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大苹果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二六章 驱狼吞虎(十四)

    宋军攻下宥州的消息确实是真的,在跟野利太后会晤后的次日,在野利太后没有做出最终的回应之后,苏锦下令攻下宥州。

    一座不设防的城市不需吹灰之力,只半个时辰,大军便已经占领了夏国南方重镇宥州,由此夏国东南门户洞开。

    为了给夏国制造更大的压力,苏锦命大军继续北进,直逼龙州和夏州,这两州倒是有少量的军队驻防,但十万大军的碾压何惧这但小小弹丸的阻挡,很快龙州夏州便陷入重围之中。

    苏锦没有急于下令攻下龙州和夏州,他在等消息,他要给野利太后反应的时间。

    夏国朝廷上下闻报后一片慌乱,野利太后还在回京的路上便得到了宥州失守的消息,到此时她才明白苏锦那日所说的‘以实际行动来告知后果’是什么意思了,苏锦这是要逼迫自己表态了,否则的话,宋国大军将会挥师北上,半壁江山很快即将沦陷。

    野利太后既痛恨又无奈,苏锦要夏国缠住辽国即将撤退之兵死战,其目的固然是为了削弱辽国兵力,为宋国在战后少一些麻烦,但何尝不也是为了毁灭夏国的军力;跟辽人火拼的结果必然是两者皆伤,最大的受益者自然是宋人,今后的宋国将是三国中最为强大的一个,而夏国和辽国经过这次死战也必然会相互仇视,苏锦可谓是机关算尽。

    野利太后就是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站在她的立场上,她希望的最好结局是辽国退兵,宋国退兵,她再将宋国两面三刀的做法透露给辽人,挑拨宋辽之间的敌视,大夏便可在两强的忽视中迅速的恢复国力,这次的战争非但没有损耗夏国国力,相反无论从物质上还是士气上夏国都得了巨大的好处,此时停战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天不遂人愿,在苏锦面前,野利太后明显的感到智商不够用,她很希望苏锦看不到这一点,但苏锦显然早已洞察于心,苏锦攻下宥州便是最后的警告,她要是再不给明确的答复,苏锦会毫不犹豫的猛攻往北,两路大军不日将攻陷兴庆府,大夏的覆灭就在眼前了。

    眼下何去何从显而易见,野利太后迅速的调转车驾赶往龙州去见苏锦,在社稷和尊严面前,尊严一文不值。

    龙州西南宋军大营中,苏锦以铺红毯奏乐放礼炮的方式迎接野利太后的驾临,虽然在野利太后看来,这是一种某种程度上的羞辱,但她还是面带微笑举止得体的步入苏锦的大帐,夏国太后风韵万千的形象也在宋军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屏退左右之后,野利太后灿若鲜花的面孔上立刻便罩上了一层冰冷的霜雪,微笑的双眸也变得冷漠而锐利;苏锦惊讶于野利太后演技的高明,倒也对她的愤怒不太意外,换了谁都会如此。

    “好一个苏锦苏大人,还是阿狸的夫婿呢,了不起,真了不起。”野利太后揶揄道。

    苏锦起身拱手道:“万分的抱歉,我也是身不由己,太后息怒。”

    “哼,哀家岂敢发怒?哀家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上,还有什么资格发怒?错边错在哀家轻信与你,居然信了你的鬼话将大军调往北方,哀家本以为凭着你和我们野利族的交情,当会言而有信,不至于出尔反尔,却忘了你是宋人的事实,也忘了在利益之争中本无亲情这一说的道理。”

    苏锦叹了一声道:“太后看来是义愤填膺了,但我请问,我有哪一条没有按照我们约定的做了?你们的大军北上御敌,我宋军佯攻半个月可曾认真攻击过你们?我们无偿的供应给你们兵器粮食盔甲,你们只要伸手我必给你办到,可曾失言过?现在你却将这一切抹杀,是不是有些不太公平?”

    野利太后道:“现在呢?你不但攻下了宥州,还包围了龙州和夏州,你前面把戏岂不是全部被戳穿了么?说到底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没什么好狡辩的。”

    苏锦笑了,缓缓的道:“太后一定要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其实您的心思我明白,你们夏国本来是无法躲过这次灭国之灾的,而我极力劝说朝廷和你们结盟你以为是心血来潮?若不是阿狸和端云都是夏人,我才不会去管夏国的死活呢。”

    野利太后冷笑不已。

    苏锦自顾续道:“对夏国而言,亡国的危机解除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以此为底线,你也该考虑他国的感受,我大宋凭什么为了你夏国便跟辽人反目?凭什么?我要你托住辽人撤退,便是为了以后三国之间能够相互的制衡,如果这次不给辽人重创,大宋会遭受猛烈的报复,到时候你会来援助我大宋么?你不会,别说我看轻你们夏国,你们根本不会为了我大宋而跟辽人死拼;你可以不考虑这些,我却不能为以后留下隐患,所以我要你们将辽人的二十万入夏军队尽数歼灭,这样既可以为你们自己增加威慑力减少危险,也可以让辽人在很长时间里不敢轻举妄动,或者是恢复不了元气;您不是看不到这一点,可是您的自私驱使你拒绝了我,我只能逼您答应我。”

    野利太后叫道:“可是,击溃辽人我大夏的军队也将损失殆尽,我大夏何日才能强大?岂不是沦为刀俎鱼肉了么?”

    苏锦淡淡道:“你想多了,在你有生之年,你都将看不到夏国一统天下的局面,因为有我在大宋。劝你放弃你那可笑的抱负吧!夏国能存在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好好的过你太后的日子吧!至于夏国的安危你大可放心,我那日便说了,大宋将保护你们夏国的安危,只要你们开口请援,援兵必至,总之我会尽量的补偿你们。”

    野利太后气的眼泪滚滚,她觉得屈辱无比,苏锦看透了自己的内心,话语也直接的很,今日前来本就是要答应对方,如今再做抨击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野利太后用丝帕擦干眼泪,昂首道:“哀家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答应哀家几个条件。”

    苏锦亲手将一杯茶奉到野利都兰面前,笑道:“太后请吩咐。”

    野利太后吐出一口闷气道:“第一,你需的立刻从龙州夏州退兵,并退出宥州城,否则即便我答应了,朝臣也必然反对。”

    苏锦微笑道:“好办,原该如此。”

    “第二,我需要更多的物资援助,以我大夏目前的兵力,要想歼灭辽人剩下十七万大军那是妄想,哀家需要武装更多的党项男子充入军中,这些兵器盔甲粮饷你要全部包了,还有因男子入伍导致的生产停顿的损失你也要弥补。”

    苏锦敲着桌面想了半天,似乎犹豫不决,野利太后道:“你若不答应,我大夏兵败与你毫无好处。”

    苏锦把手在桌面上一顿道:“好我答应你,我会在两个月内援助你五万套盔甲兵器,钱两百万贯,粮食八百万石。”

    “不行,不够用。”野利太后道。

    苏锦道:“我只能给你这么多,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你要是不同意便作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夏国盔甲兵器尚有库存,我可不希望将来有人穿着我大宋盔甲,拿着我大宋的兵器,吃着我大宋的粮食来杀我宋人。”

    野利太后气极,泼妇般的喃喃咒骂,苏锦不为所动,野利太后最终不得不同意。

    “第三条,哀家要你兑现诺言,你不是说可以亲自指挥作战么?哀家便要你亲自去指挥和辽人作战,胜了自然如你所愿,败了那是你苏锦没本事,可不是我大夏不出力。”

    苏锦当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野利太后竟然真的提出这样的要求来,苏锦顿时挠破了头皮。

    “怎么?不敢么?苏大人大话说的满天飞,却不敢亲自去跟辽人对垒,哀家看你真的很可怜,你要是真怕的话,哀家便收回这一条,也免得你苏大人难堪。”野利太后好容易逮到机会,自然大力的讽刺和挖苦。

    苏锦道:“你也莫激将我,我答应了便是,但我需要请示朝廷同意,否则说不过去,太后需立即传令北方军队,先拖住辽人别让他们溜了,我会尽快求得朝廷同意赶往北方,如果辽军跑了,后果你可要承担。”

    野利太后起身佛袖道:“一言为定,哀家告辞了。”

    苏锦起身拱手高声叫道:“恭送太后大驾,奏乐,放礼炮!”

    礼乐鞭炮声中,野利太后的车驾驰出大营,迅速北去,苏锦立即下令拔营退兵,半日之后,龙州夏州周围围城的宋军潮水般的退去,让两州守军惊愕不已,还以为做了一场噩梦。

第九二七章 驱狼吞虎(十五)

    (感谢三颗黄牙、mc伯爵、acxld三位的月票。)

    野利太后丝毫不敢耽搁,回京之后迅速将苏锦的胁迫和当前的形势跟几名心腹老臣通报,众人义愤填膺纷纷的咒骂宋人狼子野心,因为宋人的意图昭然若揭,说白了便是宋人出钱大夏出兵,让夏**队跟辽国大军死磕,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骂归骂,当野利太后询问他们有何妙计解危之时,他们却又无语相对了;是啊,即便知道宋人的意图,也只能任由他们坐收渔翁之利,否则他们会毫不留情的挥师进军,南方众多州府包括兴庆府旦夕便将被纳入囊中;而大夏的城市集中在南方,如果这些城市都被占了,难不成大家都回到北方牧场和戈壁上去过游牧的日子去?而且宋人的守城本事是出了名的,只要城池被他们攻占,即便大军南下夺取,怕也是无能为力。

    鉴于此,众臣也只能默许了太后跟苏锦之间的交易,只能以牺牲大夏军队的代价换来国家社稷的完整了,人死了可以鼓励生育增加人口,国灭了便什么都没了。

    野利太后早知道群臣不会反对,连她自己都无法抗拒苏锦的胁迫,更何况是这些臣子,意外的是新皇李宁令哥倒是大发雷霆,在皇宫中摔了好几件珍贵的物事,野利太后选择了不理不睬,李宁令哥最终也只能怒御三名先皇宠妃发泄心头的郁闷,傀儡皇帝的日子也不好过。

    张元等北方领军之臣得知消息之后也只能接受命运,如今受制于人,他们也只能压抑住心中的愤怒,按照太后的旨意行事;张元迅速集结军队,三十多万大军迅速向贺兰山挺进,辽人的大军刚刚准备拔营撤军,却不得不赶紧取消命令,因为敌军迅猛而来,此刻退兵无疑是将后脊梁留给夏军,一旦受袭便会兵败如山倒,那将是兵家大忌,双方在贺兰山下摆开架势对峙起来,却谁也不敢先动手。

    ……

    苏锦也没有耽搁,给朝廷上了一道折子说明了当前的形势,之后不待朝廷的回复便带着千余人的亲卫队出发了,军中诸将极力的劝阻苏锦莫要犯此之险,可苏锦心里清楚的很,在这个当口,给夏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苏锦只嘱咐他们时刻留意两国动向保持警惕,并交代李重要赶紧将答应援助夏人的物资集结运送,因为如果物资短缺后勤不能保障,自己便是孙武重生诸葛再世也难逃失败的命运,本来就没把握打赢,只能靠人海战术和老天眷顾了。

    路过兴庆府的时候,野利太后派了钦差携太后懿旨与苏锦同行,夏国上下均不明白为何太后非要让这个苏锦去指挥干系数十万人生死的大战,这个苏锦还是胁迫大夏的罪魁祸首;野利太后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苏锦的能力夏国无出其右,他打不赢别人便休想能胜了这一仗了;更何况他对此战胜利的渴望不在大夏君臣之下,宋人忌惮辽人事后的报复,所以苏锦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给辽人重创,这样才能达到他的目的,所以野利太后根本不担心苏锦会耍心眼玩花样。

    贺兰山下方圆二十里的戈壁荒漠上,夏辽两国大军遥遥对峙,原本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忽然间被数十万人弄得乌烟瘴气无一时的宁静。

    夏国举全国之兵逾三十万,而辽人则有十七万大军,总兵力已经达到四十七万,一旦开打,那便是一场超级大战;不仅如此,双方的人数还在增加,夏国凭借宋国援助的盔甲和兵器,在短时间内有新增八万新丁到来,而辽人退无可退,不得不再次从国内增兵十万,到腊月中旬总兵力达六十万之众。

    如此庞大的军队集结在此,整个贺兰山南麓军帐密布,密密匝匝的坟包一般的帐篷绵延数十里,大戈壁上的灌木石块都被双方一扫而空,用来垒建营寨生火取暖,就连整片戈壁上生活的蜥蜴雪兔野狼地鼠也统统被打杀殆尽,充作果腹之物。

    双方都没有先动手的打算,除了加强防御之外,只做了小规模的试探性进攻,无一例外,试探性进攻的小股队伍都成了炮灰,五千人的骑兵在平时可算是一只实力强劲的大军了,但冲到敌阵前三十步内便全军覆没,在密集如乌云般的羽箭的阻击之下,五千人便像是一群蝼蚁轻松的被捏死,没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从腊月中旬到下旬,双方对峙了十几天,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只能继续对峙下去,直到年前的最后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的时候,极寒的天气开始让双方的军队都无法再坦然下去;对辽人而言,补给线实在太远,物资粮草的供应随着这场大雪下来将变得更为艰难,而对夏军而言,日子也同样不好过,虽在夏国境内作战,但这里是鸟不生蛋的戈壁荒原,补给同样的困难,而且更重要的是,夏国耗不起,他们压根就没有什么库存的粮草燃料来补给。

    忍耐蓄势已经到了极限,双方不得不不约而同的打算进攻了。

    作战的方案已经讨论了几十次,数十个方案都一一被否决,苏锦虽然没有被授予什么大元帅之类的职务,但他有完全的权利,对于张元任敬德李济迁等人提出的作战方案,苏锦毫不客气的一律打叉,在苏锦看来,这样的大战可不是他们的那些蹩脚的方案便能奏效的,更何况夏军看似人多势众,但从战力上而言根本就不是敌手。

    这一日上午,大帐中的作战会议再次召开,张元端坐主案之后主持会议,而苏锦只能在一旁的一张蒲团上盘腿而坐,帐内冷气袭人,冻得所有人都直出溜鼻涕。

    “诸位,天气转寒,这场风雪不知何时能停,如此熬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熬到最后我大夏军终将断粮,战马士兵也开始有冻毙的现象出现,咱们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建议今日无论如何定下作战方案,即日展开对辽人的进攻。”张元缓缓开口道。

    “张相说的对,士兵们衣着单薄,引火之物已经告罄,都开始烧草料取暖了,这样下去还怎么打仗?有些人总是否决作战方案,却又拿不出好办法来,难不成压根就不想打仗,只是想让老天来消耗两国的军队,谁先冻死饿死光了,谁便败了不成?”李济迁粗声道。

    有人发出低笑声,李济迁这是在指桑骂槐的指谪苏锦的不是。

    张元看了一眼目光迷离的苏锦,转头道:“诸位说说吧,如何打法?”

    众人沉默了半晌,任敬德开口道:“老夫还是坚持前番所提出的办法,以八万新军为敢死队冲锋敌军正面,细母将军和李将军率五万人马攻击敌军两翼,而中军二十万以铁鹞子军为前排,直捣敌军中军,铁鹞子军攻到的时候,八万新军早已消耗敌军箭支两三轮,便不会再受到羽箭攻击,兵力绝对的优势,何愁敌军不破?”

    众人默然无语,任敬德心黑手辣,八万新兵打头阵,这是要彻底的要这八万新兵为炮灰,可以想象到,这八万人将无一生还;不过心肠虽硬,办法倒是个办法,主动进攻的一方自然会承受更大的损失,这是双方的共识,否则也不会大眼瞪小眼瞪了二十多天了。

    “唔,末将同意任将军的计划,可稍作修正,敌军左翼背靠贺兰山侧坡,地势居高临下冲击不易,可用两万骑兵牵制,右翼则加大兵力冲击,以便达到更好的效果。”细母嵬名粗中有细,倒也确确实实的为了情人太后的江山尽心尽力的思考。

    众人纷纷点头,如今的局面已经没有太多的思考余地,有的人甚至起了无论输赢无论怎么打只求一战,赶紧打完了离开这魔鬼之地的想法。

    “苏大人,你觉得呢?”出于礼貌和太后懿旨的交代,张元还是要问问苏锦的意见。

    苏锦翻了翻眼皮,将双手从拢起的袖口拿了出来搓了搓道:“不妥!”

