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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苹果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四一章 大时代的开端

    大宋庆历七年正月,苏锦正式从西北调回京城,授枢密副使参知政事,同时兼任三司副使,加龙图阁大学士衔;西北四路经略安抚使的职位也正式撤销,原泾原路都部署都指挥使升任泾原路路使,原秦凤路都部署指挥使景泰升任秦凤路指挥使,原渭州通判魏松鹤升任渭州知府,原渭州知府兼西北四路仓司李重随苏锦调任回京,授户部侍郎职。

    二月,朝廷成立全新部门发改司,隶属三司所属,苏锦任发改司使,李重为副使。

    发改司的成立成为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人们纷纷议论发改司是个什么样的衙门,苏锦居然会出任发改司使之职,足见这个新衙门有其独到之处。

    最后的谜底被《明珠报》京城分社首席记者在头版揭开,众人这才知道,发改司是一个主管发展变革事务的部门,这不禁更加的让舆论哗然,当年范仲淹韩琦等人何等的炙手可热,终因新政变革被贬官出京,又扯出什么朋党之事被皇上判永不准入京为官,这时候成立的发改司是否也将步韩范等人的后尘呢?..

    百姓们议论,官员们的神经也绷得紧紧的,就像是遇袭的刺猬,浑身的毛刺都炸了开来,就等着这个发改司做出什么损害自身利益的事情来,便要即刻展开反击。

    可热闹了一阵子之后,众人没发现什么动静,苏锦和李重该吃吃该喝喝,没见他们发布什么条条款款,倒是在不少文人聚会宴游场合见到他们。苏大人似乎过得很悠闲,游山玩水之余,又流传了几首好词好诗出来,根本看不出他有什么作为。

    直至四月chūn末,发改司终于做了第一个动作,不过这动作教人啼笑皆非,竟然是将褒贬不一的明珠报分社开遍大宋各州,明珠报本就是苏锦的私人产业,以朝廷的名义扩张自家的私营产业,而且是明目张胆的干,这位苏大人怕是位置坐不稳了。

    官员们时刻等待着朝中老臣在殿上上奏此事,可两府三司的主官们似乎达成了默契,根本就没提及此事,这让一些不甘寂寞以弹劾官员搏上位的钻营之辈坐不住了,有人义正词严的提出了此事,代表xìng人物是兵部郎中、开封府权知张尧佐,另一位是苏锦的老熟人,殿试被自己压在身后的韩绛,此君经过数年的累官,加之官宦世家的祖荫,在外放做了一段时间的州官之后,此时早已是刑部的一名侍郎了。

    张尧佐此人苏锦并不认识,但此君可不是一般人,张尧佐的侄女儿便是当今的皇上的宠妃张贵妃,张贵妃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便从一个才人连跳至贵妃的位置,离皇后只有一步之遥,如果说苏锦短短六年时间从布衣到宰臣是个奇迹的话,张贵妃的升迁便是内宫版的苏锦。

    张尧佐得张贵妃之助,在各地县州辅官的位置上辗转十几年后,终于得以入京为官,而且起点颇高,一跃便成为兵部郎中并取代文彦博权知开封府,可谓是一步登天;借着宫里有人,张尧佐在朝堂上也越来越活跃,几番谋求进入中枢被驳之后,对于苏锦的直入中枢,他显得极为愤慨;这一点和韩绛不谋而合,两人便借机以此为由弹劾苏锦假公济私。

    战斗只用了一秒钟,赵祯还没说话,晏殊便一句话秒杀了这两人,晏殊说:“此事朝廷早已知晓,皇上亲口答应苏大人这么做的。”

    张尧佐和韩绛一下子便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瘪了下去。

    明珠报的扩张确实是赵祯答应的,赵祯虽不明白苏锦这么做是为什么,但看在苏锦承诺自己出钱的份上,即便是没有意义的事情,赵祯也绝不会在这些小事上指手画脚。

    但对苏锦而言,这样的事再大不过了,明珠报的影响力渐渐增大,有着后世的经验为参照,苏锦当然明白舆论力量的强大,明珠报作为喉舌,可以准确迅速的传达自己的意图,更可以大范围的左右民意,甚至可以指鹿为马描红为黑,当然苏锦还不至于那么干,他的用意是让发改司的每一项措施通过明珠报公示,而无需经过官府衙门的传达,经过那些环节的传递,很多东西都会走样,他也没有jīng力去一一的核实。

    四月底,各州府明珠报头版均同时发布发改司通告,通告主条款很简单,只有区区四条,不过这简简单单四条条款顿时如烈火上浇了一瓢油,霎时将全大宋舆论点燃。

    第一条:垦田自留,凡我大宋百姓,开无主荒地为田,每开十亩可留一亩为私产,新垦之田免赋税一年。所留之地为自留地,由三司所属户部出具公文证明留存。

    第二条:鼓励从商,凡我大宋百姓,有意从商经营,均可获汇通银庄无息贷款资助,一年为期,到期归还;从商者需详述从事行业,经营策略,假冒骗款,或无正当理由逾期不还者,律法从事。

    第三条:辟市三千,发改司将在大宋各地,择通衢之所,修建街区市口三千座,新老商贾规模达吞吐年货款十万贯以上者均可入驻,新开市口免租一年,次年减半收取,并提供免费公共服务。

    第四条:通路修渠,发改司筹款千万贯,自南而北,两纵两横从东往西修建国道四条;北方旱区,凿沟渠百条,兴水库百座,蓄水灌溉,以利农事。此项不征劳役,只募民夫,按rì计酬;灾荒流民,贫困百姓优先取用。

    主条款下边是密密麻麻的细则,如何赏罚,如何计酬,如何入驻等等方面面面俱到,这四条就像是在大宋各地丢下了原子弹,谁也没想到发改司不鸣则已,一鸣惊天地,手笔豪阔,气势恢宏;巧妙的是,这四条无伤任何既得利益,对官员们传统大族几乎毫无损害,相反他们还能参与其中,获得利益。

    有心人粗略的算了算,除了第一条发改司无需费钱之外,另外三条如果实施,费钱高达七八千万之巨,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以朝廷的实力,根本无力承担,这么一大笔钱从何而来,成了众人争相追问的话题。

    关于此事,苏家众人也有过疑问,晏碧云经商出身,她在其中找不到可以将资金快速收回机会,以苏家的实力,绝不可能完成这么大的投资,朝廷最多能给个零头。

    苏锦立刻给了她一番开导,筹钱的渠道苏锦早已想好了,从二月到四月里,苏锦约谈了大宋各地的大户商家不下数百人次,以发行国债的形式高利吸收这些人手中的闲钱,三年期五年期的国债发行了四千万贯;苏记自筹两千万贯,另外的部分便需要朝廷拨付了,差也差不了多少。

    至于这些资金的回笼问题,对苏锦来说简直不是个问题,市口的税收是一项,修建好的道路自然要收取朝廷规定的通关费用,开垦出的农田,沟渠增产的粮食会增加国库收入,这些都是回笼渠道。

    而且苏锦已经取得了赵祯的首肯,为了支撑越来越多的基础建设,赵祯同意苏锦以朝廷的名义寻矿开采,同时同意让苏锦同夏国商谈开放贸易之事,到时候煤饼,粮食,茶叶等均可向夏国倾销,在众多得利点的支撑之下,苏锦丝毫不担心资金的回笼问题。

    经苏锦这么一解释,晏碧云也不得不叹服苏锦的魄力,什么发行国债之类的事情她是一辈子也想不到这一点的,有些事情看似艰难无比,但只要脑子稍微转那么一圈,便立刻柳暗花明了。

    经苏锦启发,晏碧云也看到了苏记在其中的巨大利益,首先,借此机会开遍大宋的明珠报便是一个利益的增长点,每份十文虽然不多,但发行量已经接近百万,虽然十rì一期,加上广告的利润每月也有三万净利入账,另外银庄业务也会因此火爆,钱款均需经钱庄汇兑,取利颇丰,倒是急需要扩张钱庄的分号了。

    更大的利在于苏锦取得的探矿采矿权,晏碧云是苏记商号的掌门人,她自然明白两处矿山的收益已经是苏记最大的一块蛋糕,如果再有几座矿山,苏记就要富得流油了,虽然朝廷是要和苏记五五分账的,但即便如此,那还是天文数字,唯一的问题是,信心满满的苏锦能否找到这些埋在地下的宝贝罢了,不过从苏锦神秘的笑容里,晏碧云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无需要担心。

    从四月末公布的四条发改司律令开始,数月之内,大宋全境像是一锅沸水,热腾腾的冒着白气,举国上下,无处不在进行大规模的建设和开垦,一个崭新的大时代序幕徐徐拉开。

第九四二章 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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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秋高季节,苏锦亲赴夏国为使,表明大宋开放贸易,协助夏人重建之心,并邀请野利都兰和夏国国主李宁令哥与大宋皇帝会面。

    对于苏锦的到来,夏国上下的心情是矛盾的,这个人是夏国内乱的罪魁祸首,大夏如今陷入举步维艰的困顿局面,便是拜此人所赐;但与此同时,又不得不承认,也正是此人让夏国社稷得以周全,否则在辽宋合击之下,社稷早已倾覆。

    特别是如今掌握大权的这批人,野利太后和国主李宁令哥自然是其中的受益者,若无苏锦铤而走险腾挪周旋,如今怕是在没藏氏掌权之下死无葬身之地了,张元任敬德等人也是受惠者,故而从内心深处的情感上来说,对苏锦倒是没有那么强烈的憎恨之意。

    夏辽之战后,仅仅半个月不到的时间,辽国主耶律宗真便遣使来夏,向夏人示好,除了阐明夏辽两国均是此战的受害者,还深度的剖析了宋人的行为,要夏国认清形势,和辽国重建传统友好的情意,共同对付即将到了的宋人的各个击破;其实不用辽国提醒,夏国朝廷上下也能很清晰的看出这一点,他们不惜冒着激怒宋国的风险,毅然将北方大军迅速南调,扼守宥州会州两地,虽没书面答复辽国,行动上已经表明了立场。

    苏锦来使,夏国上下很是紧张,还以为是宋人前来兴师问罪的,如今就算和辽人结盟,双方联手也未必是宋国对手,总是要拖个一两年恢复国力为好;对于野利都兰而言,她甚至还担心苏锦是为了两家的秘密贸易而来,因为战后夏国的战马损失十几万匹,野利都兰已经下令野利部落禁止同苏记进行战马换粮食的交易,在掉脑袋和饿肚子面前,她显然会选择后者。

    可是没想到的是,苏锦竟然提出的是夏人梦寐以求的事,开放两国贸易,低价援助粮食,甚至赵祯要亲自当面像他们道歉;这就像沙漠中焦渴的旅人忽然看见一汪大湖,既喜出望外又担心是海市蜃楼,吃了宋国不少的亏,夏国上下无疑对宋人从心理上有了极大的戒备之心。

    客客气气的安顿好苏锦之后,夏国上下开始紧张的磋商起来,朝中老臣新贵上至太后皇上下到各部官长都被要求就此事发表意见,显然这种商议只会有两种相持不下的意见。

    一种是以张元为代表人群,建议抓住这个机会全面恢复国力,因为如今的夏国和辽人贸易虽开但不能互通有无,贸易的价值不大,对夏国的帮助也不明显;另一群人则认为,宋人这是行缓兵之计,采取拉拢之策,目的还是最终的各个击破,也许又会借此事让辽夏关系紧张,再以国家社稷安危为胁迫逼迫夏国和辽人作战,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不能再上宋国的当。

    两种意见相持不下,让野利太后也无从决断,野利太后不得已只好想出一个掏心之计,她要和跟随苏锦来使的阿狸和野利都兰好好的谈一谈,也许苏锦不会在枕边跟两女说什么国家大事,但两女深得苏锦宠爱,也必然知道一切内幕消息。

    野利太后盛情邀请苏锦一行游览兴庆府各处景物名胜,在承天寺禅房休息的时候派张元和老和尚们缠住苏锦,自己则悄悄的在禅房和野利端云及李阿狸叙话,晓之以国理动之以亲情,百般花样翻新,把两个女子弄得哭哭啼啼真情流露,终于说出她们所知道的一些事情。

    野利端云道:“姑母,侄女知道我大夏上下对苏锦有防备之心,侄女儿也为此感到自责,因为在前番诸事上,苏锦所为确实对我大夏损害不小;但对我野利部落,苏锦算是仁至义尽了,他可从来没有对我野利部落做过什么不利的事;就算是几个月前,姑母下令中止战马交易的事情,苏锦也没有因此事怪我和表妹,相反他还安慰我们说‘这事很正常,太后的决定是对夏国有利的决定,站在这个立场上,我能理解,战马交易可以终止,苏记也不会因此而断绝与野利部落的其他交易,你们大可放心’,姑母,这就是为什么苏记还在偷偷的输送粮食给咱们野利部落的原因,年后的饥荒若无这些粮食,大夏成什么样子您该很明白。”

    野利都兰点头道:“这还像个话,哀家就说呢,我这两个水灵灵的姑娘家被他骗到手了,他也算是咱们野利部落的女婿,不至于如此绝情。”

    野利端云道:“他不会的,您想想,为了阿狸,他都能涉险用计,差点便和咱们被困死在皇宫里,就凭这一点您就该相信他的为人了;当然了,他是宋人,身居高官要职,各为其主亦是无可厚非,所以做事的出发点乃是为宋国着想,但他会寻找其中的平衡点;姑母可知道,宋国得知我大夏和辽人重修旧好的时候极为愤怒,若非苏锦从中周旋,我大夏已经是大兵压境了,宋国的实力现在灭我大夏绰绰有余,但苏锦不答应这么做,便是对我野利部落的维护之意。”

    野利都兰一惊道:“他们起意攻夏?就不怕辽夏联手?”

    野利端云道:“打仗的事儿我不懂,宋国也许根本就不怕大夏和辽国联手,而且您就那么肯定辽人会出兵相救?辽人新受重创,也许会选择恢复元气也未可知。”

    野利都兰颔首不语道:“这么说,这次苏锦来我大夏开处诸般优惠条件的附加条件必是要和辽人断交了?”

