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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苹果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醉后方知酒浓

    感谢阚大,土豆的刺青,两位的打赏,为了表示谢意,今rì三更奉上(此为第二更,求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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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是否参加科举之事,苏锦实在是犹豫不决。

    一方面以往的经验告诉自己,官道非坦途,稍有不慎,下场会比普通百姓惨上一万倍,而且自己的xìng格过于跳脱,似乎也不是当官的料。

    但另一方面,包拯的话给了他很大的触动,官身宛如一只金灿灿的护身符,身上有了这个护身符,今rì之事便绝对不可能发生;朝廷命官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冤枉的,也不是一个小小州官就能决定他的命运的,无疑会安全的多。

    苏锦坐在和丰楼的雅厅中问了自己三个问题,试图找出答案。

    第一问,目前的生活是否是自己满意的?

    这个问题似乎根本不用考虑,当然不满意,家宅尚算安宁,但外患不断;苏记又不是富甲天下的大户,充其量只能是在庐州城排的上号而已,放眼大宋,苏记淹没在富豪的洪流中,连个毛都看不见;而商会的各种打压牵制,加上这次算是跟知府大人接下梁子了,以后的rì子将会更加的难熬。

    第二问,入仕和当老百姓之间孰优孰劣?

    这个问题似乎也不用考虑,苏锦俗人一个,没有那种超脱淡然啸傲山林之间的胸襟,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体制饭是每个朝代的人打破头都想进入的,若非家世渊博,政治资本足够,普通人就只能通过科举之途改变命运了,这一点后世和现在何其相像。

    抛开主观的因素不谈,光是现在苏家的处境,在群狼环视之下,若是有个官身,立刻安全系数数以千倍的增长,这些商会宵小根本就再也不敢动自己一根毫毛,所虑的无非便是官场上倾轧和当今大老板仁宗皇帝的喜怒了;

    对于这个朝代虽然了解不多,但苏锦浅薄的历史知识里还从未听闻哪位北宋文官被杀头的,这是个相对宽松开明的时代,只要小心翼翼的做好本分,不要被人控为谋逆这等不能饶恕的大罪,似乎无需担心官场上的生死问题。

    苏记怎么办?这是苏锦自问的第三个问题。

    苏记正处于蒸蒸rì上的阶段,各方面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此刻抽身,苏记无掌舵之人,恐怕未等自己考上功名,苏记便被鲸吞殆尽了,到时候自己再名落孙山,岂不是两头空,贻笑天下;苏记上上下下近四百口都抱着苏记这颗大树讨生活,苏记倒了,自家生计虽无虞,可坑了这些忠心耿耿跟随苏记十几二十年的老掌柜老伙计了,有的人家祖孙三代均在苏记讨生活,岂不是要人上吊么?

    难道再将娘亲请出来掌舵?先不说王夫人是否能将苏记带上复兴之路,光从道义上讲,总不能让自己年近五十的老娘为了生意rì夜cāo劳吧,说出去自己脸上也不好看。

    科举是件大事,可不是随随便便便能考上的,光靠几首盗版诗词可不行,须得系统的学习一番,自己对于古代科举仅限于听闻和纸端的点点滴滴,可并没有经历过;但种种迹象表明,古代科举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一蹴而就的,自己想一边读书一边参加科考,鱼和熊掌兼得的美事恐怕最后还是个两头不讨好。

    踌躇间,李重酒醉归去他都不知道,只剩下晏碧云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知道他想着事,心里烦。

    苏锦不知不觉喝了一杯又一杯,晏碧云诧异他怎么忽然变得如此能喝了,轻声劝道:“你不是不胜酒力么?喝多了对身体可不好。”

    话犹未了,只听‘砰’的一声,苏锦一头扎到桌子上大醉不醒。

    晏碧云哭笑不得,难道自己提醒还有错?不提倒还jīng神得很,一提就醉,这算哪门子邪事?

    无奈之下,只得娇呼小穗儿和小娴儿来帮忙,三人齐心合力将苏锦死猪般沉重的身体抬上偏房凉榻上放倒。

    回府是不成了,这般烂醉如泥可坐不得车驾,只能在这里养着;小穗儿打发了苏记众人离去,自己在这边看护,撅着嘴鼓着眼坐在凉榻边发愣,也不知是生谁的闷气。

    晏碧云这是第二次见到苏锦醉酒,两次都是在自家和丰楼,她坐在旁边发了一会呆,忽然想起一句诗来:酒不醉人人自醉;顿时羞得面红耳赤,暗责自己最近颇不淡定,脑子里也不知想些什么。

    夏rì午后闷热难当,也不知是哪个丫鬟偷懒将碧纱窗的一角没有钉牢,跑进来一只苍蝇在屋内乱飞,苏锦睡得额头出汗,苍蝇在他的汗涔涔的脸上乱爬,看的晏碧云直皱眉。

    有心想帮苏锦驱赶一番,但小穗儿在场又不好去做,再看这小妮子,靠着椅背一冲一冲的打着瞌睡,浑没半分为人婢女的敬业之处。

    晏碧云想了想,招手叫来矮个子使女,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那使女会意,来到小穗儿身边将她摇醒。

    “干嘛,干嘛。”小穗儿这两天担惊受怕,又没睡好,此刻正睡得喷香,乍被推醒,有些摸不着头脑。

    “穗儿姑娘若是劳累,请去西厢房凉榻上歇息一会,苏公子怕是没个一两个时辰醒不来,我家小姐说无需熬醒酒汤,昨夜在大牢恐难以安睡,此刻不如让他多睡一会。”那使女道。

    “那……公子谁来看护?”小穗儿也极其瞌睡,但还是忠于职守。

    “放心吧,有我们呢,你去歇息一会,你家公子醒来我便去叫你。”

    小穗儿放心了,打着哈欠随着那矮个使女出了偏房往西厢房去了。

    晏碧云吁了口气,额头上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轻轻起身掩上房门,移步坐到苏锦身边,用丝巾帮苏锦擦掉汗珠,又拿起团扇帮苏锦扇着风。

    苏锦正在做梦,骄阳似火,周围黄沙漫漫,一身白sè武士装的苏锦,提着三尺青锋正在沙漠的酷热下追赶一头长着翅膀的鳄鱼,那鳄鱼跑的飞快,苏锦使出全身解数也追之不及。

    正口感舌燥浑身冒火之际,忽然一阵清风吹来,顿时全身舒爽飘飘yù仙,苏锦借着这股清风之势,腾身飞上半空,一记惊天地泣鬼神的寒光掠过,长翅膀的鳄鱼身首异处。

    苏锦站在怪物的硕大头颅上,傲然四顾仰天长笑。

    晏碧云正边打着团扇,便俯身细细端详这个俊俏的小郎君,浓眉宽额,挺鼻薄唇,看的心里发慌,冷不丁苏锦发出‘哦……哈哈’的大笑声,吓得晏碧云赶忙起身背过脸去。

    她还当是苏锦醒来,发现了自己正在偷窥他,羞得脸蛋带脖子根全成了绯红之sè,可是等了半天没动静,回头看时,苏锦笑眯眯的睡得正香,哪有半分醒来的样子。

    晏碧云啐了一口,这家伙睡觉还不老实,还来吓人,恨不得照他坏笑的脸上咬上几口。

    忽听苏锦道:“水……水……”

    晏碧云明白醉酒之人口感舌燥,腹中火烧火燎,需要凉茶来润嗓浸腑,当下在桌上倒了杯凉茶端到榻前。

    但如何喂水倒是个难题了,想了想,将凉茶放在一边,伸出纤纤玉手将苏锦吃力的托起,扶着靠在自己的身上,苏锦的脑袋在自己高耸的双峰上乱晃悠,晏碧云心头砰砰直跳,拿起凉茶凑到苏锦口边。

    苏锦如得甘露,咕咚咕咚牛饮下去,将一盅茶喝的见底,这才满足的吐出一口酒气。

    晏碧云将空茶盅放在一边,刚想将苏锦的头从自己的胸口挪开,没想到苏锦一个侧身,胳膊翻上来直接搭上了晏碧云的肩膀,头脸不但没挪开,反倒朝她的双峰之间拱了拱,嘴巴刚好凑在左边的那一粒红豆边上,呼出的热气直喷过薄薄的衣衫,将那颗相思之豆迅速的吹热、膨胀。

    晏碧云浑身难受的要死,但又被苏锦死沉的身子压制,动都不能动,胸前的难受的感觉,让她不知如何是好,终于使出吃nǎi的劲将苏锦的头偏离,嘴巴的热气也喷不到自己的红豆,这才娇.喘微微的叹了口气。

    “冤家!”晏碧云轻声道,忽然红着脸俯身在苏锦光洁的额头一吻,拿起团扇来,不但认同了自己靠枕的身份,同时也成为一个最为称职的使女了。

第九十二章 谁人不识愁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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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锦chūn梦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到了傍晚时分方才醒来;房间里空无一人,淡淡的檀香味弥漫在鼻端,抬眼看去,碧纱窗外树荫婆娑,阳光透过纱帘洒下斑斑点点的光点,虽依旧金黄闪耀,但似乎没那么刺眼了。

    苏锦惊觉自己原来睡在和丰楼中,一下子有些发懵,自己老是睡在别人家里,而且是个单身的女子的住所,这样下去怕是对别人声名有损。

    苏锦起身整理衣衫,外间的早已醒来的小穗儿听到动静赶忙推门进来道:“公子,你醒啦。”

    苏锦扶额诧异道:“怎地我又喝多了,没说什么过头话,没做错什么事吧。”

    小穗儿神sè古怪的而看着他,半晌方扁着嘴鄙夷道:“公子爷就差搂着人家晏东家睡觉了,还问有没有做错事。”

    苏锦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巴,惊慌四顾,斥道:“别乱说话,这可是在人家家里,传出去叫晏东家如何做人。”

    小穗儿一把推开他的手掌道:“公子爷做得,小婢便说不得?”

    苏锦拿她没办法,加上也确实不知道什么把柄在她手里攥着,连拉带拽的将小穗儿拉出后院雅厅,往外边走。

    小穗儿嘀咕道:“就这么走么?抱了人家一下午,连声招呼都不打?”