    “切!”有人小声的鄙夷,这家伙一副老气横秋的装比样,每个人提出计划他都来句不妥,又不见他有什么好的办法,完全是来搅局的。

    “苏大人,任某人建议你还是赶紧离开此地,你可是大夏的贵客,大战起来可没人有暇保护你,你不用在这里盯着,如今大军对垒都无回旋余地,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一仗打不起来。”任敬德毫不客气的出言讥讽苏锦。

    张元摆手制止任敬德的话,转向苏锦道:“苏大人,不妥在何处?”

    苏锦道:“硬拼便是不妥,胜负根本就没有定数,我既然受托指挥此次大战,便不能作此无把握之事,咱们又不是赌钱靠运气,这可是几十万条人命呢,而且一旦战败,在座的诸位大人和将军一个也活不了,也许你们不怕死,但我岂能将性命葬送在你们手里。”

    “我呸,什么东西!”

    “胆小便胆小,强词夺理作甚?”

    众人七嘴八舌的怒喝道。

    苏锦负手道:“我胆小么?问问你们的张相国我是不是胆小?”

    张元心道,你胆小才怪,带着十几个人便敢去会州烧粮,策划了刺杀李元昊的政变,这样的人若是胆小,那天下还有胆大之人么?

第九二八章 驱狼吞虎(十六)

    “苏大人,看来你已成竹在胸,何不将妙计说出来听听?”张元微笑问道。

    苏锦走道张元身边道:“借过一下。”

    张元愕然道:“什么?”

    苏锦皱眉道:“你去蒲团上坐,我坐这里。”

    张元无语,苏锦又道:“我来这里本来是统率你们与辽人作战的,来了之后你们个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搞得我好像是敌人一般,你们的太后和我约法三章,最后一条可是诚心诚意的请我来帮你们打这场仗,我是来带你们打仗的,可不是无端跑来受你们眼色的,这位置是我的。”

    张元无可奈何起身自嘲道:“原来苏大人不肯说出妙计乃是因为这个,早知如此我早就让出这个位置了。”

    苏锦道:“你舍得么?放心,我只是暂借一下,从现在起到大战结束,我便暂代主帅之权,如有不服号令者我会军法从事,张相以为如何?”

    张元想了想道:“老夫同意,太后既然请苏大人来指挥大战,我等自然是奉太后之命。”

    苏锦道:“好,那便说定了。”说罢一屁股坐在垫着毛毯的主帅大椅上,张元只好走到侧首往蒲团上坐,老胳膊老腿的却是坐不下去,旁边赶紧又将领端来凳子让张元坐下。

    苏锦看了看帐下或坐或立的数十名高级将领,微微一笑道:“诸位,丑话说在头里,我暂代帅位,可不是要过过干瘾,我的身份你们都知道,本人不才乃是大宋镇北大将军、西北四路安抚招讨使、大宋三司副使、集贤殿大学士衔,哪一样不比你们这个主帅的位置自在?打完这场仗,你们便是跪着求我我也不愿意当你们这群缺衣少穿没兵器没盔甲的军队的统帅,我的要求只有一条,绝对服从我的命令,其余的我不追究,都听明白了没?”

    众将面面相觑,却无人响应。

    “你们回答的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再回答我一次,都听明白了没?“听明白了。”有人稀稀拉拉的回答道,声音高低参差不齐,有气无力。

    苏锦挥掌拍在案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高声喝道:“身为将领,一个个有气无力无精打采,如何能率兵作战,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再有精神萎靡者,情绪抵触者,立刻就地解职,由副将代职。听明白没?”

    “听……明……白……了!”众将见苏锦发威,自有一番慑人的气度,不由自主高声响应。

    苏锦满意的点头道:“这才像话,为将者要有气势,士兵们才会有信心,岂不闻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你们都有气无力,看在士兵眼中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任敬德,刚才你为何闭口不答?”

    任敬德梗着脖子不出声。

    苏锦道:“我有言在先,你别怪我,言出则必行,着左路军统领任敬德就地免职,副将浪讹莫吃代左路军统领职务,任将军,退出帐外。”

    任敬德变色道:“好你个苏锦小儿,你真敢下手啊,老子是大夏的将军,岂受你宋国小儿支使?”

    苏锦冷笑道:“去问你家太后去,这个问题我不想跟你费口舌,你犯上不敬,加罚掌嘴十下。帐外亲卫进帐!”

    大帐外王朝马汉带着十几名苏锦的亲卫队呼啦啦涌了进来,两人揪住任敬德,一人将其脖子固定住,马汉伸出蒲扇大的巴掌,吐了口吐沫搓了搓,嘿嘿的笑了两声。

    任敬德惊的大叫道:“张相救我,张相,张相!”

    张元也有些着急,任敬德是夺位的大功臣,目前正是当红之时,苏锦却要拿他开刀打嘴巴子,这事闹起来岂不难以收拾,于是赶紧叫道:“且慢!”

    苏锦歪头看着张元道:“相国大人,怎么了?”

    张元拱手道:“苏大人,大战之前,正是齐心协力御敌之时,任将军勇武无敌之将,可否看在老夫的面子上饶了他这一遭,一切从大局着想?”

    苏锦道:“饶了他?但他不听号令藐视于我,我接下来如何指挥作战?”

    张元忙道:“任将军不是不听你号令,刚才他也回应了大人,只是声音略小大人没听见罢了,老夫担保他定会谨遵军令,再不会有出格之举。”

    苏锦道:“你担保么?”

    张元看了任敬德的可怜样,忙道:“老夫担保便是。”

    苏锦点点头道:“既然张相国出面,我自然要给相国的面子,便准许任敬德待罪立功,官职暂且保留,这十下掌嘴嘛,一下抵五千敌军首级,左路军须得拿五万敌军首级来抵消这十下掌嘴,战后咱们再算总账,多了的我给你请赏,少了继续掌嘴。任将军,你同意不同意?”

    任敬德岂敢不同意,差点当众受辱,自己如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这小子打了嘴巴子,会被大伙儿议论一辈子的,今后如何抬起头来。

    “同意……同意。”任敬德大叫。

    苏锦一笑道:“好,王朝马汉,放开他,你们退出帐外。”

    马汉本来卯足了劲要抽嘴巴子,听苏锦饶了任敬德,略有失望,只的啐了一口,将大巴掌陇入袖中,悻悻的出帐去了。

    任敬德低头蹩进到一旁,躲在两名将军之后不肯抬头,苏锦微笑看着他,让他无地自容。

    “苏大人,敢问你的妙计如何?快说出来让大伙儿听听吧,时间不等人呢。”张元正色道。

    苏锦转过头来,收起笑容咳嗽一声道:“稍安勿躁,为何我一直否定诸位提出的计策,便是因为诸位提出的都是硬攻之策,毫无计谋可言,双方集结兵力六十万,这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在这样的战斗中完全的硬拼胜算不大,别以为咱们的兵力比敌军多了十多万,你们心知肚明夏军的战力根本不是养精蓄锐已久的辽军的对手,更何况还有八万毫无战场经验的新军,硬拼的结果不堪想象。”

    众将虽没说话,心里却以为然,但话说回来,如此严寒,实在熬不下去了,再不打兵马冻死的越来越多,也不是个办法。

    苏锦继续道:“这么多天来我一直想筹划出一个胜算较大的计策,这一场大雪下来,恰好给了这个契机。”

    张元睁大眼睛道:“愿闻其详。”众将也都支棱着耳朵想听听苏锦的高见。

    苏锦缓缓道:“我们遇到的困境,辽军也同样遇到,这几日辽军营中也同样抬出大批冻僵的士兵和马匹,可见他们的遭遇跟我们相类;大雪一下来,他们的补给也成问题,我们在谋划进攻,他们也一定在谋划速战之策,大家都明白谁先攻击谁吃亏,如果一定要硬拼,何不等他们熬不住主动进攻呢?”

    张元喜道:“是啊,他们的日子绝不比我们好过,好歹我们还在国境之内,物资还可经可敦城运送而至,虽然数量越来越少。”

    苏锦道:“如今最大的敌人是严寒,要想熬得过他们,须得有足够的取暖之物,或许可以动用火油取暖,我大宋捐助的八千桶火油起码可以顶个五六天时间。”

    “对啊,火油可以取暖,只要苏大人点头便可,但是苏大人,你一直看那些火油跟宝贝一样,你会舍得拿出来?”

    苏锦笑道:“当然舍不得,火油的提炼耗费巨大,拿来生火是暴殄天物了,我也就是这么一说,火油我是绝对不允许你们用来生火的。”

    众人齐翻白眼,说了半天白费口舌,绕来绕去还是没办法。

    苏锦看在眼里,笑道:“等候敌军主动进攻自然可以胜算增加,但还是硬拼的蠢办法,所以我只是剖析一番,却只会将其列为备用,真正的办法是如何诱骗辽人入我嗀中,即便付出代价,也要保证必胜。”

    众人再此惊讶道:“原来真正的计策还没说出来呢,大人快说,别掉我们胃口了。”

第九二九章 驱狼吞虎(十八)

    “办法嘛,很简单,我想请张相国修书一封给辽人,告诉他们,咱们这场仗不用打了。”苏锦微笑道。

    “什么?我们没听错吧,不打了?”众人满头的黑线,不知道苏锦到底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苏大人,你可莫要说笑,还是赶紧将如何与敌交战的策略说出来的好,不要卖关子了。”张元略有不悦,这苏锦似乎有些当军务大事儿戏了。

    “张相,我所说的便是对敌之策啊,请你写下书信,命人送往辽军大营,便说:夏辽大军敌视荒野之上,风寒侵袭,情形日益窘迫,双方均有大量兵马冻毙,照此发展下去,不战亦有巨损;加之新年将至,大雪严寒,将士思归,大夏君臣思虑再三,均以为不可再拖延,遂投书贵帮定二策备选,其一,久拖不决非长久之计,建议双方即日开战,一决输赢;其二,双方退兵罢战,各自回军休整躲避严寒,明年春暖花开之日,再一决雌雄,免受士兵战马冻毙饿死之苦。”

    张元惊愕道:“苏大人,你当真打算退兵罢战?”

    苏锦笑道:“你且按照我的意思即刻写信,罢不罢战,也不是我说了算的,还要辽人的配合才成。”

    ……

    中午时分,辽军大营阵前瞭望的士兵发现了风雪中几名敌军的身影,立刻吹号警戒;前沿士兵立刻凝神戒备,将结了冰碴子的强弓拉开搭箭,高声叫道:“来者何人,再不停步便乱箭射死。”

    对面三人连忙高声叫喊:“莫要放箭,我等是奉我家主帅之命前来送书信的。”

    辽军士兵疑惑的对视,极目细看,但见风雪中三名夏国骑兵现出身形,果然没有武器,空着双手,身上连盔甲都没有,只带着头盔。

    “送的哪门子信?莫不是使诈?”辽军士兵喝道。

    “兄弟,风雪交加严寒刺骨,我们也想在帐篷中烤火,若无军务谁愿意来喝西北风,千万别射箭,确实有信件传递。”当中一名夏兵高高举起双手,手中一份黄色信封的信笺随风摆动。

    辽军士卒不敢怠慢,赶紧往上禀报,前军将领一声令下,数十骑窜出大营,不一会便裹狭着三名赤手空拳的夏军士兵回归营寨,那信笺自然也被拿下来,立即被送往后方六七里地的中军大帐。

    耶律宗真的大帐内燃起了好几盆炭火,即便如此还是寒冷刺骨,众将本都在各自营房躲避风雪,却被耶律宗真召集至大帐内议事,众人来齐之后,耶律宗真拿起案上的书信道:“夏人来了封信笺,给咱们两条建议,一是即刻交战,以免风雪严寒让士兵战马冻死饿毙,二是建议双方暂时罢兵回撤,待天气转暖再决一雌雄,诸位爱卿觉得此事可有蹊跷?”

    群臣纷纷将信件传看一番,顿时议论纷纷起来,张俭道:“看来夏人的遭遇跟我们差不多,他们也是打熬不住了,老臣以为,借机撤兵实为上策,只是不知道夏人可有什么阴谋。”

    野利重元满不在乎的道:“凭什么他夏人说战就战说撤就撤?我大军千里迢迢来此,还不如与之死战,看这架势,夏人已经军心涣散,正好趁此机会一举击溃之。”

    耶律宗真皱眉道:“他们固然军心涣散,我军又好到哪里去?上万士兵手足冻伤,战马也冻毙不少,每日清晨刀都拔不出鞘来,又无取暖御寒之物,还谈什么一举击溃敌军?如今风雪阻塞,补给已经相当的困难,大批粮草物资被阻在贺兰之东的小散关,朕着实的忧虑。”

    耶律重元鼓着眼不说话了,萧惠上前奏道:“启奏陛下,即便是撤军也要防止有诈,或许是夏人故意以此来试探我军大营的情况,一旦得知我大军日渐困顿,或有不轨之图,所以请皇上回信之时万不可教夏人得知我大营具体情形,可以含糊应对,视情形而定,教敌军摸不着底细为好。”

    耶律宗真道:“你说该如何回答?”

    萧惠想了想道:“皇上只说我大辽军中物资充沛,耗下去也自无妨,不同意撤兵之议,待风雪渐停,双方决战沙场便可,以此来判断敌军的反应。”

    张俭笑道:“萧大王好办法,夏人定觉迷雾重重,他们若有诡计,定然会露出马脚,如果他们决定撤兵,我军再从容后撤,在气势上也不输于对方。”

    耶律宗真点头道:“也罢,朕便这么回复。”

    耶律重元低低的嘀咕了一句:“自欺欺人。”

    张俭正色道:“皇太弟殿下,这可不是自欺欺人,这是兵不厌诈之举,敌军若是试探虚实,得知我军如今的局面,岂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在如此恶劣严寒的天气下作战,我军战力虽强,也不能保证全胜,和夏人大不必以死相搏,否则将来拿什么对付宋人?”

    耶律重元咬牙骂道:“这一切都是宋猪造成的,将来定要和宋人说个公道。”

    张俭拍拍他的肩膀道:“是啊,但眼下的事还是先解决的好,这么耗下去,不用交战,这几十万人马也要交待在这里了。”

    ……

    夏军大营中,苏锦拿着辽兴宗的回信正高声的诵读:“……我大辽铁骑早已摩拳以待,军中粮草充裕柴薪备足士气高昂,大辽铁骑乃无敌于天下之军,对垒不战乃是念及两国故交;如今贵军提出之两条建议,颇有胁迫之意,我大辽将士一致决定选择第一条,待风雪稍停,择日开战…………朕本不欲与夏国为生死之敌,但贵国对我大辽却痛恨颇深,贵国大军聚集,颇有生死相搏之势……我煌煌大辽又何曾怯战过?”

    大营中众将惊愕无比,辽人看来决心坚定,根本就没想着撤兵,苏锦一厢情愿的想摆脱眼前的局面,抛出什么退兵之议,显得十分的幼稚可笑,这回被人家一巴掌扇了回来,可算是颜面尽失。

    苏锦读完耶律宗真的回信,放声大笑;可惜一众将官不会凑趣,也无人来问一句:将军因何发笑?

