次受到重创,而他们的牺牲也换来了宿卫军的再次顺利抵达城下,百余架云梯搭上城头,下边数十名士兵抵住根基,余者迅捷如猴踩着颤颠颠的梯子朝城头攻去。

    每架梯子同时可以承受五人登城,一批次上去便有五百人登城,这个数量已经是守军的五成了,只消缠斗片刻,第二批第三批攻上来,皇城便守不住了。

    当然这是理想状态,实际的情形是,梯子被上面的士兵用手猛推,下边的士兵死死扛住,双方角力的结果,不是梯子被掀翻,便是城头上的士兵因探出身形被飞抓抓下城去;到处是半空中摔下的士兵的惨叫声,摔在青石地面上发出噗通噗通恐怖的闷响,三丈高摔下,基本上半条命没了,更何况是如此坚硬的地面。

    城楼以东的数处城墙已经冒出了攻城士兵的人影,王朝马汉等人作为机动的清道夫此刻立刻赶去增援,将冒头的敌军砍杀,但随着战况的发展,冒头之处越来越多,王朝马汉等人已经无法兼顾,皇城眼看便要告破了,有人已经露出了绝望的表情,已经出现了小部分的溃逃现象。

    “守不住了,守不住了,我早知道是这个结果。”细母嵬名叹息道。

    苏锦吸了口气道:“没办法,只能用杀手锏了,细母将军,开战前我要你命人易燃之物,你寻了多少?”

    细母嵬名道:“副将带着内侍们收集了些布幔,柴草却是没有。”

    苏锦道:“也罢,将布幔和火油搬上城头,用火油将布幔浸湿,在攻城最凶猛之处点火丢下,连人带梯子一起烧了。”

    细母嵬名道:“能成么?”

    苏锦瞪眼道:“快去”

    细母嵬名赶紧冲出城楼,立刻带人将宫中拆下来的布幔蚊帐等统统搬上城墙,王朝马汉带着百余人开路,一面将杀上城头的敌军肃清,一面将布幔浸湿之后点起火来沿着梯子往下扔下;湿答答的布幔一旦点起火来顿时火势熏天,攀爬的士兵们便似被一张火网当头罩下,顿时滚落下去,燃烧的布幔随之下落,将梯子上的和梯子下边几十人的都罩在火网中,噼噼啪啪的烧了起来。

    士兵们顿时如厢网中的螃蟹,兜头大火的灼烧让他们全身着火四散奔逃,一时间肉香四溢,惨叫连天。

    十几桶火油只能浸湿二十余条布幔,但这二十余张火网却将攻势最凶猛之处局势稳定了下来,城下百余人身体着火,二十余架云梯也起火燃烧,波及左近的士兵根本无法登城。

    趁着火势引起的恐慌,城头士兵迅速反扑,将攻上来的士兵迅速斩杀,顺带掀翻了数十架云梯。

    就在众人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间城门处轰隆一声巨响,一阵烟尘滚滚而上,在冲车的不懈努力之下,城门被轰的碎成七八块,轰然洞开。

第九零七章 夺位(十二)

    攻击城门的侍卫军和铁鹞子军士兵大声欢呼,城门残骸被迅速搬开一旁,全副盔甲的铁鹞子军副统领妹勒斥发出一声从胸腔中蹦出的闷吼,挥动手中长枪往前一指,手下一百铁鹞子重骑兵由慢而快,十骑并列而驰,直奔洞开的城门而去。

    他们的身后,侍卫军队伍也迅速跟上,他们毫不担心自身的安危,城头上的守军无暇顾及他们,而前方又有铁鹞子重骑开路,谁都知道,铁鹞子军所到之处会摧毁一切阻挡之物,即便城门黑洞洞的门洞里窜出来守军,也无法挡住钢铁洪流的碾压。

    门楼上的守军开始集中射击奔袭而至的铁鹞子军,黑暗中可以看见箭支的钢铁射在重甲上发出的叮当之声,伴随的是耀眼的火星四射。就好像是拿拇指大的石头砸大象一般,这样的伤害简直不值一提。

    铁鹞子骑兵以一往无前之势冲了过来,重甲骑兵启动缓慢,但一旦冲锋起来,会越来越快,光是那种澎湃而来的气势,便足以吓得对阵之人屁滚尿流了。

    城上城下的人似乎都有些发懵,连苏锦也毫无反应的眼睁睁看着重骑兵突入城门洞,前面十骑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黑洞洞的门洞内,就听得哐当轰隆之声大作,黑暗中传来战马的悲鸣和士兵在面具中发出的闷哼之声;众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后面的骑兵已经追尾了,十骑又十骑,多米诺骨牌一般的连续倒塌,一直蔓延到城门洞之外。