    苏锦哭笑不得,低声下气的道:“小姑nǎinǎi,别乱说话了成么?咱们回家再说,你去找晏东家帮我道个别,就说醉酒叨扰不甚感激。”

    小穗儿道:“就知道是我去,酒劲上来了以酒遮脸,酒劲下去了便拿自家使女挡箭,哼。”

    苏锦忍不住了,板起脸道:“穗儿,你若是不去,我便自己去道别,哪来这么多的话?这也太没家教了,我好歹也是你家主人吧,咋就这么不留情面,醉酒之后我知道干了些什么?含沙shè影指桑骂槐的说了半天了,以后出门这幅德行,可别说是我苏锦教你的。”

    小穗儿心里知道自己话太过了,公子爷是好脾气,但是急起来也是会板砖拍人的主儿,但一想到自己推门而入,看见苏锦搂着晏碧云脖子,脑袋拱在晏碧云怀里睡得口水瓢泼的情景,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人家晏碧云是女子,总不至于主动撩拨公子,定是自家公子以酒装醉去占便宜;这是有预谋的,否则干嘛明知自己酒量不行,还是一杯接一杯的灌自己,摆明是有后招的。

    “公子爷自己去好了,小婢可不能去,那晏东家被我撞见,怎肯见我?”小穗儿翻着白眼道。

    “撞见什么了?说清楚。”苏锦拉着小穗儿的小胳膊,踉里踉跄的把她拽到一丛芭蕉叶下小声问道。

    小穗儿扭手扭脚的不肯说,苏锦火了,一脚将一团土坷垃踢飞,怒道:“明儿你去老夫人那儿伺候吧,爷我没时间跟你置气,真是莫名其妙。”

    小穗儿心里一惊,刚要说话,就听芭蕉树那一端传来‘唉吆’一声,苏锦吓了一跳,赶忙探身去看,只见芭蕉树后小娴儿捂着脚脖子龇牙咧嘴痛的直皱眉。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身后小穗儿幸灾乐祸的来了句:“一报还一报,上回打破咱家公子额头,这下偷听被砸了脚踝,老天有眼,阿弥陀佛。”

    小娴儿的秘密被戳破,红着脸‘哼’了一声转身便走,苏锦忙道:“唉唉唉,帮我跟你家小姐道个别,就说一下午有劳她照顾,过两rì我来拜谢。”

    小穗儿拉着苏锦的袖子道:“走啦……你以为她会帮你带信么?”

    苏锦无奈,只得收拾心情出门登上骡车回府而去,在车厢里软硬兼施,终于将下午的情形探听了个明白;心里当时就后悔了:蠢材啊蠢材,美人在旁居然睡得跟死猪一般,难怪醒来是鼻颈处有异香萦绕,还以为是檀香的味道。

    苏锦脑海中不禁勾勒出自己张着嘴巴钻在晏碧云的双丘之间,口水流的她全身都是的样子,简直悔之莫及,要是稍有神智,便是拼着被扇几个耳光也要在那相思豆上嘬上一口。

    她会扇我么?苏锦沉浸在意yín中无法自拔;她舍得么?

    ……

    庐州府衙后堂中,一帮商会东家闷着头被朱世庸骂了个狗血满脸,朱大人显然是气的要死,午饭也不吃,害得几位东家也陪着挨饿;瘦瘦的唐会长倒也罢了,刘副会长和黄副会长都是胖大腰圆食量颇巨的人物,早间折腾到现在,肚子里早就饿得咕咕直响,眼睛里也往外冒着金花,快撑不住了。

    朱世庸兀自骂个不休:“悲哀!何其悲哀!加起来几百岁的一帮人,给个rǔ臭未干的小子给耍了,还要公开致歉,脸面丢尽了;这事指定要传到京里,下月我去吕相府中恭贺吕夫人生辰之时,必会因此事被骂的狗血淋头,气煞我也。”

    黄副会长睁着饿得发蓝的眼睛有气无力的道:“大人息怒啊,此事还是坏在那包拯手中,若不是他多管闲事,这次便将苏锦那小子拿下了。”

    “呸,你还有脸说。”朱世庸怒道:“漏洞那么明显,这是把脸伸到包拯面前让他打耳光,他能不打么?他是晏老贼的人,巴不得本官犯错好揪我小辫子呢。”

    “大人为何不据理力争将那包拯轰出去呢?这里可不是那包拯的地盘,岂能容他撒野?”刘会长道。

    “刘会长岁数不大倒是耳朵背的厉害,没听到那包拯身兼‘殿中丞’之职么?那可是皇上的耳目,我一个小小州官能够公然驱赶么?真是笑话。”朱世庸说话越来越尖酸刻薄,几位会长听的眉头大皱,心里堵得难受。

    黄副会长道:“大人息怒,现在发火也无济于事,总要想个招才是,这次那苏锦洋洋自得,rì后岂不是要骑在我商会头上拉屎拉尿么?这事该怎么办,还需大人拿个主意。”

    “怎么办?凉拌!”朱世庸怒道:“你们商家之争难道要我知府出面帮你摆平他么?那我管的事也太多了,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办法去。”

    久未出言的唐纪元再也按捺不住了,咳嗽一声开口道:“朱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商会一直受知府大人庇佑,我等心存感激;但话说回来了,商会好了,大人您不也面子有光么?商会一倒,大人您难道就能安安心心的当您的官么?”

    两位副会长暗自解气,这些话也只有唐会长敢说,朱知府说话的语气似乎将自己置身事外,唐会长岂能容他脱身,这番话绵里藏针便是要刺他的神经,提醒他不要糊涂。

    朱世庸大怒,指着唐会长的鼻子道:“你……”

    唐会长丝毫不让盯着朱世庸的小眼,淡淡道:“我怎样?”

    朱世庸叹息一声,胳膊无力垂下,瘫坐在椅子上,不再说话了。诚然,现在想撇清关系是不可能了,自己跟商会干了不少违法勾当,私收贿赂倒也罢了,暗中害了几条人命,还掉包了释放一伙山贼,这些罪责,那一条不够抄家砍头的;况且唐会长京城中有个大靠山是他得罪不得的,当初自己也是迫于这层关系才无可奈何的跟商会做了搭档。

    想当年自己风华正茂器宇轩昂的带着家眷来庐州赴任之时,也曾发誓要做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只不过宦海多波,身在官场中身不由已,不知不觉便成了这幅摸样,最初的梦想已经破碎成千万颗瓦砾,也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朱世庸不禁再叹一声,居然热泪滚滚了。

第九十三章 钩心又遇斗角时

    三名会长哪里明白朱世庸此刻的心情,还当他担心乌纱不保,心急落泪;这一点倒是好理解,十年寒窗经历多少苦楚才换来今rì荣华富贵,一旦危险来临,眼见便要失去拥有的一切,任谁都会心有戚戚。

    “大人,老朽的话重了些,有冒犯之嫌,请大人恕罪则个;但事情远远没到伤心落泪之时,何须如此?”唐纪元还在那一个劲的安慰,深怕朱大人一时想不开没了斗志,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无论如何不能没了心气,否则或许便是一损俱损之局。

    朱世庸擦擦眼泪,心道:“你们倒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本官岂是你们想象的那般软弱,今rì唐纪元言辞无礼之极,且容你嚣张,有了适当机会,我会叫你们全部悄无声息的完蛋,免得处处受你们掣肘。”

    心里起了杀机,脸上却是益发的和颜悦sè,叹息道:“我只是一时有感,方才落泪而已,跟唐会长说言无关,唐会长放心,本官对于后续已有安排,这次万不能被那包拯抓了把柄,所以须得当机立断,立刻将后患全部斩除。”

    商会三人均伸了脖子道:“大人有何指点,请说。”

    朱世庸微微一笑,心道:你们还是要指望着我,京城的那位再位高权重,也不能帮你们拿主意,我呸!一帮子蠢材。

    “本官这边嘛,那仵作我会尽快的处理掉,断了这条线,这样包拯即便想将此事攀上我,也仅限于仵作身上而已,事情闹出来,也不过是个识人不明,用人不察之过,对商会和本官都是极大的保护。”

    “对对对,还是大人考虑的周全,不知商会这边需要做些什么?”唐纪元也不好意思将压力全部丢给知府大人,毕竟庐州这片地界是他的地盘,真惹毛了,大家都没好rì子过。

    “商会么?你们只需要做一件事。”朱世庸掌控住局面,脸上更显沉着。

    “大人请讲,一定办的妥妥当当的。”刘副会长道。

    “妥妥当当?但愿吧。”朱世庸淡淡的道,刘会长顿时不说话了,这次这么大的漏洞都没发现,还谈什么妥妥当当呢。

    “也没什么特别的,只需要你们跟本官一样,堵住漏洞,别让包拯顺藤摸瓜摸上你们,到那时,大家一起完蛋!”朱世庸眼皮微跳,看也没看商会几人,话也说得很隐晦。

    “大人的意思是……?”唐纪元皱眉道,脸上满是狐疑。

    “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做不做是你们的事,我还是那句话,要完蛋大家都完蛋,如何取舍须得诸位自行衡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要是山塌了,别说柴禾,一根枯草棍也捞不着了。”朱世庸连着茶盅底将案上的茶杯端起,这是要端茶送客了。

    几位不好再纠缠,纷纷起身告辞,朱世庸将三人送到天井,拱手道别之际补了一句:“本官这边会及早处理,此事宜早不宜迟,包拯可是在庐州要呆到月底的哟。”

    ……

    三名会长出了府衙,眼见红rì偏西,又饥又累又急,浑身都快虚脱了,但是即便如此,还是赶到商会小厅分析知府大人之意。

    满桌的点心摆满,茶水沏上,三人一顿好嚼,茶水灌着点心呼呼下肚。

    肚子里有了东西,脑筋也逐渐灵活起来,唐纪元艰难的将一块桂花糕嚼碎咽下,手指点着桌子道:“两位,知府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他是要我们将所有参与杀害秦大郎的线索全部除掉,不留一丝痕迹。”

    黄掌柜张大嘴巴,满嘴的糕点沫子簌簌往外掉,含糊不清的低声道:“什么?难道是要我们将小黑他们全部……?”

    “不仅是他们几个,还有运尸体的车夫,写假遗书的师爷,总之,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要除掉……”唐纪元面sè凝重。

    “丝……”刘会长跟黄会长几乎同时吸了口冷气。

    “唐翁,这事可要慎重啊,这一下手,可是六七条人命,我等……我等……担得起么?”黄会长白胖的面孔上全是冷汗,说话都哆嗦了。

    “担不起也要担。”唐纪元面sèyīn郁道:“知府大人说的对,留得青山在,若是被那包拯咬上来,你我均是抄家身亡之局,两下权衡,这事必须做。”

    刘会长沉默不语,似乎若有所思,唐纪元自然要征求商会小诸葛的意见,问道:“老刘认为该当如何?”

    刘会长慢吞吞的道:“唐翁,我总感觉这里边有玄机,虽然按照知府大人的提议是最为妥当之举,但我总感觉朱世庸有什么另外的目的。”

    “什么目的?”唐、黄二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我感觉……知府大人似乎想借此事与我等划清界限,你们想,我们和知府大人之间最大的秘密是什么?”