    苏锦笑罢,伸手将辽兴宗的信掷于案上,看着议论纷纷的众将道:“辽人吹牛倒是有一套,还粮草充裕柴薪备足,送信的三名兄弟回来说,辽军的军帐冷的像是冰窖,炭火灰烬都已经是残灰冷灶,也不知断了多少天的炭火了,辽人的盔甲里边单薄的很,不像我们的士兵起码还有棉麻衬里,可见他们糟的罪比我们更加的大,居然还打肿脸充胖子;也罢,我便重锤敲他们一下,要他的牛皮不攻自破。”

    苏锦穿戴整齐,出了大帐,低声嘱咐王朝马汉几句,然后命人将三名辽军送信的士卒叫进大帐;那三名士卒脸上乌青了几块,却是冻坏了面庞,进了大帐中在众将的注视下显得局促不安。

    苏锦笑道:“三位辛苦了,冒着大风雪来回送信颇不容易,我的回信还要麻烦三位带回贵军大营交予你们的皇上。”

    三人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

    苏锦笑道:“另外我还有些礼物也麻烦三位带回去给贵国皇帝,天气严寒,送什么都不如送取暖之物的好,我预备了狼皮大氅一件,外加我营中生暖取火之物三桶,请代为转交贵国皇帝,便说礼轻情意重,虽然大战不可避免,但礼物还是要手下,略表敬意。”

    三人连忙答应,苏锦高声叫道:“来人,带三位兄弟去取暖用饭,将礼物给他们带上,护送他们出营。”

    王朝马汉进帐领了三人出去,出了大帐左拐右拐经过几十座营帐,三人东张西望,隐隐见这些帐篷中有明亮的火光透出,经过帐幕门前还能闻到酒肉的香气,三人馋的直咽口水。

    王朝看在眼里,回身笑道:“这些家伙们天天如此,喝酒吃肉全无顾忌,也是上边体恤严寒天气的艰苦,这不,前日从可敦城运了大批的牛羊酒肉过来,大冷的天气,喝些酒也能御寒。”

    三人暗自心惊,夏军过的这般的逍遥自在,对比一下自家营盘,每日就这冰雪啃着干粮,简直是生活在地狱之中,心中满不是滋味。

    王朝马汉带着三人走进一个空帐篷,里边一张桌案上一锅肉炖的正滚,旁边还有一壶酒,马汉招呼道:“三位兄弟请入座,好生的吃喝,稍后将军送了书信过来,你们带了礼物便可离去了。”

    三人早已垂涎欲滴,也不客气,坐下大吃大喝起来,一名士兵对旁边一只火盆中窜起的蓝色火苗起了浓厚的兴趣,看这火盆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汪清水,火焰却烧的热烘,整座帐篷被这一盆火便烘的温暖如春,不由惊奇的问道:“两位将军,这是何物?似水之物也能烧么?”

    王朝惊讶的道:“三位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这是火油啊,咱们大军中生火取暖全靠这玩意了,这戈壁滩上草木都没有,这么冷的天如何熬过去?难道你们的营中不生火盆?”

    “生……自然生火盆,不过……”那士兵还没说完,便被身边另一名士兵捣了一肘,忙改口道:“我们也用火油,我也就是随口一问,随口一问而已。”

    王朝哈哈大笑道:“感情这位兄弟是考我们来者,这等司空见惯之物有什么好聊的,三位快些用饭,天色已黑,两军之间还有数里之遥,天一黑路上难行,还有笨重的礼物要带上,可别误事了。”

    三人赶紧埋头吃喝,半个时辰之后,三人醉醺醺的打着饱嗝出了帐篷,他们的马匹早已有人牵来,礼物已经打包悬于马匹侧边,却是三个大大的木桶,里边咣当当的水声乱响;在王朝等人的护送下,将三人送出大营。

第九三零章 驱狼吞虎(十八)

    三名辽国信使打着酒嗝醉意盎然的站在大帐中,带来的礼物摆在大帐中间,三个大木桶的封口已经打开,里边火油的刺鼻气味充斥帐幕。

    耶律宗真读着夏国的回信,夏人口气倒也温和,对自己前番挑衅之语表示遗憾,但也没有恶言相向。

    “……既然贵国不欲退兵,我大夏不得不与你们一决雌雄,风雪过后,我大夏铁骑将发动进攻,届时鹿死谁手便可知晓;我等听闻贵军生火燃料匮乏,将士营帐数日无火,天气如此极寒,即便贵军勇武,无柴薪取暖亦难捱严冬之苦;本来雪中送炭乃人之美德,我大夏仁义之邦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的将士冻死,可谁教你我是敌对之国呢?虽有相助之心,却无相助之由,权且让贵军信使带回三桶火油为礼,狐裘大氅一件,乃是供皇帝陛下取暖所用,敬请笑纳;望皇帝陛下保重身体,吃饱住暖,万万要等到你我大军决一雌雄的那一日,可千万别冻坏了。”

    耶律宗真心如大石落水,直沉下谷底,放下信笺,走到火油桶旁边,命人舀出数勺置于铜盆之内,打起火来点起,但见淡蓝色火焰腾起,整座营帐瞬间暖和起来。

    营帐虽暖和了,心却更冷了。

    “皇上,这确实是上好的火油,此物贵重无比,提炼甚难,夏人会拿此物作为燃料取暖?臣不信。”张俭摇头道。

    耶律宗真看着三名醉醺醺的信使喝道:“你们可曾注意到夏人营帐中的情形?夏人吃的什么?取暖用的什么?”

    一名信使打了个酒嗝,摇头晃脑的道:“小的们岂能不注意这些,夏人前几日确实受严寒煎熬,也死了不少人马;但我等探听到的消息是,他们从可敦城运来燃料和大量牛羊肉,我等在夏人营帐中走动之时正是晚饭时间,路过几十座营帐,里边都是火锅酒肉香气扑鼻,烧的也全是这种火油火盆,根本就不冷,他们的日子过的比咱们舒服多了。”

    耶律宗真喝道:“休得胡言乱语,他们哪来的酒肉可吃?夏人连粮草都供应不上,谈什么酒肉?”

    三人赶紧跪下道:“我等亲眼所见,据实禀报而已,可不敢胡乱捏造。”

    张俭道:“皇上,也许是夏人做戏给他们看的,用来欺骗我大辽;不过老臣以为,真真假假殊难分辨,若是假的倒也罢了,但若是真的,我军跟他们这样耗下去便要大大的吃亏了,这里是夏国境内,他们背靠可敦城,举全国之力,确实有可能全力供应大军的粮草燃料,不像我军补给线需通过贺兰山口,风雪弥漫之际便无法运达了。”

    耶律宗真皱眉不语,脸上的神情极为的纠结,他明白,如果对方衣食取暖无虞,跟他们耗下去便是自寻死路,他们甚至都无需进攻,只需要等着自己的大军饿死冻毙,军心涣散之后便不攻自破了。

    “皇兄,臣弟就不明白,夏人哪来的火油?咱们跟夏人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也从未听说夏国何处能出火油的消息,据臣弟来看,定然是夏人虚张声势,想吓唬我们退兵。”耶律重元上前大声道。

    耶律宗真眉头一动,走上前来围着三只大木桶转圈查看,看到桶腹外侧有巴掌大的一块方形火签印记,忽然问道:“‘苏记宝山火油谷’是何处?夏国有这个地方么?”

    “苏记宝山火油谷?”众将一愣,沉默了小半晌,忽然间有人惊叫道:“皇上,臣知道这火油从何而来了,臣去年冬天出使宋国,见宋都汴梁上至官员下至百姓冬日都在烧一种饼状石炭,臣问了问,得知这是一种叫苏记宝山煤饼的石炭,臣当时有心打听了一下,这苏记商号便是宋国的西北四路路使苏锦,您瞧,这火签上的字号都有苏记宝山字样,肯定是一家所出,看来是这火油是从宋国而来。”

    群臣俱惊,这番话不啻于当头一棒,打得众人头晕眼花,火油这等极为重要的战略物资,宋人是绝不可能与夏人做交易的,都是官府控制的物资,走私也不可能;但夏国大军中既然有宋国的火油,那只能说明一点,夏国的战略物资粮草燃料都是宋国在暗中供给,这油桶上的火签便暴露了事情的真相。

    “皇上呵……”张俭声音有些发抖了:“苏锦便是宋国镇北大将军,也是原先约定与我大辽配合南北夹击的宋军统帅,宋人背信弃义,暗中与夏人勾结,现如今连火油这等重要物资都供应给夏国,这很明显是驱狼吞虎之计啊,这是要以粮草物资为代价,驱使夏人和我大辽决一死战,斗个两败俱伤啊;这也不难解释为何夏军酒肉充足火油都拿来做燃料了,幸而他们不懂火油的妙用,用来取暖确实暴殄天物,但即便如此,我们也决不能与之消耗下去。”

    一名信使摇摇晃晃的喷出一股酒气道:“是啊,小的们看见宋人士兵个个穿着皮毛内衫,吃喝的都是酒肉,当真羡慕不已,这要是打起来,咱们如何能打的过?”

    耶律宗真猛地一拍桌案,喝道:“将这三个狗东西拉出去砍了,命你们送信,本该不亢不卑,夏人几杯黄汤便灌得你们迷迷糊糊,还透露我大军营中情形为夏军所知,此乃细作之行,来人呐,砍下三人首级,吊在旗杆上示众。”

    三名送信士兵吓得酒意顿时清醒,齐齐下跪哀嚎求饶,耶律宗真不理不睬,喝令侍卫拉出大帐,三刀砍下,顿时了账。

    耶律宗真怒气未消,兀自气鼓鼓的喝道:“如今该怎么办?前番你们要朕假意拒绝试探反应,如今弄巧成拙,夏军已经决定与我决一死战,宋人暗中支持物资,夏军粮草燃料充沛,熬又熬不下去,看来只能拼死一战了?”

    张俭道:“皇上莫恼,如今既然得悉宋人去狼吞虎的企图,咱们这场仗那是绝对不能打了,否则必然是两败俱伤上了宋人的当;如今上上之策是赶紧撤兵,趁着风雪未停之际连夜拔寨退回贺兰山以北,只要有一夜的时间,我们最少可以退兵四十里之外,到时候就算夏人知悉,也追赶不及了。”

    “张大人,此乃险招啊,大军一旦撤推,便如排山倒海之势,夏军若趁机奔袭,很难再组织起反击之势,危险啊。”萧惠微微摇头道。

    “老臣何尝不知其中凶险之处,但老臣对此有把握,因为夏人前番送信便提出各自退兵之举,老臣分析他们定然也洞悉宋人诡计,他们也不愿将主力损失殆尽,只是不便明言罢了;如果他们发觉之后仓促追击,且不论风雪之夜不利追击,就算是他们追上来,咱们拼死力战之下,岂能讨的好去?故而老臣认为他们即便知道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虚张声势,绝不会来拼命,双方不动刀兵全身而退不仅是我大辽的想法,也是夏人的想法。”

    萧惠想了想道:“张尚父分析的在理,但为了确保陛下安危,我建议先命禁军护送陛下先行,同时前军变后军断后,做好敌军突袭的准备。”

    耶律宗真叹息道:“劳师袭远兵家大忌,更何况宋人狡诈,根本不可与之为盟,此番出征铩羽而归,这是朕的责任啊。”

    众人劝道:“陛下何必自责,全身而退在此情形之下确为上策,背信之国大可从容惩治之。”

    耶律宗真咬牙道:“我耶律宗真在此立誓,从此与宋人势不两立,年后开春,大军集结霸州前线,朕要挥军南下,直捣汴梁,朕要亲自抓住赵祯,问问他为何敢背信于我,宋人将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群臣齐声道:“臣等愿随陛下踏平宋国。”

    耶律宗真嘿嘿冷笑,高声道:“来人,替朕传信夏营,朕同意他们的建议,谢谢他们送的礼物,风雪一停,两军便即开战,不死不休!”

第九三一章 驱狼吞虎(十九)

    半夜极寒,滴水成冰。

    夏军大帐中气氛热烈,百余名将领齐聚中军大帐,苏锦开始布置作战任务;当耶律宗真的信使连夜赶来递送开战宣言的时候,苏锦便知道时候到了,两天来的做戏已经成功的击溃了耶律君臣的心理防线,这口气强硬的应战信乃是掩人耳目,实际上是辽人退兵的前兆。

    当苏锦将这一切分析给众将听的时候,大多数的将领们都同意苏锦的判断,这一整套的戏码作下来,辽人要么会立刻出战,要么便只有撤兵,根本不可能再等风雪停息之后再战的道理,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每年到了腊月里,暴风雪都要持续数日时间,便是雪停了,从贺兰山口吹过来的强烈的东北风也会将地上的积雪吹得满天飞舞,如此恶劣天气,躲在帐幕中都难捱,如何对敌?

    即便是阳光普照之后,雪地也会冻上一层厚厚滑滑的冰壳,战马的蹄子踩上去要么深陷,要么打滑,其实也是不能作战的。所谓等待天气晴好双方一决雌雄之语不过是嘴上喊喊罢了,就算十几日后冰雪消融阳光普照,到那时也不知冻死多少人马了,特别是在得知夏军粮食燃料无虞的情形之下,辽人怎肯白白等上这十几天,让自己的大军消耗的士气全无?

    “诸位,我和张相国等几位大人商议了一番,觉得辽人会在这几日悄悄的撤退,只要他们拔营后退,机会便来了,大军撤退,便如溃败之势,根本无法停下脚步,我军要取胜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这样方能确保大胜。”

    众将领齐齐点头,这话不错,目前的形势,谁先攻谁吃亏,谁先退谁必败,如果辽人真的拔营撤退,那确实是最好的良机。

    “所以,从现在起,我宣布进入进攻状态,各位所率之军要枕戈待旦,随时准备进攻,一旦令下,必须分秒不差集结进击。”苏锦冷冽的声音响彻帐幕:“诸位有什么疑问趁此机会赶紧提出来,之后再提便来不及了。”

    “敢问苏将军,大雪弥漫,雪深路滑,战马奔跑困难,如何追击?”一名将军大声问道。

    苏锦道:“问的好,战马举步维艰,确实不利于追击,但同样不利于辽人撤退,为了提高机动性,我已下令将全军五万多辆轮式车辆卸去轮子,安装弧形底盘改装成雪地橇车,每车数马拉动,物资兵器均可置于雪橇之上,每辆车上七八名士兵搭乘,经过试验,速度比骑马冲锋快了许多,而且便于相互协同攻击,每车三名弓手,两名盾兵,两名长枪兵,盾兵可护佑弓箭手和长枪兵,弓箭手和长枪兵可心无旁骛的击杀敌军。”

    众人哗然,还能这么干的,骑兵变成了车兵,但不知效果如何,听起来倒是蛮有道理。

    苏锦续道:“无需疑惑,古来战车上都是这般战法,咱们不是重拾老古董,而是因地制宜,若无深雪阻隔自然是骑兵追击最为得力,但眼下,骑兵受制与地形天气,这种战法必会奏效。”

    张元也道:“诸位听令便是,老夫也同意这么做。”

    议论声渐消,另一名将军问道:“辽人若猜出我军意图,故意布下口袋诱我进击,那该如何是好?”

    苏锦道:“这位将军倒是蛮有头脑,这种可能性并非没有,只是地形所限,地势平坦如何设伏?加之战马冲锋受限,行动之际比之步兵尚且不如,龟速爬来,岂不是成了活靶子?而且我已派多只斥候小队深入敌军侧后近距离的观察敌军,一来监视敌军何时撤退,二来则是为了防止敌军设伏,足可察觉敌军动向。”

    那将军点头拱手道:“张大人考虑周全,末将放心了。”

    又有一名将领上前道:“末将还有疑问,敌军如果撤退,必有后队断后,若敌军后队结为屏障拒敌,只要拖延的半日,辽军主力便可撤回贺兰山口,到那时居高临下,我军岂不难以攻击么?”