    野利端云摇头道:“这侄女儿着实不知,虽然我问苏锦他一定会告诉我,但是我不会问,苏家上下都不会问,就连苏家大妇晏碧云也从不过问苏锦的公务;不过侄女儿也是党项人,我的心里自然是希望我党项一族兴旺发达安居乐业,从此角度而言,侄女儿认为,依附宋国比依附辽人更为安全,辽人虎狼之性,从他对待北方金人以及高丽族的态度便可得知。”

    野利都兰道:“宋人何尝不是?当年先帝在位的时候,宋人和先帝便打了几年的仗。”

    野利端云叹道:“姑母莫要健忘,那是先帝不满足现状突然自立为皇帝,宋人最好面子,只要有面子,哪怕是吃点亏也自无妨;姑母倒是想想,在先帝自立为帝之前,宋夏之间数十年间可曾有过大规模的冲突?而且宋国每年还赐岁币岁帛等物,边境贸易也活跃的很,若无那几十年来宋人的扶持,我大夏如何能有今日?怕是早被吐蕃和辽人的东西夹击给灭了。”

    野利都兰沉吟不语,这倒是实情,实际上若不是宋国的扶持和宽容,李元昊也不至于有实力跟宋人叫板,时光倒流,若是十年前李元昊不迈出那一步,如今的大夏怕是早已富得流油了,也不至于每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也不至于处处危机,百姓们连温饱都解决不了了。

    野利都兰心中下了决定,在她的手里,大夏必须要稳定,说到底大夏过于贫瘠,并没有争霸天下的资本,再蹦跶下去,也许真的会亡国灭种也未可知。

    “他对你们可还好么?你们俩都是我大夏贵女,却去做他的姬妾,真是委屈了。”野利都兰终于露出了温情的一面。

    李阿狸笑道:“母后不用担心,我和表姐都快活的很,苏家并非你想的那般等级森严,晏姐姐也是好相与之人,在苏家我们各自执掌一片生意,都忙的很,也很受尊重;在苏家也没有什么妻妾的称呼,我和表姐都是夫人,大宋皇帝也封了名号,我和表姐都是五品诰命夫人呢。”

    野利都兰叹道:“放着大夏公主不做,得了个诰命夫人倒是这般的开心,真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

    野利端云道:“我们没出息,诰命不诰命的倒也没什么,我们只是喜欢一个人,能跟着他便满足了。”

    野利都兰再叹道:“你们都变了,以前端云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端云以前就像是草原上的一匹小野马,看来苏锦将你彻底的驯服了。”

第九四三章 大冒险

    在接见苏家两女之后,野利都兰再次召集群臣商议,这一次她力排众议,诚恳的剖析了大夏的现状和未来,要众人抛弃不切实际的幻想,让党项一族得以繁衍生息下。

    群臣虽然还有对宋人的抵触之意,但细细想来,太后的也并非没有道理,当年先皇在世,如此的英武强势,也未能有寸进,相反还破坏了宋夏两国间数十年的和谐关系,如今太后虽然聪慧,但毕竟是女流之辈,而国主李宁令哥则是个无主见的软弱之人,再抱着争霸天下的幻想已经是虚幻之望了。

    大宋庆历七年十月初六,大宋皇帝赵祯在明珠城中厢行宫内与夏国太后野利都兰国主李宁令哥会晤,双方订立永世友好条约。

    双方同意在边境设立十处榷场,开放六类禁止的商品互市,鼓励双方商贾zì yóu贸易;于此同时,重申从属关系,夏国再次申明为宋国属国,宋国为表示抚慰之意,同意年赐币二十万,布绢十万匹,茶叶五万斤;夏国亦承诺每年派使臣进贡朝拜,宋使来时以上国之礼相待。

    赵祯也遵从苏锦之意,在私下诚对野利都兰为前番胁迫夏人与辽人血战之事亲口致歉,野利都兰也表现的高风亮节,为十年前党项叛宋之事表示歉意。

    对于夏辽之间的事,出乎野利都兰意料之外,宋国并未强迫两者断交,只是苏锦隐晦的做了暗示,表示宋人不会放过辽人,希望夏国站稳立场,以免惹祸上身,野利都兰闻弦歌而知雅意,会晤回国的次rì便派使之辽,以前番辽国联宋攻夏之事为借口,断绝双方关系,同时调集兵马付夏辽边境驻守,态度很是决绝。

    宋夏之间突如其来的交好,让辽人大为惊讶,耶律宗真暴怒不已,军事外交上的连番打击让他心情郁闷,辽国迅速做出反应,调集上京道二十万大军迅速支援西京大同夏辽边境一线,同时从东京道辽阳府调集十五万大军会同中京道大定府五万宫帐军共计二十万支援南京道析津府宋辽边境一线,至此辽国尚存近七十万大军有六十万布置在于宋夏交界之地,上纠御只有五万,而辽阳府上京等东面和北面的防御只有五万正规军加上紧急募集的不到十五万的扈从兵了。

    如果以天平为比喻,西南一端的兵力已经将天平压到底座,而东北方向则高高翘起,成为防守的中空地带,而那里正是金人和高丽人虎视眈眈的地方,耶律宗真虽然知道这一点,但也无计可施,目前而言,宋国才是最大的敌人。

    宋国国内的大建设如火如荼,李重是个执政高,在他的协调和指挥下,发改司的几项措施进行的有条不紊,虽然其中不时有纰脉现,也有官员和地方趁机耍心眼捞油水,在发改司设立的百姓匿名举报制度之下,但凡有举报,均严查到底,也勾连出了不少的要员,譬如两浙仓司胡伟截留物资案,淮南舒州知府李亚鹏侵吞国道补偿款一案,均在有司大力配合下得以惩戒。

    随着建设的进行,苏锦发现资金的缺口越来越大,超出了自己的预计,原本所有工程项目预计八千万贯,缺口只有两千万,现在看来没个一亿一千万左右难以达成目的,李重只管伸要钱撒,找钱的事只能苏锦做,国债不能无限制的发行,四千万已经是底线了,否则收益便不足以支付国债的兑现,便会产生巨大的危机;为此,苏锦不得不全大宋各地的乱跑,也命梁适带人在自己记忆中的后世产煤矿和铁矿的地方有目的的找矿。

    但苏锦明白,有畜明知道在哪里,但科技段的落后会让你束无策,而且即便能寻到矿场而且可以开采,短期内也别想能有收益,而且还要搭个几百万进行投入,这一切几乎让苏锦抓狂了。

    某一rì苏锦在南方沿海一带巡查,在明州港口看到了不少肤黑如墨或头缠白布的外国人,顿时觉得很是好奇,虽然在后世见到老外很正常,但在这个时代见到外国人倒是很惊讶,随行的明州知府介绍,明州地处沿海,蕃人航行往来贸易的不少,当地设市舶司管理蕃人和宋人之间的贸易。

    这一席话顿时惊醒梦中人,这条财路自己居然忽视了,海外贸易乃是一块大蛋糕,特别是在如今的时代,大宋的许多商品都是独有之物,在他国还处在蛮荒落后的时期,这正是一个巨大的商机,自己居然没想到,确实是大大的不该。

    苏锦火速回京,将这一想法禀报赵祯,赵祯倒是兴趣不大,他不认为能从蕃人中能赚到什么钱,而且蕃人喜欢闹事,言语不通,不太好管理,再加上明州市舶司每年提供给朝廷的税收不过二十万贯,实在是看不上眼。

    苏锦惊讶于赵祯的目光短浅,既然国家不要这块蛋糕,苏记何妨一口吞下,苏锦经过两个月的考察,招募了大量的沿海航行好,又雇佣了几十名蕃人为向导,在资金及其困难的情况下,花费五百万贯购置十六条万石大船,虽然按照现在的排水量来算不过是排水量一千多吨的中小型船只,不过在当时而言已经是技术的极限了。

    为了此行的安全,苏锦不惜给每艘船配备了昂贵的火铳,每船船工五十余人,护卫三十人,苏记派员五人,蕃人向导两人,同时配备指南针罗盘等定向仪器,并和造船坊协商在关键部位不影响船只的总体平衡和xìng能的情况下装上防护的铁十六艘船光是准备和略加改装便耗费了近半年时间,可谓是费劲心力。

    次年三月底,苏记远洋船队满载丝绸、瓷器、糖、纺织品、茶叶、五金等物从明州海港出发杨帆出海,苏锦满怀希冀的在岸边给船队壮行,苏锦心中也没有底,这一次形同赌博,这样的船是否能经历惊涛骇浪,是否能顺利抵达所要抵达的地方都是个疑问,也许一年两年三年或者十年都不会有回音,可是一旦此行成功,航道便被打通,从此之后便是金钱滚滚而来,挡都挡不住了。

    预计航行的rì期是十个月,因为沿途要沿途经占城、真腊、三佛齐、吉兰丹、渤泥、巴林冯、兰无里、底切、三屿、大食、大秦、波斯等十几个国家,航程也近万里。

    算算归程,应该在庆历九年的二月,而苏锦则在正月上元节一过便携家带口的来到明州等候,每rì除了处理各处送来的政务之外,苏锦必须要做的事便是在明州港口等上半个时辰,直到海风劲吹,浑身吹得冰凉才会在众人劝之下回。

    二月归期一天天的到来,又一天天的过,直到三月底chūn暖花开的时节,也没见到哪十六艘苏记航船的影子,苏锦的心渐渐的变冷,损失的钱财倒在其次,虽然十六艘船的连船带货的总价值超过两千多万,更重要的是,一千多船队人员的生命葬身大海,而他们的生命没有换来任何的价值。

    三月二十九,朝廷派人招苏锦进京,有要事要进行廷议,苏锦再无理由呆在明州,起身的那天一大早,苏锦还是港口中眺望大海,海上晨雾未散,朦胧的白雾笼罩着碧蓝的海水,什么也没有发生。

    苏锦叹息一声,准备钻入马车之中,突然间听到海鸥高亢的鸣叫声,举目看,迷雾中数千海鸥上下翻飞鸣叫追逐,苏锦心中一怔,海鸥聚集正是大型船只航行经过的征兆,苏锦重新站立,搭凉棚朝海面上张望,只见高高的桅杆,挂着苏记特制的红sè大旗缓缓从迷雾中驰出来,一艘又一艘,整整十六艘饱经风浪的海船一艘不少,随行人员大声欢呼,苏锦只觉得眼睛酸酸的,泪水不知道何时流了下来。

    十六艘苏记贸易商船,在经历一年的艰苦航行之后,满载象牙、珊瑚、玛瑙、珍珠、**、没药、安息香、胡椒、琉璃、玳瑁、沙金、珠子、药珠、水银、鹿茸、茯苓;硫磺、螺头、松板、衫柏、罗板等上百种商品返回明州港;就像是秉承着苏记大东家一向行事的传统一般,这次的大冒险终于有惊无险的达成了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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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四四章 影响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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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是带回了满船的异域货物,更让苏锦惊喜的是,随船而来的竟然有浡泥国、大秦国、波斯国三国的使节,带着国书和礼物跟着大船前来朝拜远在东方的富庶的大宋帝国。

    苏锦知道,这些使节的随船到达会令朝廷上下轰动不已,赵祯虽非好大喜功之人,但外邦慕名来朝,标志着他这个皇帝将国家治理的还不赖,一定会喜出望外。

    苏锦特意推迟了行程,接见慰问众人,谈及路途上的风土人情以及数番凶险之处,不由得悠然神往,惊异连连;原来船队出发之后进了深海便遭遇暴风雨,滔天巨浪差点将船队尽数倾覆,好在老天保佑风雨过后船只虽有小损却并没有出现大的状况;唯一可虑的是风暴将船只吹得远离航线,船上的船工和向导又非老手,花了不少天数才重新找到正确的路线,这也是航程耽搁的一个原因。

    到达沿途诸国的港口,对于这些远方来客,当地的蕃人极为好客,国王和大臣们把他们当做贵客来迎接,所以又被一些礼节上的东西耽搁了时rì,好在这一路有艰险有欣喜,最终天随人愿。

    苏锦心中的欢喜还不仅是这些,这次商船航海的意义可不是带回来十六船货物那么简单,这一次打通了航道,跟西方蕃国之间建立了联系,今后的商业贸易和政治上的交往将会更为密切,在这个时代,大宋恐怕是世界上最为富庶的国家了,蕃国大多处于蛮荒落后的时期,此次航行的成功无疑为大宋带来更多的好处。

    具体有些什么样积极的影响,苏锦一时也说不出来,但有一点苏锦极为自豪,此次远洋航行比后世的三宝太监下西洋早了几百年,这已经是个创举了,如果时空没有扭曲的话,将来后世的史书上当会有他苏记远洋商船下西洋的事迹留存,但不知后世之人会如何评价如此一次航行。

    潘恒一rì之后,苏锦便带着浡泥、大秦、波斯三国的使节上京城,苏记的几位主母留在明州指挥人手将货物卸下归类登记,定价发货到各处进行销售,由于这些蕃国的货物都是紧俏之物,在定价上倒是破费了一番周折,货物是以大宋陶瓷茶叶绢丝等商品采用物物交换的形势换取而来,在定价上压根没有参照之物,只能根据少量蕃人冒险飘洋而来带来的货物进行比对,之后再行销售。

    粗略一估算此行毛利,苏家几位主母都吐舌不已,此行带去的商品价值八百多万,来往人员的伙食工钱赏钱费一百五十万贯,成本共计千万不到,但换来的商品价值竟然高达五倍之多,亦即是说毛利达四千万贯之巨,真是令人眩晕的饿一个数字。

    以龙涎香为例,每饼苏记以十斤茶叶加上十只陶瓷碗换来,所费成本不过五贯五百文上下,而龙涎香一到大宋国内,质量上乘者价格高达百贯,次一些的也最少七八十贯一饼,暴利达十几二十倍;当然也有其他的商品利润两三倍,相互对冲之下,平均在五倍左右;苏记这一趟的冒险便已经足足抵上苏记所有产业一年的所有利润之和,苏家众女原先不懂苏锦为何要冒着危险在钱银极为紧张的情况下硬是挤出千万贯来打造船队航海取利,这回才明白,原来竟有如此的暴利在其中,难怪值得冒险一试了,别说是五倍暴利,便是一两倍,凭借苏锦的xìng格,也会去试一试的。

    晏碧云知道,苏记这回行天下之先勇敢的踏出这一步,很快便会有千万家商贾趋之若鹜,以后随着外域商品的输入,利润将不会这么丰厚,所以她迅速的组织人手将这批货物快速销售出去,她跟苏锦商量好了,待回归人员休息三个月之后,再立刻进行第二次远航,一定要赶在大批商贾盯上海外贸易这块蛋糕之前,打个利润的时间差再大赚一笔,从此之后,苏家将毫无疑问的成为大宋首富之家,坐拥亿万身家了。

    苏锦大为赞赏晏碧云的魄力,连他都没想到商道开通之后会导致外域商品暴利降低,晏碧云却一下子看穿了未来的趋势,自己是穿越客,对海外贸易的暴利居然直到今天才发觉,而且还对开通航道的后果不甚了了,要是换做晏碧云是穿越的身份,恐怕老早苏家便是盆满钵满,赚的金山银山堆上天了,她比自己更有商业的敏感。

    苏锦举双手赞同晏碧云的提议,他一向只是个引导者的角sè,譬如银庄、矿山之类的产业,他只知道这些是赚钱的,所以便一头兴的张罗着开设,但实际上没有晏碧云在后面帮他完善纰漏,并举一反三的给予管理上和经营上的纠偏,恐怕早就亏到姥姥家去了;这一回自然也是晏碧云跟在后面设计,而苏锦则不得不赶紧带着蕃国使臣赶往京城,前来传旨的内侍急的要命,这个苏大人似乎根本不把皇上的圣旨当回事,圣旨到来还依旧耽搁一rì,当真是胆子上天了。

    但这种嘀咕很快便被苏锦赠送的几颗上好的南珠给压了下去,太监爱钱,这一点亘古不破,更何况是名贵的南珠,南珠到手踹在兜里,连从未享受过某种快感的传旨内侍也有了前所未有的高氵朝了。

    众人北上行的是修建了一半的国道路线,发改司在建的国道两纵两横呈井字形分布,从明州往西行经江南东西两路穿越荆湖北路的是被命名为‘国道横二线’的道路,经过近一年的修建,这条国道虽然没有完工,但已经初具雏形,发改司要求此道宽十丈,地基必须是碎石,上面以烧制的青砖铺面,不能像以往大宋的官道那样只是夯土平整,再撒上碎石了事,rì久天长车马行径之后车辙如沟,坑坑洼洼的宛如沟壑纵横的山地,若遇雨雪天气根本就别想通行。