    “自然是救了黑七他们一伙,朱大人那件事可是帮了不少忙。”唐纪元毫不犹豫的说道。

    “唐翁,这么多年来,小黑为我们也做了不少,他是烂命一条,所以用起来也得心应手,这些年四城商家能唯我商会马首是瞻,有小黑的一份功劳,唐翁当年的决定还是正确的,庐州城桀骜之人均为小黑所平,没有当年的铁腕,也没有今天的局面。”刘会长道。

    “老刘,别卖关子啦,你就直说吧。”唐纪元不愿意谈及此事,毕竟杀人放火绑架勒索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唐翁最清楚,小黑手上犯了多少案子,每一件每一桩抖落出去都足以令我们翻船,所以灭了他们的口也是对我等有利之事;只是……此事若是我等自行决定还罢了,朱世庸暗示我等这么做,老朽以为他是包藏着私心。”

    “他在借我等之手,除去他最为担心的一桩公案,小黑等人一死,今后死无对证,那件偷换人犯之案也将从此无人查出,然则商会和知府大人之间将只有些行贿受贿之类的小事,根本不足以将他牢牢绑在我们的船上,这样的后果……唐翁考虑到了没?”刘会长不无担心的道。

    “不会吧,那个昏官能想的这么深?”黄会长吃惊的道。

    唐纪元默然不语,深深的思索着刘会长的每一句话。

    “防人之心怎可失去,万一如此呢,万一朱世庸亦如我等今rì这般考虑,准备丢卒保车,为了自己的身家xìng命舍弃我等呢?到时候又当如何?”刘会长道。

    “他敢!”唐纪元咬牙道:“我会让京城中夏大人扒了他的皮!”

    “唐翁,如何定夺还是你来拿主意,我等二人唯你马首是瞻。”

    “对,我老黄跟老刘一样,听你的。”

    两人的表态坚定了唐纪元的信心,他考虑一番下定决心道:“除了小黑他们,为了自家安危必须这么做,即便是朱世庸的算计,我等也别无选择,包拯此人确实如知府大人所言是个一追到底的戆货,不能让他抓住把柄。”

    “那朱知府那边,如何羁袢的住呢?万一他翻脸不认人,岂不比小黑等人更有危险么?”刘会长道。

    “无妨,老夫自有羁袢他的办法,先不说他行贿受贿的证据在我等手里捏着,上次咱们送给他的婢女小莲儿可还是我们手中一张没打出的牌呢,只需要小莲儿将他盯紧了,他的一举一动岂不是全在我等掌握之中么?他若真的敢动一动,我便请夏大人提前动手,保管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这就去写封信给夏大人将情况详细说清楚,顺便将那二十颗上等南珠送去。”

    “夏大人动手的话,吕相那边会不会有什么纠缠呢?”刘会长倒是考虑的很全面。

    “呵呵,这你就不知道,老刘啊,夏大人跟我说过,吕相根本就没把这朱世庸当回事,只是每年朱世庸孝敬的钱物颇丰,这才勉强保持着之间的联系,再说了,夏大人要动谁,吕相还会为一个小小的知府得罪夏大人么?”唐纪元呵呵笑着,捻起一块方糕丢入口中大嚼起来。

第九十四章 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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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锦从未这般纠结过,此刻两种选择萦绕心头,好像选哪一样都不太妥当;放弃苏记绝无可能,而仅仅用商人的身份在这个时代生活,他又感到不太安全,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便如一只软柿子一般被官府捏来捏去,而且还毫无还手之力。

    晚饭后,苏锦一个人在院内的葡萄架和花树丛中漫步,时而对月嗟叹,时而停步凝神,甚是踌躇不安。

    小米儿倚着门框站着,将一颗颗的瓜子丢进小嘴中‘噼里啪啦’的嗑个不停,眼睛盯着苏锦模糊的身影随时准备听从吩咐。

    小穗儿焦急的在门廊上走来走去,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米儿,能不能不要嗑瓜子了?吵得人烦死了。”小穗儿终于开始生出邪火来。

    小米儿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眨巴着眼道:“嗑瓜子的声音很大么?”

    “还不大?再大点都快把整个庐州城吵翻天了,你还让不让人活啊?”

    “……”小米儿无辜的看着像被烧了尾巴似的小穗儿,自打公子爷和小穗儿回来之后,两个人脸sè均不善,好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好在小米儿平rì无端被小穗儿欺负一顿的经历颇多,倒也不甚在意,只是一把瓜子抓在手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有些尴尬。

    “米儿,对不住,我心里有些烦闷。”小穗儿发泄一顿之后,看着小米儿的可怜样儿有些不忍。

    “哦,那倒没事,只是……你为何烦闷呢。”小米儿毫无觉悟的又开始往嘴巴里丢瓜子。

    “你能不能不要再吃了,没见公子爷烦着呢吗?你倒好,没心没肺的光知道吃。”

    “哦哦……我明白了,公子爷一烦你就烦了是么?”

    “倒也不是……今儿个我和公子爷顶嘴啦,他一生气说要把我送到老夫人那边去,你说烦不烦?”小穗儿鼓着眼道。

    “那有什么烦的?伺候老夫人也挺好啊,反正都在苏家,只要在苏家无论伺候谁我都觉得挺好。”小米儿道。

    “你……你就是头猪。”小穗儿又骂上了。

    小米儿扁扁嘴,不置可否,仿佛骂的不是她一般,过了一会,小穗儿凑到小米儿身边道:“如果公子爷要把我送到老夫人那边,你帮不帮我求情?”

    “求什么情?又不是打你骂你。”

    “那……你替我去伺候老夫人呗。”

    “不去……”小米儿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为什么?反正你伺候谁都一样。”小穗儿完全不理解小米儿在想什么。

    “是啊,但是我要去了,不就跟你分开了么?相比于老夫人那边的香儿姐姐,我还是喜欢跟你在一起。”小米儿将手心里的瓜子壳丢在篓子里,平平静静的道。

    小穗儿感动了,抱住小米儿的半边肩膀,在她胖乎乎的脸上‘哒’的一口,把小米儿臊得往后连退,嘴里喊道:“这都跟谁学的这么不三不四,哎呀,全是口水。”

    小穗儿捂着嘴嘻嘻的笑,笑闹间连心里的愁事儿也给忘了。

    西首的园门处,一点灯火晃晃悠悠的移了过来,廊上的灯笼照耀出柔娘浣娘姐妹的身影,每rì晚间,苏锦都会去书房坐一会,今rì快二更了还没去,姐妹二人有些不放心,所以打着灯笼过来看看。

    此次苏锦被官府抓走之事,柔娘和浣娘极其担心,但两人又没有什么法子,得知消息之后暗地里哭了四五回,她们能做的便是尽好本分,打理好手头的事,静待苏锦归来。

    天随人愿,今rì午间苏锦安全归来的时候,柔娘高兴的满脸泪水,苏锦去和丰楼之后,她跪在卧房里不知道给老天道了多少声谢谢,她有一肚子话要跟苏锦说,所以终于憋不住,带着浣娘一起过来。

    小穗儿一见两姐妹,并没有像以前那般撅起嘴巴,反倒出乎意料的热情,一番寒暄之后,小穗儿恳请柔娘去逗逗公子开心,顺便帮自己一个小忙,让公子别把自己送到老夫人房里去。

    柔娘脸sè有些泛红,小穗儿为什么要自己去逗公子开心,显而易见,自己和公子的事情,小穗儿一清二楚,这丫头鬼jīng鬼jīng,也不知道暗地里偷听过多少回了。

    但一听说苏锦心绪不佳,柔娘便将矜持抛诸脑后了,这次事件的另一个副带作用便是让柔娘忽然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害怕失去这位苏公子,除了肌肤之情外,柔娘能感觉到自己渴望融入苏锦的心中,所以苏锦的喜忧也自然成了她的喜忧。

    柔娘缓步走下廊阶,沿着碎石小路走向葡萄架下,苏锦正坐在石桌边托着腮帮子发呆,那样子倒不像个跳脱爱闹的富家公子,倒似是个沉静柔弱的乖宝宝。

    借着月光,柔娘第一次仔细的打量着苏锦,在透过薄云的过滤之后,月sè宛如轻纱笼罩苏锦全身,在他的周边形成一道若有若无的光晕,明暗映照之下,更显的苏锦五官jīng致鲜明,黑发飘逸,身形修硕;虽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可以感受到他身上一种神秘的吸引力。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魅力吧。”柔娘心绪起伏,能为这样的男子所拥有,真是莫大的幸福。

    “你打算一直站在那边么?”苏锦的声音传来,吓了柔娘一跳。

    柔娘赶忙从葡萄藤浓密盘旋如苍龙一般的主杆后走了出来,垂首来到苏锦面前万福行礼。

    “奴家见过公子,见公子在想事情,奴家便没有出来打搅。”

    “也没什么想的,就是见月sè皎洁,空气凉爽,来透透气,清净一下而已。”苏锦拉过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来。

    柔娘赶紧回望一眼廊下,深怕给小穗儿和浣娘等人看见。

    苏锦轻笑道:“放心吧,她们看不到这么远的,中间隔了几从花树呢。”

    柔娘这才放心的依偎在苏锦的怀中,没想到苏锦忽然冒了一句:“不过小穗儿喜欢偷听偷看,难保不在某丛花坛之后盯着咱们呢。”

    柔娘吓得赶紧起身,慌慌张张的朝四周看,忽然一股大力涌来,身子被拉入苏锦的怀中,惊慌间小嘴被堵个正着,张口yù呼,却被一根灵蛇般的舌头滑入口中,纠缠住自己的小雀舌儿搅动起来。

    柔娘身体一窒,随即抛却杂念忘我逢迎起来,一番唇舌交缠,两人气喘微微的分开,柔娘羞臊的将俏脸埋在苏锦的怀中,闭着眼睛微笑。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苏锦叹道:“这样的时光若能停留,真是死而无憾了。”

    柔娘伸出手抚摸着苏锦的脸庞,抬起脸看着苏锦月光下俊俏的面孔道:“公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呢?今rì说话行为跟以往有所不同呢。”

    苏锦捧着她的脸埋头一吻道:“神仙尚有烦心事,我确实为了一件事很是矛盾,不如你给我拿个主意吧。”

    “奴家懂得什么,不过公子说出来,或许心里便好受些。”柔娘轻语道。

    苏锦感动了,这才叫女人,柔如水,蕙如兰,明净如月,解语似花。

    苏锦将自己面临的困扰轻轻诉说,柔娘静静的听着,两人沐浴在月光中,仿佛情侣在互诉衷肠,而不是在谈及未来前途的大事。

    “这便是目前我所纠结的问题,我若听众人所劝去读书考科举,苏记便无人管理了,娘亲年事已高,决不能因为此时再让她受劳累。”苏锦说完原委,叹息道。

    “公子当真去要做官么?”柔娘问道。

    “做官?先当学生呢,你以为那么容易便可以秋闱中举,chūn闱登榜么?”