    重骑兵启动慢,快起来想停下也不容易,一连串的撞击让这一百铁鹞子军滚地葫芦一般的躺了一地;最后面的几名骑兵倒也有机灵,骑术也不错,闻变不惊早早的便勒马减速,但巨大的惯性还是将他们从马背上摔出,腾云驾雾般发出悠长的呐喊,摔牛粪饼一般的拍到城门边的城墙上,虽有重盔保护,也摔得满口鲜血,骨断脾裂。

    “怎么回事?撞邪了?”目睹此状的没藏讹庞惊愕大叫。

    “启禀国相,城门洞被封死了,铁鹞子军直接撞墙了。”

    “怎么可能,短短一个时辰,他们如何封死城门?不可能,他们哪来的人手。”

    “这个……不太清楚,但侍卫军来报,城门确实是封死的,里边黑咕隆东的看不清。”

    “气煞我也,攻城,攻城,城门进不去,便继续进攻城墙,咱们多他们十倍人马,攻不进去岂不是一群废物。”

    “遵命,但……损失不小,是否要休整一番,城下全是大火。”

    “休整?一万人打一千人你还有脸说休整?他们会放火你们不会?弓箭手呢?用火箭射,攻不上去便烧死他们,混账,一群吃白食的废物。”没藏讹庞失态破口大骂。

    形势紧迫,越早占领皇宫便越早取得主动,倒不是急切的想要救什么人,相反当他得知宫中生变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不是救皇上和妹妹,而是希望他们都被杀了,因为那样的话,攻下皇宫之后自己便大有可为了,如果情况允许,他绝不会拒绝自己当皇上,如果形势不允许,他可以随便找个婴儿冒充李谅祚,那自己便是太上皇了,跟当皇帝也没什么两样。

    但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攻下皇宫宰了野利皇后母子控制住京城局势的基础上,如果对方也有外援,拖得越久,便越是不利;自己在京中只能调动这一万人马,剩下的一万多人根本不买自己的帐,这一切都是变数。

    城门楼上,细母嵬名眼巴巴的看着苏锦,正迷惑不解的问道:“苏大人用什么堵住了城门?怎地连铁鹞子军都撞得头晕眼花?也没见您下令搬运土石堵住城门啊。”

    苏锦哈哈笑道:“何须搬运土石?刚刚不是在军械中倒腾出七八台旋风炮么?用来阻挡骑兵的不一定是陷坑和墙壁,长枪是最好的阻挡杀伤之物,只不过铁鹞子军的冲击力过于巨大,寻常木制长枪怕是起不了作用,所以我便命手下的兄弟将旋风炮的铁制桅杆给拆了下来,用军械库中的巨型拒马固定在地面上,将尾部插入砖石之中,斜斜的冲着门洞外;铁鹞子军往里一冲,自然是铁棒碰铁盔,你猜谁会赢?”

    细母嵬名愕然道:“这,如何能固定住?冲击之下岂不是七零八落?”

    苏锦皱眉道:“我很难跟你解释,三角形的稳定性你明白么?”

    “什么三角形……什么玩意儿。”细母挠头道。

    苏锦也挠头道:“这个,我没时间跟你解释,你这么好奇不如你自己去看看,总之,拒马便是利用这个原理,你道为何一个木制的木架子便能将骑兵袢的七荤八素?那还是因为拒马便是一个三角形的稳定结构,地上再用木桩固定住,即便你有千斤之力的冲击,拒马还是能够保持原样不散架,明白么?”

    细母嵬名更加的如坠云里雾里,苏锦也无暇跟他解释太多。

    其实苏锦也是没办法,本来防止城门攻破的最好手段便是彻底用泥石将城门洞封堵,但他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人手布置;本来他是想用这七八根铁棒子抵住城门的,但发觉这样还是不能阻挡冲车将城门分片击碎,于是他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利用军械库中找到的几十只巨型拒马,将铁棒牢牢捆绑在拒马的斜面上,尾部抵入砖石缝隙中,以期能挡住骑兵冲击。

    苏锦也想过,一旦对方是步兵冲锋,这些家伙便毫无作用,于是又在拒马后面堆了一大堆在宫殿中寻到的桌椅柜橱案几,也不管它是楠木香木还是什么其他贵重的木料,都将作为燃火之物阻挡敌人的进攻。

    当重骑兵率先冲锋的时候,苏锦自然不会下令点火,这正是他最想看到的,如果是步兵进攻,火势可以阻挡一时,但绝不可能阻挡步兵的进攻,相反,如果没有拒马在前面,单靠大火阻挡重骑兵的冲击也不现实,对方完全可以凭借冲击之力冲散火堆,付出有限的伤亡便可以打通城门通道。