    苏锦笑道:“这位将军的胃口倒是不小,听你的口气是要全歼辽军活捉耶律宗真了,但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大军撤退当然不会是一窝蜂一股脑的往后跑,辽人必然会分前中后数批有秩序的撤退,辽主必然是要先走的,紧接着主力大军会缓慢后撤,最后断后的兵马才会撤退,我们进攻的时机便是辽人主力退走之时,断后的军队便是我们的主要目标。”

    “辽人二十七万大军,断后之兵不少于五万以上方可拖延我军的追击,就算是全歼了这五万军队,对我们来说也是一场大胜了;更何况要想拖延半日时间,五万辽兵万万不够,所以你不必担心没有敌军可杀;如果攻击顺利的话,击溃敌军断后之兵的时间够短,咱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去追击敌军主力,就怕诸位没那个本事了。”

    那将军嘿嘿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可惜辽国皇帝是追不上了。”

    苏锦道:“我的目标是歼敌十万以上,加上李统领和张相国之前歼灭的六万辽军,让辽人丢下十六万大军的性命,辽人恐怕没个三五年别想缓过气来,这就好比给了辽主当胸一脚,比杀了他更加的难受。”

    众将被苏锦信心满满的情绪所感染,几乎忘了这家伙是硬逼着大夏军队和辽人死磕的事实,实际上带兵的将领们个个都是好战之辈,一场大战在前,就像是乞丐见到酒肉一般两眼放光,这时候谁是谁非=暂且抛之脑后,先过了瘾再说,哪管其他。

    “诸位若无异议,我便要分派任务了;任敬德听令,你帅所部九万人马为先锋,战事一起,你需迅速攻击敌军断后之兵的正面,别忘了你的任务是最少歼灭五万敌军才能抵消那十巴掌的惩罚,但我对你有信心;送你一句话:不惜一切代价,迅速冲破敌军正面,配合其他将军快速解决断后之敌,才能赶上敌军主力,扩大战果。”

    任敬德闷声上前拱手,接了令牌转身退下,苏锦笑道:“你该高兴才是,让你当先锋不是贬低你,乃是信任你的能力。”

    任敬德翻翻白眼瓮声瓮气道:“多谢苏大人信任。”

    苏锦一笑,喝道:“细母将军听令,你率五万大军攻敌左翼,任将军正面接敌之时,你要猛攻侧翼,配合任将军进攻,不得有误!”

    细母嵬名拱手接令大喝道:“放心吧苏大人,您瞧我的。”

    苏锦微微点头,又道:“浪讹将军听令。”

    一名孔武大将上前拱手。

    “你率两万人马攻敌右翼,记住,右翼是坡地,不要强攻,以牵制为主,当中路突破之后,你需率部转往敌军正面,协助任将军攻击正面,明白了么?”

    浪讹高声道:“得令!”

    苏锦拍拍手道:“其余的将领便率本部大军待命,有任将军、细母将军和浪讹将军三员猛将,我们只需在后压阵便是。”

    众将愕然道:“这怎能成?二十多万大军跟在后面看热闹作甚?为何不一起派上去猛攻,岂不更加快速的击溃敌军?”

    苏锦笑道:“稍安勿躁,自有你们大显身手的机会,安心率部等待,我自有安排。”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话,苏锦一拍桌案道:“好了,不听号令是么?想挨板子还是就地免职?我知道诸位因为我是大宋人氏而心存不服,我也没想让你们对我如何,你们只需忍耐几日,此战过后我便拍拍屁股走人,到时候你们便眼不见心不烦了,但此刻你们要听我的,不服气的去找你们太后说理去。”

    众将嘀嘀咕咕的不肯罢休,苏锦一挥手道:“劝诸位赶紧回去抓紧时间休息,说不定下一个时辰战事便开始了,到时候可别在战场上打瞌睡,你们一打瞌睡,死的可是你们夏国的士兵,战败了也是你们夏国败了,跟我一文钱关系也没有,散会,睡觉!”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带着亲卫从外边进来,叉着手一副谁死赖着不走便叉谁出去的模样,众将这才不情不愿的出帐而去。

    张元跟在最后,忍不住问苏锦道:“苏大人,为何要留手?这样我大夏士兵伤亡岂不会增多么?”

    苏锦笑道:“张相国,我这么做是有道理的,辽人断后的军队比会被击溃,如果一窝蜂的上去都打得疲惫不堪,还怎么追击敌军主力?这二十万大军是生力军,只要歼灭挡路的辽兵,我会即刻下令迅速追击敌军主力,这叫养精蓄锐,他们不懂,您也不懂么?”

    张元恍然道:“大人原来是这么考虑的,完全可以跟众将明言嘛。”

    苏锦笑道:“什么时候的猛兽最凶残最勇猛?便是饿肚子的时候,先憋着他们的劲头,待放出笼子后,岂不个个如下山猛虎一般?”

    张元睁大眼睛旋即大笑道:“受教了,老夫受教了,告辞告辞。”

    苏锦拱手相送,看着张元的身影消失在风灯昏黄的灯光里,苏锦哈哈大笑。

    王朝马汉等人跟随苏锦时间太长,自然感觉到苏锦笑声中的不同寻常的意味,王朝道:“公子爷怕是骗他的吧。”

    苏锦轻笑道:“当然,我只是想多让夏人损失点兵力罢了,什么狗屁养精蓄锐,我估计辽人起码要留八万到十万大军断后,我派十六万双倍之兵应战,胜是必胜的,但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如果一窝蜂的冲上去,碾压敌军,损失甚小,对我大宋有什么好处?夏国是白眼狼,这四十万大军我不给他消磨掉十几万,今后如何能睡得安稳?”

    王朝马汉等人愕然瞠目,原来公子爷打得是这个主意,教人匪夷所思。

    “我知道你们会认为我视夏人的生命如草芥,可是当夏人大军进击大宋西北,屠杀我大宋百姓的时候,你们便不会这么想了。”

    苏锦一脸的郑重:“夏人绝非善类,我们这一次资助他们兵器盔甲粮食,若不将这些因素抵消掉,夏国的军力将会大增,而此战之后,辽国与大宋交恶,一旦和夏国联手,我大宋危矣;这不是杞人忧天,今日之友明日之敌,转换只在一瞬间,看看我大宋和辽人以及西夏如今的关系,你们便明白了。”

    “公子爷说的是,我等明白了。”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人拱手道。

    苏锦一叹道:“我知道你们还不甚理解,将来你们独当一面成为一方重臣的时候,你们自然会明白这个道理。”

第九三二章 驱狼吞虎(二十)

    夜风如刀,呼啸着扫过荒原,卷起残血漫天飞洒。

    腊月二十三日小年夜,辽军偷偷开始拔营撤军,一万宫帐禁军首先护送着耶律宗真和一干大臣悄悄退走,虽然道路难行,寒风刺骨,但撤退进行的还是相当的顺利,最重要的一点是,对面的夏军一无察觉,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辽军的动向。

    耶律重元的七万前锋军摇身一变变成了断后的后军,但耶律重元却跟随着首批撤退了,指挥权也移交给了副统领,耶律重元可不傻,他知道留在后面的危险,夏军不知道便罢,一旦知道了,十之**会来掩杀,为了掩护主力中军和皇上安全撤离到贺兰山以东,这七万断后之兵怕是一步也不准后退。

    一个时辰之后,中军亦开始缓慢后撤,萧惠指挥着十九万中军按照番号的顺序交替后撤,由于人数过于庞杂,原本有序的撤退很快便变成了杂乱无章的乱跑,饥寒交迫的士兵们原本就急于离开这个鬼地方,虽有将领约束,皮鞭抽打喝骂,仍旧改变不了混乱的局势。

    萧惠无奈之极,只能命断后的七万兵马加强戒备,同时小心翼翼的命人观察夏军大营的反应,但愿杂沓的喧哗声不为远隔数里之遥的夏军所知。

    还算是老天庇佑,夏军大营没有什么动静,接近黎明之时,全部的中军各营均已踏上撤退的归途,士兵们拉着马匹,步行走在齐膝深的雪地里,因为一旦骑着马根本无法走动,马蹄会深陷雪中,寸步难行,有偷懒的士兵死活不肯下马,一路上摔倒弄伤马匹无数;萧惠下令全部下马步行,若有不顾马匹死活者就地军法处置,这才将混乱局势平息了下来,队伍得以缓慢而有序的撤退。

    留守断后的七万辽兵不敢怠慢,紧张的在工事后面盯着夏军大营的方向,只要夏军没有发觉撤兵的动静,便是到了第二天白天,他们还是不大可能发觉辽军主力已经撤离,因为为了迷惑夏军,大军的帐篷一个没拆,到了天亮还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完整的大营,只不过绝大部分的帐篷已经人去楼空了;而明天晚上,断后的七万大军便可以如法炮制,悄悄的沿着大军后撤的方向离去,留给夏军几万顶空空如也的空帐篷而已。

    黎明前的黑暗中,身后大军撤离的声音已经逐渐的远去,几乎听不见了,最后一拨撤离的大军应该已经在五里之外了,看来夏军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切,负责指挥断后七万部族兵的副统领萧山希暗暗松了口气,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阿欠,这一夜精神紧张又饿又冷,一旦精神放松,顿时倦意袭来。

    萧山希正打算命手下保持警戒轮流休息,猛然间,大营左侧翼的黑暗里升腾起一朵绚丽的烟花,照的左边的天空一片绚烂;那烟花昙花一现般的闪亮爆炸之后,迅速的熄灭,天地又恢复了漆黑一片。

    众辽兵正惊愕间,正面夏军大营方向仿佛呼应般的升腾起三只冲天而起烟花,烟花爆炸熄灭之后,前方黑暗的地平线上,忽然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火光,紧接着呐喊声传来,密密麻麻的火光迅速的朝本方大营前沿移动,越来越近,速度飞快。

    “怎么回事?快去看看。”萧山希大叫道。

    一名前方指挥的副将喘着粗气快速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道:“禀报萧副统领,好像是敌军攻过来了。”

    萧山希头皮一阵发麻,到底是被敌军发觉了,敌军如此狡猾,趁着主力大军完全的离开大营的时候便展开进攻,倒像是计划好的,这下敌军多出数倍,怕是难以抵挡了。

    但使命在身,即便是难以抵挡,也要拼死拒敌,断后大军的使命便是要在敌军进攻之时拖延阻击他们,掩护主力大军和皇上到达贺兰山口,萧山希别无选择。

    “各部将领率本部进入工事,雪深难行,敌军骑兵冲击速度不快,用弓箭大量杀伤,逼退敌军。”萧山希大声下令。

    传令兵迅速吹响号角,将命令传达下去,辽军士兵们纷纷进入一人多高用碎石烂泥雪块堆积起来的工事中,弯弓搭箭对准敌军进攻的方向,这些工事虽然是因地制宜的简陋工事,但严寒让大营工事外墙冻得**的,坚硬如铁,庇护作用想必不会太差。

    对方前进的速度超出萧山希的想象,五六里的距离,不到盏茶功夫便可以看见黑压压敌军的前队,那是一排排马背上空无一人的战马,它们的身后拖拽着的是敞口大车,每辆车上都战立着七八名士兵,车边插着几只燃烧的火把。

    “搞得什么鬼?骑兵不骑马怎么改坐战车了。开弓,射死他们。”萧山希怒骂道。

    “放箭!”战鼓咚咚,工事中万箭齐发,空中划过一道乌云般的暗影,落在冲锋而来的夏军阵型之中,顿时上千匹拉车的战马被射中,数百辆大车开始失速翻滚,巨大的惯性激起厚厚的雪粉漫天飞扬;战车倾覆之后,上面的士兵开始抛飞,有的还没落地,便被空中的羽箭射成刺猬,直直的落入雪地里,像是在雪地里栽了一排排的人树。

    但这一切并未阻挡住敌军进攻的脚步,五六里宽的战场上,除非能长期保持攒射箭支的密度,否则呈散兵阵型的敌军根本无可遏制,辽军开始还能按照事前的安排将箭支集中倾泻一面,造成百步内的巨大杀伤面,但其他地方的夏军冲锋接近,顾此失彼之下再也不能保持攒射,只能哪里的敌军冲的更近便往哪里射,杀伤力也顿时大减。

    足足射出五轮之后,夏军终于冲到了工事面前,萧山希一声令下,弓箭被丢弃在地,七万辽军两两一组,合力抬起粗如儿臂长达两丈八尺的巨型长枪对准夏军冲锋而来的方向,三万多杆大枪组成了一道长枪的森林,冲锋的夏军爷根本没有回旋余地,连人带马外加坚固的大车车厢狠狠的撞在枪尖上,顿时闷响连声。

    战马悲嘶之声,车体散架之声,飞旋的人体,翻滚的雪浪,四溅的冒着热气的血肉,整个工事前沿像是突然兴起一股巨浪,巨浪落下,巨大的涟漪朝两边扩散开去,工事里外的夏军和辽兵都受波及,外边夏军车马互撞,士兵们飞上天空直摔入对方阵中,像是浪里窜起的白鱼,而工事以内的辽军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往后飞抛,更有不少士兵被断裂的长枪钝面反刺入体,长枪就像是烧烤的竹签,一头穿着夏军的士兵或者马匹,另一头则是辽军的身体。

    仅仅就这短短的一个照面,双方死伤人数超过三千,看似冻得坚硬的泥水和雪块堆积的工事暴露出他们易碎的弱点,数十处的工事墙体灰飞烟灭。

    “冲,冲进去。”任敬德举着大刀站在一辆大车上,眼珠子被火光映得血红。

    “挡住,挡住,堵住缺口。”同样眼珠子血红的还有萧山希,他知道一旦没有工事做掩护,肉搏战的后果自己必败,因为自己的人数少的不是一万两万,而是少了好几倍。

    几十处缺口处,夏军的马拉雪橇蜂拥而入,像是决堤的洪流,根本无法挡住,车上的夏军士兵两人持大盾挡住前方和侧翼,三名弓箭手两名长枪手便开始对周围的辽军士兵展开进攻;辽军士兵仗着初始的人数优势,在缺口处堵成一道屏障,手中的长枪砍刀玩命的朝车上的夏军招呼,双方的死伤人数直线飙升,有几处缺口居然被尸体堵塞,死去的尸体很快的冷却下来,冻成**的人棍,被马蹄和人脚踩来踩去不成人形。

    死亡已经不是最令人恐怖的东西,因为在这片荒野之上,死亡无处不在,已经司空见惯,士兵们机械的挥动手中的兵刃朝另一个人的身上乱砍;刚刚砍翻一名敌军,下一刻会发现自己的前胸也会透出一只滴血的刀尖,或者是你刚刚砍翻身边的所有人,却会突然发现,身边倒下的居然是自己的兄弟。

    随着肉搏的升级,士兵们已经丧失理智,甚至不分敌我。

第九三三章 驱狼吞虎(二十一)

    夏军大帐内,苏锦独坐案前。

    他没有像张元等人一样挤在大营高高的土台上观战,战争的结果其实早已注定,当辽军决定退兵的那一刻,胜负已分。

    苏锦只是不想面对血肉横飞的战场罢了,虽然这一切都是他亲手导演,苏锦也没觉的做错了什么,但是良心上的谴责依旧难以挥去。

    苏锦了解自己,他其实根本就不是个铁血之人,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在一场厮杀中将会消逝无数,这和苏锦从后世而来根深蒂固的观念相抵触;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个时代弱肉强食乃是基本的生存法则,保全自身的唯一途径便是要比别人强大,从自己的生死被别人掌控到操控别人的生死,这其中自然要经历诸多的苦楚,甚至是手上沾满无辜者的鲜血,可是自己却不得不这么做,他别无选择。

    站在大宋的立场上,无论是从真实的历史和现状来看,丝毫不能有半分的仁慈,否则大宋即将迎来悲惨的命运,如果此刻的杀戮能阻止明日大宋百姓被杀戮的命运,苏锦当然会选择前者;即便自责,即便不忍,他也只能如此。

    “苏大人,您怎么躲在这里,您不去看看外边的精彩大戏么?任敬德已经攻进敌军大营了,细母将军和浪讹将军也已经攻破侧翼,辽军断后大军要完蛋了,大快人心啊,真是痛快。”张元裹夹着一股寒气冲进帐幕来报喜,满脸的兴奋之色。

    苏锦微笑道:“意料之中的事,何须如此惊喜,我只是不愿看到血肉横飞的场面罢了,张相国自去观战,要任敬德细母嵬名等人速战速决,大战还在后面。”

    张元点头道:“好好,老夫这便去催促他们,不过即便不用催,半个时辰之内,战事也会结束了;苏大人,是不是该命主力准备出击了?”