    “别人或许难些,公子若要做什么事,恐怕没什么可以阻挡的,即便是朝廷科举,公子若属心去考,定会中的。”柔娘幽幽的道。

    “苏锦捏了捏她的粉脸笑道:“你倒是会说话,哪儿有那般容易啊,不过,听你口气,好像不大情愿啊。”

    柔娘道:“奴家哪敢干涉公子的决定,只是想起爹爹入仕为吏,结果却是家败人亡,几年时光,母亲去世了,父亲流放益州,我姐妹亦不知他在何处;我和浣娘若不是得公子庇佑,还不知道沦落何方呢。”

    苏锦默然,柔娘浣娘身世堪怜,一下子从官宦之女的衣食无忧跌落到街头卖唱,又经历亲人间生离死别之痛,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熬过来的,正因如此,可能对仕途有些不信任。

    “不过……公子说的也很对,这次无端罹祸,确实是让人jǐng醒,奴家虽为女子,也知道本朝最重文才功名,虽世人歧视之言渐微,但说到底‘士农工商’地位悬殊显而易见,公子若决意去做,那便一心去做,不必顾忌其他。”柔娘直起身,帮苏锦在石桌上倒了杯凉茶,端了过来。

    苏锦伸手接了,诧异道:“那家里边怎么办?这一大摊子谁来管?”

    柔娘道:“家里的事目前已经上了正轨,又无需你天天cāo心,你读书应考虽在州学或者某个学院,但并非完全不闻世事啊,可指派几位老掌柜共同决断rì常琐事,遇到大事,便来请示你就是了,何须事事亲躬呢?”

    苏锦一拍大腿,差点激动地把凉茶泼洒一身:“我这个脑子,都不会转了,光想着取舍,却未想到可以兼收并蓄;我可成立掌柜联席会,琐事由几位经验丰富的老掌柜来执行,遇到大事便来报于我知便可;同时可请晏东家帮我处理一些紧急事务,她的处事才能我都比不上,岂不两全其美?”

    柔娘听到‘兼收并蓄‘一词,心里有些古怪,自己和妹子可不就是公子兼收并蓄的对象么?还有那位晏东家,无论才貌人品均属一等一,不出意外也是兼收并蓄的对象,公子将来还不知道要蓄多少呢。

    “那晏东家怎肯帮忙?再说,苏记经营之事,怎能托庇于外人,若是生出什么异端,岂不是难以防范么?”

    “她会帮忙的,再说,苏记内部之事她全都知道,要生异端也早就生了,这倒不用担心;明儿我带你和浣娘去她那儿,正式给你们介绍介绍,今后你和浣娘就负责跟她接触,也可跟着学些本事,今后没准苏记还要你来掌舵呢。”

    柔娘慌忙摆手道:“奴家可不成,人家晏东家是大家大户见过世面的人,奴家只是个唱小曲儿的,怎能和她比?”

    苏锦呵呵笑道:“怎么不能比?一样的有手有脚四肢健全,一样的有才有貌,你们姐妹缺少的只是培养和学习罢了,上回若不是你们姐妹的聪敏心细,成衣铺怕早就名声扫地了;可不要妄自菲薄。”

    柔娘低头道:“公子既如此说,奴家姐妹拼死也要学些本事,为你分忧。”

    苏锦愕然道:“你当是上刀山火海下油锅么?还拼死……不早了,露水好像都下来了,咱们回去歇息吧。”

    柔娘赶忙垂首万福,请苏锦先走,苏锦心头的块垒消除,心情大畅,快步回房而去。

    柔娘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轻轻道:“上刀山、火海、下油锅奴家也是不怕的。”

第九十五章 忆苦思甜

    六月初十,苏宅中从早晨起便济济一堂,苏锦利用这段空闲时间召集了所有苏记各大铺面、庄园的大小掌柜、领班,以及在苏记做工超过五年的老伙计来到苏宅外院聚会。

    外宅的大院子里顶上搭上了遮阳的幕布,下边一溜摆开七八张大木桌子拼成一张大的条形桌,两边座椅齐备,各位蓝马褂的大小掌柜按照座次分坐两边。

    桌上铺着红绸桌布,摆着数十盘瓜果甜点,一溜儿雨过天青的茶盅沏上香喷喷的上好绿茶,府中使女们穿梭来往,好不热闹。

    与会的有苏记布庄、成衣铺、粮油铺、城外庄园、几个仓库的所有大掌柜和领班以及五年以上的老人,共计四十九名,这些都是苏记的脊梁,支撑着苏记不倒的根根支柱。

    十年来,苏家除了年关,还从未在年中六月聚会一次,据消息灵通人士提前得到的内幕,这次少东家召开的会议会有重大内容宣布,关系到诸位的福祉;这个消息让诸位兴奋异常,少东家接手苏记以来,做的每一件事都没有损及伙计们的利益,相反倒是被提拔了不少人,看来这一次也绝对少不了好处。

    众人平时都忙于自己铺子里的事务,一年中难得见到几回,此次见面自然是相互拱手问好,寒暄见礼;有问身体如何,有问子女高堂如何,四五十人相互见礼问好,场面一片闹哄哄的热闹。

    辰时末,苏锦扶着王夫人在一群使女的簇拥下来到院子里,众人的目光一下子便转到了两人身上,少东家和老夫人今天都收拾的格外jīng神,特别是少东家,笑意盈盈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潇洒自信。

    “各位老伙计们好啊,老身给诸位行礼了。”王夫人很高兴,笑眯眯的垂首道福。

    “好,好,老夫人好,少东家好。”众人一阵忙乱的还礼,凳子都碰倒好几张。

    “坐坐,诸位掌柜,诸位前辈都坐,无需拘礼。”苏锦招呼着道,转身先伺候王夫人坐在长台一端,众人这才纷纷坐下。

    “茶都沏上了么?”苏锦明知故问。

    “回少东家,都安排好了。”负责伺候众人的几名使女齐声道。

    “穗儿,去将托人带来的西域牦牛干全拿出来,给诸位尝尝鲜。”苏锦笑道。

    众人一阵激动,少东家可真是对待自己如家人一般,既亲切,又大气;西域牦牛干可是奇货,路途遥远不说,光是猎杀,宰煮,入味,晒干,便大费周折,经商队运往中原,售价着实不菲,可不是众人平时能吃得到的。

    张老掌柜等几名人jīng大翻白眼,少东家又开始走温情收买人心路线了,这小子,处处玩心眼儿。

    一番忙乱之后,苏锦在王夫人身边坐下,咳嗽一声,场面顿时鸦雀无声,这是要正式开始了。

    苏锦从座位上起身,先作个团团揖,这才笑盈盈的道:“今儿个是个大好rì子,苏记各家铺子、庄子的jīng英们齐聚此处,对外人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我苏记和在座的诸位来说,绝对是个具有纪念意义的rì子。诸位当中可能有不少人没见过我,我也见到有不少陌生的面孔,所以咱们乘此机会互相瞅两眼,混个脸熟;别在大街上脸碰脸,互相还不认识,那可就闹笑话了。”

    众人哄然大笑,第一次见少东家的伙计们见苏锦热情洋溢,谈吐幽默,显然心情不错,都为之感染,拘谨之心渐去,场面变得轻松热烈了许多。

    “诸位可能很奇怪,为什么没到年关,我却要大家抽出一天的时间来参与这个会议;这是因为,我个人感觉,年终盘点时间相隔太长,不利于盘点得失,纠错赏罚,所以我建议定个规矩,今后每半年咱们苏记的老人和掌柜的便集中在一起聚会一次,形成一个惯例,同时以半年为基准进行一次盘点。”

    众人都是商场上的老手,对苏锦这话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以往一年的时间聚会商谈一次,确实不利于及时的发现错弊和疏漏之处,会显得效率略低,少东家如此做,显然是想加快运作节奏,是个创新之举;此举并无敝处,只会有积极的作用,所以纷纷出言赞同。

    苏锦笑道:“诸位前辈既无疑义,那么便定下来吧,请苏福管家提笔录上这一条,作为老店训的补遗条款之一。”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原来今rì的议题竟然有修改店训的议程在里边,只是老店训用了十几年没变,这位少东家接手几个月便要改店训,不知主母王夫人会作何感想。

    只听苏锦接着道:“今rì会议的议题主要有两件事,但在此之前,老夫人想跟大家说几句话,诸位,热烈掌声欢迎咱们苏记的贤惠慈祥的大东家王夫人闪亮登场!”

    苏锦用略带俏皮的语调扬声介绍完毕,接着带头鼓起掌来,顿时掌声雷动,几位老掌柜不禁莞尔。

    王夫人白了苏锦一眼,笑着起身万福,待掌声停息,笑道:“这孩子,哪有这么说话的,还好是在家里,都是自己人,若是传出去了,可笑歪了别人的嘴。”

    众人哈哈大笑,同时心里一暖,这娘儿两真不愧为母子,说话都是这么暖人心,王夫人这么一说,其实就是不把诸位当外人的意思,怎么不叫人心里热乎。

    “今rì见到诸位,老身心中万分的欣慰,自先夫没后,苏记有劳在座诸位叔伯兄弟的支持,不离不弃撑起这片家业,若无诸位相助,苏记只怕这一小片家业早就沦为他人之物了;老身……老身……代先夫和苏家祖宗感谢诸位。”王夫人说的动情,眼泪流出哽咽下拜。

    众人慌忙出声阻拦,苏锦也赶紧装模作样的跟着下拜,把几位老掌柜急的赶紧还礼,差点没急出脑溢血来;好在小穗儿等人见机,上前搀住王夫人,这才免得造成大范围的座椅翻到,茶杯倾翻之祸。

    王夫人取出丝巾,沾去脸上的泪痕,接着道:“今年我儿忽然属意商事,老身琢磨着,这份家业迟早要交到他的手上,所以跟张大掌柜等几位老掌柜通了通气,便让锦儿试着管管布庄和成衣铺的事情,在座的不少掌柜的老身都还没和你们说这件事,老身是想让他锻炼锻炼,今rì老身便在此征询大家的意见,若是觉得我儿苏锦在商道上还有几分天资,便正式宣布由我儿掌管苏记,今后一切事务听从他的安排,老身也得以安享清福;诸位若是觉得他不合格,那么便继续历练几年,等到能担起这幅担子,在让他正式接手也不迟。”

    苏锦暗暗佩服老娘的语言艺术,以退为进,觉得行那么就遵照大家的意思,觉得不行历练几年还是他,那么不管行不行就是他了;这些人要是这点意思揣摩不明白,平白无故的出来反对,那可就是傻逼一个了。

    其实王夫人是过于担心了,她足不出户数月,根本不知道苏锦在庐州城已经是名声在外,不但所做的词篇唱响全城,而且一连串的大手笔弄得庐州商界都要闹翻天了;她更不知道的是,自己这宝贝儿子仅仅花了两个月时间就成功的拉到了知府大人和商会大佬们的仇恨,还差点被人陷害刺配流放。

    王夫人只知道苏锦跟她谈及的那几桩大买卖,在她看来,这样的冒险行为定然已经让大掌柜们忍无可忍,她其实是想给苏锦撑撑腰的。

    掌柜们的反应出乎王夫人意外,张大掌柜第一个起身道:“老夫人之言甚是,少东家无论从才智和人品足以担当这幅家业,老朽第一个支持。”