    当然要求的规格如此之高,价格自然不菲,苏锦在朝上曾经打趣称,四条国道都是以铜钱一枚枚铺就,耗资巨大;现在看来,这样的投资绝对值得,在明州至洪州一线,路面铺设基本完成,宽阔的青砖大道笔直开阔,两旁挖沟渠排水,种植齐整的树木,人马行于其上,rì行百里之遥,甚是惬意。

    随行的蕃国使节一路上嘴巴张的合不拢,连呼真主阿拉上帝显灵之类的话,苏锦颇为自得,使节们通过简单的通译得知这些道路正是在眼前这位青年官员的主持之下修建而成的时候,纷纷向苏锦表示最崇高的敬意。

    行至荆湖北路江陵府转而往北,便拐上了国道纵一线,这是最早修建的一条国道,也是接近完工的一条国道,因为他直通汴梁京都,上溯直到明珠城,贯穿大宋西部南北八路,光是这一条路边耗费巨资两千余万贯。

    上了纵一线之后,队伍行动更加的快速,沿途可见官道国道水道交汇之处,新建的市口如雨后chūn笋一般的冒了出来,国道上满载货物的骡马商队南下北上繁忙无比,交通的便利促进了商业的繁荣,虽然这一切都在苏锦的预料之中,但亲眼看到之后,还是让苏锦兴奋无比。

    以前需要二十多rì才能赶到的路程,苏锦一行虽然拐了个直角的大弯,却还是节省了一半的时间,四月十一的傍晚,苏锦一行回到京城,屁股还没坐稳,一个爆炸xìng的消息便已经传到了苏锦的耳朵里,苏锦这才明白,赵祯急于将自己召回京城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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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四五章 战云笼罩

    (今rì三更,感谢longtu168168/馨格格/babby75222/爱若彤等书友的月票,感谢一大推送礼的书友,期待继续。)

    当天晚上,赵祯紧急召见苏锦,召见之前,由晏殊杜衍等人向他通报了突如其来的消息。

    就在一个月前,辽国将夏辽边境上的二十五万大军悉数撤回,调集至西京大同府宋辽边境,由西往东分布在宁远、武州、朔州、慰州一线,加上原本就布置在南京道析津府南部易州涿州一带的三十五万大军,布置在辽宋边境的辽军总兵力已经达到了六十万之巨,几乎是倾全国之兵了。

    显然辽人是想有所动作,这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不会只做做样子,经过一年的舔舐伤口,契丹狼终于要动手了。

    苏锦听完这个消息,也觉得很诧异,原先的估计是辽人在两年内不敢轻易启衅,没想到一年零四个月,辽人便已经按耐不住了。

    “苏爱卿,众臣的意见朕都已经听过,众卿家都认为辽人这回不似做做样子,恐将犯我大宋河东路和河北东西两路,朕想听听你的看法。”赵祯眉头紧锁,显然有些慌了神。

    苏锦起身踱了几步站定道:“皇上,臣赞同诸位大人的看法,如此大规模的调集大军集结,非同儿戏;而且可以看出,辽人知道夏国不会插手,所以夏辽边境的兵马都撤离了,看来辽人对形势的判断很是清晰。”

    赵祯道:“你是说夏国将会袖手么?朕不是和夏人缔结了友好条约,夏国既为大宋属国,朕下令他们侧翼进击难道不可?”

    苏锦有些无语,赵祯有时候显得有些呆萌,友好条约订立的目的是让夏国不要捣乱,而非供大宋驱使,当时便已经很明确了,这会子慌不择言又拿这话说事,也不知赵祯是怎么想的。

    “皇上,大宋之事还是靠自己的力量为好,指望别人恐难遂愿,看得出辽人是做了细究的,我大宋上下如今忙于国内建设,确实有些措手不及;但辽人未免太过自大,霸州一线,宁化代州丰州一线我大宋官兵可没有丝毫懈怠,只是兵力对比悬殊,具体的部署我也不太清楚,杜枢密可否介绍一番。”

    杜衍忙摊开地图指着方位介绍道:“河北东西两路从草桥关至瓦桥关益津关一带有我永宁、顺安、安肃、保定、信安五军驻守,后方有广信、绥远、广宁三军策应,总兵力在十八万左右;河东路代州至德保、宁化一线有靖国、永康、安远、辽化、荣肃五军镇守,总兵力在十二万之数,原本辽人在我边境只有三十五万兵力,我以三十万对三十五万固守之态自然万无一失,如今多了一倍的兵力,恐难以承受了。”

    晏殊道:“若是仅仅固守城池,或许不会有多么难。”

    苏锦摆手道:“非也,辽人可不是夏人,辽人攻城器械跟夏人比较不可同rì而语,昔rì我在夏人军中曾听他们的将官说,他们见过辽人的云梯,攻城车,投石机、床弩等重型机械,在前年的夏辽大战中,夏军可敦城一战缴获了不少这些玩意,如今连夏国也会仿造了,再不能以老眼光看待他们了。”

    晏殊叉手道:“那倒也是,这等玩意若有心总是能无法保密,辽人既然兴兵,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苏锦转头问杜衍道:“杜枢密,既知敌军倍数于我,可曾做了应对?增援之兵到了何处?”

    杜衍期期艾艾的道:“这个……还没下决断,故而尚未下达增兵之令。”

    苏锦一愣,伸手在案上一敲道:“这不是胡闹么?既知敌军集结,还不快速应对,这算什么?”

    杜衍满头冒汗,支吾不知何语,浑然忘了自己才是苏锦的上官,在苏锦面前倒像是被呵斥的小学生一般,晏殊心中暗叹,苏锦已经威势渐成,杜衍之流再不是他的对手了,也许不久之后,自己也将要让出相位了,想到这里不禁既是欣慰又有些黯然。

    赵祯打圆场道:“苏爱卿,是朕要听你的意见在下决断,杜爱卿提过增兵之事;照你这么说,辽军会立即开始进攻么?”

    苏锦吁了口气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道:“一般而言,六十万大军要想发动进攻,准备的时间起码要两三个月,但不排除一个月内完成准备,辽军一个月前集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月内必会发动进攻,眼下从各州调集兵马奔赴前线还来得及,问题是我们好像除了京城的二十万禁军,其他的都是不正规的厢军了,南方狄青将军还在和侬智高死磕,我们的兵力捉襟见肘啊。”

    晏殊道:“西北二十万大军离得最近,可否即刻调集东进?如今夏国当不至于趁机反水。”

    苏锦眼前一亮,嘴里唠唠叨叨的不知道说些什么,皱着眉头拿着手指在地图上划拉来划拉去,忽然一拍大腿道:“皇上,晏相,杜枢密,我有一计。”

    三人被他吓了一跳,赵祯忙问:“可有退敌之策?”

    苏锦摇头道:“不是退敌之策。”

    赵祯脸现失望之sè,却听苏锦道:“却有歼敌之策。”

    三人一惊,心头噗通通狂跳,苏锦伸手子啊地图上划拉了一条线道:“老人们说过,打狼最忌讳的是跟他面对面的死磕,恶狼是铜头铁嘴豆腐臀,契丹狼既然气势汹汹而来,咱们硬打也不是打不过他,不过即便胜了也只是两败俱伤,最多退敌;但如果我们绕到他身后爆他的菊花,教他首尾不能相顾,他还威风的起来么?到时候必然进退不得,我大军必获大利。”

    “爆……爆……菊花?”赵祯君臣三人愕然。

    苏锦忙骂自己轻佻,高兴之余连后世的俚语都冒出来了,指着西北方向道:“西北二十万大军自然可以东进至河北路或者河东河西两路,但还有另外一个选择,便是北进。”

    “北进?那不是进入夏国境内了么?”赵祯疑惑的道。

    苏锦道:“正是要借道夏国境内,从贺兰山口东进,直逼辽都上京,辽大军集结在南边,东西北包括内陆一定防卫空虚,我大军就像一条搅屎棍……不……就像一柄尖刀在狼肚子里划拉,看他六十万大军还能不能安心的攻我大宋,只要他们一有回兵之势,我边境大军要勇敢追击,拖住他们不放,待上京一失,辽人焉有斗志,到那时大局基本掌握在我们手里了。”

    赵祯等三人惊得透不过气来,这是何等奇诡的一处,居然放弃正面从侧翼插进,直逼上京;如果真能成功,也许……也许辽国就此便气运断绝了。

    “可是……正面的压力那就大了,如果辽人不理后方,采取两败俱伤的打法一味的猛攻南下,往京师逼近,岂不是要糟糕?”晏殊看出其中的凶险。

    苏锦点头道:“这便是计划中最难的部分,要不惜一切代价挡住辽人的前进步伐,如果一旦开战,我建议皇上暂避江宁府,无需声张,只说南巡便是;京中二十万禁军也要悉数调集前线;另外打防守之战需的有合适的主将,此职唯一人可担当。”

    “范希文?”杜衍脱口而出。

    苏锦点头道:“正是他,副职以韩琦担任,韩范二人戍边经验丰富,对付夏辽颇有一手,只要他们二人联手,辽军恐怕没那么容易打的进来。”

    赵祯默然不语,对于这样的提议他不能只考虑胜负,还要考虑影响,启用韩范两人将会否定前番对两人的盖棺定论,也等于变相的抽自己嘴巴子,他是皇上,总是要考虑一些别人不会考虑的东西。

    “皇上,社稷重于泰山,韩范两人就算有过,也该给他们立功赎罪的机会,范希文年事已高,此战过后不久恐就要致仕,皇上又何必记着他的那些事情,请皇上三思。”苏锦诚恳的道。

    赵祯犹豫再三,看向晏殊等人,晏殊微微点头,赵祯终于叹了口气道:“也罢,便启用范仲淹韩琦两人。”

    杜衍道:“突入辽国境内的二十万大军由谁来统领呢?”

    苏锦微笑道:“如果皇上和诸位大人认为我苏锦还堪一用的话,自然由我来统领,我提出的计划,难道我能袖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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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四七章 借道

    原本几位蕃国使节来朝之事是件令人高兴之事,可现在,赵祯虽然也很高兴,却被大战将起的yīn影弄的没什么心情了,次rì接见之后,被安排在驿馆,由枢密院北房派员随同游览不提。

    数rì后,诏书发出,急招在邓州做知州的范仲淹和在扬州做知府的韩琦回京,而苏锦也马不停蹄的前往西北,一面整军备战,一面同夏国商议借道之事。

    辽人在宋辽边境的一系列动向早已引起夏国的主意,苏锦的来访让夏国上下颇为紧张了一番,宋夏之间的贸易恢复了一年多,皮货药材青盐等换回了大量急需的粮食布匹茶叶等物资,短短一年时间大夏就恢复了不少的生气,叛乱的小部落们也不再闹事,和西面的吐蕃东面的辽国南面的大宋之间也没发生过摩擦冲突,朝廷上下第一次感觉到了和平给大夏带来的好处,朝廷上下关于和宋国和议的争执也烟消云散,原本腹诽野利太后卑躬屈膝丧权辱国的议论,也随即变成了眼光深远高瞻远瞩的赞颂之语。

    苏锦于四月中抵达夏都兴庆府,他轻车简从只带着十几名亲随,主要是不想引起夏国境内辽人jiān细的主意,到达后的次rì中午,野利太后在天仪阁设宴召见苏锦,并叫来国相张元相陪。

    苏锦简明扼要的将来意向野利太后说明了一番,本以为苏锦是来胁迫夏国出兵的,野利太后和张元甚至都想好了应付之道,却没想到宋人仅仅借道过兵而已。

    对于苏锦的计划,张元大为赞赏,他是见识过苏锦指挥大军团作战的,对苏锦他从不敢小觑,这次辽人集结大军准备攻宋,张元也和夏国朝臣们研究过数次的交战策略,大家最后都觉得宋人只能坚守边关固防,胜负五五之数,宋人的赢面还要小一些,更别谈能反攻了;可苏锦借道一策的提出彻底颠覆了他的看法,宋人不仅是要反攻,而且似乎有借机灭辽心气。

    “苏大人,贵国这是打算和辽人决一死战了么?借道我大夏深入辽军腹地虽然大妙,但辽人一旦调兵合围,你的西北军岂非要被围而歼之?凶险万分,慎之啊。”张元好心的提醒。

    苏锦道:“我压根就没想撤回来,他们不来管我,说明我的作用没发挥完全,就是要他们掉头对付我,我边境大军才能趁机北上。”

    张元动容道:“贵国这回是打算将辽国一举灭了么?”

    苏锦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道:“你们夏国想不想来分一杯羹呢?”

    张元看了一眼野利太后,野利太后微微摇头,张元笑道:“我大夏如今兵力孱弱,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但借道还是允许的,也许可以提供少许的帮助,算是我臣属之国的一番心意了。”

    苏锦早知如此,倒也不觉得奇怪,辽宋之战胜负五五之数,若非绝对的碾压局,夏人如何肯趟这趟浑水,宋人胜了固然好,辽人胜了也无妨,都对夏国构不成威胁,辽人灭不了宋国,宋人同样灭不了辽国,两个猛兽打的越凶越好,夏国乐的夹缝中求生存,努力恢复国力才是正经。

    “张相国说的对,苏大人,哀家答应你借道之请,另外苏大人可提出些我夏国能办到的要求,哀家会给予协助,只要不是出兵便可,现如今我大夏兵力自保尚且不足,更何况是攻他国了。”

    苏锦微笑道:“太后不必解释,我明白的很,本来我只是借道而来,既然太后和张相如此盛情要给予帮助,那我便不客气了,我想借可敦城作为我粮草辎重大营不知可否?”

    “可以,哀家答应你了。”野利都兰满口答应,借个小城池为营寨倒不是大事。

    “另外我还想借些东西,对我很重要。”

    “是什么,请苏大人明言。”

    “我想借些战马,提高我大军的机动xìng,这一点只有你们能帮的上了。”苏锦笑道。

    “这个……要多少?”野利都兰想着既然苏锦开口了,自然是不能不给面子,借个万余匹战马也不算个事,只要不是强行霸占,战死了或者是将来归还了,都可以接受。

    “我要十五万匹……!”苏锦微笑道。

    “什么?”

    “胡闹!”

    野利太后和张元没想到苏锦狮子大张口,大夏目前在编的战马不过三十万,还有马匹尚未达到战马的标准,每一匹战马从成年到能上战场杀敌都需要几个月的驯养,所耗费的jīng力和财力甚是不小,这苏锦倒好,将战马当成了鸡犬了。

    “怎么?多了么?”苏锦道。

    “恕难从命,最多借你们一万匹。”野利太后气的小脸通红。

    “一万?你们打发叫花子呢,你们也好意思拿得出手,这样吧,给我十二万如何?”

    “两万,多一匹没有。”

    “十万,这总成了吧,我可没求过别人什么,你们落了我的面子,他rì别怪我不给你们面子。”苏锦开始耍无赖要挟了。

    “不管你怎么说,我们没那么战马,哀家豁出去给朝臣议论,借你五万匹战马,不能再多了,战后必须归还,如果战死了你还要负责赔偿。”野利都兰恨自己多事,苏锦只是来借道,自己干什么要表示一下诚意,现在弄得不可开交。

    苏锦心中大乐,他压根就没想到能一下子从夏国手里弄到五万匹战马,这简直是天降之喜,二十万大军深入辽国腹地,机动xìng一定要强,否则破坏xìng不强,而且也会被围歼堵截,他正愁着机动xìng的问题,西北军只有三万匹战马,那是无论如何不够的。

    苏锦看着野利都兰气急败坏的样子笑道:“好吧,五万便五万,太后也算是尽力了,苏锦代表我大宋皇帝感谢太后的慷慨,我来之前皇上还提到您呢。”

    野利都兰没好气的道:“提哀家作甚?”