    目前的情形是苏锦最愿意看到的,重骑横七竖八的挡在城门洞口,披着重甲的马匹一旦倒下便爬不起身来,再加上撞击带来的伤害,这一百多骑兵倒有七八十人起不了身,成了天然的城门口的屏障,对方步兵要是还打城门的主意,那无论如何先要用弓箭阻止,实在不行再点燃火堆,一切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

    “苏大人,他们射火箭了,这是跟咱们学,要烧死咱们呢。”

    苏锦哈哈大笑道:“同一个战场,首先用火攻的是天才,跟着用的是蠢材,这没藏讹庞确实不怎样,天天出入皇宫,难道不知道这正面的皇城内外一片空旷么?烧什么?烧泥巴?哈哈哈。”

    细母嵬名跟着呵呵笑了起来,他真的有些佩服这位汉人官儿了,原先还以为苏锦是野利皇后的某个私宠,倒有些醋意,当明白苏锦是为了阿狸公主来帮皇后的时候,醋意消失了,代之的是蔑视,直到眼见他在敌众我寡之下谈笑风生,十倍于己的敌人面前应对毫不慌张,这才真正的有些佩服。

    对方的火箭铺天盖地的射来,守军们躲在城垛之后躲避,箭支划破夜空落在城内城外的空旷之处,燃烧了一小会便自行熄灭,宫殿自然是射不到,因为距离太远,倒是由于密集的箭雨将几排绿树点了起来,像是一个个火炬,烧的噼里啪啦。

    外边的没藏讹庞等人以为宫殿着火,顿时大为兴奋,号令之下,火箭射的更凶猛了。

    苏锦缩在城门楼背面,等待火箭停息之后的另一场进攻,忽然间他看见大殿侧面两个人影正飞快的朝城墙移动,有人焦急的在后面追赶。

    那两人在箭雨中奔到城楼下,苏锦这才看清一个是野利端云另一个正是多日不见的李阿狸。

    “快去接应。”苏锦叫道。

    王朝提了一柄大盾快步冲出,三步两步赶下去护住两人,随手用兵刃格挡箭支,将两人拉上城楼,苏锦皱眉道:“这么危险,跑来作甚?”

    李阿狸一头扎进苏锦怀里道:“我要跟你一起死。”

    苏锦哭笑不得道:“死什么?这不好好的么?”

    李阿狸道:“母后说皇宫守不住的,咱们都要死在这里了,所以我才和表姐赶来跟你一起死。”

    苏锦呵呵笑道:“怎么会死,别说傻话了,你们来的倒也是时候,你瞧满天的流星雨,难得一见呢。”

    野利端云道:“哪来的流星雨?”

    苏锦手指天空道:“这不是么?没藏讹庞为了庆祝我和阿狸重逢,精心准备了这场流星雨,你们看,漂亮不漂亮?”

    阿狸和野利端云一愣,来的时候吓得要命,满天的火箭咻咻作响,只觉得恐怖,哪里觉得像什么,这时候经苏锦一说,仰头细看,果然是满天箭如流星,璀璨无比。

    三人对视而笑,苏锦一边一个将她们搂在怀中,忘了身在危机之中,靠在栏杆上饶有滋味的欣赏起来。

第九零八章 夺位(十三)

    流星雨虽美,但那是没藏讹庞凶狠进攻的前奏,疯狂的施射之后,城墙内外已经密密麻麻的全是弓箭,虽无引火之物,但满地的箭支尤带火苗,地上就像铺了一层火。

    好在城垛抵挡了大量的伤害,城墙上的士兵们伤亡并不大,但也被敌军疯狂的气势所摄,一个个缩在死角动也不敢动;城门上方的城楼倒有不少木制门窗,火箭穿堂入室将门窗点燃,让城楼起火燃烧,相较于城墙上的的情形似乎更加的糟糕。

    “全部进击,不攻进城楼不准退兵。”没藏讹庞挥刀大喝。

    顿时呐喊声响彻夜空,上万士兵以宿卫军为头阵,朝城墙蜂拥而至。如蚁的士兵们仗着人多的优势,抛弃心中的恐惧,将云梯靠上城墙各处,疯狂的往上攀爬;士兵们学了乖,这回都带了大盾顶在头顶,防止弓箭和从天而降的火网,但奇怪的是,竟然没有遇到一丝一毫的抵抗,守城的士兵连块小石子也没丢下。

    数百士兵率先攻上城墙,跳进城垛的那一刻,他们手舞钢刀做好了肉搏的准备,然而城墙空空荡荡,除了遍地的石块箭支以及横七竖八的尸体之外,连一个活人都没有。

    火光掩映之下,眼尖的士兵们看见城墙下仓皇逃窜的守军的身影,他们正飞快的逃往大殿后方,消失在浓重的阴影里。

    苏锦在箭雨停息的那一刻便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强行守城是不智之举,也根本守不住,目前最主要的不是守住皇宫,而是尽量的拖延时间,从没藏讹庞的大军攻击皇宫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时辰,现在已经近四更天,城里这么大的动静,张元不会不知道,除非他临时反悔,否则应该会提前行动。