    接下来,成衣铺赵大掌柜、粮铺的侯大掌柜、胡大掌柜、马大掌柜、闵大掌柜、庐西庄园的张管事、几间小作坊的管事等人都纷纷附和,表示少东家绝对适合担当家业,颇有些歌功颂德之意。

    王夫人看了看苏锦,见这家伙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心中感慨:儿子真的长大了,自己的担心实在是多余,也不知道这小子凭什么本事将这帮人糊弄的个个听他的,这一点连自己掌管家业的时候都感到头疼。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儿啊,娘就代替苏家列祖列宗,将这幅担子当着诸位叔伯兄弟的面交予你手,从今rì起,你便是苏记大东家,一切事务可自行和诸位掌柜的商议定夺,无需来禀报为娘,娘终于可以卸下这千斤重担,享享清福了。”

    苏锦见王夫人面带笑容,眼眶里隐隐有泪花闪动,心中感动不已,从今rì起,他便正式鸠占鹊巢,成为不是苏锦的苏锦了,从此以后自己便和这庐州苏家的荣辱绑到了一起。

    苏锦撩袍跪下,恭恭敬敬的给王夫人磕了三个头,既表示谢意,亦表达歉意。

    王夫人坦然以受,待苏锦磕完头后,起身拉起他,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儿啊,好好干,看你的了。”

    苏锦笑道:“放心吧,儿定不负娘亲期望,不负苏家列祖列宗之期望。”

    王夫人展颜笑道:“那便好,昨夜你和我所谈之事,娘同意了,入仕亦是光耀门庭之举,只是吾儿无须强求,中不了科举天也不会塌下来。”

    苏锦如奉纶旨,王夫人终于答应他成立苏记管理长老会的建议,同时自己抽出时间去读书应考了,干任何事都要里外齐心,王夫人已经同意,这便扫除了苏锦心中最后一点担心,他可以放手去做了。

    王夫人起身拜别诸位掌柜,晨间礼佛时间到了,众人起身相送。

    王夫人的背影在使女的簇拥下消失在内宅门内,标志着从此以后,苏记正式开始一个新的时代,一个由十六岁的大东家苏锦掌舵的新时代。

第九十六章 变革时代(上)

    众人的目光回转,落在苏锦身上,苏锦一袭蓝衫,腰间悬大三元玉佩,满头黑发挽起,用紫sè金丝线扎起,面目英俊,神sè恬然。

    “坐吧,桌上的果品和糕点请随意享用,我知道你们中有人是空着肚子的,自家人在此,不必过于拘礼。”

    有人笑道:“多谢少东家款待,如此便不客气了。”

    侯大掌柜道:“怎地还是少东家、少东家的叫,今后要改口叫大东家了。”

    众人交口称是,苏锦哈哈一笑道:“这有什么区别?‘少’字改成‘大’字,我苏记的生意便红火些么?还是我苏锦便多出一块肉来呢?”

    众人哄笑起来;张大掌柜拱手道:“大东家,话不是这么说,名不正则言不顺,万事终有个规矩方圆,既然是大东家,大伙就该这么叫。”

    苏锦哈哈笑道:“好好好,你们想怎么叫便怎么叫,我没意见,直呼其名我也不会见怪;苏锦毕竟是初出茅庐,今后便仰仗诸位全力帮我了。”

    “哪里哪里,大东家恁般客气作甚,都是应该的。”众人纷纷道。

    “那么,咱们便言归正传进入正题,今rì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跟大家宣布,可能有人已有耳闻,没错,就是关于店规的修改和诸位的福祉;张大掌柜,咱们老店规用了多少年了?”苏锦收起笑容,肃容问道。

    “回大东家,店训是令祖父顺德公所拟,用了最少十八年了。”

    苏锦咋舌道:“居然比我的岁数还大,真可谓是古训传家了,但不知其中内容具体如何?谁能背的出,便请他当众背上一背,能背的举手示意一下。”

    苏锦话语一出,顿时十几只手举了起来,苏锦挑了一位看上去最年轻的伙计道:“这位哥哥来背吧,我见你面熟的很,一时间倒想不起你名字来了,见谅见谅。”

    那人三十四五岁的样子,四四方方一张大脸,颇有些威武之相,只见他起身行礼道:“大掌柜见过我两次,小人是苏记染坊管事钱鹤年。”

    苏锦猛然想起,自己做庐州布匹市场调研之时曾到过他的染坊数次,了解民间自织布的情况;民间有百姓自己织些粗麻布匹自用,往往需要染sè上料,苏记这小小染坊便是为了方便百姓所开设的,只因不是苏记主流产业,所以苏锦倒是真没放在心上。

    苏锦忙还礼,打手势请钱鹤年开始背诵,只见钱鹤年负手昂头背道:“苏记店规,其一、诚信为先,利之为后,无诚不力,无信不容,利取三分以养民,财不钻营而为仁。其二、物以质为先,忌次充好,以亏充满,取不当之利。其三、迎来送往当礼到人情,忌欺客瞒客怠客之举……”

    钱鹤年身形高大,语音洪亮,将苏记店归二十四条逐字不漏一一背出,每一字都清晰入耳,不带半分拖拉。

    苏锦暗自点头,不得不说这店规定的有水平,从从商之道直到店员的行为准则事无巨细均有所涉及,除了伙计们的rì常工作有所规范之外,甚至对他们的行为生活也有所限制,譬如有严禁‘诱拐、jiān.yín、剽窃、私通’等等方面的行为准则,几乎涵盖了方方面面。

    钱鹤年口齿伶俐,盏茶时间,店规便全部背诵完毕;苏锦心里舒坦,带头鼓起掌来,顿时掌声如雷,夹杂着彩声。

    钱鹤年团团作揖,缓缓坐下,苏锦笑道:“钱管事好口才,我苏记店规好文采,两者相得益彰,闻之如听新词一首,一点都不气闷,难得难得。”

    众人心道:“你这也吹得太过了,店规能和长短句相比么?”

    “诸位觉得我苏记店规如何?”苏锦道。

    “顺德公所拟之店规可谓字字珠矶,不但是我苏记店中人等之行为准则,放诸于世,用以律人,亦是一篇育人之字。”张荣钦点头叹道,白花花的胡子不停地抖动,显然极为激动。

    其他各位大掌柜也纷纷表示同意,苏锦一笑道:“在我看来,这店规好是好,只是有些方面已经过于陈腐,故而今rì我想对这店规稍加补遗和修改。”

    赵大掌柜忙道:“这店规我等并未看出有何不妥之处,大东家可切勿轻易修改,毕竟传承十几年,已经深入人心了。”

    苏锦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只不过古人云:世易时移,变法宜矣,时光过去近二十年,有些东西要改改了;譬如第十九条言道:举止有度,端方有礼,穿衣勿以奢华为先,餐食需有五谷之末,出入不已车驾为荣……这一条中后面的几条便需修改,我苏记现在正大力推行高档成衣布料市场,穿衣就是要得体,而且要贵重,每个伙计都是一个活动的衣服架子,要穿出神采和风度来,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生意上门,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众人沉默了,不得不说苏锦所说的极有道理,高档成衣布料市场的红火,便是大东家请了青楼红牌,选了俊美小伙计在城隍庙前展示而开创的局面,这一招绝对有效,这是已经证明了的,众人无从反驳。

    “这条店规只需改成‘穿衣得体,无需过度追求奢华’便可,苏记所有伙计将统一定制夏冬两季衣衫,统一着装,统一材质,大掌柜另做两件蓝sè锦缎马甲以象征身份。”

    “另外‘餐食需有五谷之末’也要改,现在可不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年月,身体是革命……唔干活的本钱,哪有既要马儿跑,有要马儿吃枯草的道理,这一句删了。”

    “后面关于车驾的也要改,传递消息,送货收款讲究的便是迅捷快速,有车不用用腿走路,倒是培养了吃苦耐劳的品质,但是多耽误事儿啊,这一条删了,加上一条,各店定规骡车两架,掌柜出入用一架,另一架伙计出门办事,视轻重缓急,酌情使用。”

    苏锦一连串提出十多处删减修改之处,苏福一一记录修改,诸位掌柜的和老人们敌不过苏锦的如簧之舌,见他说的也确实在理,便无声默认。

    其中最让人惊讶的便是第一条的修改,原条款涉及的仅为诚信二字,苏锦道:“诚信二字只需一字便可概括,而商家自然要逐利,将第二条和第一条合并;除此之外我认为不仅是聚拢财富,而应该担负更多的社会职责,故而我要加上一个字,那便是“义”。”

    众人讶然不解,苏锦解释道:“我大宋之所以重文轻商,跟商家唯利是图不无关系,诚然逐利没错,做生意便是要赚钱的,但为富不仁之举确是世间最为痛恨之事;饥荒年月,灾民成堆,手中家中万石稻米任鼠蚁啃食,却不肯拿出半碗熬一锅稀粥以全他人xìng命,这便是不义之举,所以我苏记要改变别人对于商家的印象,不管他人如何,从我做起。”

    张荣钦听到频频点头,抚须晃着脖子道:“然则,大东家是要讲这一条改为‘利、信、义’喽?真是胸襟博大之举啊,老朽佩服了。”

    苏锦笑道:“这三个字是对了,但是顺序需要颠倒过来,第一条苏记店训便是要遵循‘义、信、利’之序,义字当头,诚信为本,再谈逐利之举。”

    一席话,说的在场诸位心悦诚服,无一人不佩服这位十六岁的大东家的胸襟之开阔,眼界之高远;这些话也恐怕只有大东家能想的出,自己这帮人一辈子也考虑不到这么长远。

    全场静默半晌,忽然间掌声四起,响彻整座庭院。

第九十七章 变革时代(中)

    苏锦看着众人钦佩的目光,心里有些感动,时代虽有所不同,但纯朴向善的思想却比后世人更容易深入人心;不夸张的说,在后世,像苏锦这般随口就能说出来什么‘义为先,信为本’之类的话的人比比皆是,可是口是心非沽名钓誉者占绝大多数,往往说一套,做一套。

    道德的枷锁用来锁住他人,是后世人的普遍心理,到了自己头上,他们便将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而这个时代的人,他们接受了,便会遵守,而且奉为信条;苏锦毫不怀疑眼前这帮苏记的掌柜们和老人们会将‘义、信、利’的店训执行到底,这正符合了这个时代的cháo流:儒学即将大发展,礼学即将大繁荣。

    “诸位,店规修改的部分便告一段落,以下是要添加的关系诸位福祉的条款,请诸位仔细听听。”苏锦待掌声停息起身道。

    众人侧耳以待,关系到自家的福祉,显然是众人最为关心的话题。

    “关于这方面,经过深思熟虑,我打算添上‘身股’这一款,先给诸位解释一下何为‘身股’,说白了,苏记是我苏家独有的苏记,赚了亏了都是我苏家的,诸位的角sè其实是帮苏记做工而已,我们之间是一种雇佣的关系;就算是苏记赚了一座金山,诸位也只是拿些薪水,最多再拿些红包赏钱,这对于诸位而言是极为不公平的,因为店内外绝大部分的事情都是诸位做了,而我苏家只是坐享其成,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呢?”