    苏锦笑道:“我皇夸赞野利太后气质高贵人又美又有魄力,很是欣赏您呢。”

    “呸!”野利都兰红了脸啐道:“少来灌**汤。”心里倒是美滋滋的。

    张元听出调笑之意,以手掩口咳嗽了两声,提醒苏锦保持庄重,苏锦又道:“可否还请太后在那五万战马之外再借给我几万头牲口,什么劣马跛脚的都行,骡子牛也行,我这补给线太长,必须要有车队运送粮食。”

    野利都兰道:“我哪来的几万头牛马牲口?不过……补给的问题哀家倒是可以帮忙,你若不怕我大夏截留,只需将粮草物资运往宥州,之后我派大夏兵马替你运送至可敦城如何?”

    苏锦摇头道:“不成,你的人马若是耽搁了,我还不好处罚,必须我自己运送,这样吧,我拿三千桶火油换你一万匹退役的老马如何?你可是知道火油的金贵之处的,若非情势所逼,打死我也不愿这么做。”

    野利都兰大喜,终于占了这小子的便宜了,火油何等金贵,退役的老马就等着挨宰了,毫无价值可言,这小子要不是急的跳墙,也不会干这亏本的生意。

    “一言为定,这样吧,为表示支持,哀家额外赠送尚未训化的成年马匹一千头,让你拉粮食物资如何?”

    苏锦赶紧道谢,这笔生意他也很满意,火油储备已经一万五千桶,朝廷没钱收,自己也舍不得全部无私的奉献,这回打仗自然要消耗一些,拿出少量不足以扭转战局的数量换些实用的东西也是极好的。

    当下苏锦划出路线,要求沿途畅通无阻,并提醒张元和野利太后守口如瓶,决不能辽人对自己的战略意图有所察觉。

    当天下午,苏锦便快马赶回宋国西北,苏锦离去后,张元和野利太后有一段谈话值得一提。

    野利都兰问张元:“宋国这次如果真的灭了辽国,形势对我大夏是好还是坏?”

    张元道:“汉人重诺,宋国皇帝已经公开颁布了和我大夏友好盟约,便不会在灭辽之后对付我大夏,只是灭了辽国之后,我夏国将从此不能做他想,老老实实的做宋国属国,当无大碍。”

    野利都兰道:“你说宋国能否得手呢?”

    张元道:“臣以为五五之数,不过宋有苏锦这个变数,结局真的很难意料,苏锦行事您不是不知道,看似不可为之事在他手里会变个样儿,宋国若非有他在,恐早就没有今rì的气象了。”

    野利都兰缓缓点头道:“哀家去过明珠城,那座城市的让哀家耳目一新,听说那便是苏锦一力建造的城池,没想到这世上还有那样的城池;据行商和使节回国言道,大宋境内正在建造国道,千座以明珠城为标识的小市口也正在建造,还有各项利民强国之策,均出自苏锦领衔的发改司之手,苏锦哪来的这么多花样,真教人费解。”

    张元笑道:“太后别困惑,不变应万变,说到底,苏锦是咱们大夏的女婿,有他在宋国再强大也不至于翻脸对付我大夏;倒是有件事太后须得斟酌,一旦宋国大优之时,我建议咱们即刻出兵协助,倒不是抢功劳,而是要做做样子,将来也好有些本钱。”

    野利都兰咯一笑道:“张相也会这一套,是不是你们汉人肚子里的花花肠子都比别人多一些呢?”

    张元看着野利都兰巧笑倩兮的媚态,吓得赶紧低头,不敢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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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四八章 烽火(一)

    大宋庆历八年暨辽重熙十七年四月二十七,辽兴宗耶律宗真亲任天下兵马大元帅,以北院枢密使萧惠为右路军统帅,皇太弟耶律重元为左路军统帅,调集宫帐军、部族军、扈从军共计七十万余,大举向宋辽边境的河东路,河北东西二路展开猛攻。

    大宋任命范仲淹为主帅,韩琦、夏竦为副帅,从京师调集十万禁军东进,汇合边境诸路三十万大军共计四十万迎敌,由此拉开宋辽两国生死大战的序幕,一时间,东至乾宁渤海口,西至丰州西北长约数百里的战线上战火纷燃,大宋东北三路顿时沦为人间地狱,百姓们流离失所,纷纷逃离南下。

    大宋国内进入全面战备状态,四条国道虽未完工,但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粮食物资沿着这四条大动脉源源从各州征集北上,发往战场。

    宰相晏殊奏请赵祯应允,以河北流民为民夫加固汴梁以北各州府工事,作为第二道防线,贯彻拖延时rì,让苏锦大军直插辽军内部的策略。

    于此同时,副宰相兼枢密副使苏锦以镇北大将军之名,率西北军二十万进入夏境,沿夏辽边境线一侧迅速北上在龙州获得夏国所借马匹之后再无耽搁,经过十余rì的急行军,抵达夏国东北重镇可敦城。

    大军休整一rì后,以潘江为统领王朝马汉为副统领先锋军五万骑兵疾驰出城北峡谷,来到漠北荒原上。

    苏锦率四万骑兵为中军随后跟进,剩余十一万均为步兵,押解辎重粮草等物资跟上。

    五月十五rì,先锋军抵达贺兰山口,过了贺兰山口便是辽国的地界了,由于辽国主力南调,守卫山口大散关的只有五千士兵,除了一千正规军之外,另四千都是新募的扈从军菜鸟;当晚,趁着夜幕的掩护,王朝率一万骑兵突袭而至,只付出百余人的伤亡便将还在睡梦中的大散关守军歼灭,由此打通了通往辽国国内的坦途。

    当晚三更时分,苏锦率军来到大散关中,借着皎洁的月sè,往山口东面观望,只见一片白茫茫的大地,那是月光下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辽国西北,有贺兰山蜿蜒围拥,形成一片富庶的草原。

    苏锦回到主厅中,召集众将商议进攻的方向,经过事先的准备,辽国境内的信息汇总成图,倒是有一张军用的草图,只是不大直观,苏锦撮土为山,摆盏为城,在大散关守军的大厅地面上复制出一个立体的地形图,众将拿着长树枝站在周围指点商议。

    大散关以东是草原,但若顺着草原往东便是进入辽国西京道大同府境内,而西京道南边正是宋辽交战的战场,如果直接从后侧翼进攻辽国右路军倒也是个办法,萧惠的二十五万大军面对的是韩琦的西路军十八万,加上自己的二十万大军,应当能击破;可问题是,西京道州府密集城镇如织,行踪很有可能即刻被暴露,也许还没到达南方数百里外的战场,便会被萧惠发觉,从而龟缩进城,或是抽调左路军合力围剿,到那时反而不妙。

    苏锦分析了利弊之后决定按照原计划突袭上京乃是釜底抽薪之策,可问题是上京远在千里之外,自己只有九万骑兵,剩余的都是步兵,赶到上京的时间是个问题,另外保密xìng也是个问题,如果花费时rì太久,南方主战场的压力必然吃紧,一旦防线被突破到东京一带,辽人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苏锦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些问题他自然是会提前想到,但是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给他来准备,战马不足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后军统领是新进调任西北秦凤路都部署的景泰,他提出了一个办法:“大帅,可否分兵而进,骑兵先进,步兵在后协同,九万骑兵的破坏力也不小,步兵就当是断后罢了。”

    苏锦摇头道:“深入敌后,分兵乃兵家大忌,目前我们要解决的是机动xìng,然后还有隐秘xìng,二十万人看似不少,但辽人拿刀便是兵,马背上的契丹人男女都能战斗,一踏入辽国境内,我们便在重敌包围之下,再分兵的话,便是死路一条了。”

    景泰点点头,他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他何尝不知道分兵的大忌,看了看地形图,景泰又道:“隐秘xìng倒是不难,大帅请看,贺兰山口下往北而行便是一条狭长的沙漠,夹山和炭山一南一北,被沙漠所围绕,原本这两山之下应该是草原,多年风沙侵袭倒将两座山围困在沙漠中,从云内出发沿这条沙漠北上,都是大片的无人地带,过了炭山往北两百里便是上京道的怀州,这条路应该让辽人难觅踪迹。”

    苏锦沿着他指的方向看,沙漠行军难度不小,但也并非不可行,只沿着沙漠的边缘走,避开人稠密之地便可。

    “可行,就是这条路,云内往北,顺利的话十rì可达,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做一件事情。”

    “大帅吩咐。”众人肃立听令。

    “瞧瞧这片草原,就在咱们眼皮子地下,岂有过宝山空归的道理,明rì咱们向辽人借些马匹牲口,虽然不是战马,但是我们要的是脚力而已。”苏锦笑道。

    “对呀,草原就在眼皮底下,他娘的不抢个几千几万匹马儿如何对得起耶律宗真这老儿?”马汉大嚷道。

    “可是大帅,这么一来,咱们的行踪不就暴露了么?这岂不是告诉辽人我们已经绕道进入他们的境内了么?”潘江不无担心的道。

    “拿了大散关便已经暴露了,大散关的守军交代,补给十rì一至,今rì距离大散关补给之rì只有两天,便是我们不动,两天后辽人也知道了,传我命令,明rì前锋军下大散关往东抢夺马匹,不得靠近城池,尽量不要伤害百姓,给你们半天时间,下午申时必须尽数归来,因为我们晚间便要开拔。”

    潘江王朝马汉等前锋军将领挺胸叠肚肃立接令。

    次rì凌晨,大散关外马蹄隆隆,潘江率五万前锋军如狼似虎的扑下山口往东疾驰入草原之上,苏锦站在大散关的城楼上,看着草原上升腾起一股又一股的浓烟,心中丝毫没有歉疚之意,自己再不像以前那样的悲悯,生在这时代,杀人或被杀是两种必选的选择,百姓们虽无辜,但苏锦无意多愁善感,这一切不是他苏锦所能撼动的,他不能因为不忍而丢掉自己和亲人的xìng命,这便是事实,自私也好,残忍也好,都是在这个时代生存的最好砝码。

    未时末,前锋军裹挟着大批战马狂风一般的回来了,人人脸上都有兴奋之sè,苏锦观察到士兵们的盔甲上都有鲜血,隐隐的察觉到发生了什么。

    “大帅,得马匹三万余匹,只是没有马鞍,不知道能不能骑乘。”潘江兴奋的禀报道。

    苏锦盯着他滴血的刀鞘淡淡问道:“你们杀人了?”

    潘江像是做错了事一般低声道:“兄弟们一下便控制不住了,一见了血光便难以遏制,再那些辽人也当真彪悍,骑着马举着刀子便来拼命,咱们不杀他们,就要被他们杀了。”

    苏锦叹了口气道:“罢了,见些血倒也是好事,这二十万人有几个能活着回也不定,不凶悍些倒也难成大事,只是你要切记,可杀但不可滥杀,否则就要遭天谴了。”

    潘江松了口气道:“卑职知道了。”

    苏锦挥道:“将马匹分配下,立刻整军,一个时辰后兵发云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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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四九章 烽火(二)

    正面战场上的战斗渐趋白热化,耶律重元的左路军攻击最盛,他的左路军人数最多,将近四十万大军排在渤海口至霸州雄州一线,当然上百里的战线有主有次,攻击的重点集中在靠近西面雄州霸州一带,其目的不言而喻,正是要和萧惠的右路军贴的更近,便于协同,同时突破之后距离汴梁也更近,更加具有威胁xìng。

    与之对敌的正是以防守稳健著称的范仲淹,范仲淹料到攻击的重点在霸州和雄州,所以他仅调拨了五万军队随夏竦驻守渤海口乾宁北,剩余的主力几乎悉数坚守于雄州霸州一带的十余座城池个堡垒。

    这更像是一场利矛对坚盾的碰撞。

    在稍加试探之后,五月初开始,耶律重元便下令发起了猛攻,而大宋对雄州霸州一带的瓦桥关、益津关和淤口关这三道关卡也经营良久,由于幽云十六州的丧失,雄州霸州一带本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的局面,但大宋因地制宜,利用当地湖泊河流较多,土质松散的特点,采用‘因陂泽之地,潴水为塞’之策,壅塞九河中徐、鲍、沙、唐等河流,形成众多水泊,河泊相连,赫然构成一条以奇特的南北防线,有效遏制了辽人骑兵的突进,大宋上下称之为塘泺之防。

    但这一次,辽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带了大量的木板连接而成的称之为‘动桥’的玩意儿,外形就像是放大了几十倍的古代竹简书,以牛车拉载跟随大军前行,遇有泥潭水沼之处便将这玩意展开连接铺在难行之处,形成浮桥,人马踏上,居然不沉不陷,颇有效果。

    但即便如此,机动xìng还是大打折扣,小型泥沼水塘河沟可以跨越,大的湖泊譬如白洋淀这样的滩涂地形便无从跨越了,而瓦桥关益津关和淤口关这三关均扼守要道而建,最终的战斗还是要归结于夺取南下的关卡上。

    辽军的攻城器械准备的也很充分,有五层高的新型冲车,组装起来高达三丈余,甚至比防守方的城墙还要高,下面按着轮子,可以推着前进,也可以用牛马拉着跑,机动xìng也很强;士兵们匿于车内,从车中直接向城内shè箭,也可用来接近城墙,破坏垛墙,或者直接攻打城墙上的守敌。

    车中除了装备有各种长兵器,还常常装载强弩、石炮等重武器。这等先进攻城器械和大宋自行研发的楼车有异曲同工之妙,唯一的缺憾便是,材质为木,只有正面有少量的铁甲防护,似乎不够坚固。

    其他的诸如升降云梯、对付护城河和大沟的渡濠,以及远程床弩和投石车,都是强力的攻城器械。

    范仲淹跟夏国作战的时候,夏人还只是依仗着骑兵利刃的野战强项来作战,攻城的时候只能抓瞎,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这些攻城的器械,也不重视这些;如今跟辽人作战,冒出这么多强力的器械,让范仲淹有些足无措。

    头几天的战斗,守卫三关的士兵的伤亡直线上升,甚至有被突破城墙的事情发生,守城的比攻城的伤亡惨重,这简直不可想象;好在范仲淹也是身经百战之人,很快他便摸索到了敌军的漏洞,西北支援来的火油派上了用场,冲车接近之时,城上的士兵拼死将十几个装满火油的瓦罐从攻击口丢进,然后一支火把摔上,便可以袖旁观辽国士兵在冲车内被烧的哭爹喊娘的惨状了;数丈高的冲车烧起来火光冲天,困在其中的士兵就像是火中烘烤的白薯,跳下便是摔死,不跳下便被烧成红烧肉,总之是无法逃生。

    在损失了几百辆冲车之后,耶律重元不敢再用这种战术,敌军的火油好像很充足,这等昂贵的物资宋人用起来眉头不皱一下,实在是让人费解;耶律重元心疼的倒不是这些士兵,他是心疼这杯损毁的冲车,冲车制造费工费时费财,自己的左路大军总共只有一千六百架冲车,攻击三座关隘便已经损失了五百多架,后面还怎么攻打更大的城池?

    至于冲车内的士兵死伤个几千倒不是个事,那些都是扈从军,本就是拿来当炮灰的,一场战斗里能活下来的也不见得幸运,因为下一次还是他们送死。

    耶律重元调整了策略,采取传统的先投石机投石压制,再云梯车推进强攻的策略,这样一来,范仲淹反倒松了一口气,这种传统的打法虽然强悍,但是应对起来倒也简单,无非是血拼罢了;而如果耶律重元继续用冲车战术,自己可真的没办法了,苏锦从西北调来三千桶火油,关隘之战已经消耗了两千桶,在继续下拿什么烧?