    拖延再拖延,这是苏锦的唯一能做的,所以当得知皇城内外苑之间还有一道城墙作为屏障之后,苏锦毅然选择了撤退内苑城墙,虽然在他人看来,内苑的城墙高不过两丈,宽度也窄的多,根本不利于防守,但在苏锦看来,内墙有内墙的好处,好处在于,敌人的优势兵力根本无法在更加狭窄的空间展开,内墙的长度只有皇宫外墙的一半长,亦即是说接敌面更加的狭窄,守起来也更加的容易。

    更何况一旦进入巷战,人数多的优势未必便能起决定作用,比的是灵活机动,苏锦甚至做好了趁着混乱带着王朝马汉等人直接偷袭没藏讹庞的打算,皇城城墙告破,没藏讹庞岂能不进来,在殿宇众多的皇宫内,偷袭他并非不可能。

    苏锦心中有个底线,他告诉自己,坚持到五更天,城中如此的沸反盈天,而五更天援军不至,那便宣告了自己的失败,到那时他只能选择带着众人逃之夭夭,内苑两侧的城墙虽高,外边虽然还有宽阔的护城河,但想逃命还是不难。

    但那是最后的选择,不到万不得已苏锦不会那么做,自己亲手策划的一场政变却以失败告终,夏国落入没藏讹庞手中,不光是皇宫中的这些人,野利全族也将陷入灾难之中,没有救他们反倒害了他们,这将是自己的耻辱。

    没藏讹庞兴高采烈,攻破皇宫的城墙便意味着权力的巅峰即将到来,他满头青筋暴起,嘶吼着道:“立即占领皇宫,将李宁令哥、野利都兰以及参与弑君的所有反叛之人统统绑来见我。”

    手下将领赶紧道:“国相大人,对方占据了内墙城墙还在抵抗,大殿以及各处都搜遍了,没见到一个人影。”

    没藏讹庞挥手给那名将领一个耳光道:“那你还站在这里作甚?还不赶紧攻下内苑?”

    那将领捂脸心中大骂:老子不过来回禀一句,你这老狗便发疯了,诅咒你今夜被乱箭射死!

    那将领赶紧去传令,组织兵马对内墙展开进攻,这一回只能老老实实的搬梯子往上爬,火箭等物完全不能用了,因为没藏讹庞胜券在握,他下令不得毁坏皇宫建筑,因为他已经将这些宫殿殿宇以及后苑的千百嫔妃看着自己的私产了,射杀一个美人儿,烧毁一座殿宇他都心疼,因为碍手碍脚而死掉几百名士兵倒无所谓。

    密集的防守和进攻阵型让攻击内墙之战变得极为血腥,内墙上下到处是蜂拥往上攀爬的士兵和雨点般下落的身体,刀剑相交之声,箭支破空之声,临死前的哀嚎,杀人时的怒吼,刀剑砍入骨头的让人牙根发酸头皮发麻的咯吱声。

    繁星明朗的夜空之下,有的人在酣睡美梦,有的人在纵情欢乐,有的人在对空嗟叹,而有的人却在以死相搏,这一切显得如此的不真实。

    没藏讹庞气的大骂,区区一座耳墙,却久攻不下,这多少让他出乎意料之外。

    “冲车呢,赶紧推进来砸开那道大门,简直都是一群废物!”

    “国相大人,外墙门洞燃起大火堵住了,冲车进不来。”

    “废物,用绳索从墙头将冲车吊进来,留着力气作甚?”

    “是是是,末将立刻去办。”手下将领再挨一顿臭骂,屁滚尿流的去了,没藏讹庞松了口气,缓缓在亲随搬来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远远看着前方攻击的情形,他其实一点都不急,因为无论如何,今晚的赢家是自己,哪怕是两名换一命,宫中的一千侍卫军也会被活生生的消耗殆尽,没藏讹庞已经开始盘算着抓到野利都兰和李宁令哥之后该如何展开下一步行动了。

    占领皇宫之后先要封锁京城,明日召集大臣们宣布李宁令哥和野利都兰的谋反之罪,再公布密诏,寻个襁褓小儿冒充小皇子李谅祚,自己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当个‘太上皇’。从此后大夏便落入没藏家族之手,接着便要清除异己,将野利部落全部灭了,将兵权掌控在手,再往后便可以宰了傀儡皇帝,自己当皇上了。

    没藏讹庞美滋滋的算计着接下来的一步步情形,眼前的厮杀场面已经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满目的血肉就像是一片鲜花铺就的大道,等着自己阔步踩上去,走过去。

    “报……!”一个刺耳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吓得没藏讹庞一个激灵。

    “掌嘴二十,一惊一乍的作甚?”没藏讹庞怒道。

    身边的亲卫将那名禀报的士兵拉过来噼里啪啦的一顿嘴巴子,再将他推搡到没藏讹庞面前。

    没藏讹庞眯着眼道:“惊慌失措的作甚?要懂规矩,禀报事务要和声细语,哪有你这么一惊一乍的?”