    苏锦道:“再等等,等天亮再行追击,我们没有更多的火把照明,避免不必要的混乱。”

    “可是我担心辽军主力会逃走呢。”

    “此去贺兰山口半日路程,如今这情形,他们起码要走上一天半,咱们大可不必着急,绝对能赶上;而且夜空星光乍现,天明必是雪霁天晴之日,天不下雪,他们的踪迹便不会被覆盖,也不会有让他们另寻他路逃脱的可能。”

    “好吧,既然苏大人成竹在胸,老夫便听你的,老夫去安排。”张元转身往外便走。

    苏锦忽然问了句道:“伤亡如何?”

    张元道:“我大夏伤亡逾三万,敌军七万大军恐无一能活。”

    苏锦想了想道:“战事结束,伤兵积极救治,不许就地处决,俘虏的敌兵可随军做劳役,不要滥杀;拿着武器的是敌军,放下武器的便只是普通的百姓罢了。”

    张元微笑道:“苏大人什么时候有妇人之仁了?我大夏可没有善待俘虏的传统。”

    苏锦叹道:“就当为我破一次例吧,张相国看着办吧,我也不强求。”

    张元想了想道:“罢了,照你说的办。”

    ……

    雪光的映衬下,天色亮的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是天色大亮。

    战事接近尾声,在十六万夏军的猛烈进攻之下,辽军七万断后大军全军覆没,夏军最终付出了近四万的伤亡,大多数都是新近招募的炮灰新兵。

    辽人也确实悍勇,在兵力及其悬殊而且无法上马作战的极端劣势之下,硬是拖住夏军一个多时辰,并造成大量的杀伤,虽然最终寡不敌众,但为主力大军的撤离争取了不少时间,战事结束之时,辽军大军已经在三十里外,而耶律宗真的车驾已经在五十里之外了。

    战场上一片狼藉,偶尔传来的零星的惨叫声显得格外的空旷和刺耳,那是夏军士兵在挨个的了结必死的伤兵,躺在雪地里慢慢的煎熬还不如给他们个痛快,这一幕虽然仍旧是杀人,却是今夜以来最为人道的一幕。

    遍地的白雪已经变成了红色的泥浆,就像铺在地上的一层粉红的鲜花地毯,随着时间的推移,血水开始凝固变黑,整块战场变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死亡之地,就像僵尸片中蔓延的尸毒。

    夏军大营中号角长鸣,旌旗招展,除了昨夜参战的士兵,剩余的二十余万大军已经整装待发,数万辆改装的雪橇战车遍布方圆十里之地,就像是等待最后的发令枪响,便会蜂拥向前,冲向死亡的终端。

    苏锦全身盔甲,羊毛大氅披在身后,站在高高的平台之上,伸手接过身边士兵递过来的巨大鼓槌,高声喝道:“最后一战,出发。”

    鼓声咚咚,像是敲击在众人的心里,震得心脏咚咚乱跳,低沉的号角发出莽莽的颤音,就像是一把无形的大手助推了一下,数万战车几乎同时移动,如万千雪上滑梭飞快的向东方而去。

    辽军二十万人走过的道路很清晰,马蹄脚步将雪原踩出一条宽数里的泥泞大道;只是雪水被踩化了便被冻结成冰,更加的坚硬和刺脚,夏军追击部队不得不沿着这条大道两侧的雪原追击,以保证雪橇的行进速度。

    天近午时,巍峨高大的贺兰山口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蓝天白云之下,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黑压压的乌云般的黑点,那是辽军大军的背影;在发现辽军的同时,辽军同时也发现了追击的夏军,斥候立刻吹响了号角,顿时贺兰山下的荒原上号角此起彼伏,气氛陡然紧张的令人窒息。

    萧惠紧急下令,停止撤退,将人马掉过头来,迅速命令将装载辎重的大车推到后方,快速的组成一道简易的防线。

    夏军也在离辽军三里开外停下追击的步伐,开始迅速整军准备进攻;苏锦的战车随后赶到,将领们早已在一片空地上迎接苏锦,等待苏锦发令。

    苏锦眯眼看了看远处的情形,挥手下令道:“保持阵型,先吃饱肚子,也让马儿喘口气,虽然空身子奔跑,但瞧瞧这些畜生,个个已经没有余力了,各车士兵要烧些温水泡上精料喂马,进攻还要靠他们的脚力。”

    众将轰然应诺,迅速分头安排,不一会,炊烟袅袅,夏军大营中饭菜飘香,士兵们知道接下来将是一场死战,都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即便死了也要做个饱死鬼。

    而辽军大营却不敢异动,士兵们只能默默地嚼着干粮,就着冷雪吃几口,因为他们所有的锅灶碗盆都已经丢弃在大营之中,为的便是轻装撤离,尽快抵达贺兰山口。

    阳光明晃晃的在头顶上照着,阳光下数十万大军展开阵型虎视眈眈的对峙,方圆百里平坦的雪原毫无遮蔽之物,任何花哨的计谋在此刻都派不上用场,只有勇武者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两军之间被辽军走过踩烂的通道上,一群云雀落下啄食暴露出的很少的草籽,它们叽叽喳喳的蹦跳吵闹着,即将到来的大战对它们丝毫没有影响,忽然间,云雀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轰然从地面飞起直冲云霄,于此同时,几乎是不约而同,双方大军阵中发出震天的呐喊,就像两排汹涌的巨浪,相互奔涌而来,逐渐靠近,直至凶狠的撞击在一起。

    一场总规模超过四十万人的超级大战,拉开了帷幕。

第九三四章 驱狼吞虎(终)

    夏军士兵的冲击力显然要比辽军大了许多,不仅是人数的优势,更因为速度的优势,虽然双方都不能骑马冲锋,但是夏军的雪橇战车的速度比对方快了几倍,吃了jīng料喝了清水,休息的jīng神抖擞的战马,在长鞭的驱赶下飞驰而过,踏的地面雪粉飞扬,像是广袤大地上腾起的一层巨型雪浪。

    双方相距五十步远的时候,不约而同的开始了第一波弓箭的对shè,密如飞蝗的箭雨在低空交错掠过,箭支破空震颤之声如低沉的闷雷从头顶滚过,下一刻,人嘶马叫声四起,大批的士兵和战马中箭,倒下的战马和士兵在雪地上翻滚前行,水雷一般犁出一道道深沟。

    辽军吃亏在速度慢,骑兵成了步兵,shè箭的时候不得不停下脚步,而身在雪橇战车上的夏军却能边放箭边迅速的冲锋,气势丝毫不减;当然夏军的速度快也给他们带来更大的伤亡,车马相撞造成的伤害让部分队形过于密集的冲锋队伍损失惨重。

    双方只来得及shè出两轮箭,便开始短兵相接,为了充分发挥人数的优势,苏锦在冲锋前便已经下令,一旦接敌,前排的雪橇战车必须直冲辽军纵深,给后面的腾出空间,这一点完全可以做到,凭着高机动的冲锋能力,当先冲至的万余辆战车丝毫不停留,战车上的士兵一边应付着左右招呼来的兵刃,一边驱赶着拉车的战马往敌军纵深切进。

    没有辽军士兵愿意在马头处抵挡快速突进的战车,他们纷纷避让开一条通道,任由一架架战车冲向大军纵深,这些雪橇战车就像是一柄柄尖刀,破开辽军这块大蛋糕,犁出道道巷道;后续而至的夏军如法炮制,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整个战场已经变成了一锅沸腾的开水,无处不在血战,无处不在流血。

    辽军的单兵作战能力比夏军高出老大一截,若是正常情形的骑兵大冲锋,夏军即便多出五万人马,也绝难抵挡;但此时辽军站在没过小腿的冰雪中,而夏军士兵则居高临下站在雪橇大车上,在作战地势上就已经吃了大亏;更加吃亏的是,夏军每辆战车上的配置更是大大的提高了小规模的作战能力,三名弓箭手,两名大盾兵,两名长枪兵的配置不仅在远程打击的能力上有保证,在进入肉搏之后,三名弓箭手也化身为刀盾兵保证近战能力。

    长枪兵可以及远刺杀,刀盾兵可以砍杀意图近身或者爬进车内的敌军,而大盾兵双手持盾,挡住敌军的必杀攻击,配合的虽不纯熟,却让战力凭空拔高许多。

    夏军挟首战之威,凭人数优势,借配合之利,很快左右了战局;辽军士兵渐渐呈现颓败之势,战马拉着雪橇车到处乱窜,也极大的影响了辽军的跟进追杀,往往眼见一刀便要砍上对方的身体,却转眼砍了个空,因为拉车的战马不停的移动,两只脚在雪地里追着砍实在是勉为其难。

    萧惠心急如焚,立即下令:“杀光敌军拉车的战马,逼着他们呆在原地不动。”

    辽军士兵立刻开启疯狗模式,手中的家伙从人转向马儿,顷刻间战场上倒下数十万匹战马,当然这么做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砍马不砍人无疑让夏军士兵可以从容斩杀敌人,上万士兵在砍马行动中命丧黄泉。

    失去机动力的夏军士兵只能呆在原地,依靠居高临下的地利优势和辽军拼杀,可是局限在车厢内,对敌效率大大降低,现在能躲能避让的是辽人,而夏军士兵在兵器范围之外便只能大眼瞪小眼了;辽人掌握了这个特xìng,忽前忽退的游斗,让车内的夏军苦不堪言。

    苏锦在战场后方看着这一切,他当然有办法扭转这种渐渐被动的局势,但他还是狠下心来不着急下令,任凭张元等人在身边焦急的请他赶紧想办法,只是肃容不语。

    夏军的伤亡还是增加,找到窍门的辽军开始拉开距离,看准机会一涌而上兵器朝一个人身上招呼,利用车内空间狭小,移动不便的劣势瞬间杀死一人,再在敌人反击之前退后,因地制宜的战术受到很好的效果,夏军的伤亡开始增多,数千辆雪橇战车上的士兵已经被这种办法杀戮殆尽,尸体搭在车厢两侧,雪水沿着车厢的缝隙往下流淌。

    此消彼长之下,双方的伤亡人数渐渐拉近,辽军死伤七万多人,夏军的死伤人数也飙升至五万多人。

    苏锦见时候差不多了,在这么耗下去夏军气势消弱殆尽,想翻盘都难了,于是转身喝道:“号炮三声,命侧翼伏兵展开攻击。”

    身边的亲卫得令,赶忙去传令,张元愕然道:“伏兵?咱们哪里来的伏兵?”

    苏锦呵呵笑道:“还记得歼灭辽国断后大军之后我下令大军待天明追击的命令么?”

    张元道:“你不是说天明好赶路,敌军逃跑的踪迹在,根本不用担心会逃脱么?”

    苏锦道:“是啊,但是在等待天明的半个时辰里,我派了莫罗将军率五万人从东南绕行,远远缀着敌军的大部队,此刻他们早已在敌军侧后了。”

    张元道:“哪来的五万兵马?”

    苏锦摇摇手道:“京城宿卫军两万,加上三万龙州夏州的守军,贵国太后答应我,会另派五万大军归我指挥,耽搁了七八天,恰好前rì下午他们到了,于是我便派了莫罗将军去接管,打仗嘛,哪怕人数再多也需要有一只生力军压阵,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张元默然,这小子居然还有这么一手,留着五万生力军游离在大军之外当做奇兵,更可恶的是他连一个屁都不放,瞒着其他人倒也罢了,连自己也蒙在鼓里。

    “通通通”三声号炮响彻天宇,平原上,巨大的爆炸声传出几十里地远,升腾起的三朵蘑菇状黑烟也在蓝天的映衬下格外的显眼;炮声刚落,就听见战场的左后方东南方向的尖啸声随风而至,那是响箭的呼应声;地平线上,黑压压的夏军士兵如风一般卷过雪地,朝战场直冲过来,盏茶时间,七八千辆战车便已冲入战局,这些生力军初来乍到体力充沛,顿时如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战局搅动起来。

    原本胶着的战局被这一股新鲜力量的加入变得立刻激情起来,夏军士兵的激情自然是援兵到来,力量倍增;而辽军则宛如遭受当头一棒,一个个有些发呆,本来都已经jīng疲力竭,浑身血汗湿透,脚下还踩在血污烂泥横流的冰水中,战的兴起倒也忘了这些,但现在却是浑身如坠冰窖,旷野的劲风一吹,从头到脚都是冰凉。

    凭着凌厉的气势,夏军迅速将战局扭转,辽军已经再无恋战之心,小部分地方的士兵已经开始溃逃;萧惠看在眼里,长叹一声,知道大势已去,不敢耽搁太久,命令手下亲卫驱赶着大群的战马往战场奔跑践踏,与此同时自己则带着千余人轻装迅速逃离战场,直追辽兴宗的王帐去了。

    主帅逃走的消息成了最后一根压垮斗志的稻草,辽军士兵开始四散逃跑,被驱赶而来的战马本已疲惫不堪,在泥泞湿滑的雪地里也发挥不出什么作用,倒是挡住了往回奔跑的辽军士兵的退路,让夏军轻易的追杀了上万的人头。

    苏锦下达了zì yóu追击的命令,但能够追击的只有这五万生力军了,他们有雪橇战车相助,而其他人因为失去了战马的机动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辽军士兵四散仓皇而逃。

    既然不能追人,苏锦便让他们四下里抓马,而莫罗的追击极为凶悍,一直追杀辽军到了贺兰山口,这才因地势陡高而放弃,这一路上尸体倒下无数,杀人如麻。

    夏营众将喜逐颜开,纷纷相互道贺,天黑时分,战场打扫完毕,伤亡歼敌数字也统计出来了,此战夏军死伤近八万,加上昨天夜里的那一战,伤亡高达十一万之巨,这是个令人咂舌的数字;而辽人则更惨,前后派了三十二万大军前来,逃走的不足五万,竟然被歼灭二十六万之多,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巨大伤亡。

    谁也没想到,夏辽两国之战双方累积损失兵力近四十万人,夏国虽然是胜利一方,但付出的代价也不小,除了十一万兵马的损失,战马也损耗了二十万头,若不是最后抓了不少辽国的战马,整个夏国骑兵都要名存实亡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夏国居然也开始缺起战马来,这在盛产马匹的夏国,不能不说是个笑话。

    而辽人此战后基本上失去了一战之力,虽然号称铁骑百万,实际上辽国的主力便是三十万宫帐军加上四十万的部族兵,其他的都是扈从兵,也就是杂役乡团之类的拉百姓组成的军队,没什么战斗力;此战消耗了辽人十万宫帐军,外加十七万部族兵,七十万大军少了五分之二,今后除了防守,怕是再难挑起战端了。、

    (本卷终,请看下卷:肋生风雷踏歌行

第九三五章 战后格局(上)

    经过五天五夜的连轴赶路,苏锦终于在大年初一的上午赶到了明珠城自己的府邸,全家妻妾老少翘首以盼,终于盼得苏锦归来,顿时一片欢腾。

    到了家的苏锦,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一般,脸颊也瘦的变了形,上下颌的胡须也参差凌乱,看上去就像是大病了一场,让晏碧云等人心疼的几乎要掉泪。

    整个新年,苏锦闭门谢客,平rì里除了陪着妻妾家人便是闭门静思,经过这两个月的战争经历,整个人的气质也有了极大的变化,除了凌厉的气势之外,还有些隐隐的不快。

    晏碧云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她也明白是因为什么,可是除了安慰之外,她能做什么呢?苏锦在为自己让许多无辜的士兵命丧黄泉而悔恨,虽然晏碧云也认为苏锦做的略微过分了点,但是站在苏锦的立场,她又不得不承认苏锦这么做有着充分的理由。

    几经开导,苏锦也渐渐的平复起来,他只能用身不由己来说服自己,就算是内疚,若回到战场之上,苏锦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新年期间,《明珠报》成了最为抢手的大众读物,因为上面有关于辽夏之间大战的连载,传言说苏大人受夏国相邀去指挥了这场战斗,而写这篇连载的便是明珠报的首席记者,苏大人宠爱的小妾叫做往事如烟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天天在枕边得到的消息自然是千真万确,所以引得万人哄抢,以至于十万份的免费赠报都不够,报社主编李重只得下令加印出售,十文钱一份的报纸卖出去了三十多万份,不仅是明珠城,西北各州府,甚至很多客商都将报纸成沓的买下,寄往各地州府中的亲朋故旧,让他们先睹为快。