    ……

    正面战场上激烈交锋的同时,苏锦率大军连夜奔袭云内小城,这座城地处夹山西南的沙漠边缘,正是苏锦等人拟定的北上之路的始发点;云内是个城池,其实就是个牧民的聚集地,建有简易的土坯沙墙,以及低矮的土房子,街道也只是一条主街两条辅街,一sè的沙土地面,坑坑洼洼,尘土都能没过脚面。

    凌晨时分,云内城的居民被大地的抖动声惊醒,当地的牧民部族首领是云内的代管城主,下也只有几百士兵,还没等他们明白过来,就已经发现满城全是骑在马上顶盔戴甲的骑兵,根本就无力抵抗。

    天亮之后,苏锦命人将云内三千多居民集中在城主厅前的土场上,表明自己的身份,告诫他们不准反抗,否则格杀勿论。

    让人惊讶的是,这些居民居然连宋辽开战都不知道,苏锦要是不,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有这么回事;想想也难怪,云内偏远的很,和辽国内腹相聚千山万水,这里的小部落聚集在一小片草场上放牧,过着困苦的自给自足的生活,近年来风沙侵袭,草场萎缩,很多人都已经离开这里自寻活路,留下来的居民都是些老弱病残之人,自顾不暇,又有谁会管两国交战的事情呢。

    但即便如此,苏锦不敢掉以轻心,他决定留下五百士兵占领云内城,解除城内卫队的武装,将城内所有强壮的男子通通带走当做拉车卸货的壮丁和向导,另外要将所有的马匹全部掳走。

    云内城的居民们一看到大军开始搜罗他们的牲口和马匹,顿时哭天喊地闹作一团,城主兼族长连连作揖求肯,的话苏锦一句也听不懂,一名略懂汉话的百姓将族长的话传达给苏锦,大意是这里的居民全部靠这些牲口马匹过活,要是拿走了牲口,还不如将所有的人都杀了了事。

    苏锦想了想道:“马匹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不过可以给你们些补偿,我将留下食物和金钱,待战事结束以后,你们可以买来更多的牲口。”

    潘江道:“大帅,何必跟他们客气,他们可都是辽人,他们养马也有可能成为辽人的战马助辽人杀敌,即便是这些居民,也可能成为攻我大宋的士兵。”

    苏锦微笑道:“我是不是有些妇人之仁?”

    潘江道:“卑职岂敢这么。”

    苏锦摆道:“别多了,执行军令吧,带上马匹,留下五百士兵镇守,留粮食五千石,够这几千人吃个大半年的了,凡掠走的马匹,每户给五贯钱补偿。”

    潘江无语,只得办,云内城主和百姓们见此情形倒也不闹了,他们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整座城市一番搜索之后,大军又多了三千匹马和六百头牛,加上前面捋掠的三万匹马,数量已经相当的可观了,苏锦命令在云内城休整到下午,因为接下来就要走沙漠边缘之路,五月的阳光照在别处还没什么,照在沙漠里那可大不一样,赶路虽急迫,但绝不能拖垮了体力。

    利用这半天时间,大军将城内外的灌木和树木一伐而空,制作了众多简易的沙橇,三万多不能骑乘的牲口正好用来套上沙橇,士兵们可以坐在上面不用步行,更加的省力和快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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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四九章 烽火(三)

    烈阳如灼,流沙似火。

    茫茫沙漠一望无边,一座山脉为沙海所围绕,好像大海上的一叶孤舟;也正是因为夹山之故,东进的流沙有所屏障,夹山之东的沙漠才略微显得不太荒凉,偶尔有几从枯黄的灌木在沙地上灼热的气浪中苟延残喘。

    北进大军正是在这一片热的令人窒息的沙海中行进,为了行踪的隐秘,他们不敢过于靠近沙漠的边缘,如果被辽人发现,偷袭上京的计谋便会宣告破产,辽人沿官道回撤的速度一定飞快,而且很快便会织就一张大网等着苏锦的大军飞蛾扑网。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三天时间行了不到二百里,人马困乏的严重,清水消耗的也很快,不仅人要喝水,牛马都要喝水,随军的水车已经空了一半,而据预测,至少还有七八天的路程。

    苏锦不得不下达禁水令,士兵们的水囊全部上缴,每rì给牲口饮水三次,而士兵们只能喝一次水,且只有一小盅;大家都明白,没有水便不能保证隐秘的抵达目的地,当然可以脱离沙漠行进,但那样无异于自寻死路。

    苏锦昏昏沉沉的骑在马上,将汗巾顶在头盔上遮挡些yīn凉,心中有些焦虑,大军机械的前进,左右都没有人话,只有马匹踩踏在滚烫的沙子上的枯燥的踏踏之声,和车轮摩擦轮毂的吱吱呀呀之声。

    猛然间,后方传来一阵吵闹声,有人高声呵斥大声的叫骂,苏锦皱了皱眉头,王朝赶紧拨转马头看看发生了何事,苏锦也跟随其后朝鸹噪处走,眼前的一幕相当的怪异,一群士兵趴在地上用头脸贴着地面吮吸,地面上一片湿润,像是水流入沙土中渗透了下。

    旁边一个翻倒的木桶,上面破了一个大洞,沾着砂砾,一名将领拿鞭子正在抽打一名士兵,那士兵满地打滚,口中哀嚎不已。

    “什么事?”王朝喝道。

    那将领见是王朝,忙放下鞭子上前行礼,嘴里骂道:“禀报王将军,这厮偷喝水车上的水,被发现后又打翻了木桶,将一桶水全部洒了。”

    王朝道:“没到配水时间喝的哪门子水?还将水桶打翻了,这是公然违抗大帅之令,吃了豹子胆了不是?”

    地上那名士兵叫道:“我渴,尿都尿不出了,干粮也不敢吃,吃了就糊在嗓子眼里……”

    王朝上前一步,捡起地上的鞭子没头没脑的抽打道:“就你个孬种渴?大家都是铁人?你知道违抗大帅军令是什么后果么?水如此宝贵,你还将木桶打翻,老子打死你个孬种。”罢上加力,鞭子没头没脑的打下,抽的那士兵满地乱滚。

    苏锦分开人群道:“王将军,住。”

    王朝见苏锦到来,放下鞭子啐了口吐沫,上前道:“大帅,这厮……”

    苏锦摆摆道:“我都听见了。”罢缓步走到士兵面前,蹲下身子伸将他脸上血污处粘着的砂砾拂,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士兵身子发抖,不敢看苏锦,抖抖索索的道:“小人吴小八。”

    苏锦道:“当兵几年了?”

    吴小八道:“三年了。”

    苏锦道:“听口音倒像是渭州人。”

    吴小八点点头道:“小的便是渭州人,仰慕西北军和大帅的威名才当得兵。”

    苏锦默然了一会儿,转头对那管水车的将官道:“拿水来。”

    那将官愕然道:“大帅……”

    “拿水来。”苏锦喝道。

    那将领赶紧倒了一大碗水端了过来,苏锦递到那士兵面前道:“喝吧。”

    吴小八将信将疑不敢接,苏锦将碗塞到他里,吴小八看着荡漾的清水终抵不住诱惑,咕咚咚灌下肚,满足的叹了口气。

    苏锦道:“还要喝么?”

    吴小八道:“便是给小人一桶,小人也喝的下。”

    苏锦一笑道:“拿一桶来。”

    吴小八愕然道:“大帅,小的是开玩笑的,岂敢喝一桶?”

    苏锦喝道:“开玩笑?你把军中之言都看成玩笑了么?我的禁水令乃是为大军着想,不仅是你,便是我苏锦一天也只能喝一小杯水,你违抗军令偷喝不,还打翻了水桶,这一桶水起码可以保证十人饮用;从情感上,我同情你,我也理解你,茫茫沙漠,干渴难耐,想喝水乃是人之常情;但是这是在军中,而且是西北军,是我苏锦一调教出来的勇武之军;你是渭州人,当听人过夏人攻渭州之战的事迹,当年守城的兵马只有四万,敌军十二万,四面围城,满目敌军,渭州军可曾有一人退却?可曾有一人违抗军令?你丢尽了渭州父老的脸。”

    那士兵掩面不语,羞愧不已。

    苏锦道:“军令如山,你渴,我可以给你水喝,你想喝多少都没问题,但你违抗了我的军令,你便必须接受惩罚。”

    吴小八惊叫道:“大帅饶命,小人再不敢了,容小人戴罪立功多杀辽人……”

    苏锦摆道:“杀敌之事自有他人代劳,你放心,你的家小我会给予厚恤,就当你捐躯沙场了。”

    吴小八兀自大叫道:“大帅饶命啊,大帅……”

    苏锦一摆,王朝一把蒿起那士兵的胳膊斥道:“像个男人,敢作敢当,求饶有何用。”

    吴小八兀自哭叫挣扎,被王朝一路拖到沙丘后面,只听啊的一声大叫,万籁俱寂,王朝从沙丘后转出,将滴血的腰刀插入鞘中。

    “将他埋了,给他立块碑,坟前放一碗水。”苏锦哑声吩咐,转头上马,疾驰而。

    周围的士兵们静悄悄的没人出声,半晌有人轻声道:“大帅好像流泪了。”

    “是的,我也看见了。”

    “大帅这是不忍心啊,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大帅动军法杀人。”

    “兄弟啊,大帅也是没办法,不这样,咱们如何能顺利抵达怀州?军令如山,谁抗了军令也是这个下场。”

    “……”

    ……

    地狱般的七rì后,沙漠到了尽头,左面的炭山也只剩下连绵的尾巴,远方的地平线上,一抹绿sè像是仙境出现在面前,前面探路的斥候回来禀报的声音都变了调,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大帅,前面是草原,往前二十里是一汪大湖,咱们走出来啦,再往前五十里便是怀州地界了。”

    苏锦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沉声喝道:“将消息告诉弟兄们,天黑之前赶到河边扎营。”

    消息在营中很快传了开来,已经不chéng rén样的士兵们喜极而泣,过的七天,他们简直是从地狱中打熬过来的,第五天便几乎断了水,仅剩得得一点水全部给了牲口,沿途倒下了几千兄弟,大家渴得狠了不得不喝自己的尿和牲口的尿,每个人都是嘴唇干裂,脸上全是灰尘,双目赤红。

    但在他们眼里,苏锦永远是腰杆笔直的端坐马上,像一尊铁佛,尽管他也和大家一样没多喝一口水,但是,他连一句怨愤的话都没出口,也正因如此,大伙儿才咬牙坚持,终于现在苦尽甘来了。

    进了草地,大军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士兵们边走边扯着地上的青草叶子塞在嘴里嚼,像牲口一样嚼的嘴边满是青sè的草汁,却相互对视而嘻,脸上却没有因苦涩的味道而皱眉,充满著从地狱来到天堂的喜悦。

    一条美玉般的碧湖出现在面前,士兵们欢呼着跳下湖,像牛马一样咕咚咚的喝着湖水,尽情享受湖水的清亮,洗连rì来噩梦一般的痛苦和疲惫。

    苏锦也和大家一样,甩镫下马飞扑进湖水中,尽情的享受这天堂般的一刻,在此刻,生命变得何其简单,什么功名利禄权利纷争,都不如这一汪碧水来的实在,泡在清澈的湖水中,仰望天上的繁星璀璨,苏锦不可遏制的想起家中的妻儿来。

    战争即将到来,苏锦此刻却想着赶紧结束这一切,回归家中,跟妻儿团聚,这才是自己内心最渴望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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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五零章 烽火(四)

    (感谢100个可能、休闲浪人、aspcsu、moshaocong、liiiip等书友的月票,。感谢一大堆送礼物的朋友,话说字母号还真多,你们是考验我的记忆力么?)

    数rì之前,一份奏折送到在大同府督战的耶律宗真面前,那是一份夏辽边境大散关以东的牧区遭受不明敌军突袭的消息,损失倒是不大,死伤了千余牧民,被劫掠了三万匹牧马,但此事让耶律宗真隐隐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耶律宗真召回在武州前线指挥与宋军作战的萧惠,征求他对此事的看法,萧惠也很惊讶,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慌张,而是将送来奏折的地方官员找来询问详情;然而地方官员没有亲历此事,只是事后接报才赶忙上奏的,问也问不出个详细原因来。

    萧惠最终凭借经验揣度,这一定是夏人在趁火打劫,宋辽鏖战边境,夏人袖手旁观,以夏国和宋国之间的关系,主动出兵协战他们自然不肯,但背后做做小动作是在所难免,更何况敌军是从大散关方向突入辽境,贺兰山缺乃是夏辽边境,出了夏人再无旁人了。

    这个结论也得到了耶律宗真的认可,异位而想,当年宋夏交战之时,自己不也趁火打劫向宋人敲竹杠,虽然没有成功,但背后捅刀子的想法却是出奇的一致。

    “党项人如此可恶,灭宋之后朕必灭之,教他们知道我契丹人有仇必报。”耶律宗真咬牙切齿。

    “皇上,臣以为还是分出少许兵力加强大散关一带的防守,当地州府的扈从兵实力不强,兵力也不多,如再遇夏人袭扰,也不是敌手。”

    “分兵如何能成?眼下东西两路战局激烈,宋人尚自顽抗,分兵多了影响正面作战力,少了又不起作用,朕看还是命当地官府积极防范,命人驻守边境烽火台启用烽火,若遇敌袭早先预jǐng规避,且忍一时之气,集中jīng力将宋人击溃,回头再收拾这群滋扰的鼠辈。”

    萧惠想想也对,他本打算分兵两万驻守大散关,同时派人彻查袭扰之敌的身份,虽然得出了是夏人滋扰的结论,他的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定,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也说不上来,想来想去,萧惠将心中的不安归结为正面战场上的久攻不下带来的焦躁。

    ……

    太行山南、天门山以西的怀州府是辽国内陆深处的一座中等城池,地处上京核心区域战祸难及之处升平rì久,此地物产丰富,西面和北面是山脉阻断了北方的冷气和风沙,所拥的南部和东部均为平原地带,草原和农田平整如毯,辖内沁水丹水济水三条大河流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粮仓。

    常年的安逸生活,养成了怀州人懒散的习惯,没有战事的威胁,城防也马马虎虎松散的很,本来驻守在此地的部族兵三万被尽数调往前线,城中只有三千正规军外加捕快衙役和扈从军组成的杂牌军五千,城外设置的预jǐng兵役也大多闲置,二十里外的报jǐng烽火台也坍塌了好几座,压根无人驻守。

    这天早晨,怀州城从安逸中醒来,六月的阳光有些毒辣,辰时的太阳刚刚冒头,便已经酷热难耐了;城门口的士兵打开城门之后也都懒洋洋的缩在yīn凉通风之处打瞌睡弥补昨夜熬夜缺失的睡眠,对城门口出入的百姓都懒得盘查,虽然战事一起,大辽皇帝便下诏要求各州府严查城门进出,防止有细作混入大辽,但怀州离大宋何止千里之遥,细作便是渗透也不至于来这里,所以不仅是士兵们没当回事,城主而下,守城的将领也压根没当回事。

    几名靠在城墙yīn凉下抱着长枪的辽军士兵正盯着城门口进出的几名大屁股的女子咽着吐沫,拿她们跟昨晚睡过的窑姐儿作比较,猛然间,城墙的墙缝里索索的落下灰尘来,落了他们一头一脸。

    几个人边骂娘边呸呸的吐着吐沫,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地面仿佛被重锤在远处敲击了一般,抖动了几下。

    一名辽军士兵还以为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侧头问同伴道:“你们感觉到了么?地面好像在抖。”

    其他几名士兵纷纷点头道:“好像是,难道是地动不成?”