    那士兵嘴角躺着血沫子,嘴唇肿的像是两片香肠,磕头含糊道:“小的知错了。”

    “说罢,什么事?”

    “禀报相爷,南城门处传来喊杀之声,还有大火燃起。”

    “什么?南城门?知不知道是什么事?”

    “另有兄弟在探听,小的急着来禀报消息。”

    话音未落,又有探报赶到,远远高呼道:“报……!”

    没藏讹庞身边的亲随不待没藏讹庞吩咐,赶紧上前拉住那士兵扬起巴掌便开始打嘴巴,没藏讹庞苦笑不得,赶紧叫道:“事急从权,饶他一次,带来回话。”

    那士兵幸免了二十嘴巴,赶紧趋前回禀道:“回禀相爷,南门失守,大批兵马正由南门进城。”

    没藏讹庞惊道:“谁的兵马,是宿卫军么?”

    那士兵道:“回禀国相,是尹正吴昊率所属衙役捕快偷袭南门,会同外部兵马将南门占领,进来的兵马不是宿卫军,好像是翔庆军。”

    没藏讹庞倒吸一口冷气,吴昊参与,必由张元指使,而翔庆军的统领乃是汉人任敬德,这三个家伙都是自己的死对头,看来必是来救援无疑;一想到翔庆军的五万大军之数,没藏讹庞的腿肚子都软了。

第九零九章 夺位(十三)

    没藏讹庞心念电转,事情正朝着不利于己的方向逆转,眼下有两条路,要么攻破内苑,拿了野利都兰和太子便可以此为胁,或可保住性命;要么便当机立断立即率兵从北门出城,直奔自己的北方封邑老巢,将密诏公布于天下,再将太子和皇后谋逆之事公诸天下,扯起旗帜开始造反,也许会赢得党项其他部落的支持。

    没藏讹庞在两种办法面前举棋不定的时候,五万翔庆军已经势如破竹一路杀进城中,街道上本来空无一人,但瞬间便塞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脚步杂沓人嘶马叫,让本就惊惧不已的百姓们更是缩在床角柜后瑟瑟发抖。

    张元和任敬德骑在马上并骑而驰,任敬德道:“张中书,是不是先控制宿卫营?免得节外生枝。”

    张元道:“来不及了,皇宫处一定十万火急了,如果皇宫告破,没藏讹庞挟太子皇后号令之下,你我该怎么办?一定不能让皇后太子落入敌手,这也是你我事后的一件功劳,宿卫军中受没藏讹庞控制的必然已经参与围攻皇宫,没有参与的此刻更加不会参与,别去招惹他们为好。”

    任敬德哈哈一笑道:“张中书好算计,传令,直取皇宫。”

    五万士兵沿着大街小巷洪流一般的往北城开进,先头部队很快便抵达了皇宫外围,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目瞪口呆,整座皇宫已经全部着火燃烧,高大的殿宇烧的火光冲天,不仅是外苑几座大殿,内苑的上百间楼阁殿宇也已经烧得红红火火,匆忙赶到的张元和任敬德均心头冰凉,看来皇宫告破了,皇后和太子恐怕不是死了便是落入没藏讹庞之手了。

    可是奇怪的是,火光之中竟然没见到一个人影,守城的和攻城的都不见踪影,只有满地的狼藉和尸体。

    士兵们四下搜索,在殿宇之间的通道上发现了十几名面目全非的伤兵,于是尽数将他们带了过来。

    张元见他们身着宿卫军服饰,于是厉声喝问道:“没藏讹庞呢?”

    伤兵们磕头求饶,一人颤声道:“国相率兵逃出北门了。”

    “皇后和太子可遭了毒手?”

    “这个小人们不知道,国相下令猛攻内苑,内苑告破之后,国相命令我等四下放火,我们跟着头领把所有的地方都点着了,但出来之后,便发现大队人马已经往北门撤退了;我等刚要追上去,被不知何处射来的箭支撂倒几十个人,我们几个幸亏跑的快,这才逃了性命。”

    张元一喜道:“这么说里边还有人?”