    平时这种消息百姓只是靠在官府中当差的官家人传递出来,最后在街头巷尾形成风言,往往以讹传讹最后被证实虚夸虚假了不少,但有了明珠报的客观报道,百姓们几乎将其当成了朝廷的邸报一般,速度和真实xìng也不可同rì而语。

    苏锦本来已经很出名了,这一下更是成了全民偶像,北到西北四路,霸州沿线,南到广南广西诸地,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们津津乐道于苏锦的种种过往经历和趣事,惊叹于他崛起之快速,发迹之迅猛,有不得不承认他的成功名符其实。

    正月初九,圣旨来到了明珠城,赵祯要苏锦携全部家眷回京共度上元节,并商讨战后格局及朝廷的政策,这是赵祯第一次邀请臣子共度上元节,往年只是赐宴群臣,但却从未有人单独受到如此的殊荣。

    苏锦原本就估摸着自己不可能清净的呆在明珠城到正月十五,回来后他便将战事过程写成奏折呈报上去了,赵祯定然会急着见自己,果然时隔数rì,圣旨便来了。

    苏家上下收拾了一番,拖儿带女,带着一千亲卫,二十辆大车浩浩荡荡的赶往京城,夏思菱身怀六个月的身孕,享受特殊待遇,由柔娘浣娘姐妹亲自陪同,坐的便是苏锦特制的爱心马车。

    这回回到京城,估计夏竦要合不拢嘴了,因为苏锦已经答应夏竦,如果是个男孩便让他姓夏,以免除夏竦无后之忧;对苏锦而言只赚不赔,儿子还是自己的,夏家的家业将来可是要照单全收了,但夏思菱和夏竦父女倒像是占了苏锦不少的便宜一般,感激的就差磕头捣蒜了。

    四天后,苏家上下到达汴梁西城外,没过十里亭,远远便看见彩旗飞舞人头涌动的气势,苏锦在马上一眼便看到了黄罗伞盖,心中一惊,赵祯又亲自来迎接了,这已经是第三次赵祯亲自来迎接自己了。

    苏锦并没太过激动,他对赵祯的认识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换言之他更加的了解赵祯了,赵祯亲自来迎接自己,虽然是莫大的荣誉,赵祯的心中也必然极为感激,但更多的是作秀成分,那是借着此事向天下人表明他赵祯的胸怀。

    即便如此,礼节上也不能马虎,苏锦赶紧远远下马,招呼众妻妾掺着老夫人下车,礼部主客也远远迎了上来,老远便笑脸行礼,一脸的灿烂之sè。

    “苏大人,您可算是到了,皇上率诸位大人从辰时便在此迎候,这都等了一个时辰了,赶紧的去见皇上吧。”

    苏锦忙还礼道:“这如何敢当,天气寒冷,怎能让皇上在此迎候?”

    “皇上高兴着呢,跟诸位大人谈谈笑笑,倒也没见怎么烦躁。”

    苏锦笑道:“那便好,主客大人请带路,我携家眷这便去参见皇上。”

    主客笑眯眯的道:“好说好说,老朽去禀报,大人随后跟来便是。”

    苏锦让晏碧云掺着王夫人,柔娘和浣娘掺着夏思菱,一家大小缓步上前,走到长亭前,一席红地毯直通亭上,赵祯笑盈盈的端坐龙辇上,两侧朝中大臣鱼贯排列,均向苏锦颔首致意。

    苏锦紧走几步,来到阶下,向赵祯行礼,身后苏家众人也拜倒参见;赵祯赶紧从龙座上起身,走下阶来亲手扶起苏锦,笑道:“都起来吧,苏爱卿凯旋归来,为我大宋建下丰功伟业,朕该给你行礼感谢才对。”

    苏锦忙道:“皇上这是要折煞微臣么?”

    赵祯哈哈大笑,走到王夫人面前,高声道:“老夫人,您好福气啊,生了个国家栋梁之才,都是您教子有方,朕要昭示天下,要天下为母者都要效仿老夫人贤母之风,并授予二品诰命夫人,受朝廷官俸。”

    王夫人抖着嘴唇拜倒在地,她这辈子何曾见过皇帝,眼下皇帝面对面跟她说话,还对她大为夸奖,差点将老太太激动的脑溢血。

    “我也要当官儿。”虎儿被王夫人牵着手跟在一边,突然冒了一句。

    晏碧云忙使眼sè示意他别闹,赵祯不以为意,弯腰摸了摸虎儿的小脸道:“好,朕自然要封你为官,虎父无犬子,你将来要像你爹爹一样为大宋建功立业,便封你为云骑都尉的官儿,你说好不好?”

    虎儿道:“这官儿大么?有我爹那么威风么?”

    赵祯哈哈大笑道:“比你爹还威风,这下你满意了吧。”

    虎儿欢呼雀跃,惹的众人嬉笑不已,赵祯直起身来,环视周遭众人大声道:“我大宋立国百年,从未有今rì这般扬眉吐气,诸位功不可没,朕希望我大宋多几个苏锦,然则何惧西北两虎,诸位都要努力啊,朕希望在朕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大宋更为强盛,凌驾于他国之上,成为万邦来朝之国,若如此,朕也可不负祖宗重托,诸位也尽人臣之道,史书留名了。”

    群臣齐声道:“谨遵皇上教诲,我等定尽心竭力,死而后已。”

    赵祯拉着苏锦的手同乘一车进城,苏锦极力推辞,赵祯却硬是拉着苏锦上车,苏锦只得侍立一旁,不敢端坐;虽是万千殊荣,但也不能得瑟,而且赵祯的心思神鬼难测,谁知道他的真实想法是怎么样的。

    群臣随行,百姓夹道,苏锦之名在京城已经家喻户晓,有小道消息早就流传开来,说苏锦这次回京将直入中枢,取代朝中老臣地位,将来必是未来的宰相云云,百姓们自然不肯放过瞻仰这位传奇人物的机会,一路上欢呼声充塞双耳,可谓是风光到了极致。

    赵祯微笑的看着这一切,余光扫视苏锦的反应,但见苏锦神sè平静,垂首侍立一旁,似乎若有所思。

    jīng彩推荐:

第九三六章 战后格局(中)

    次rì早朝之上,市井传言竟然终于被证实,晏殊领头两府三衙一干官员联名上奏赵祯,举荐苏锦进入中枢;晏殊竟然提出让贤于苏锦,搞得杜衍也不得不假意要让出枢密使之位。

    苏锦当然知道这是他们的客气,虽然自己有可能进入中枢,但要想一步登天成为枢密使或者宰相,那不过是说说而已,即便是他们真心实意,赵祯也不会同意,宰执之臣可不是光有功劳就可以,他必须是举足轻重进退练达之人,自己目前还不够资格。

    果不其然,在苏锦自谦表示自己资历尚浅不堪重任之后,赵祯理所当然的驳回晏殊等人让贤的奏议,但却当即宣布任命苏锦为以枢密副使参知政事;也就是说苏锦拥有了政事堂副宰相、枢密院副使、再加上战前任命的三司副使的三重身份,在政务、军事、财政上都有了发言权。

    只不过政军经三个副职看似风光无比,却无一有决定权,风光之外,倒有些小尴尬,但足可见赵祯对苏锦这一回是真的看重;身兼政军经三处要职,这是大宋开国以来第一人,更何况此人只有二十一岁,入仕才五年,这已经足以让世人津津乐道,惊叹纷纷了。

    朝堂之上,对于夏辽战后的格局,群臣各抒己见作了一番讨论,这样的讨论在之前已经进行过多次,意见也基本上趋于统一,但苏锦不在场,这种讨论多少有些不够分量,如今当事人到来,讨论才有了定下决策的基调。

    宰相晏殊将多rì来堂上堂下讨论的结果叙述了一遍,朝廷上下的态度相当的明朗,大家都认为,夏辽大战之后,两国元气大伤,短时期内将再无启衅之心,趁此机会,朝廷上下应该将主要jīng力放在南方平叛侬智高的征讨上。

    侬智高占据高山密林之利,跟狄青周旋了近半年,朝廷的目光对准的是北方战局,对于讨伐小小蛮族的战役显然不太上心,以至于官兵连败,让侬智高气焰陡涨,借此夏辽两国两虎踞俱伤之际,朝廷可抽调西北东北两处驻防军队南下,扫除侬智高之患。

    苏锦听了晏殊的叙述,感到有些意外;狄青的能力毋庸置疑,之所以久久不能竟功,恐怕最终还是物资和兵力供应不足的缘故,狄青南下平叛的主力还是广南左近州府的厢兵,南方升平rì久,虽是边陲,但与之接壤的南夷、交趾等国均是大宋属国,朝廷自然没有必要花费巨资将西南诸州的厢军加强训练和装备,狄青再有本事,带着一群不能打仗的乌合之众也是勉为其难。

    苏锦当然同意增兵广南,但他却绝不同意从西北和东北两地撤兵,因为他对当前的格局有着和众人略微不同的见解;当赵祯点名询问的时候,苏锦便坦言相告了。

    “皇上,诸位大人,西南增兵却为当务之急,除了增兵还要有充足物资的供应,侬智高占据地利,又熟悉地形,或许当地的夷族还会暗中支持他,我们必须给狄青将军足够的支持,才能助他平叛;我个人表个态,这次我援助夏国的五千桶火油并未派上用场,已经被我尽数带回西北,我会即刻命人将这批火油命人运抵南方,南方山林颇多,或许会派上用场。”

    众人暗暗吐舌,苏锦财大气粗,五千桶火油从何而来不得而知,但这五千桶火油的价值便值百万之巨,苏锦说送就送,眉头不皱一下,果然是在西北经营数年,已经肥的流油了。

    赵祯微笑颔首道:“苏爱卿想的很周到,火油是你自己出资提炼,此刻能倾其所有支援朝廷平叛,此不计私利之行为,当为楷模;朝廷虽无余力给你钱银上的回报,但你的这个功劳,朕在心里给你记上一笔。”

    苏锦道:“国家大事和个人的私利想必,自然是以国为重,大宋不能升平,个人何来荣耀?况且这批火油也是原本打算用在辽夏之战上,能保留下来,已经颇为让我意外了;朝廷也要在各方面给予狄将军支持,但我却认为从西北和东北边境抽调兵马南下之举有些不妥。”

    赵祯皱眉道:“哦?如今西北屯兵二十万,东北霸州前线亦有二十五万驻军,在目前的局势下,似乎不必要这么多的兵马驻守吧。”

    苏锦道:“臣只能说,一切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没错,这次辽夏损失巨大,两国大战死伤总数超过四十万,大伤两国元气,但据此便得出两国已无威胁的推断,显得有些仓促了;新年前后,臣闭门谢客的同时,也将形势做了一番分析,回想此战前后的种种,臣承认之前对夏辽两国的判断有所偏颇,夏辽两国能在百余年间与我大宋相抗衡,且渐有压制我大宋之势,并非是偶然。”

    赵祯挑眉道:“哦?苏爱卿说说看,听你的话意,倒是对夏辽有些敬佩之意。”

    苏锦点头道:“没错,臣确实对他们有了敬意,敬意的背后便是惧意,换言之,我有些害怕这党项和契丹这两族人。”

    群臣嗡嗡议论,有人惊愕,有人思索,有人不以为然,在大宋策略成功不死一兵一卒的情形下,引得两国互斗,伤亡数十万人的今rì,苏锦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但此一时彼一时,如果是几年前苏锦这么说话,当庭便有大臣立即反驳他,此刻的苏锦已经是中枢重臣,他说的话分量已经大大的不同,群臣除了意外,更想知道的是这位如rì中天的苏大人这么说的理由何在。

    “朕还是头一次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来,在朕的印象中,你似乎什么都不怕,你说说你的理由。”赵祯笑道。

    苏锦道:“无畏是因为无知,臣以前对夏辽两国的认知仅存于表面上,和夏人打交道也仅限于渭州一战,和辽人的交道除了和辽使有过一番交锋之外便为空白;但这一次臣正面和辽夏大军接触,所获良多;此番驱狼吞虎之计的成功乃是得益于时机的适合,辽人决策失误,想利用我大宋对于夏人的仇恨而达到他们的目的,这才被我们抓住机会;而夏人之所以愿意合作,是因为他们到了灭国的边缘,不得不和我们联手,事实上我大宋这一回从实际的效果上达到了坐山观虎斗的目的,但从心理上已经拉到了两国极大的仇恨,这一点皇上和诸位大人应该明白。”

    赵祯垂头思索,群臣也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苏锦道:“古言‘以史为鉴’,汉末三国时期,魏蜀吴三国鼎立,魏国的实力最大,但蜀国和吴国在魏国未显示咄咄攻势之前并未联合,当魏国足以灭掉其任何一国的时候,蜀吴两国便紧密合作联合抗魏,全然不顾两国之间曾有多重利益冲突和嫌隙,那是因为生死存亡之际,什么样的过节都可以抛下;反观如今,辽夏两国这场大战是在极不情愿的情形下发生的,若不是我大宋胁迫,夏国绝不肯受驱使与辽人决一死战;如果我们一厢情愿的认为,这两国将成世代死敌,那就大错特错了,在目前的情形下你,我们更要防备两国的秘密联手,我们可以yīn别人,别人也可以yīn我们。”

    群臣无声,赵祯也皱眉无语,杜衍忍不住道:“苏大人,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两国受创如此严重,即便是有心,恐也无力进攻吧?”

    苏锦摇头道:“不可大意啊,我得到的消息是,夏人在大战之后,立即将大军调往南方,会州宥州两地的兵力从战前的十万人反倒增加到了二十万人,这如何解释?按理来说,辽夏大战之后,夏国为了防备辽人报复,应该在贺兰山南北驻扎大军才是,可事实上他们完全没有这个打算,相反却在与我大宋接壤之处增兵,连丝毫都没有犹豫,这难道不值得深思么?”

    赵祯缓缓道:“也许正因辽人受创,我大宋乃是直接的威胁,夏人才如此安排的。”

    苏锦道:“臣不这样认为,至少是不完全赞同,辽人号称雄兵百万或许夸张了点,但起码也有常备军七八十万,这次被歼灭了二十多万,剩余的军队也有五六十万之多,这个数目比我大宋禁军厢军的八十万总数也相差不了多少;而且这一次我亲眼看到了夏国的征兵能力,在如此艰难的情形下,夏国几乎是几天时间便征募了八万新军,辽夏兵制类似,由此推断,辽人要想数量上恢复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他们主要的损失还是jīng锐的丧失,新兵的战力有限,这才是他们所顾忌的;而且从战力上来说,两国之兵的作战能力和严明的军纪都是他们的亮点,我只能说,在这两点上我大宋士兵远远不如。”

第九三七章 战后格局(下)

    群臣中不乏有对夏辽熟悉之人,譬如曾经的鸿胪寺官员,后来鸿胪寺撤销之后,负责和北方两强交通来往的枢密院北房主事等官员,和夏辽两国交往很多,所以他们对夏辽的一切情况还是知道的较多,苏锦所说的事情他们也早就知道,不过他们可不敢在朝堂上大谈夏辽两国的诸般强大之处,那岂不是自找麻烦。

    苏锦自然是从不顾忌这些,他也压根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要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尽数说出来,出发点自然还是为了大宋着想。

    赵祯有些坐不住,倒不是苏锦说大宋士兵战力和纪律不如他国让他不安,而是因为苏锦的话意中隐隐透着些许的担忧,这才是他关心的。

    “苏爱卿的意思是,夏辽也许会秘密联合,对抗我大宋?”

    “短时期内应该不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几乎是必然的结果,臣认为,要多多注意辽国在边境上的动向,一旦霸州前线的辽兵大肆集结,那必然是两国联盟攻宋的信号。”

    “这也是你不赞成抽调西北和霸州前线兵马南下的原因?”