    说话间,地面又抖动起来,只一瞬间,闷雷一般的声音便从远处传了过来,几人愕然相顾,正不知所措间猛听得城头有人尖声叫喊:“有骑兵,了不得,南面来了大批的骑兵。”

    城门守将赶紧从营房中跑上城楼手搭凉棚仔细观瞧,这一看顿时惊得浑身冰凉,南面的地平线上,黑压压如乌云一片密密麻麻的骑兵正像一场超级风暴朝怀州城席卷而来,高举刀剑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反光,白花花的起了一层光晕。

    “是宋军,快关上城门,快……起烽火通知其他四门。”守将的嗓子都变调了,一瞬间便成了嘶哑的状态。

    士兵们反应过来,立刻手忙脚乱的移除城门口的木马沙包,大声呵斥着同样惊慌失措的百姓们,与此同时,城头上的烽火也被点燃,浓黑的烟柱直冲云霄。

    城门口的百姓无论出城的还是进城的都大声叫喊着往城门洞里钻,关城门的守军大声呵斥也无济于事,反被挤得往后直退;一名小队长被挤得摔了一跤,头盔歪斜的躺在地上大叫:“谁再乱冲格杀勿论。”

    百姓们哪里管这些,数百百姓一个劲的往里冲,将关了一半的城门再次冲开。那小队正拔出腰刀对着面前一名慌不择路的男子劈头砍下,顿时将其砍翻在地,口中骂道:“都退出去,谁再乱闯,他便是下场。”

    百姓惊呼一片,炸了锅般更加疯狂的往里冲,十几名士兵纷纷抽出兵刃咬牙乱砍,前面的百姓吓得往后退,后面的百姓要往里冲,顿时拥堵在一起摔倒一片,反倒更加的难以疏通。

    小队正扶正头盔骂道:“一群该死的野狗,城门关不了一个也别想活,逃进来的赶紧帮忙关门,不然大伙儿一个别想活。”

    侥幸进入城门内的百姓们闻言纷纷回转身来,数十人帮着士兵们将两侧厚重的大门用力猛推,大门缓缓移动,卡在门洞外边的百姓们更加的恐慌,却被厚重的大门像是推土机一般的顺着地面往外推挤,两道大门就像是两道刮刀,硬生生的将阻挡的百姓的身体刮出门外。

    人群哭爹叫娘,发疯般的捶打着城门,却被里边的士兵和百姓死死的顶住,眼看大门被合成一条小缝,回首看大队宋军骑兵已经到了数百步之外,已经能听到刀剑在空中挥舞的咻咻之声,百姓们绝望之极,有人不顾一切的伸手进门缝里想阻止城门的关闭,但厚重的城门还是合上了最后一丝缝隙,数名百姓嘶声痛叫,他们的手臂被夹在门板之中此刻早已骨碎肉裂,惨不忍睹。

    里边的士兵想将大铁栓拴上,却发现被那些伸进来的几只抖动不止血糊糊的手臂硌住门缝,铁栓根本的不能到位,小队正气得跳脚,手中腰刀对着那几只手臂乱剁乱砍乱戳,将之粉碎成一块块的碎骨和碎肉,其他士兵也纷纷效仿,门缝只要再能合上一丁点便能上了铁栓,剁碎这些硌住的骨头显然是个好办法。

    果然,负责上闩的士兵欢呼一声道:“槽口对上了,快上闩。”

    众人合力抬起铸造的大铁栓举过头顶,顺着槽口往里滑动,正在此时,就听山崩地裂的哄得一声,城门被一股大力撞得洞开,撞得城门后面的士兵朝后飞跌,几百斤重的铁门栓也被撞得朝后飞出,一名士兵头部被铁栓结结实实的砸中,顿时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随着城门的洞开,一大堆血肉模糊的物事翻滚着冲击进来,除了人的身躯,还有几具马尸和一个碎成千百片的大车的遗骸,毫无疑问,宋兵驱赶着拉车的马匹硬生生的撞开了城门。、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马拉大车飞驰而来,过了吊桥到了城门口处便一路翻滚滚入门洞之中,城门口的百余百姓已经丧命了几十个,剩下的纷纷往护城河中跳去,躲避致命的冲击。

    苏锦策马立于城门前百步外,看着马车将城门撞开,心中暗叫侥幸,城门要是被关上,那便要多费一些jīng力了,虽然早有这方面的准备,但能够出其不意的将城门撞开,还是要省心省力了许多。

    “快拉起吊桥。”城门守将高声叫喊,城门洞开,如今阻止对面的只能是依靠护城河了,吊桥拉起,起码能阻隔一段时间。

    士兵们手忙脚乱的转动卷轴,将长长的吊桥拉起,忽然间嗡然两声弓弦想,拉到半空的吊桥轰然落下,激起烟尘无数,吊桥的粗大吊索已经被宋军shè断,吊桥的吊索甚至连锁链都没用,只是用了儿臂粗的粗麻绳而已,当然一shè而断。

    “马汉兄弟好身手。”王朝赞道。

    马汉得意洋洋收起弓箭,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干,当年随公子爷上八公山匪巢,自己便露了这么一手,相比较而言,还是这次风光些,毕竟当着前军万马的面。

    苏锦静静的看着面前的怀州城,做了个前进的手势,潘江举起手中的大刀高呼一声:“杀!”接着纵马而出,冲了出去;成千上万的宋军骑兵爆发出震天的呐喊,紧随着先锋军统领潘江的步伐杀向怀州城。

第九五一章 烽火(五)

    战斗根本不足一提,在九万骑兵的碾压下,怀州城就像是不设防的少女般任人蹂躏,满打满算八千守军还没做出象征性的反抗,便已经被绞杀成一具具尸体。

    四城的残兵迅速的被肃清,街道上充斥着宋军策马奔行的身影,怀州百姓仓皇躲在家中闭门,暗中祈祷长生天保佑,不会被宋人屠戮。

    苏锦当然不会屠城,昨夜的战前会议中苏锦便要求尽量不要屠杀平民,但辽军士兵除外,手中有武器的敌军就是威胁,百姓只要不反抗自然不会遭受惩罚。

    午后时分,十余万步兵和辎重抵达怀州城,战事却早已结束多时了,整座怀州城已经落入宋军的手中,城主萧远山及一干属官也尽数被擒,他们甚至连弃城逃跑都没来的及。

    苏锦首要关心的便是军械库和仓库,当看到怀州军仓慢慢的全是粮食的时候,苏锦的一颗心放入了肚子里,二十万大军深入千里之外,虽然可敦城有粮食,但是已经无法运达了,只能采取以战养战的策略,士兵们带着十五日的粮食份额已经快要吃完,拿下怀州城之后粮食草料都有了补充,这下正合以战养战的策略。

    军械库里倒是没什么合用的,怀州并非军事重镇,守备也松散的很,也根本没有什么盔甲武器器具的留存,不过倒是有几百幅马鞍,苏锦自然毫不客气的收了,掠来的马匹虽不能战,但作为骑乘还是可以的;苏锦本以为攻下怀州会弄到大批的战马,但事实上只有三千匹正规军的战马可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略加休整之后,当天晚上,苏锦召集众将商量下一个目标,在萧远山的城主府大厅里,地形图再次被搭建出来,众将已经习惯了这种直观的地图,纷纷拿着长杆围在地形图边指指点点。

    “大帅,我们的目标是直取上京,下一个目标无疑是庆州(ps:辽国的庆州,不是环庆路的庆州),过了庆州往东北一百八十里便是上京了,卑职建议咱们全力攻击庆州。”潘江划拉着地形图上的砂砾,竹竿在代表庆州的茶盅上敲得当当响。

    苏锦想了想道:“庆州确实是上京的门户,但是和怀州之间有太行山横亘,也许有路可通,但一定会影响行军速度,如果没路可走,那可就麻烦了。”

    潘江挠头道:“这倒是个问题,那城主说了,此去北方百里皆为太行山脉的山地,行军问题确实是个问题,大帅可有其他想法?”

    苏锦道:“我们的目标是上京没错,但我们最终的战略目标是逼得辽人大军尽数回援,搅得他们内部越乱越好,再加上考虑到骑兵行军的因素我建议先往东打下饶州,再往北进攻祖州,若说庆州是上京的西南门户的话,祖州便是上京的东南门户了,这样可以多掀起些声势,同样可以避开太行山的不利地形。”

    众将默然,景泰皱眉道:“大帅,卑职觉得这么做不太妥当。”

    苏锦道:“说来听听。”

    景泰道:“其一,拿下怀州的消息数日便可传出去,咱们很快就会被中京道和上京道的各城守军密集关注,虽说辽国国内兵力空虚,可各城集结起来的兵马人数定然不少,只要有个五六万人集结在饶州守城,咱们攻城便要大耗时日,这可是和大帅的初衷相违背的;攻坚战不是我们的强项,因为我们并没有带大型的攻城器械,即便是攻下了,伤亡也会很大,岂非徒耗实力么?”

    苏锦捏着下巴想了想道:“继续说,有其一必有其二,其二如何?”

    景泰道:“其二乃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东进绕个弯子北上,势必要耽搁不少时间,这期间辽人完全可以将西南高丽边境和属国金国的兵马调集前来救援,看似很远,但可别忘了,他们都是骑兵,十日内日夜兼程必会赶到守护上京,到那时,我们便彻底被动了,被迫与敌军主力作战,此为大忌也。”

    众将纷纷点头,景泰分析的很有道理,全是中肯之语。

    苏锦伸手示意大家安静,微笑道:“诸位将军,景泰将军之言却有道理,但此乃谨慎之语,相对于此战的总体方略而言,你们不觉得有些格格不入么?”

    众将不解,苏锦解释道:“咱们这二十万大军孤军深入,本身便是冒险之策,此事本身便是最大的冒险,要说危险重重,早在决定率军深入的时候便已经注定了,所以冒险是这次大军出征的前提;另外我想说的是,事情并非有那么的糟糕,景泰将军所说的情形有可能发生,也有可能根本不会发生,我们的目标是哪里,敌军根本无从知晓,他们有怎么可能押宝到饶州坚守?退一万步来说,他们的赌注押宝成功,我们难道不会变通么?中京道黔州、惠州、兴中府、大定府都在我们的攻击范围之内,一旦被针对,我们随机挥师往南,攻击这些已经不设防的城池,虽然无法消灭其兵力,但烧毁粮草,捣毁城池的事情咱们还是能做的,辽人岂容我大军在其腹地纵横来去,一样会起到让前线减压的效果。”

    景泰砸拳于掌,叹道:“对啊,大帅说的在理,我们将目标都集中在上京,反倒是局限了行动了。”

    苏锦道:“上京依旧是我们的首选目标,因为那是辽国五京之首,拿下上京意义重大,可以大大挫伤辽人的士气,但一切依据情形而定,不可拘泥;至于你说的辽人调集金国和高丽一带的守军守卫上京,我认为不太可能,一来那里也没多少兵力,二来辽人难道不怕金人和高丽人趁机发难?所以最大的可能是放弃攻宋,大军回援吃掉我们。”

    潘江道:“大帅,您下令吧,下一个目标是何处?”

    苏锦看着地图想了想道:“鉴于景泰将军的提醒,我们有必要将中京道的守军压缩,不让他们押宝在饶州,毕竟饶州和庆州二选一,中注的几率还是挺高的,我决定南下攻击高州,逼近中京大定府,造成进攻大定的假象,带他们调集其他州府龟缩大定防御之时,再突然北转攻击饶州,失去中京道援兵,饶州唾手可得。”

    ……

    六月初三,九万骑兵突袭中京道高州城,因为高州已经得到消息,故而做好了防守的准备,无奈守军人数太少,区区一万守军根本无法阻挡九万人的进攻,加之高州城墙低矮,根本不足以据守,在抵抗了两个时辰之后,高州城主率兵弃城而逃,午后未时高州告破。

    苏锦命人烧毁高州城内房舍、粮草,驱赶百姓出城南逃,派骑兵作出南下攻击大定府的姿态,难民大批涌入大定府,同时也带来了宋军即将攻击大定的消息。

    驻守大定府的中京道宰相府平章耶律基友惊慌失措,本来打算派出去支援饶州的三万人马迅速撤回不说,还调集了东南部的恩州,惠州,兴中府,榆州等地不多的守军全速支援大定。

    严阵以待了数日后,却没见见宋军到达,狐疑间,却传来了饶州失守的消息,原来宋军骑兵在前往大定的途中早已转而往东北方,配合早先到达饶州的步兵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饶州,歼灭了饶州守军一万两千人。

    短短十几天时间,宋军宛如神兵天降,在辽国内部连下三城,弄得乌烟瘴气,草木皆兵。

第九五二章 烽火(六)

    辽国上京道饶州城破的当日,大宋瓦桥关益津关的防线终于告破,优势兵力的辽军依靠精良的攻城器械和人海战术加上在夜半时分的突袭终于打开了大宋防线的缺口;范仲淹急速下令退守第二道防线,放弃保州、退守祈州、莫州、瀛洲一带,防守的重点依旧是扼守通往汴梁的要道祈州北草桥关一带。

    于此同时,西线坏消息也传来,宁化、保德州、丰州、府州相继失守,辽军右军萧惠部突破左路河东路防线;逼得韩琦大军也不得不退守麟州、岚州、太原府一带。

    正面战场上,双方鏖战将近一个月,死伤人数已经超过十万,双方的损耗都很巨大,在宋军撤退第二道防线之后,辽主耶律宗真下令大军暂时休整三日,并亲自赶到左右两军交界之处的宋国城池代州慰劳将领。

    辽人喜气洋洋耀武扬威的庆祝,宋人这边则一片恐慌,左右两道多年经营的防线齐齐告破,可以想见,辽军将势如破竹长驱而入,当辽军大军汇合之时,便是汴梁城岌岌可危之时。

    赵祯连发数道圣旨斥责范仲淹和韩琦,追究失守原因,朝中一些大臣也纷纷上书指谪此战的不是。

    兵部郎中开封府权知张尧佐更是在朝堂上大放厥词,称这是大宋开国以来最耻辱的一场战争,从来没有边境告破,敌军大军威胁到汴梁城的危险,苏锦在正面明知不敌的情形下依旧率二十万大军不知去了何处,此举可疑为包藏祸心。

    有张尧佐领头,一大批人跳了出来附议,刑部侍郎韩绛、谏院谏官陈易、张之唤、吏部郎中司马荣以及其他部门的官员纷纷在朝堂上怒气冲冲,矛头直指苏锦的分兵绕后突袭之策。

    赵祯心头也微微动摇,但他的智商还没低到真正怀疑苏锦动机的时候,苏锦提出的计策是经过自己首肯的,他也相信苏锦绝不至于在国家存亡上动歪主意,宋国完蛋了,苏锦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至于张尧佐等人话语中暗示的另一层含义,赵祯只将他当放屁来听,无论从那种角度来衡量,苏锦也绝不会那么做。