    伤兵们连连点头道:“有,有好多,都在后苑荷花池附近。我等亲眼看见有好几百人在那里,我等没敢过去。”

    张元和任敬德对视一眼,眼中充满惊喜,荷花池是李元昊为了欣赏夏日荷花而挖掘的人工湖泊,有亭台建在水上,正是抵挡火势的最佳地点,同时三面是谁,只有一道九曲长廊和岸边连接,正是易守难攻的极佳场所。

    “任将军,下令封锁四城开始宵禁,咱们一起去荷花池恭迎皇后和太子。”张元道。

    “你是说太子和皇后未死?”

    “当然,几百人在那里,说明正是最后守卫皇后和太子之处,没藏老贼定是见我等破城而来孤注一掷,烧毁宫殿各处,能烧死太子和皇后最好,自己抽身而遁逃回老巢了。”

    “定是如此,看来没藏讹庞要叛乱了。”

    “是啊,不过有太子和皇后在,没藏老贼必然无人相助,蹦跶不了几天,先安定眼前局势再说,让他先多活几日。”

    “张中书说的是,咱们还是赶紧去恭迎皇后和太子为好。”

    任敬德一面下令全城宵禁,派兵封锁四城城门,一面和张元两人带着数千士兵绕过烧的红彤彤的宫殿楼阁直往东北方的荷花池而去。

    大火将湖面照的一片赤红,可以清晰的看见湖心亭上密密麻麻的人影,九曲桥上也满是士兵把守,个个身上带着血污,显然是血战之后的幸存者。

    “前面的可是张大人么?”有人高声呼喊道。

    “正是本官,本官和任敬德将军前来救驾,皇后太子可还安好?”

    “哈哈哈,毫毛未伤,两位大人威名所致,老贼望风而逃了。”那人哈哈大笑,张元这才听出来是苏锦的声音,苏锦无恙,张元也莫名的一阵欢喜,他已经对这个家伙有些佩服了。

    野利都兰和李宁令哥在众人簇拥之下走到岸边,野利都兰容颜镇定,李宁令哥脸上惊慌之色还未退去,身子也瑟瑟的发抖,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

    “恭迎皇后太子,我等救驾来迟,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受惊了。”

    李宁令哥道:“你们怎么才来,我们差点被老贼杀了,你们也太慢了。”

    野利都兰蹙眉低喝道:“皇儿住口。”转头对张元和任敬德点头道:“两位辛苦了,两位救驾之功本宫牢记于心,起来吧,太子惊吓过度,莫要放在心上。”

    两人均道:“岂敢!本是为臣子的过错。”

    苏锦暗自好笑,这个李宁令哥好不知好歹,他完全不明白今夜的凶险,从时间上来说,张元起码提前了两个时辰行动,否则不会来的这么迅速,这家伙居然还责怪人家来的迟了;若是按照原计划黎明时分动手,没藏讹庞定然能得手,自己也无回天之力。

    野利都兰抬头环视四周的大火,熟悉的宫殿和殿宇均吞没在冲天大火之中,想想这一天一夜心中有些悱恻,丈夫被儿子杀了,皇宫毁了,似乎连个立身之处都没了,可真是如在梦中。

    张元看出野利皇后的心思,轻声道:“皇后娘娘莫要担忧,宫殿可以再造,只要娘娘和太子殿下安好,便是大夏之福了,眼下要赶紧稳定局面才是。”

    野利都兰吸了口气微笑道:“说的是。张大人,任将军,你们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元任敬德同声道:“请娘娘吩咐。”

    野利都兰沉思片刻道:“即刻下诏:没藏讹庞弑君谋反,攻打皇宫意图篡位,着大夏各部讨伐逆贼没藏讹庞,即刻搜捕没藏一党党羽,犯有牵连者全部诛杀;皇上新丧,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择日登基,本宫协同听政;擢升张元为国相,翔庆军统领任敬德救驾有功,擢升为枢密使,兼任兴庆府诸兵马大统领,负责京畿内外一切安全,其余有功人员一并酌赏。”

    众人跪倒谢恩,张元和任敬德心中窃喜,赌赢了,一招赢便直达梦想之巅,本来相位和枢密使之职遥不可及,只经过了一夜的时间,便梦想成真了,当真是富贵险中求。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感谢一个人,便是这个大胆的计划的始作俑者苏锦,野利都兰自然不会忘了苏锦,她看着苏锦道:“苏大人不是我大夏人,也不能封赏官职,金银财宝也是不缺,那可如何封赏呢?”

    苏锦笑道:“我要的你还不知道么?”

    野利都兰看了一眼依偎在苏锦身边的阿狸,叹了口气道:“也罢,阿狸便交给你了,不过本宫不能为你们大办婚礼,我要对外宣布阿狸在今夜死于混乱,阿狸能理解母后么?”

    阿狸点头道:“阿狸知道母亲的苦心,这样一来,辽人那边便没理由寻衅了,多谢母后成全。”

    苏锦笑道:“这里已经没我什么事了,我呆在这里一旦身份暴露反倒招致你们夏人的愤怒,我要告辞了。”

    张元愕然道:“苏大人这便要走?不留下来喝杯庆功酒?”