    众人有些傻眼,这事他们从来也没考虑过,本钱、铺面都是人家的额,自己只是带着双手双脚去干活,东家开出的薪水也不低,这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天下最公平之事,可是到了大东家嘴里,就变成不太公平了,而且是对众人不太公平,这有些难以理解。

    苏锦见众人疑惑的目光,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自己试图向他们谈这些经济上的剥削关系,实在是太傻了,这件事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能理解的,再说下去,恐怕会引发更大的慌乱了。

    原本是打算让诸位理解自己的意思再实行,现在看来只需要将这项政策当做东家的恩典推行下去便罢,诸位即将到来的感恩戴德,自已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坦然受之了,谁叫你们听不懂呢?

    “这样吧,苏管家,我说你记,咱们也不用那么复杂,这一条直接实行便是。”苏锦对苏福道。

    苏福提笔待命,只听苏锦道:“从今年起,各个铺子每年终盘点盈利,将净利分为百份‘身股’,凡铺子中三年以上的老人,可拿一份‘身股’,五年以上老人拿两份‘身股’,十年以上的老人拿五份‘身股’,大掌柜拿七份‘身股’,其余一年以上,三年以下顶半份‘身股’;简单的拿大掌柜身份打个比方,若铺子里年入一千贯,大掌柜除了正常的薪水之外可得七十贯身股钱,若是年入两千贯,则拿一百四十贯,以此类推,伙计们,老人们亦然。”

    苏锦此言一出,不啻为平地一声惊雷,将在场诸位轰的外焦里嫩呆在当场,苏福提着笔杆张着嘴半天没写下一个字来,呆呆的看着大东家。

    “怎么了?都傻了么?苏福,记下来,记下来。”苏锦就知道有这种效果,他不以为意的端起茶盅喝茶,肚里暗笑。

    众人都不知如何是好:“大东家傻了还是我们傻了?大东家这是在玩我们么?哪有这么白送利钱给自己的,恐怕是大东家在试探我等吧。”

    “少东……不不……大东家,不可啊,我等无一文本金,怎能坐收东家之利,这不是陷我等于不义么?”张荣钦颤颤抖抖的站起身拱手道。

    “是啊,是啊,大东家,咱们领着大东家的工钱,年底还怎能从东家的腰包里掏钱,这还是人么?”众人也纷纷道。

    苏锦大为郁闷,有这样的么?给钱还不要,这要是后世某朝人,来者不拒,或许还因为分多分少吵闹不休呢。

    苏锦笑着摆摆手道:“诸位稍安勿躁,你们听我细说,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今rì我便将心底里的话跟诸位掏出来;我苏记历经二十余年风风雨雨,从一间小小的粮铺,到今rì的规模,谁是最大的功臣?照我看是在座的诸位,和已经离开苏记的一些老人们,没有诸位的忠心帮衬,仅凭我苏家祖父、我父、抑或是我母,都无法将产业延续下去。”

    苏锦伸手制止yù要说话的侯大掌柜,接着道:“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或许有人认为,伙计是靠着东家吃饭的,没了伙计东家完全可以再招一批,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多的是;诚然,一家店铺最不缺的就是人手,大街上有多少闲汉找不到事做,在街头乱逛乱闯?多的是!但在我看来,一家店铺最为宝贵的不是货物,不是招牌,甚至不是口碑,而是忠诚的掌柜和伙计们,有了这些人,什么口碑招牌之类的通通都能做出来。”

    “我苏记能屹立几十年不倒,是因为有张大掌柜、赵大掌柜、侯大掌柜这一帮忠心耿耿的老人在极力支撑,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别的人我不敢说,咱们苏记一定不会出现树倒猢狲散,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情形,相反,在座诸位会齐心协力渡过难关,这才是最为宝贵的财富。”

    众人暗暗点头,经过大东家这一番剖析,似乎有点明白他要表达的是什么。

    “对于我来说,我要做的便是对所有忠心耿耿为我苏记效力的人加以褒奖,我要给你们最好的待遇,最大的尊重,同时也要将苏记的部分盈利作为奖励,让所有真心实意办事的人获得更好的回报,这便是我要为诸位派发身股的初衷。”

    众人沉寂良久,各自思索着苏锦的话,赵大掌柜叹息着开口道:“大东家虽年纪不大,见识超越我等百倍,我老赵不是矫情,东家此举是开创今古未有之先河啊,此条店规一处,苏记的门槛怕是要被踏平了。”

    苏锦哈哈笑道:“苏记是那么容易进来的么?以后进人,须得严格把关,不能让只顾利益的势利小人混进苏记,秦大郎的事情诸位恐怕有所耳闻,差点要了我的命;但真正的人才要广为吸纳,因为我心中的苏记可不仅仅是立于庐州一隅,我要将苏记的分号开到汴梁城、开到大名府、开到应天府、开到扬州府、开遍大宋各地,需要的人手也会成千上万,从现在开始便要加以储备。”

    众人为苏锦的气势所鼓舞,也为苏锦的气魄所震慑,虽不谈他的志向是否可行,但是这番进取向上的态度,便是绝大多数人望尘莫及了。

    “如此,我等便谢大东家恩惠了。”张荣钦起身毕恭毕敬的拱手为礼。

    众人齐齐站起,纷纷拱手以谢,感谢大东家的恩惠。

    苏锦忙还礼道:“无需多礼,都是自家人。”

    众人差点就要落泪了,大东家待自己这帮子人可谓是仁至义尽,今后只能甩开膀子苦干,否则还算是人吗?更有jīng明之人盘算出其中另一层的意思,既然每人分了身股,实际上年终的盈利便有了自己的一份,多帮东家赚钱,东家分下来的股钱也就更多,实际上等于自己是小东家之一,帮苏记干也就是帮自己干,何乐而不为呢。

    几位大掌柜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由此他们对苏锦的敬意更深了一层,这么一来,谁还不卖力做事?大东家年纪不大,肚子的花花肠子绕庐州城三圈也绕不完,不过越想这办法越好,直接抓住人心,几位老掌柜也不得不对苏锦五体投地。

第九十八章 变革时代(下)

    店规的事情一落实,接下来苏锦宣布成立苏记掌柜团的事情,此事又让众人大跌眼镜,按照苏锦的说法,要让七八名大掌柜组成一个苏记掌柜团,负责处理苏记rì常大大小小的事务决策,除了重大决策之外,此掌柜团具有开销五千贯以下的决断之权。

    此议一处,顿时引来众人一片反对之声。

    “大东家,您这是要当甩手东家啊,苏记刚刚有所起sè,您可不能贪图安逸不管事啊,再说苏记是苏家的产业,这么大的权力我等可不敢要,没得束手束脚反倒不美。”侯善荣快人快语,一蓬花白胡子吹得老高,激动直揪身边马大掌柜的肩膀。

    马大掌柜死命忍住疼,跟着附和道:“大东家,侯大掌柜说的在理,大伙刚刚有些奔头,你就要甩开不管么?说老实话,现在的苏记老朽只听你一言,其他的人我都不太放心。”

    苏锦哑然失笑道:“两位大掌柜莫激动,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成立一个掌柜会协助我打理苏记而已,一人智力jīng力都有限,咱们在一起共同出主意才会有更好的办法,诸位老掌柜都是生意上的泰斗,我一初出茅庐的小子,虽然不傻不笨,但是在生意细节上难和诸位相比,但我有大的方向,大的想法;成立掌柜会便是将我们之间的优劣之势互补,形成更好的合力而已。”

    “那……恐怕也不行,您刚才说掌柜会有五千贯以下的决断权,五千贯可不是个小数目,万一决断有误,岂不是让苏记蒙受损失,到时候掌柜会何以自处?”闵大掌柜插言道。

    苏锦正sè道:“此言差矣,生意上的盈亏乃是正常之事,我们所做的便是不违信义之下避亏就盈而已,诸位既然是我苏记的大掌柜,怎可不肯担负这责任;话说回来,诸位掌柜和每位老伙计新伙计都占有我苏记的身股,亏不是苏记亏,而是大家都亏;原本就是一亏俱亏,一盈俱盈之事,何来如何自处之说?”

    闵大掌柜张口结舌,自己把占有铺子七分身股的事情给忘了,刚定的规矩,有些不适应呢。

    “当然,诸位也无需忧虑,重大的决策只能由我来做出,掌柜会的职责只限于处理rì常经营、人事任命、铺面进出之事,掌柜会亦有机制相互均衡,决断也是集体做出,不会有大的闪失。”

    当下苏锦将掌柜会的运作模式一一道来,简单的来说,便是由苏记八位大掌柜,加上苏锦指派的柔娘、杨小四十人组成掌柜团,由张荣钦担任首席大掌柜,每rì晨间举行一次晨间会议,商议决断rì常事务。

    决断事务之时,八名掌柜六位通过便可实行,而首席大掌柜具有否决之权利,就是说即便其他七位同意,张荣钦也可一票否之。

    至于柔娘和杨小四两人,不参与事务决断,柔娘只是负责每rì财物进出之汇总,实际上相当于总账房之职,财物进出须得柔娘认可方可,但柔娘无权改变掌柜会的决策;至于杨小四,则是负责列席,将所有情况知会苏锦便可,无实际职责。

    苏锦的这番构架,其实是后世董事会的雏形,只不过权力下放的有限而已,在场诸位均觉得极为新奇,这种干法在当今商家中还是第一遭,也不知这小官人的脑子里是怎么想出来的。

    张老掌柜作为首席大掌柜倒也罢了,毕竟他资格最老,声望也最高;柔娘的进入有些让人奇怪,掌柜们都意识到苏锦和柔娘之间定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好在柔娘平rì跟几位老掌柜相处的甚是融洽,那rì闲汉流氓拿着假衣服来闹事,柔娘浣娘姐妹正是让那帮人知难而退的首席功臣,众人倒也不好说什么,柔娘歌女的身份虽低贱了些,但大东家看中的人,谁也不敢小瞧。

    苏锦看着诸位的反应不一,心里也明白这是正常的,毕竟有些东西直接灌输到这个时代还需一个适应的过程,也不能要求大家立刻便能接受,但人是一种适应xìng极强的动物,苏锦坚信他们不出一个月就会适应这种安排。

    “我来到这个不属于我的时代不也是惶恐不安么?”苏锦咬着一块牦牛干带着微笑若有所思:“现在呢?爷还不是认命了么?而且混的也不算太糟糕。”

    “大东家,老朽认为您还是考虑考虑为好,毕竟这和祖制不合,说出去,其他商家亦会认为我等越俎代庖干了东家的差事,会不太好听。”张荣钦还是有些担心。

    苏锦拱手道:“张大掌柜怎地忽然在乎其他人的想法了,庐州地界我苏记还用在乎其他商家的议论么?要是在乎的话,早被唾沫星子淹死了;不用担心,我会亲自撰写聘书,让掌柜会名正言顺,不会让你们难做,过不了多rì,你们便会明白其中的好处的。”