    面对一片叫嚣之声,晏殊和杜衍出乎意料的保持了一致,当庭怒斥这群跳梁小丑,同时奏请赵祯给予处罚。

    赵祯依然保持中立,终止了关于战略上失误和正确的讨论,用赵祯的话来说,支持和反对的话无论是激烈也好有失偏颇也罢,但终究是一种看法,总不能因为看法相左便加以处罚吧。

    晏殊无意与赵祯争辩,在这种时候对领军之将进行无中生有的诽谤,本就该严加惩治,但赵祯对张尧佐的偏袒是明显的,这个最近升官升的飞快的张尧佐正是得益于赵祯的枕边人张贵妃的协助,也许不久的将来,会成为朝堂上另一个权臣也未可知。

    晏殊很想找机会提醒赵祯注意张尧佐外戚的身份,但晏殊是个保守圆滑之人,所以他一直期望能有别人来说此事,像朝中的包拯这样的人迟早会上奏此事,倒也不用太急。

    “着范仲淹进京禀报军情,对失利之事给予陈述。”赵祯急于想知道目前的情势究竟坏到何种地步,要不要像苏锦临行前告诉自己的,必要的时候去江宁府以南巡之由避祸,现在想来,也许苏锦早就料到防线被破的结果。

    “皇上,目前的形势还是不要找回范韩两人为好,战事开始,第二道防线便即开始构筑,范仲淹韩琦应该是做好了准备,从他二人送来的军情奏报上来看,两人的语气并非焦灼不安,如果有危及汴梁的危险,他们岂能不事先预警?如今正是战事吃紧之时,还是不要让他们来回奔波耽误军务了吧。”晏殊奏道。

    “晏相,您可不能拿皇上和京城的安危当赌注,万一出了茬子,你我都是千古罪人了。”张尧佐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语气中俨然以朝廷中枢主官自居了。

    晏殊呵呵一笑道:“出了事也是老夫和杜枢密担着,怎么也轮不到你这个开封府权知来担当,倒是最近京城流言蜚语不少,你该好好尽职己任了,若是京城出了乱子,你怕是脱不了干系。”

    张尧佐脸色一红,晏殊话中带刺,嘲讽他官职地位自视甚高,张尧佐有心反驳,却又无从开口,心道:迟早有一天,我登上你的位置,到时候在跟你理论。

    赵祯咳嗽一声道:“晏相如此有信心,朕自然也是信心十足,胜败兵家常事,一时的失利不算什么,不过政事堂和枢密院要责令范韩两人不准再有差池,若有机会,还需夺回失地。”

    晏殊杜衍同声称是,赵祯吁了口气道:“朕很想知道,苏锦的大军现在何处了。”

    晏殊奏道:“臣和杜枢密请求下朝之后觐见。”

    赵祯心知定是要奏议苏锦大军之事,不欲在大庭广众下说及此事,当即宣布退朝,急招晏殊杜衍入偏殿觐见;晏殊拿出一只竹筒将苏锦送来的飞鸽传书送到的军情交予赵祯手中;赵祯迅速看完,高兴地一拍大腿,喜道:“果然神速,居然已经入了上京道,拿下怀州了。”

    晏殊微笑拱手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了,怀州攻下,下一个目标不是庆州便是饶州,根据时间来算,飞鸽路上要用五六日方至,如今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得手第二座城池了,再然后便是辽人的老巢上京,倒要看看谁先端了谁的老窝。”

    赵祯喜不自禁道:“难怪你在堂上胸有成竹,这消息怎么不早跟朕说?”

    晏殊道:“早间刚到,堂上不能说,苏锦特意叮嘱要保密,怕被辽人细作探听得知,早早的泄露了意图。”

    赵祯捻须笑道:“好,好个苏锦,朕刚才还确实有点担心,现在看来,朕该稳坐京城才是,韩范两人只要能拖住便是有利之局,辽人旦夕便知内部生乱,但撤不撤兵,便要看苏锦的本事了。”

    晏殊道:“正是,必须要拿了上京,皇上您想,如果将耶律宗真的母亲皇后嫔妃儿子一锅端了,那耶律宗真还不要疯了么?”

    赵祯哈哈大笑道:“就看苏锦是否有这个手段了,辽军撤兵自救之日,便是我大军反攻之时,现在只需稳住便成。”

    杜衍沉声道:“正是这个理儿,这也是既定之策,皇上可千万别被人鼓动乱了方寸,我欲调集京西南北两路的厢军北上,虽然只有五万人,但部署在京城东北,也可心安一些,请皇上应允。”

    赵祯摆手道:“你去办吧,朕本来今日心情极为低落,现在好了很多了,两位爱卿辛苦了,晏相替我拟旨勉励范仲淹和韩琦,前番圣旨言辞激烈了些,这两人怕是有些挂不住。”

    晏殊杜衍同声拱手道:“遵旨!”

    ……

    大宋君臣在纠结反复,代州城中辽主耶律宗真也正在打发雷霆,本来他是召集耶律重元和萧惠来代州,准备嘉奖这次东西防线齐齐告破的胜利的,可是就在来到代州的当晚,一个惊天的消息传来,顿时将辽国君臣上下惊得手足无措。

    “该死的宋人,阴险狡诈堪比草原之狐,居然利用夏境行兵抄我后路,该死的夏人,居然借道于宋,灭了宋国之后,第一个便要对付野利都兰这个娼妓。”耶律宗真不顾风度泼妇般的大骂。

    帐下群臣噤若寒蝉,半晌无人说话,萧惠轻声道:“种种迹象表明,大散关以东的草原劫掠便是苏锦率领的宋国大军所为,只可惜当时我们判断的错误了,还以为是夏人趁火打劫。”

    耶律宗真怒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当初朕要分兵去剿灭,你不同意,现在好了,刀子插到朕的心上了。”

    萧惠面带尴尬道:“臣事后派人去查了,发现草原上倒毙的几匹敌人的战马臀上都烙着夏国战马的烙印,所以便认定是夏人所为,现在看来,苏锦小儿太过狡猾,定是故意伪造了这些证据,混淆我们的判断。”

    皇太弟耶律重元鄙夷的哼了一声道:“自己蠢便是蠢,却怪别人更聪明,几匹死马便骗到你这个北院大王了,二十万大军北上,居然没有蛛丝马迹可行?我便不信。”

    萧惠艰难的道:“我并非没有追查,只是敌军袭扰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按说去上京道需经过北丰州和中京道诸州府,可是敌军袭扰之后根本没有从这一线走,所以我才更加坚信是夏人袭扰之后便撤回国内。”

    耶律宗真怒道:“难道他们长了翅膀飞去怀州的不成?”

    萧惠忙道:“思来想去,只有一条道可以直达怀州,那便是沿着云内北上,穿沙漠而过;看来宋人这回是有备而来,目标很是明确啊。”

第九五三章 烽火(七)

    辽国君臣弄明白苏锦大军奔袭的路线和目的之后,非但没有如释重负之感,反倒更加的担忧起来,很明显这一路大军的目的地便是上京,这是摆明了要偷袭自家的老窝。

    上京道目前是兴宗长子耶律洪基留守,耶律洪基只有十七岁,根本还没经历过大阵仗,之所以让他留守主事,一方面是因为上京远在内陆根本没什么危险,二来是有一群老臣留守相助。

    但现在,宋国二十万大军扑向上京,耶律洪基和那帮老臣根本不是对手,上京危矣。

    “皇上,如今之计,咱们要考虑回兵剿灭苏锦的大军了,上京万万不能丢啊。”萧惠道。

    辽兴宗耶律宗真的脑子里闪过上京城破,太后皇后皇子公主被宋人劫掠淫辱的恐怖画面,不由浑身起了一层鸡皮。

    “不可,皇兄,万不可回兵。”耶律重元大声道。

    耶律宗真皱眉道:“不回兵上京怎么办?难道坐视我都城被破?那里可是有众多皇亲,太后皇后皇子都在那里呢。”

    耶律重元道:“我大辽大军压境,宋人已经疲于应付,之所以派苏锦小儿偷偷进入我大辽捣乱,便是想骗得我们回防,咱们岂能中计?”

    耶律宗真道:“那上京怎么办?”

    耶律重元道:“立即调集东部高丽边境和金国边境的守军去防守,这两处都是我大辽属国,无需重兵监视,两处合兵亦有近二十万,虽然多数是扈从新兵,但坚守上京道临潢府应该并无大碍,苏锦大军劳师袭远,只要拖住他们,他们也会担心被包围歼灭,绝不会恋战;而我大军加紧进攻,倒要看看谁先抄了谁的京城。”

    萧惠忙道:“不可不可,女真人高丽人早几年均有蠢动之象,所以朝廷才重兵驻监,要是调往临潢府,万一两处起祸,该怎么办?”

    耶律重元讥笑道:“瞻前顾后就是你萧惠,你干脆改名叫萧乌龟罢了,我问你,如果我们退兵,宋人掩杀追击,又当如何?如今之势还不如鱼死网破,如果上京破了,咱们就拿汴梁当都城,他们拿了我们的家眷父母,我们便拿了他们的家眷父母,谁也不吃亏。”

    萧惠怒道:“皇太弟说话尊重些,你骂我萧惠是乌龟,需知我可是你母后的宗亲,那你又是何物?”

    耶律宗真听着萧惠和耶律重元争吵不休,简直烦不胜烦,挥手大吼道:“都给朕住口,吵吵闹闹还有没有体统?当着你们手下这么多将领的面,你们不害臊?”

    萧惠和耶律重元讪讪住了口,怒视对方转身回座,耶律宗真揉着额头半晌,才道:“朕决定采取折中之策,鉴于正面战场上咱们处于有利之势,绝不能放弃大好机会,但上京道临潢府不能丢,那是我大辽龙脉所在,丢了临潢府士气民心将会丧失;朕决定,抽调左路军五万骑兵急速绕道回援,调高丽女真两处边军共十万进驻上京,下令沿途州府全力拖住宋军,给回防大军争取时间,十五万大军固守临潢府当无大碍;传我圣旨,命宫中嫔妃皇子公主一律撤守北方达鲁古部落避祸;我大军取消休整,立即展开猛攻,他们逼我们回防,我们也要将苏锦的二十万人逼回来。”

    萧惠忙上前道:“皇上,不可如此啊,这不是最佳策略,修修补补处处有隙,隐忧颇多啊。”

    “无需多言,朕已经决定了,你们不用呆在代州了,各自连夜回营,即刻展开进攻。”耶律宗真挥手退回内帐休息去了。

    ……

    攻破饶州之后,通往上京临潢府的通道已经打开,横亘在路上的只有一座城池了,那便是三百里外的祖州;苏锦依旧采取焦土之策,虽不杀百姓,但烧毁住宅,摧毁城防,粮食能带便带走,不能带的便就地点火烧毁,百姓们纷纷逃离,宋局既不杀也不追,任由他们流离,苏锦不得不如此,只有声势造得越大,破坏搞得越严重,才能引起辽军足够的重视,所以他并不感到特别的内疚。

    这时节,流离的百姓不会被冻死,百姓家中的粮食牛羊宋军也没有抢夺,这已经是苏锦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三天时间,饶州已经成了一片废墟,攻击饶州时损失了三千士兵,二十万大军经过一路的减员还有十九万,这已经让苏锦感到极为满意了,攻了三座城,歼敌两三万,付出的代价并不大,而且战马增加了两万多,用来代步的马匹增加了四万匹,这只大军已经有十五万人不用用双脚走路了。

    经过两天两夜的急行军,大军抵达临潢府府最后一道屏障祖州城外;让苏锦意外的是,本以为辽国无坚城,可不料祖州却是一座名符其实的坚城,虽然左近无高山险谷据守,但山林密布,地形复杂,湖泊众多,非常不利于进攻;祖州临着一山一水二建,两面不能进攻,所能攻击的地点只有东面和北面,可是这两面城墙既高又厚,完全和其他州府是两个概念。

    苏锦挠头不已,他不知道,这祖州可是大有来头,辽国皇族耶律氏原本便发源于此,乃耶律氏世居之地,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取得大位之前也住在这里,后来统一北地建立大辽之后,因其高祖、曾祖、祖父、父亲皆诞生于此,所以给此地取名为祖州。

    可想而知,这里是耶律皇族的龙脉诞生地,又是临潢府的门户要害,自然是城坚地险,防守严密了;祖州的兵马也不多,只有五千正规军和一万扈从军,但这一万五千人占据地利之利防守两面城墙绰绰有余,更何况是苏锦这只没有什么攻城手段的大军。

    大军抵达两日,均没有想出好的进攻手段,潘江试探性的用简易的云梯强行进攻,但很快便发现这根本不可能,伤亡简直太大,城墙上居然有上百架巨型床弩,儿臂粗的弩箭连珠击发,在三百步外一轮便带走了一千多人的性命,唬的潘江赶紧叫停,好家伙,这要是强攻,不死个三五万怕是不能奏效了,而苏锦绝不会同意用这种人海战术,因为减员的越多,后面便越是艰难,大军变成流寇,还怎么起到搅屎棍的作用?

    有人建议用火攻,随军带着火油,火箭倒是不成问题,可是苏锦观察了一下地形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祖州的城池建造似乎有了防火攻的准备,房舍均为青石所造之外,城内居然很少有树木,这和城外成片的树林郁郁葱葱的景象相比是个巨大的反差;而且南面城墙居然是建在水上,南门外的大湖倒是有一半在城里,一半在城外,可以想象,整座城市必然沟渠引水环流,即便是着了火,扑灭也是举手之劳。

    这个提议被否决之后,再无良策,苏锦急的心头烦躁,他耗不起,他可以想象一定有数支大军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上京来,在耽搁下去,辽人这里拉几千那里拉一万,也能组成数目庞大的防守大军,到那时,自己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上京道了。

    第三天傍晚,苏锦骑着马带着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人在祖州城外散心,沿着大湖的堤岸行进,苏锦忽然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地势上一般都是西高东低北高南低,但这里却有些不同,湖边几条溪流居然是从南往北流注入湖中,可能是夏季雨水充沛之故,这湖水盈.满堤岸,离堤顶只有半尺之遥。

    苏锦心中一动,抖着缰绳沿着南堤走了一圈,左看看右看看,纵马奔驰到太阳落山,纵横了数十里地,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王朝马汉等人跟在后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以为公子爷急疯了,欲待上前安慰,却听苏锦大声道:“天助我也,祖州必破。”

第九五四章 水淹古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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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苏锦亲自带领数万士兵开赴祖州城南的湖泊地带,只不过苏锦下达的不是战斗命令,而是一个教人摸不着头脑的命令,他带领士兵挖土伐木垒土为坝,在大湖南侧入湖的一条丈许宽的小河上建起了一座五六丈高的土坝,土坝完成之后,又命人将上游数条河流和小湖泊的堤坝尽数挖开,由于地势南高北低,河流和湖泊的水汹涌灌入筑好土坝的小河中,两天时间,河流暴涨,漫过河岸两边的草地和树木,顿成一片泽国。

    潘江等人有些明白苏锦的用意了,潘江问:“大帅是想引水蓄满土坝,然后掘开堤坝水淹祖州城么?”

    苏锦点头道:“地势相差不少,南边的地势比北边最少高五六尺,洪水灌入城中,将有近一人多高,你说他们还能呆的住么?”