    苏锦点头道:“正是,我们无从知晓夏辽两国之间达成秘密联盟的具体时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一旦抽调兵马,造成边境兵力失衡,那会加快他们联合报复的进程;经过夏辽大战之后,我大宋虽在三国之中实力最强,但还远远没有能同时对抗辽夏的进攻,更何况南边还在用兵;侬智高的叛乱只限于夷族山地密林之地,离开了这些地势的依仗,他们便失去了优势,所以对大宋而言,他们只是疥癣之疾,咱们只需要适当的从周边州府调集厢兵支援,并给予狄将军物资的援助,便是拖个一年半载又能如何?倒是辽夏两国,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是我大宋的心腹之患。”

    赵祯想了想,看了看殿下群臣,似乎在征求意见,夏竦迈步上前奏道:“启奏皇上,老臣以为苏大人之言甚是中肯,臣曾在西北戍边,深悉北人秉性,党项人桀骜不驯睚眦必报,从来就未曾真正向他人低头,如今他们实力不济,这才委曲求全保存实力,如果让他们有出头之日,必会如苏大人所言反咬一口。”

    御史中丞包拯也上前道:“臣也赞同苏大人所议,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与虎狼为伴,一切均多留心眼,苏大人纵横西北尚有此疑虑,岂能不加以重视。”

    赵祯叹了口气道:“照这么说,这次驱夏与辽作战倒是同时吸引了夏辽的仇恨了,辽主前日送来国书,怒斥我大宋背信弃义,并已经断绝于我大宋的一切交往,关闭边境全部贸易场所,并声言与朕不共待天,朕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倒也不太在意,但苏爱卿所说的夏辽会密结联盟之事倒是朕始料未及,朕本以为夏人会感激我大宋保全了他们的地方。”

    苏锦道:“夏国人并不傻!”

    众人都听出苏锦的言下之意,别以为夏人都是二百五,他们知道宋国在利用他们而已,而且苏锦做的也很明显,大战之时,苏锦并未顾及夏军伤亡,让夏军在和辽军的大战中损失十余万,战后还将援助的火油等物资尽数带走,夏人当时可能并不明白,事后只要稍微动动脑子,便明白苏锦的居心之恶了;苏锦在夏国朝廷上下恐怕已经是魔鬼的代名词,声名狼藉之至。

    “也罢,如无异议,朕便准苏爱卿之奏,不从北方调兵,就近调集州府厢兵支援;但朕想问问诸位爱卿,既然有夏辽联合攻宋之忧,我大宋如何应对?总不能坐等他们恢复元气吧。”

    众人不约而同又将目光转向苏锦,连晏殊杜衍等中枢首脑都被自动忽略,仿佛只有苏锦才有最佳的方略。

    苏锦看出晏殊脸上的尴尬,虽和晏殊一直是同为一派,但那是过去,自己在外为官,权力上也没有直接的冲突,关系反倒容易相处,此时同入中枢宰臣,如果不注意收敛,便会造成巨大的分歧;富弼便是活生生的例子,翁婿因新政反目,富弼贬官前后,晏殊连一句求肯的话都没说,这便是明证,即便晏殊说是为避嫌,但这个理由让人实在不太信服。

    “微臣尚未有良策,晏相杜枢密必有对策。”苏锦道:“我很想听听两位老大人的看法。”

    赵祯暗赞苏锦的机灵,刚才的一瞬间他也几乎忽略了还有宰相和枢密使的存在,似乎只有苏锦的话才是良策,不得不说有些失态。

    “晏爱卿一向沉稳缜密,乃我大宋社稷之基,朕要听听你的看法。”

    晏殊脸上的不快一闪而没,恢复平静的神色,缓步上前道:“皇上,诸位同僚,之前对于辽夏贺兰山大战之后的格局,老夫估计的过于乐观了,当然形势未必如苏大人所言的那般大祸临头之态,咱们大可不必杞人忧天,因为无论如何,这场大战无论从士气上还是实实在在的战果上都让辽夏两国损耗巨大,双方损失大量军队,消耗大量物资,短时间内想如何如何,那是痴心妄想。”

    群臣明显感到了晏殊对苏锦前面分析的不以为然,敏感的官员们立刻开始揣度起两人之间即将会有何等规模的对立,想的远的人立刻开始在脑海中思量起该站在哪一边说话的事来。

    不过晏殊没有让他们的思绪飞的更远,话锋一转续道:“但苏大人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无近忧不代表没有远虑,辽夏吃了个大闷亏,其痛恨对方的程度远不如痛恨大宋,因为大宋是造成他们不得不打的始作俑者,从长远利益上来看,辽夏结盟的可能性越来越大;而苏大人指出的夏人第一时间将重兵布防在西北边境,便反应了夏人的心理,在他们心中,我大宋才是劲敌;辽人的目标自然更加明确,他们是被大宋在背后捅了刀子,所以痛恨之心自然首推大宋。”

    “老臣刚在也在想应付之策,想来想去,无非八个字‘富国强兵,秣兵厉马’,大宋必须要强大到让他们不敢动心思,那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除此无他。”

    赵祯皱了皱眉头,晏殊这话听起来是滴水不漏,实际上却等同于空谈,谁都知道强大自己震慑敌国,但这可不是说说便能做到,赵祯需要的是具体的措施。

    “晏相说的在理,杜枢密怎么看?”赵祯未对晏殊的话过多评价,也许是晏殊没想好,所以那这样滴水不漏的大话来搪塞,自己也不必穷追不舍,给他思考的时间日后或许有更好的办法。

    杜衍忙道:“老臣一时无良策,但老臣会加强边境防务,密切注意边境敌军动向,防患于未然;臣还有一建议,为防备万全,臣请增加各州府厢兵征募名额,每州增加五都兵员,全大宋可增加二十万兵力,可备战时之需。”

    赵祯还没答话,身兼三司使之职的晏殊便道:“二十万兵?盔甲武器兵饷粮草何来?这可是常备军,二十万人一年新增费用起码四百万贯,还不算初始的盔甲兵器之资,朝廷年入仅仅四千万贯财税,各处都要用钱,款项从何而出?”

    杜衍赔笑道:“分摊到各州府负担,也没什么负担不起的吧。”

    晏殊摇头道:“地方上的截留已经被取消,采买司受朝廷直接调度,你让各地州府如何担负?这不是逼着他们上吊么?”

    杜衍道:“要不稍微提高一点税费便是了,反正我朝赋税不重,加一点也无妨。”

    晏殊喝道:“荒唐,朝廷定下的税率岂能说加就加?皇上说过,十年不加赋税,你让皇上失信于民?”

    杜衍也怒了,冷言道:“那你说怎么办?富国强兵,如何个富国强兵法?这话我也会说,可是有有何用?”

    晏殊脸上发烫,怒道:“你……”

    眼见两人当堂争执,赵祯一如往常臣下争执时的表现,压根没有熄火的意愿,只静坐不语,苏锦看不下去赶忙出来打圆场道:“两位老大人都莫要激动,我有点不成熟的建议,说出来供两位大人参考一番,两位大人都是心忧国事,足见一片赤诚之心,但这毕竟是朝堂上,换皇上和诸位大人都在这里呢。”

    晏殊和杜衍自觉失态,悻悻的对视一眼,各自归列。

第九三八章 一盘大棋(上)

    苏锦暗自叹息,朝堂之上永远都不缺少争斗,早先吕夷简在世的时候如此,吕夷简死后冒出来的新政一党和守旧官员还是如此,现在新政一党范仲淹韩琦富弼等人被贬谪出京,晏殊和杜衍又是如此。

    时时刻刻,每天每日都少不了利益和权力的纷争,一件事,你说这样办,我便偏要找些茬子,总之决不能让你舒坦,有时候想想这些当世重臣,一个个一大把年纪阅历丰富,意气用事起来却也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苏爱卿,你有何建议,说出来听听。”赵祯见苏锦若有所思的模样,微笑着问道。

    苏锦拱手道:“其实晏相和杜枢密说的都没错,富国强兵乃是根本之道,增加兵员也是备战所需,只是目前受各种因素所限,恐怕他人也不会给我们太长的时间去防备。”

    赵祯点头道:“朕明白,大宋立国百余年,无时无刻不在向往富国强兵,但直到目前为止,还差的远呢。”

    “皇上也不必着急,国家强盛并非一日之功,前人筑基后人起高楼,数代努力,终会有那一天,而且,有些事人力有穷尽,有时候也看际遇,譬如天灾**,譬如敌国压制,亦或是政策推行的局限,总之急不得。”

    赵祯无语,苏锦所说的‘政策推行’有些影射新政之意,赵祯在此事上只能保持缄默。

    “长久的发展自然是以富国强兵为大方向,但就目前局势而言,短期内防范夏辽两国的办法还是有的,以一敌二我大宋自然是吃力的很,但是分化瓦解他们之间也许要结成的同盟关系,还是大有可为的。”苏锦续道。

    “哦?你的意思是……拉拢其中夏辽中的一个?可夏辽均已将大宋视为头号仇敌,经过这次的事情,他们对大宋恨之入骨,怕是难以奏效了。”

    “皇上,臣分析,想拉拢辽人确实已经不太可能了,辽国国力强劲,即便是如今遭受重创,有了百余年的积累,他们也轻易不会认输,从国力上而言,辽国比大宋略弱,但军事力量比我大宋却要强一些,这就是他们不肯示弱的本钱;但夏国不同,如今的夏国今非昔比,元昊死后,如今的夏国国主就是个傀儡,完全由野利太后掌权,朝中国相张元亦是我宋人;经过内乱和辽夏之战,无论国力、军力都是三国中最弱的一国。他们痛恨我大宋,是因为我大宋逼迫他们与辽人火拼,既损耗国力,又伤害尊严,换做任何国家,都会有这样的情绪,倒也无可厚非。”

    赵祯道:“弱肉强食,天地之理也,西夏元昊在世时,不也曾趁着我大宋内忧之际滋扰偷袭么?”

    苏锦道:“话是如此,但人都是愿意损人利己,他人之苦往往更加衬托自身的安逸舒适,同情反思的又有几人?多是幸灾乐祸罢了。如今的夏国,被裹挟在宋辽之间左右为难,但如果大宋保持敌视的话,夏国只有倒向辽人一条路,如果辽人真的可以不计较贺兰山之战损失的二十六万精锐的话,夏人当然会选择和他们抱团;但如果我大宋主动向夏国示好的话,夏人或许会转而倒向我大宋。”

    赵祯道:“拉拢夏人?恐非易事。”

    晏殊也道:“苏大人恐有些异想天开的,目前的情形,夏人很难再信我大宋,谁也不愿上第二次当。”

    苏锦道:“话不能这么说,国家关系取决于利益的得失,而非意气用事,如果夏人一味的意气用事,他们也绝不可能以党项小族屹立西北近百年;筹码的大小,决定关系的远近。”

    赵祯皱眉道:“你是说,咱们要给夏人好处?可是辽人也会示好,况且我大宋又何来余力给夏人好处?”

    “是啊,苏大人不怕养虎遗患么?党项一族从未有真正归心之意,喂饱了他们,不知道何时又会反咬一口。”夏竦道。

    杜衍摆手道:“夏人如此闹心,要我说,咱们不如兴兵讨伐灭了他们干净。”

    群臣哗然,均吃惊的看着杜衍,杜衍意识到自己的话没经过大脑思考,忙掩饰道:“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不必当真。”

    晏殊冷然道:“身为重臣,朝堂之上岂有随口一说的道理,荒唐。”

    杜衍怒视晏殊,深悔失言,被晏殊抓住机会嘲讽了。

    苏锦笑道:“要打也不是打夏国,而是打辽国。”

    “苏大人,你怎么也跟着起哄?现在是打仗的时候么?”晏殊不满之极。

    赵祯正色道:“岂能轻言用兵,苏锦,你不要胡乱说话。”

    苏锦道:“微臣并未胡乱说话啊,武力征服未尝不是个好办法,皇上难道不想一统北方,开疆拓土,完成太祖太宗帝未完成的伟业么?”

    赵祯沉下脸道:“那也要看实力,目前大宋能做到么?”

    苏锦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与其防备夏辽联盟,何不瓦解其联盟逐个击破?”

    夏竦道:“就算是打,也该先打夏国才是,辽人军力不输于我,如何能打?再说,目前绝对不是最好的时机,好大喜功会召来灭顶之灾。”

    苏锦道:“说的是,我并非说即刻用兵,当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但如果要打,只能打辽人,原因很简单,攻夏则辽必救,无形中促进了辽夏联手,而攻辽则夏未必会救,因为夏国没那个能力救援,如果考虑到唇亡齿寒之忧,他们也许会硬着头皮救援,但如果大宋主动示好,给夏国恰当的承诺,解除他们的担忧,夏人一定会袖手,那样便成了宋辽一对一的单挑,能不能赢,就看我们的本事了。”

    赵祯万万没想到,苏锦心中居然酝酿着这么一个惊天的念头,灭辽灭夏开创万古基业,这个念头他不是没想过,相反倒是做梦都想,可是也仅仅是想想罢了,跟人从未提及,生怕被人笑话自不量力,可苏锦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而且振振有词,似乎有些把握的样子。

    即便知道可行性较小,赵祯在潜意识里还是希望就此事多谈论一会儿,于是咳嗽一声,镇住嗡嗡议论的群臣,问道:“何种承诺和好处可以让夏人袖手呢?如果夏人抓住我大宋心理狮子大张口,难道我们反倒受他胁迫不成?”

    苏锦想了想道:“让夏人相信我们的诚意需急人之所需,夏国之所以这几年国力衰退,一个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我大宋对他们进行了贸易封锁,夏国气候恶劣,粮食根本不够吃,日常的穿衣吃饭都成问题,他们的皮毛青盐特产等均无法销往大宋,和辽人之间虽有贸易来往,但他们需要的辽人自给尚不足,他们出产的辽人同样出产,根本没有互补性;要赢得他们的心,第一件要做的便是全面开放和夏国的贸易,准许两国之间正常的商品交易,这是夏国最希望看到的一点。”

    “说的好像有些道理,夏人尝到甜头,自然轻易不敢舍弃这甜头,况且他们也有恢复国力自强之心,若无两国贸易,他们难以发展。”赵祯和群臣都有些心动。

    “光凭开放贸易恐不能消除夏国戒心,若我大宋和辽人开战,夏人自然会考虑自身的安危,他们难道不懂逐一击破之理?”赵祯道。

    苏锦点头道:“皇上说的是,所以还需要有政治上的手段,这一回皇上要出面了。”

    赵祯愕然道:“朕出面?”