    苏荣钦见话说到这个份上,只怕难以挽回苏锦的决心了,于是拱手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谢大东家信任。”

    苏锦呵呵一笑道:“这就对了,以后还要劳烦诸位多费心,不是我苏锦偷懒,此举对苏记或有促进之功,而且我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

    众人静静等待下文,大东家行事莫测,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要他行此举,将自己抽身出来。

    “诸位对今rì发生之事应该有所耳闻,这里都是自己人,我也不遮遮掩掩,秦大郎之死差点让我身陷囹圄,不是我苏锦大不敬,诸位的眼睛是雪亮的,yù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苏记发展的再好,即便是生意开遍全大宋,华厦倾覆或许也只是弹指之间,因为我们是商人,是为主流所蔑视所不齿的商人。”

    苏锦情绪有些激动,握拳在桌子上锤了两下,继续道:“我大宋商人的地位各位应该深知,士农工商,商排在末流,我也不说别的,要想不为人所歧视,除了自己努力做善义之举外,还需要有靠山方可在危急时刻化险为夷。”

    众人默默无语,苏锦说的都是实情。

    “这次若不是天幸遇到包大人替我洗除冤情,此刻苏记早作他姓;鉴于此经过深思熟虑,也征求了很多人的意见,我决定拿出更多的时间来读书应考科举之事,苏记无靠山,我便靠自己创造一个靠山,自己支撑自己。”

    众人再次傻眼,这位少东家雄心不小,居然打算应考科举,走官商之道,不得不说这是一条路,但是科举何其之难,岂是想中便能中的;大多数人对这一想法不以为然。

    “科举之难,难于上青天,大东家虽是大智之人,但恐怕也非一rì之功啊。”赵大掌柜说的隐晦,给苏锦留了面子,言外之意便是说苏锦有些异想天开了。

    苏锦心道:我跟你说不着,我上大学的时候,你还在冒黄烟呢,不对!你连渣滓都没了。

    “我知道不容易,但万事只怕认真,万事只怕钻研,故而才要抽出时间读书,我这个人别的没优点,就是敢想敢干,诸位将苏记好好经营,便是对我极大的支持,至于结果如何,何必去想太多呢?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不谋,天怎会遂我之愿?”苏锦正sè道。

    众人静默良久,思索着苏锦的话,张荣钦道:“大东家想做便去做,天必遂人愿,老朽支持你。”

    张大掌柜一带头,众人自然纷纷表示支持;苏锦心道:你们不支持行么?我的事还轮不到你们做主。

    聚会直到中午方休,众人在苏宅用过中饭之后纷纷散去。

    苏锦送走众人心头落下了一块石头,终于自己可以轻松一些了,掌柜会一旦成立,自己基本上便可以腾出大把的时间来,不必每rì陷在琐事之中头疼了。

    然而一想到又要读书应考,苏锦便是一阵阵的犯恶心;他妈的,后世十几年书读的都要死人了,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又要去读书,自己还真他妈的命苦。

    对着满目花树,苏锦原汁原味的甩出一句京剧道白:“苦……哇……”,在众使女和收拾碗碟座椅的厨娘小厮们侧目的眼光中,摇头晃脑的回内宅而去。

第九十九章 虎狼之意

    庐州府衙大牢内漆黑一片,守门的狱卒早早便关了大门,一撮撮的呆在泼了水的瞭望塔顶端的平台上乘凉吹牛,刘牢头正口沫横飞的大赞《鸣玉坊》新来的雏儿翠碧,昨夜花了不少一笔尝了个鲜,不炫耀一番着实对不住那十贯破红钱。

    “那身段……啧啧啧……软的跟面条儿似的,那胸脯……啧啧啧……两弯明月挂胸前,值了……真值……再多点钱也值。”刘牢头眯着眼做陶醉状。

    “我说牢头,你他娘别净是‘啧啧啧’啊,兄弟们什么都没听到啊,来点详细的,譬如怎么进的房,怎么脱得衣裳,怎么上的床,怎么入得港,也叫咱兄弟们过过干瘾不是!”

    “对对对,来点实际的,不然兄弟们会以为你只是吹牛皮,压根就没舍得花那钱……”有人附和道。

    “放屁!”刘牢头怒了!“太伤自尊了,居然说老子是吹牛。老子是怕说得细了,待会你们一个个在这放手铳,这地儿还能呆人么?就这凉快些。”

    “快说,快说吧,扯那些没用的干什么?”狱卒们也怒了,吊胃口不是这么吊的。

    “看在你们这帮犊子们平rì对老子还算孝敬,今儿就好好跟你们唠唠;话说昨夜我去鸣玉坊找乐子,一进门那老鸨子就黏上老子了,张着那张母猪嘴冲老子笑,满嘴蒜味差点没把老子给熏昏过去。”刘牢头想起那个味儿还直翻恶心。

    “光说这老鸨子干嘛,说雏儿,快说雏儿。”一名瘦小的狱卒插话道。

    “你他娘的咋这般猴急,说书的前边还有串场话呢,一看你就是个进去就泄的货。”刘牢头骂道。

    众狱卒哈哈大笑,一人附和道:“牢头还真有眼光,孙小六玩婊子好有一比,一个猫跳,屁股起落三下,翻身交钱走人……”

    狱卒们爆发出一阵大笑声,那孙小六满脸通红,揪着说话之人便打,一时闹得不可开交。

    “还想不想听了?不想听老子睡觉了。”刘牢头不忿自己被冷落,不悦的道。

    “听,听,快说,说着雏儿怎么扯到小六身上了,他有什么好说了,快刀手一个。”

    孙小六又待揪着这个人厮打,早被人拉住手脚,固定的牢牢的,眼见挣脱无望,只得静下来侧耳倾听。

    “老子一听那老鸨子说有雏儿,眼睛都绿了,赶紧跟她上楼去相看,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众人伸脖子瞪眼问道。

    “那叫一个水灵,头发那叫一个黑,胳膊那叫一个白,腰肢那叫一个细,胸口那叫一个大;隔了门缝冲我瞄过来一眼,老子骨头都酥了。”刘牢头边说边咽口水。

    众人眼珠子都快要瞪掉地上乱蹦了,一个个跟着咽口水。

    “当即我便要了,十贯呐,他娘的;说起来还要谢谢那位苏小官人,要不是他一板砖给咱们拍来这意外之财,老子哪来的钱去快活。”

    众人急道:“别他妈说这些没用的,快往后说。”

    “一帮猴急货。”刘牢头手点着眼前一帮人骂道,抓起边上的大白瓷碗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接着道:“进了房,老子把门一关,嘿嘿……”

    众狱卒伸着脖子道:“怎样?”

    刘牢头张口yù说,忽听下边大门处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有人在院子门前叫门;众人扭头一看,看不清是谁,倒是有四五盏灯笼照着。

    “小六,去看看是谁?”刘牢头道。

    “为什么是我?”孙小六不干了。

    “因为你快。”一人调侃道。

    “cāo你娘。”小六又要发飙。

    “好吧,老子亲自去一趟,你们这帮孙子,待会要是有油水,谁也别想要。”刘牢头骂吗咧咧的起身沿着扶梯往下爬。

    “一起去,一起去。”众人忙起身跟在刘牢头爬下平台,摸黑点着了几杆灯笼一起来到大牢前。

    大牢的院门被拍的咣咣作响,刘牢头隔着门骂道:“娘的比,急什么急,报丧么?”

    斜着眼睛示意狱卒们将门闩拉开,哗啦一声将大门打开;刘牢头刚探出头去,还没看清眼前站得是谁,就听着一股风声袭来,躲闪不及之下‘啪啪’两声,脸上吃了两个大锅贴。

    “狗rì的,反了么你,给老子剁了他。”刘牢头眼冒金星,但反应倒很敏捷,伸手便将腰刀拔出半截。

    身后一名狱卒赶紧拉住他胳膊,在他耳边轻声道:“牢头,你眼瞎啦,是知府大人。”

    刘牢头浑身热血顿时冷却,腰刀哗啦滑进鞘内,赶紧上前鞠躬行礼不迭:“小的不知知府大人驾到,该死该死。”

    来人正是朱世庸,一身黑sè绸衫,裹着他略显消瘦的身体,空落落的仿佛一具干尸。

    “回头在收拾你,带我去见前几天押进来的仵作,我交代的事情没忘吧?”朱世庸冷冷的道。

    “知府大人,按照您的安排,都办妥了,那舌……”牢头战战兢兢地垂首回答道。

    “闭嘴,带路……”朱世庸皱起眉头喝道。

    一行人沿着臭气熏天的院内小道往黑漆漆的监舍走去,到了监舍处却又不进去,沿着墙根拐了个弯,一件破旧的小房子出现在面前。

    刘牢头当先进去点着了灯火,这才躬身请朱世庸进入,朱世庸皱着眉头跨进闷热酸臭的小屋内,借着烛火的照耀,一个人戴着脚镣歪在四尺见方的一个木栅栏里,满头乱发,不知是死是活。

    “把他提出来。”朱世庸道。

    牢头用腰间的钥匙打来栅栏门,走进去大声吆喝道:“喂喂,别装死了,知府大人来看你了。”

    那身影一动,猛然抬起头来,灯光下那张脸狰狞恐怖满是伤痕,最触目惊心处是他的嘴巴和脸颊,肿胀青紫不堪,已经分辨不出人样来。

    但是朱世庸知道,此人正是跟随自己好几年的衙门仵作。

    那仵作一见端坐烛火下的朱世庸,顿时目露凶光,呜呜大叫着朝朱世庸扑过来;刘牢头伸脚一勾,仵作扑的摔倒,鼻子磕在栅栏上,顿时鲜血长流。

    “直娘贼,敢对大人无礼。”刘牢头大骂,伸脚往仵作身上乱踢乱踹。

    仵作一动不动,既不叫嚷也不翻滚,只是双眼盯着朱世庸,动也不动。

    朱世庸被他看得心头发毛,喝道:“住手,拿些水来帮他清洗清洗,再拿些凉茶来让他喝。”

    “让……他喝?”刘牢头疑惑的道。

    “快去……废什么话。”朱世庸喝道。

    刘牢头飞也似的窜出屋外,一叠声命人打水端茶,不一会两名狱卒拎着一桶清水和一壶凉茶进到屋子里,那仵作一眼看见茶水伸手抢过去咕咚咕咚灌下半壶,闭目歇息一会,再次将剩下的全部灌进肚去,显然是渴的狠了。

    “洗洗脸吧,洗了身上舒服些。”朱世庸道。

    仵作双目喷火看着朱世庸,默默摇摇头。

    朱世庸叹了口气,转头对刘牢头和几名衙役狱卒道:“你们都出去,带上门,没我吩咐不准进来。”