    景泰笑道:“大帅真是智谋无双,这办法当真绝了,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见效,卑职等不及要看洪水攻城的景象了。”

    苏锦笑道:“还不能急。祖州地势低,南方几条河流均注入大湖中,却一直保持水位的平稳,这说明辽人必然开了渠引水流出城流走,保持祖州不被上升的湖面淹没;我判断城北或者是城东必有大河或者大渠流出,下一步便是要去将泄洪的河流统统堵塞,然后的事就不用我说了。”

    景泰挑起大指道:“大帅高见,卑职愿去祖州东北面瞧瞧去。”

    苏锦点头道:“好,你带两万弟兄去北面,王朝带两万人去东面,记住多带些草包,装泥填塞,连夜行动,明日一早便要开坝,这条泥坝子恐捱不过多久时间。”

    景泰和王朝领命,连夜去祖州北面和东面两处搜索,果然不出苏锦所料,流经东北两面的河流居然有七条之多,于是众士兵当即就地取土,在离城三四里地的地方堵塞河道,为水淹祖州做最后的准备。

    是夜,祖州辽军守军看见城东城北两面火把点点,喧闹不休,以为是宋军在修筑围城工事,祖州城主耶律荣接报后大笑道:“让他们闹腾,我祖州屯粮数十万石,便是围个三五年他们也别想困死我们,儿郎们只需瞪大眼睛,别让他们趁夜偷袭上城便可,传我命令,东北面城墙增加守夜人手,每面城墙增挂三百风灯。”

    次日一早,苏锦带着数十名亲卫来到祖州城外,在三百步外站定,马汉拿出一张铁臂强弓,搭上一只羽箭远远的瞄准,城头一名辽军小队长看到这种情形指着苏锦等人大笑,口中大加奚落:“宋猪!你们打算一辈子站在我床弩射程之外放冷箭么?老子不信你们的的箭能射三百步,别浪费功夫了,还是滚回宋国去吧,再耽搁的话,你们的汴梁就要被咱们大辽铁骑给占了。”

    马汉吼道:“有种你站着别动。”

    那辽军头目拍胸叫道:“爷爷眼都不带眨的。”

    马汉叫道:“好,谁动谁是乌龟王八蛋。”

    辽军头目哈哈笑道:“动了我便是你儿子好么?射不中你是我儿子。”

    马汉大喝一声:“儿子,看爷爷的箭。”说罢弯弓如满月,手一松,箭支如一道流星窜出,弓弦反弹,发出嗡嗡的低沉之音。

    苏锦直翻白眼,又叫别人儿子,又自称爷爷,这是什么辈分。

    但见那只箭,飞过三百步的空旷地带,破空只奔城头那头目的胸口,那辽军头目本待再对骂几句,忽见对方射箭,只眨眼之间,那箭支便直奔自己而来,连曲线都没有,笔直的劲道十足。

    小头目吓了一跳,忘了不能动的约定,身子猛地一侧,往旁边迅速动了半步,那箭支带着颤音擦胸而过,身后有人啊的一声大叫,身后一名站岗士兵无辜中箭,箭支穿入甲胄,扎进胸口三寸深,眼见是活不成了。

    众辽兵倒吸一口冷气,好家伙,宋人邪了门了,一箭射程三百步,这是什么样的臂力和弓箭,若个个如此,这城还能守么?

    马汉手臂酸麻,这张铁臂弓是他求梁适选了成州铁矿中炼制的上好精铁打造而成,所用的弓弦也是从夏国采购的牦牛腿筋搓制而成,每只野牦牛只有四根适合的腿筋,取出来晒干砸碎之后搓成细绳,弓弦所需的六十四股梅花细绳足足需要百余条腿筋,可想而知其珍贵之处。

    好弓也未必能用,这样的弓箭,光是拉开便已不容易了,马汉开始也只能拉开小半张,但他有一股蛮劲,不断的练习之后臂力增加,便能咬牙拉开了,今日本是要射信笺入城,出于安全距离考虑,他才拿上这张弓箭,抛射入城不难,但三百步外杀人便需要拉满弓弦才能做到,所以他一箭射出,自己的臂弯和胳膊都有些酸麻。

    “你躲了,你是我儿子了,儿子啊,那箭上有我家大帅送给你们城主的信,快替你老子我送信去,等城破了,你我再叙父子之情,哈哈哈。”马汉大声奚落。

    那小头目理亏,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转头看那箭杆上确实挂着一团布包,已经被死去的士兵的血染成红色,赶紧伸手取下,急匆匆下了城楼,往城主府报信去。

    耶律荣正在城主府和一干将领官员坐着喝茶,闻听宋军送信入城,笑哈哈的打趣道:“莫非宋人想跟我攀攀交情不成?宋人就是喜欢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打又不敢打,送个信来难道我们便拱手让出祖州不成?笑话。”

    众官轰然而笑,有人凑趣道:“也许宋人打算送几个美貌女子来贿赂大人呢,大人玩的开心,没准心一软便让他们拿了祖州也未可知。”

    耶律荣笑骂道:“呸,老子便如此好色?宋国皇帝将他的皇后贵妃送给老子还差不多,哈哈哈。”

    哄笑声中,耶律荣施施然从布包取出信笺展开,上面墨迹森森,写着寥寥数行字,书法不算太好,但颇有刀枪剑戟之势。

    “城主大人台鉴,我大宋雄兵南来,不日将攻占祖州,尔等自以为高枕无忧,却不知灾祸已至;两国兵刀百姓无辜,鉴于此本帅处于道义,为无辜百姓考虑,准许你们将百姓撤离,限时一个时辰,过时不侯,若百姓涂炭,则非我大宋不仁之故,望祈三思!大宋镇北大将军苏锦字。”

    耶律荣气的要命,伸手将信笺一丢,骂道:“大言不惭,这苏锦是何许人也?好大的口气。”

    有人捡起信笺看了一遍道:“苏锦便是我大辽与夏作战时的指挥夏军的主将,我大辽一年前吃的大亏便是拜此人所赐。”

    “难怪如此嚣张,不过,这一回,老子叫他在我手里吃瘪。”耶律荣咬牙道。

    一名官员疑惑道:“苏锦凭什么如此大的口气呢?他们前几日攻城吃了大亏,难道是想出来什么计策不成?”

    “狗屁计策,虚张声势罢了,祖州之固岂是随便能攻破的。”耶律荣一副满不在乎的摸样。

    “耶律大人,不可掉以轻心啊,咱们还是好好想想,城防是否有漏洞,他信中提醒我们要疏散百姓,是何意思?百姓在城中,能有什么危险?”

    “老子早说了,他们虚张声势而已,意图造成恐慌,不用理他。”耶律荣不耐烦了。

    “不对啊大人,昨夜宋军鬼祟行动,在城北城东忙活了一夜,不会是闹着玩吧,不知可发现什么异样?”

    耶律荣眉头皱起,他倒是没注意宋军在城北和城东搞了些什么玩意,一大早的,也没人来禀报;经手下一提醒,倒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走,去城头上看看去。”耶律荣抓起兵刃出门,一干官员将领紧随其后,上马飞驰到北城,上了城墙后,众人手搭凉棚朝昨晚宋军鸹噪之处观望,由于对地形太过熟悉,只一眼便看到远处多了些东西,仔细一看,是土坝一样的东西。

    “那三座土坝是何时建起的?”耶律荣问道。

    “不是我们建造的,定然是昨晚宋军所为。”

    “宋军建土坝作甚……啊呀……不好!”耶律荣大叫一声。

    众人惊问道:“怎么了大人。”

    耶律荣一言不发,快速下城疾驰东城,上了城楼在看去,四座新筑的土坝宛然在目,顿时额头豆大的汗滴流下,一叠声的道:“了不得,了不得了。”

第九五五章 水淹古城(下)

    苏锦送信进城之后便带人直奔湖南大坝,经过一夜的蓄积,堤坝的水已经快要漫过土坝,简易的土坝也岌岌可危了。

    王朝带着数千士兵站在齐膝深的岸边水中,每十人一根粗绳,绳子的那一头系在堤坝上的草袋角上,只待一声令下,拽出装满泥土的草袋,大坝将会立刻崩溃。

    苏锦策马站在漫过河堤的水中,静静的等待,眼睛看着祖州的城头,他知道堤坝溃塌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提前隐晦的向对方示警,希望对方能重视起来疏散百姓;但祖州城头毫无疏散百姓的迹象,看来警告是没有用了。

    “大帅,开始吧,咱们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不可在耽搁了。”

    “等一等吧,再等半个时辰。”苏锦摆手道。

    一个半时辰过去了,苏锦咬了咬牙,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在祖州耽搁的时间太久,派出去的斥候已经在百里万探查到辽军各股部队增援临潢府的意图,若在耽搁,怕是真要落入辽军包围圈与之死磕了。

    “莫怪我无情,本是你死我活的争斗,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苏锦高声大喝:“开坝!”

    众士兵卯足劲头同声齐喝,一袋袋草袋被拽离堤坝,数百袋草袋被抽走,本已岌岌可危的堤坝已经摇摇欲坠,随着关键的数十包草袋被抽离,大坝缓缓的崩塌下来,突然间隆隆之声大作,崩塌速度加剧,眨眼间堤坝已经在中心的地段塌陷形成一个两丈多长的大缺口,洪水翻着焦黄的泡沫发出震天的声响倾覆而下。

    巨大的洪水倾泻入湖中,荡起一层巨浪迅速推移,很快抵达了对岸的城墙之下,激起一片赭黄色的浪花,随着水流的不断注入,南湖之水疯狂的暴涨,半个时辰之后,水位已经漫过了北面城墙内侧的堤岸。

    在这半个时辰里,苏锦欣慰的发现,祖州城头有了动静,远远的传来铜锣哐啷啷的巨大声响刚,这是失火或者灾害的警报,看来祖州城的百姓已经发现了湖水暴涨的迹象,虽然隔得老远,百姓们哭喊奔走的声音还是清晰可闻,高出的房顶和城墙上渐渐出现了许多往上奔逃的百姓的身影,苏锦吁了口气,看来祖州的城主还是明白了自己的警告。

    一个时辰之后,大坝积蓄之水宣泄了一大半进了南湖,南湖暴涨,水面变宽了许多,再看祖州城,已经呈一片汪洋泽国,两丈多高的城墙被淹了一半,水流无处可泄,在城中街道奔涌来去,城中的积水也已经大半个人高;房顶上、城墙上、树顶上,密密麻麻的的全是百姓,惊恐的看着渐渐漫上来的洪水。

    情形比苏锦料想的还要厉害,苏锦原先只是根据目测估计祖州城北边比南边低矮个四五尺,但现在看来,远不止如此;好在堤坝的水已经不多了,湖面越宽,容纳的水量越多,最多只能再涨个半尺左右,可即便如此,很多人的藏身之处已经不安全了。

    祖州城主耶律荣欲哭无泪,他怎么也没料到宋军会来这一手,当他醒悟出宋军的意图之后,已经来不及了,还好他立刻下令敲锣警告,要百姓赶紧寻高处躲避,水势来的太快,他甚至没来的及开北城门让士兵和百姓逃出城去。

    此刻他也和士兵们和百姓们一样趴在城墙上,脚下半尺便是洪水,这还打个屁仗?寸步难行还怎么打?幸好宋军也不能淌水进攻,暂时还是安全的。

    苏锦早有办法,昨夜景泰和王朝在忙活的时候,潘江带着五万士兵也没闲着,左近树木葱郁,杉木是此地最多的树种,既高且轻;一夜时间,潘江带人做了数千简易木排,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苏锦一声令下,数千木排下水,上面五六名宋军士兵弯弓搭箭挺枪持刀严阵以待,木排劈开汪洋的湖水直奔祖州城头,城头的士兵毫无反抗之心,这时候如果动手,便是自寻死路,别人根本不用来跟你交锋,只需掉头回去,大家都要在水中被困到死了。

    木排来往穿梭,哪里是在打仗,倒像是在救援,一个下午时间都是在来回的将百姓和缴械的辽兵接到南边的高地上,士兵们被缴了械垂头丧气的围坐在地上,浑身湿透;百姓们被集中在另外一块空地上。

    城中万余守军加上三万多百姓一直到天黑时分才尽数救出;数百百姓来不及躲避或是房屋被水浸湿坍塌被淹死,但这已经是很小的伤亡了。

    苏锦也很挠头,本来是打仗,现在变成了救人,不过苏锦心中算是放下了块垒,能不杀人便夺城自然比屠杀人命要好的多,不过眼下的问题是洪水也阻隔了北上的去路,这倒是事前没有考虑到的。

    当晚,苏锦召集众人讨论下一步的方向,洪水阻挡了北上的道路,上京道临潢府近在咫尺却不能过去,要等洪水退去还不知道要多少天,总不能在这里对水苦等。

    潘江给出的意见是绕道往东,费些时日绕个半圆攻击临潢府以东的义坤县;景泰的建议是不如调头东南攻击永州,总之搅得一片稀烂,兴许还能碰上回去救援临潢府的小股辽兵,正好半路截杀。

    苏锦权衡再三,决定实行第二种方案,因为绕道攻击上京临潢府势必会花费更多的时间,而辽军正在增援临潢府,等去了,也是对方严阵以待了;攻打永州也不能说是很好的选择,因为离临潢府越来越远,对辽人心理的震慑也越来越小,时间越久,上京便越难以企及了,因为会有不断的援兵到达。

    两害相权取其轻,攻永州起码不至于和辽人面对面硬碰,而且继续在辽国腹地纵横来去也是辽人的心头大患,他们总不能不管自己吧。

    祖州的士兵如何处置倒是个难题,屠杀自然是不人道的,但是留下他们也许将来会是战场上的对手,思来想去,苏锦决定带上这万余祖州兵做随军的民夫,至于那位城主耶律荣,没有留着的必要,加上他骂骂咧咧的嘴上不干净,马汉把他拖到树林里一刀割了脑袋。

    苏锦往东南攻击永州的决定无疑是最为正确的,虽然苏锦心有不甘还有些不太高兴,但是事实上,如果他们过了祖州抵达临潢府左近,将会发现他们面临着从高丽女真两处调回的十万边兵的阻击,从拿下饶州到水淹祖州,中间耽搁了近半个月的时间,不仅是远在东部的边兵抵达,连前线撤回增援的五万辽军也已经抵达烧成白地的高州左近了,苏锦的大军若是于辽军在临潢府郊外接战,将会受到上下夹击的打击。

    而苏锦掉头南下的命令一下达,却无意间捡了个大便宜,行军的第二天中午,在永州北二百里一处叫奶头山的地方,探路的骑兵来报,遇到了三万辽军的身影,潘江等人闻言,顿时喜笑颜开,又有便宜可占了。

    这三万兵是中京大定府北上救援的援兵,由于十几日前,宋国大军突袭高州,佯装进击大定,吓得中京城丞相府平章政事耶律基友魂飞魄散,赶紧将四周州县兵力收缩保护,没料想宋军狡猾的很,掉了个花枪转而往北轻松的将饶州攻克;耶律基友还是不敢妄动,但紧接着皇上从南边发来圣旨,要中京道各州府必须急速增援临潢府,耶律基友老大的不愿意,因为他怕宋人又会杀个回马枪,兵力调走之后大定也会将不保。

    磨磨蹭蹭了不少天时间,传来宋军抵达祖州的消息,耶律基友这才放了心,命部将率三万军队增援临潢府,时间比从南方前线撤回的五万人马还要迟。

    而且他还长了个心眼,为了避免和宋军在祖州追尾,他特意命部将绕道永州北上,这样既能避免遭遇,又能拖延时间,也许到了临潢府,战斗已经结束了,胜了自然功劳能分到,败了自己也没损失兵马,毕竟这些兵马都是他的部族兵。

    可是没想到,运交华盖,天不随愿,人倒霉了喝凉水塞牙,即便是绕道,还是被苏锦的大军堵个正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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