    苏锦笑道:“庆功?你们有的忙了,百官要应付,局势要稳定,没藏讹庞还没死,你们有时间庆功么?张大人,这顿酒你先欠着,有朝一日我会找你讨这杯酒喝的,算是你欠我的。”

    张元拱手道:“随时恭候。”

    苏锦拱手告别众人,带着两女和王朝马汉等人上马而去。

    野利都兰静静的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轻声叹道:“有此人在宋国,我大夏疆域怕是没机会往南扩张了。”

    张元缓缓点头道:“是啊,此子胸中智谋可低百万雄兵啊。”

    任敬德忽道:“干什么不趁机宰了他,既然他这么厉害,除了他岂不是断了宋人的臂膀?”

    野利都兰和张元均转头看着任敬德,眼色颇为玩味,但终没有敢在这样的话题上接茬。

第九一零章 大势(上)

    大宋庆历五年三月,暨夏天授礼法延祚七年三月,李元昊被太子李宁令哥所诛杀,随后李宁令哥在众臣拥戴之下登基即位,该年号延嗣宁国;于此同时,逃离京城的没藏部落首领,前国相没藏讹庞以元昊密诏公告天下,宣布三皇子李谅祚为正统皇嗣,以此为由纠结北方数部另立朝廷,拥戴尚在襁褓之中的李谅祚为帝。

    随后,皇后野利都兰授意李宁令哥下旨讨伐没藏部落叛乱,双方各纠集十数万人马,在定州以南两岔河展开对峙,战况一触即发。

    四月底双方在两岔河展开首场激战,数日后,没藏讹庞战败逃往定州,南方朝廷大军乘胜追击包围定州城,围城三月之后,定州城弹尽粮绝,城中杀马充饥,随后开始杀人而食;没藏讹庞见大势已去,自刎而死;南方大军横扫北部部落,斩杀叛族三万余,将叛乱平息下来。

    本已经伤痕累累的夏国,经历这场浩劫之后更是国力孱弱,甚至在延嗣宁国元年九月,正是粮食收割之际,居然有十余处州府发生饥荒,虽然平息叛乱,但已经是国如危卵了。

    而引发夏国内乱的始作俑者之一的苏锦,则乘机大发夏国国难之财,不断的将粮食布匹茶叶等生活必需品高价倾销夏国,同时低价掠夺夏国的皮货牲口药材青盐等宋国紧俏物资回国贩卖;仅仅半年时间,获利千万之巨,于此同时明珠城也因有北方禁卖之货而闻名大宋,各地商贾如逐臭之蝇纷纷汇聚明珠城,为了从秘密渠道取得北方货品的批发销售资格,打得头破血流。

    成州铁矿山也于六月投产,铁锭由三司统一收购,除了价钱不太让苏锦满意之外,这一回赵祯倒是没有抠门,钱款倒没有拖欠;到八月初,苏锦已经成功的苏记银庄所挪用的一千三百万贯的大窟窿尽数补上。

    苏锦也命人从京城赎回的众女的嫁妆和私房,物归原主之余,还添加了不少珠宝,也算是了了自己的一桩心结。

    西北各州府以及明珠城的第一批税收已经开始征收,按照赵祯的承诺,西北开支自给自足,如何征税,税率几何都由苏锦自己来定,当然看似是赵祯的大度,其实是赵祯极力压榨苏锦的技巧,几十年来,西北四路就没有不让朝廷养活的时候,税收也只是象征性的做些征收,因为征收的那么丁点钱物还不够倒贴进去塞牙缝的。

    但今年的情形明显的改观,主要是明珠城的商税占了很大的比重,明珠城目前的商家已经近万户,三环之外的四环已经初具规模,苏锦当然不会再像明珠城初建时什么都自己掏腰包,建设商铺都是商贾们自己的事,不但如此,地皮还需向路仓司李重申请购买,大片荒芜的空地如今都成了金疙瘩,而后来商贾们依旧趋之若鹜,谁都想在明珠城这个空前繁荣的奇怪的城市中捞的好处,第一批入驻的商家暗自庆幸自己的眼光,因为他们的商铺地段绝佳,免一年租金之后有优先的购买权,尽管商铺的定价高的惊人,商贾们还是不皱眉头的一掷千金,将自家的商铺买归私有。