    苏锦道:“对,皇上的面子大,皇上亲自出面,才能显示我大宋的诚意,我可从中牵线搭桥,促成夏国国主与太后和皇上秘密见面,皇上只需要为辽夏之战中利用夏人的事情道歉,并承诺绝不侵犯夏国,宽夏人之心就成了,我想,夏人应该会求之不得,加上给些甜头弥补,就算夏人仍心存戒备,但只要他们保持中立,不会出兵援辽,这样就够了。”

第九三九章 一盘大棋(中)

    (感谢100个可能、longtu168168、wood-hdc书友的月票,感谢longtu168168、windswingl两位书友的礼物,感谢longtu168168/dh147741两位书友的打赏。)

    大庆殿内鸦雀无声,在此之前,不少官员将打仗之类的话当做笑话来听,眼下是要如何防止辽夏联手对宋,最靠谱的方法莫过于加强边境防御,调派人马增强边境军力,而不是什么主动进攻之类不靠谱的瞎想。

    但听苏锦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没有人觉得这是玩笑话了,大家不否认苏锦描绘的情形也许真的能让夏人对大宋有好感,但若说因此便能和辽人作战,心里还是有着众多的疑问。

    “苏大人。”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官员的行列中走出,那是苏锦的老熟人,也是苏锦极为尊敬的一个人,升职为御史中丞的包拯。

    “苏大人,兵者国家大事,任何想当然的疏忽都会招来灭顶之灾,宋辽实力差距并不明显,按你所说,军力相比我大宋尚有不足,即便是皇上屈尊对夏人示好,没有了夏国的干扰,为大宋想灭辽还是说说而已,那可不是口头上的逞强。”

    苏锦热切的看着包拯,他看得出来包拯眼中的担心,那不是无原则的反对,而是知道苏锦如今说话的分量,或许会左右赵祯的想法,但正是因为分量太重,包拯才不得不发自内心的提醒苏锦。

    苏锦还没说话,倒是有人插话了:“包中丞,下官倒是觉得苏大人的建议值得考虑,两国大战,兵力战力高下自然重要,但还有更多的因素左右战争的结局,譬如后勤的保障,譬如士气和胆色,譬如谋略,而再不这些因素上我大宋均占据绝对优势,辽人刚刚损失二十六万大军,举国皆哀,气势上降到冰点,在物资储备上,我大宋处于绝对优势,粮草盔甲兵器均充足精良,就连辽人自傲的骑兵,大宋也有了三万;而且,苏大人跟辽人刚刚交过手,从结果上来看,完全可以驾驭大兵团作战,对敌心理上也占据优势,这一切都是我大宋的优势;也许苏大人提出的先发制人之策略正得其中精髓,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许这一切的有利因素都会丧失,到那时才叫胜负难料呢。”

    侃侃而谈的这个人是个长脸的官员,穿着盔甲,身上居然挎着柄钢刀,从能够带刀上殿的细节来看,定是禁中将军,不过苏锦却不认识他。

    此人是新任殿前司都指挥使黄直,本是侍卫马军都指挥,最近刚获提升执掌殿前司兵马,殿前司和侍卫司同掌禁卫军,两位都指挥使均是皇上最信任的心腹,人称殿帅;这黄直一般上朝都不太说话,今日不知道为什么慷慨陈词了一番。

    赵祯摆手道:“黄直,此乃朝政之事,你莫插言,非你职责之内事务。”

    黄直有些尴尬,拱手道:“干系大宋社稷大事,臣只是想说说看法罢了,臣也仅从军事角度分析,免得有些大人因为不懂战事成败的因素而误解了苏大人,仅此而已,臣多嘴了。”说罢躬身回到班列之中。

    黄直的一番话倒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经他这么一分析,官员们忽然觉得也许宋辽之间开战的话,大宋的赢面真的很高了。

    “苏爱卿,朕觉得此事需从长计议,开启战端不是轻易下决定的事,朕需要好生的思量。”

    苏锦恭谨道:“皇上,臣不是好战,臣见惯沙场喋血,深知战争带来的灾难,如果能有避免战争却能让大宋避免未来的灾祸,哪怕是曲折些,那也比打仗要好;臣不该提出这样的办法,臣知错了。”

    赵祯叹道:“你也不必自责,你提出的只是个办法而已,也许是唯一的解决之道,为了大宋社稷黎明,有时候不想打仗也不行,此事容后再议,朕需要好生的考量。”

    群臣俯首称是,赵祯站起身来,内侍高呼退朝,赵祯阔步下了龙座,出偏殿而去。

    群臣议论纷纷的往殿外走,苏锦的身边围着一群人,纷纷向苏锦道贺,如今这位苏大人正式进入中枢,成为两府三司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三个部门均身居高职,倒像是个未来的宰辅人选,以前对苏锦,更多的是因为苏锦得皇上器重,又是晏殊的侄女婿,如今苏锦获得的官职和名望则是实至名归,且不说西北四路的日渐富庶和各种惊人的传闻,有谁能搅动辽夏两国之间的风云,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上呢?

    很多人都想苏锦发出邀请,请他赴宴赏光,期望能和他攀上交情,苏锦奉行的依旧是来者不拒的原则,能上朝的官员,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即便是没本事的官员,也必有家世背景,苏锦是绝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莫名其妙的得罪人的;苏锦随口答应,也不去考虑时间的是否冲突,但众人也均不以为意,其实吃饭喝酒什么的都是次要的,关键是要和苏锦够上说话,答应了就成,去不去,何时去,都不是问题。

    正热闹间,内侍从殿内走出,小步快跑到晏殊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晏殊点头,伸手招呼苏锦道:“苏大人,老夫有话同你说。”

    苏锦千辛万苦的挤出人群,来到晏殊面前道:“晏相,我也正想请你中午去我府上赴宴,碧云她们很想你。”

    晏殊笑道:“那是一定要去的,我要接她们去府中住几日,你不会反对吧。”

    苏锦道:“岂敢反对,这本来就是应该的。”

    晏殊道:“这些事待会再说,皇上要你去御书房见驾,估计是问今日殿上所议之事,你不会是真的想建议皇上对辽国用兵吧?你可要想好了。”

    苏锦想了想道:“我也没拿定主意,但愿不要走到那一步,树欲静风不止,有些事形势会逼着咱们做决定。”

    晏殊正色道:“我的建议是,你再等等,万不能仓促,你新入中枢,行事需要主意身份,老夫也不想让你难堪,因为若无说的动老夫的理由,老夫定会反对你的提议,所以你要慎重。”

    苏锦点头道:“知道了,我已不是当年的愣头青了,我在做什么心里清楚的很。”

    晏殊道:“那就好,你去吧,莫教皇上久等。”

    苏锦拱手转身往大庆殿东面的夹道行去,花树后忽然闪出一个人影,苏锦吓一跳,发现是夏竦。

    “原来是岳父大人,小婿有礼了。”苏锦行礼道。

    夏竦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摆手道:“罢了,假惺惺的作甚?老夫知道皇上必然见你,所以在这里堵着你。”

    苏锦笑道:“岳父大人一想善于算计,连这个都能算的出。岳父大人有何见教?”

    夏竦忽然有些神色扭捏,轻声道:“菱儿为何不回去见我?是不是你不准她回去?”

    苏锦哑然失笑道:“原来是这事,我还以为岳父大人也是来告诫我不要动兴兵的主意呢,却原来是这件事。”

    夏竦道:“我为何要阻止?老夫赞成你的分析,你若是需要老夫协助,我可上奏折附议。”

    苏锦一愣,旋即感叹不已,曾几何时,夏竦欲制自己于死地,自己也视他为头号威胁,如今竟然是这般温馨的场面,可见没有什么是绝对的,一切都在变化。

    “多谢岳父大人,需要的时候我会去请求,菱儿身怀六甲,昨日新到,路上有些劳累,本来她要昨晚去见你,被我阻止了,待将养几日,我必和她一起去拜见。”

    夏竦惊道:“动了胎气么?可看了大夫?”

    苏锦笑道:“只是路上跋涉身子不适罢了,没什么大碍。”

    夏竦松了口气忽然凑近苏锦耳边道:“那件事你没有反悔吧?”

    苏锦诧异道:“何事?”

    夏竦美髯怒飞道:“还有什么事?当然是菱儿肚子里的孩儿过继之事,你不会真的反悔了吧。”

    苏锦哈哈大笑道:“放心吧,自然不会反悔,不过你可要祈求上苍保佑这是个男胎。”

    夏竦呵呵笑道:“老夫早就请人算过,这一胎必是男胎无疑。”

    苏锦无语,抬头看见一名内侍急匆匆奔来的身影,那内侍远远叫道:“苏大人,皇上都等急了,您快些去吧。”

    苏锦刚要跟夏竦打声招呼,却发现夏竦早已不在身边,这老货的背影已经在数丈之外的花坛小道上了。

    苏锦苦笑一声,沿着红墙碧瓦宴饮的殿间夹道,往里行去。

第九四零章 一盘大棋(下)

    内侍带着苏锦急匆匆来到御书房外高声禀报,赵祯正负手踱步,听闻禀报忙命苏锦觐见。

    行礼之后,赵祯指了指摆好的坐席示意苏锦坐下说话,黄培胜捧来茶盘替苏锦倒了一杯茶水,随后带着众宫女内侍出了房门,轻轻关上。

    赵祯笑盈盈的看着苏锦道:“苏爱卿,朕在大殿之上不便表达感激之情,这一次你的功劳不小,挫败辽人的阴谋不说,还借机让两虎相争,削弱了他们的实力,大涨我大宋士气,朕心中着实高兴。”

    苏锦忙道:“托皇上鸿福,若无朝廷大力支持,又怎有如此的效果。”

    赵祯叹道:“说实话,朕接到你请求赴夏国指挥夏军与辽军作战的时候,着实为你捏了一把汗,朕的批复是不同意你前往,可是传旨的官员说到了宥州前线大营,你已经动身了,教朕好一阵子担心;现在看来,你是信心满满,朕白替你担心了。”

    苏锦暗赞赵祯笼络人的手段,赵祯的意思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这才不让他去,而实际的情形是赵祯对自己没信心,生怕自己将事情搞砸了。

    苏锦也不点破,笑道:“多谢皇上关心,臣万分感动,不过以优势兵力对战辽军,若是战败的话,岂非说不过去么?”

    赵祯哈哈大笑道:“就是,朕后来也想通了,渭州之战四万对十二万都没输,这回怎么能输,于是朕日盼夜盼,终于盼来夏军大胜的消息,朕高兴的一夜没睡,跟晏相杜枢密他们谈了一夜的话,朕告诉他们,大宋宰执后继有人,假以时日,苏爱卿必能独挡大任,成为朕最为得力的宰执之臣,这一次之所以让你担当政事堂、枢密院、三司衙门三处副职,朕是有私心的。”

    苏锦笑道:“臣猜一猜如何?皇上是想让我多多历练,各衙门的事务都要懂,恶补一下以前的不学无术是么?”

    赵祯哈哈大笑道:“什么不学无术,你把自己看的也忒低了些,只不过政务军务财物都要学习,而且不仅是公务上,上下协调,人际处事,礼仪规制都需要你学,你自己的毛病你知道,但一旦身为宰辅之臣,便需要为百官表率,一言一行都牵动人心;你瞧瞧吕相晏相,哪一个不是老成持重,言谈举止皆练达沉稳,那便是你学习的榜样了。”

    苏锦一笑道:“臣明白了,多谢皇上提点,我身上的毛病确实不少。”

    赵祯道:“人无完人,就算是朕,也是有缺点的。”

    苏锦不能在这话题上接口,端茶缀饮。

    “但朕身负社稷之重,不能如你那般畅所欲言决断分明,朕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千万大宋百姓的喜怒,所以朕不得不慎重,也许在很多人看来,朕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但朕的苦衷有谁能知。”赵祯吁了口气,神色有些黯淡。

    苏锦道:“了解,皇上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以前臣有些急躁,没有领悟到皇上的苦衷,言语中也有很多激愤之词,皇上都容忍了过去,这让臣极为感激。”

    赵祯笑道:“你能这么说朕很欣慰,这说明你已经渐趋老成,看来成人之后就是不同,颌上有须,办事仔细,古谚诚不我欺。”

    苏锦呵呵而笑,刻意修好和赵祯的关系也许是自己迈向性格成熟的标致吧,以前自己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特别是在和赵祯发生数次争执,嫌隙越来越大的情形下,自己更不可能主动示好了;当然赵祯的话也只能信三成,但苏锦宁愿相信赵祯是真心实意的,难得糊涂也许正是成熟的表现。

    “上元之夜,你带全家老少进宫赏灯吧,太后和皇后都想见见你的妻妾儿女,朕也很久没跟人一起在上元夜赏灯了,因为一直没那个心情。今年好不容易心情好了些,自然想放松放松,不过今日在殿上你的一席话又让朕颇为焦虑,朕在想,今年或许又没有心情赏灯了。”

    “皇上,您是说对辽用兵拉拢夏人之事?”

    “是啊,告诉我,对辽用兵的胜算有几成?”

    苏锦想了想道:“不足一半,可能会输。”

    “那你还建议对辽人用兵?”赵祯睁大眼睛道。

    苏锦道:“当然,宋辽早晚有一战,晚打不如早打,当然若想胜算加大,须得在军力国力上完全的碾压,以少胜多的事只能偶遇不能强求,一般而言,强者获胜乃是天经地义。”

    赵祯皱眉道:“完全的碾压如何能做到,大宋国力有所恢复,但辽人经营日久,不像我大宋经历过数年的对夏战争,天灾也时有发生,消耗的太厉害,若非这次让他们损失了二十多万人马,谁强谁弱还真是难以判定呢。”

    苏锦微笑道:“皇上说的对,故而要想打赢和辽人之战,咱们首先需要的是加快增强实力,这么慢慢腾腾的发展下去,咱们在发展,辽人也在恢复,超过三五年时间,辽人便更加的难以对付了。”

    赵祯叹道:“谈何容易,谈何容易。”

    苏锦道:“皇上休怪我旧事重提,本来新政是一次契机,但很可惜操之过急以失败告终,若能徐徐图之,现在必然形势大不相同。”

    赵祯脸色微变,看着苏锦道:“朕不能为了新政而放弃更为重要的东西,这一点你无需再辩。”

    苏锦道:“臣不是为此事辩解,臣的意思是,若想快速发展,还是需要非常之举。”

    “你是说重开新政?”赵祯诧异了。

    苏锦摇头道:“好马不吃回头草,新政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又何必再次提及。”

    “那你可有什么好办法么?”

    苏锦想了想道:“皇上该抽空去西北四路巡游一次,看看臣在西北的成果如何,与臣随行的是西北四路总仓司李重大人,他哪里有一些具体的数字,皇上若可召见他听他面呈,便会知道西北四路如今的大致情形了。”

    赵祯道:“朕知道西北四路的情形,三司做过统计,西北四路与庆历二年相较,百姓从十二万户增加到十九万户,增加了人口五十万;耕地从二十万顷增加到五十万顷,确实是飞速发展,这才过了五年时间呢,朕时常说苏爱卿是多面手,无论军政财都是一把好手。”

    苏锦笑道:“皇上谬赞,但皇上还没说出最令我自豪的地方,那便是西北四路的商业,十九万户百姓,近四万户已经脱离土地经商,这样便能让其他百姓有大量的土地可种,户均三十亩,且大多为水田;秦州左近的田地开凿渠沟引陇水灌溉,已成塞北江南之像,放在以前,说西北出产大量稻米,谁能相信?从商者获利更丰,明珠城秦州延州等地已经成为巨大的商货集散之地,放在以前,说西北为商家必争之地,谁能信?西北四路的税收早已自给自足有余,这一回援夏抗辽,部分军需都是臣从西北四路的财税中支出,到了明年,西北四路将向朝廷供应更多的税款,这便是变革带来的成效啊。”

    赵祯兴奋的道:“竟有如此奇效?你用了什么办法?”

    苏锦道:“臣摸索了一套方法,在西北的试行也很成功,臣打算求的皇上恩准,让臣将之在全国推广,臣敢说,两年之内,大宋必有新貌,到那时可与辽人一战。”

    赵祯道:“你跟朕详细说说。”

    苏锦于是一五一十将自己在西北经营的思路和步骤说与赵祯听,嘴里的新名词不断的蹦出来,什么‘经济特区’什么‘以点辐射’‘无商不富’‘要想富先修路’‘垦田自留地’云云,赵祯听得既云里雾里,有觉得十分的新奇,最为重要的是,苏锦提出的这些东西无一涉及政务,对固有的政策基本未做触碰,这一点让赵祯大为放心,赵祯最怕的是苏锦的办法会触动官员利益,招致众人反对,现在看来苏锦小心翼翼的绕过了这一点。

    苏锦说了近一个时辰,赵祯听得津津有味,最后决定召见李重长谈此事,因为具体实施是李重的事,苏锦只是搬了后世的一些发展模式告诉李重,李重才是真正的实践者,某种意义上来说,李重是内行,苏锦只是个理论的贩卖者。

    告辞出宫之后,苏锦长舒了一口气,这一切都是他的精心设计,从大殿上的时局分析到语出惊人的提出与辽人作战,就是为了下这一步棋,西北的成功坚定了苏锦心中的那个梦,他不会像范仲淹等人那样从上而下的进行变革,那已经被证明是失败的举措,从一个不触碰利益群体的角度入手,在经济文化上进行变革,反倒是一条稳妥有效的办法,或许这样的变革不彻底,但苏锦的目标只是想让大宋百姓们的生活更好一些,民智稍微的开启一些,不至于蝼蚁般的浑噩一生,这便足够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268/ 第一时间欣赏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作者:大苹果所写的《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为转载作品,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介绍:
这是一个中国文人的黄金时代,文艺青年穿越北宋庆历年间;从此风生水起,成就一段极品人生。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