    庞大的商业运作积累的资金已经足够西北四路的运转,苏锦也从未停止过继续投入资金建设,也从未放弃过对人们观念的改造;八月十五中秋刚过,明珠城又迎来了一个新鲜事物,顿时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以李重牵头,邀请各大学府精英学子,在明珠城创办了第一家报纸《明珠日报》,该报为册装十六开八页,分别刊载大宋内外的最新见闻,各地名家诗词,各处风土民情,以及名人趣事,杂谈怪论等咨询;更为显眼的是,首页首期全幅登载的是苏记煤饼,苏记银庄,苏记各家商号的大幅广告,并配以路使苏大人亲自想出来的绝妙的词句,可谓噱头十足。

    值得一提的是,《明珠报》的印刷字迹清晰,甚至有彩页插画相配,实属一绝,据说是苏大人重金去湖北英山县请来一位叫做毕昇的刻字工,给他数月的时间试验,终于发明出的一种叫做活字字模印刷所致,也不知道苏大人是为什么知道这个英山县的布衣刻字工便能发明出这样的东西的,真是教人摸不着头脑。

    《明珠报》首印万份,虽定价十文,但该报主编李重当众宣布,此报免费赠送一年,凡明珠城居民,每户一份,无需付钱购买;从此之后,本来一向不理世事的普通小民,从这份报纸上大开眼界,口中谈论之事也渐渐从家长里短的无聊谈资,变成了夏国内战,大宋南征等奇怪的字眼。

    更有精明的商贾很快发现商机,重金要求将自家商号的名号刊登其上,配以专人设计的顺口词汇,这便是扩大商号知名度的绝佳机会。

    远道而来的商贾们也将明珠报带回各地,数月之内,大宋各地都知道了在西北明珠城有一份能知晓天下事的报纸,从中可以得知各地的消息和动向,甚至可以去给自己的商铺打广告。

    主编是李重,而报社最忙碌的人却是李阿狸,苏锦给她起了个头衔叫做首席记者,手下统帅着百余名落第学子,每日骑着高头大马奔波在大宋各地,收集消息和咨询,统一汇总明珠城中;阿狸也自己亲自上阵,利用自己的是夏国人的特殊身份,打探出很多夏国的最新消息,并开辟一个叫做《夏国往事》的专栏,每期都讲述一个夏国宫廷或者民间发生的故事,满足了宋人窥伺夏国的好奇心,同时也让自己名声大噪,每当她坐车游荡在明珠城宽阔的大街上,总有百姓认出她来,偷偷指点说:“这便是路使大人的小夫人,明珠报上那个署名叫往事如烟的专栏才女。”

    苏锦很乐意见到明智的开启,报纸正是人们开阔眼界,将注意力从自家柴米油盐上挪开的最好手段,同时作为一种可以操控的舆论之力,在关键的时候,也可以帮助自己实现某些想法。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基础上,所以苏锦自然对西北经济的发展不会松懈,当人们真正的不愁温饱的时候,报纸的作用便会更大,起到的引导作用也会更好。

    ……

    伴随着西北四路的活跃,苏锦之名播于大宋,他已经无意间成为广大青年们的偶像,所到之处都是一片颂扬之声。

    远在京城的官员们也都惊讶于苏锦的能力,这家伙也不知玩了什么戏法,将整个西北盘活,当初建城之时,很多人等着看笑话,而事实证明此人胸有丘壑,可不是在瞎胡闹。

    苏锦的府邸开始门庭若市起来,官员们有事没事都喜欢不远千里赶来拉拉近乎,因为他们隐隐感觉到,这样的一个苏锦,不可能在西北呆的时间很长,他的官职或许很快便要再进行调整,而且显然会直入中枢。

    十月初十,苏锦的二十一岁生日那天,赵祯派人送来礼物,并带了口谕要苏锦进京一会;苏锦本不愿再去京城跟赵祯玩心思,但皇上想见自己,不去是不可能的,况且起码赵祯连自己的生日都记得,这说明对自己还是比较看重的,也许这份看重别有意图,但总比将自己遗忘的好。

    苏锦精心挑选了几车礼物,包括送给皇后嫔妃们的礼品,现在自己财大气粗,自然不能小气,京中各位大人们也不能少,甚至连夏竦和杜衍苏锦也带了礼物,没必要跟他们永远保持紧张状态,毕竟在范仲淹等人的贬谪之事上,这两人还是帮了点小忙的。

    缓慢行进十余日后,苏锦一行人赶到阔别近一年的京城,苏家上下除了阿狸和浣娘柔娘留下打理事务,其余人等均随行回京。

    时隔近一年,物是人非,年前离京之时因为范仲淹等人之事还心头郁郁,甚至还因与赵祯发生争执而为自己的前途担忧,如今归来,却是另一番心情。

    只不过,如今的苏锦已经不容易为外物所动,他的心已经逐渐的平静了下来,甚至当大小官员迎接于西城之外的时候,苏锦也没有太过激动,只是有些感叹人之变化无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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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中国文人的黄金时代,文艺青年穿越北宋庆历年间;从此风生水起,成就一段极品人生。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