    “大人,这……不妥吧。”衙役班头和刘牢头有些犹豫,这仵作看上去凶悍的很,万一伤了知府大人,自己可就要倒大霉了。

    “出去……”朱世庸爆喝一声,众人顿时作鸟兽散,几息之内走的干干净净,屋子里一下子显得空荡起来,只剩端坐凳子上的朱世庸和坐靠在栅栏边的仵作,相对瞪视。

第一百章 人心叵测

    呼呼,一百章留念,咔擦!为了表示庆贺,晚上再来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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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仿佛凝固,闷热的监舍中寂静无声,只有两人的的喘息声相闻于耳,朱世庸身上有些燥热,脑门子上的汗珠开始慢慢渗出。

    “吴五哥,本官知道你此刻恨我入骨,你虽口不能言,但你要说的话,本官全都知晓。”朱世庸掏出汗巾,抹了抹脸上的汗,叹了口气,打破沉寂开口道。

    那名叫吴五哥的仵作低垂着头,两缕狠毒的目光从脏乱的头发缝里shè向朱世庸,喉咙中发出野兽一般低沉的闷吼,似有扑向朱世庸撕咬而噬之之态。

    “此事本与你无干,你所言皆为我示意,这一点我很清楚,之所以到今rì这个局面,也非本官所愿,本官也不知那包拯会在当rì将事情搅得一塌糊涂,有他在这件事迟早要露馅,他会顺藤摸瓜,从你身上摸到我这里,本官也很为难。”

    吴五哥目光中尽是狠毒鄙夷之sè,一瞬不瞬的看着朱世庸,若是目光可化为利刃,朱世庸恐怕早已千疮百孔。

    “吴兄弟,有些道理或许你该听听,人这一辈子,其实就是一场梦而已,梦醒了也就什么都没了,至于神鬼之说乃是虚妄,所以早去晚去都是那么回事;但世人为何要忙忙碌碌蝇营狗苟,只因这场梦太长,或者说是太短了,人总想在梦里活的逍遥,让这个梦变成一场美梦。我这么说不知你听懂了没有?”朱世庸呆呆的看着烛火跳跃闪烁,好像在自言自语一般。

    吴五哥喉间滚动发出一连串的怪声,然而没有一个字能让人听懂。

    “吴兄弟,你懂也罢,不懂也罢,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两个人死,莫如一个人死,鱼死网不可破,你我二人是一条藤上的瓜,顺着你就能摸到我这,而我一旦被挖出来,又会拔出萝卜带出泥,连累一大片,所以只能从根子上断了这条藤,才能保住这条藤上其他的瓜儿。”

    “吴兄弟在我衙门做仵作也快四年了吧,记得当年你从赣州来,赣州周大人举荐你来我府衙提刑司任仵作,那时带着妻儿老小七八口来到我庐州,沿途风尘仆仆,到了我府衙之后大人孩子都不chéng rén样,衣衫褴褛跟一群叫花子一般,五个孩子饿得都皮包骨头,我叫厨房连煮了三锅饭也不够你们一家子吃的,那情形真教人潸然落泪,那时候是真苦啊。”

    吴五哥的目光渐渐从仇恨变为迷茫和深刻的眷恋,通红的眼中涌出大滴的眼泪,口中呜呜做声。

    “后来我在西城给你们安排了房子,让你浑家来我府衙帮工,而你便成为我府衙仵作,这四年来,你一家老小无饥饿之虞,无rì晒雨淋之苦,虽不是本官之功,但本官也算是尽了一份力吧,人心都是肉所长,若有一丝可能,我也不愿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可知那包拯手下已经秘密去过你的宅院,那就是要顺着你这颗藤,摸我这颗瓜啊。”

    吴五哥目光呆滞,看着朱世庸噏动的双唇和不断抖动额胡须,不知道在想什么。

    “包拯是出了名的疯狗,被他咬上,他绝不会干休,所以今rì我便是来跟你商量这件事,希望你能配合我渡过这场难关。”

    吴五哥抬眼看着朱世庸,目光中竟然有了希冀之sè,朱世庸敏锐的察觉了这一点,脸上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知道我朱世庸不是不讲情义之人,这两天我一直在考虑,如何安顿你的家人,你是家中梁柱,梁柱一倒,家中老弱妇孺绝无生路,此非你一人之事而是关系到你家中七口的xìng命,还有我朱世庸的前程,以及我朱世庸身后的一大帮子人,你可明白?”

    吴五哥含泪点头,一想到家中老母、幼子自此便失去庇佑,或流落街头,他的心中便在滴血。

    “思来想去,我这里有个两全其美之策,你若同意,咱们立刻就办,若不同意再从长计议如何?”

    吴五哥的眼神已经完全变成了祈求之sè,含泪不住点头。

    朱世庸松了口气微笑道:“这就对了,明理知进退,这才是好汉子,你放心,这个办法绝对对你有利,既不伤你xìng命,又可令你老母妻儿衣食无忧。”

    “首先你必须认罪,你要承认那秦大郎尸身上的遗书是你所放,至于谁栽害于苏锦,你便说你也不认识,只是因为那陷害之人找到你,出巨款买通你将遗书放于尸身之上,你见财忘义,故而一时糊涂做了此等事,承认了此节此事便好办了。”

    “至于我命你将秦大郎尸身认定为自杀之事若是查出来,你也只可招供为失职之罪,人不是你杀的,你本无需承担杀人罪责,要咬死了口,便有活路,不仅是你的活路,还有你家中老母妻儿的活路,你若是透出去半个字,我饶得了你,我身后比我官高权重之人必不会饶你,他们杀了你一家人如同碾死一窝蚂蚁。”

    吴五哥惊惶点头,涉及家中老母妻儿生死,便是击中了他的软肋,他只能服从。

    “我这里一份供词,就是本官刚才同你所言之事,你画了押便可,此罪只会判你刺配之刑,我打算将你发配沧州,明后rì便着衙役押送上路,到了沧州离庐州千里,里包拯赴任的端州更是数千里之遥,茫茫人海,他何处去寻你?”

    “如此便可避开包拯追查;同时我送一百贯钱到你家中,待你到达沧州之后便安排你母亲妻儿去沧州与你团聚,沧州牢中管营乃我昔年同窗,我修书一封让你带去交予他,他必会对你格外看顾,如此你可在沧州隐姓埋名,做生意也好,放高利也罢,帮人做工也行,总之你一家人团聚一堂,岂不和美有加么?”

    “你虽舌头为这帮狱卒所毁,但这小小残障与家破人亡相比,孰重孰轻一目了然,如此两全其美之策,不知吴兄弟意下如何?”

    朱世庸一番尽善尽美言辞恳切的话语让吴五哥重新燃气希望之火,原本自忖必死的他还打算若有机会拼死一搏,但闻知府大人今rì这番言语,他真不知道这位知府大人是自己的大恩人还是大仇人了。

    朱世庸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供词,缓缓展开走到吴五哥的身边,又从腰间抽出一支蘸过干墨的毛笔,在清水中将笔尖的墨调开,递到吴五哥面前。

    吴五哥伸手抓住笔杆,手臂不住的颤抖,想在那供状下放画上自己的名字,但那一笔终难落下。

    “画押吧,画了押则同活,不画押则俱死,本官乃朝廷四品大员,最多乌纱不保,但你家人则必死。”朱世庸声音中含着yīn冷,惊得吴五哥一个激灵,浑身起了寒意。

    吴五哥不再犹豫,职业习惯驱使之下,他就着朱世庸的手将供状看了一遍,在下方空白处签上自己的名字,浑没看出那供状是双层纸张黏在一起;也没看到上面写着供词的那张在下方画押处短了一截,中间用迷糊粘结的那道淡淡痕迹。

    朱世庸看着吴五哥将名字签下,哈哈大笑着将供词收回叠好放入怀中,挑起大指对吴五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吴兄弟当的俊杰二字。”

    言毕俯身在吴五哥耳边道:“本官这便安排一下,尽快送你上路。”

    吴五哥感激涕零,挣扎跪下向朱世庸磕头;朱世庸面露得sè呵呵大笑起身出门而去。

第一零一章 画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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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光下,庐州知府朱世庸将状纸展开,用小刀小心翼翼的第一层剥下,露出写满蝇头小楷的第二层,对着烛火看了一遍又一遍,脸上笑意盎然。

    “罪民吴五哥原为庐州府衙仵作,平rì爱耍钱喝酒,上月衙门发薪之rì于东市赌坊中聚赌,输光当月薪酬并身上采买公物之款共计五贯六百文,因担心无法回家与浑家及公家交代,见平rì赌友秦大郎出手阔绰,遂向那秦大郎借款弥补漏洞。”

    “秦大郎借与吴五哥制钱六贯,解其燃眉之急,然未及三rì便要其归还,且追债甚急,吴五哥无钱归还便再拖延敷衍,秦大郎一怒之下扬言要将此事告知衙门提刑及吴五哥家人,吴五哥无奈之下遂生歹念。”

    “六月初八晚间,罪民吴五哥以还钱为由将秦大郎约至酒家喝酒,将其灌醉之后扶至西北角大通胡同将其掐死,尸体匿于西城黄土岗,后苏家人查探甚急,恰逢苏家小官人当街斗殴事发,吴五哥忽然想起那夜秦大郎酒醉后曾大骂苏家少东,言谈中涉及‘商会’‘卧底’之词,于是便自做聪明,杜撰遗书一份,将其尸身运至城南淝水河中抛尸,并借验尸之际将遗书放入尸身怀中,借以嫁祸苏小官人。”

    “到此本案水落石出,吴五哥逃债杀人并嫁祸无辜实属十恶不赦,按律当处极刑,现庐州府衙查清事实予以收押判决,打入大牢,待刑部裁决后秋后处以斩首之刑。”

    供词下边是吴五哥的亲笔签名,朱世庸再看一遍,确认再无漏洞之后,将供状放置案头,扬声道:“人来……”

    老师爷毕恭毕敬的从外掀帘而入,垂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这是吴五哥的供词画押,拿去让提刑司冯大人依法办理,并通告各位大人,明rì午间张贴告示,公示于民。”朱世庸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碧绿茶尖,‘刺溜’一声吸了一口。

    师爷拿过状纸,快速浏览一遍,嘴唇噏动了一下,似有话要说,但终于硬生生忍住,答应一声,躬身准备退出。

    “刘四郎在外边跪了有一会了吧。”朱世庸对着师爷佝偻的身体说道。

    老师爷回过头来道:“是,大人,刘牢头跪了有半个时辰了。”

    “叫他进来吧。”朱世庸淡淡的道。

    不一会儿,刘牢头垂首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一般蹩了进来,一进门便跪地磕头,带着哭腔道:“大人,饶了小的这一回吧,真不是成心骂您的,这几rì被家中浑家和我吵闹不休,脑袋都要吵得裂开了,都犯糊涂了;大人您就当被狗冲您吠了两声,饶了小人吧。”

    朱世庸道:“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不就骂了两句本官么?本官是那般气量狭小之人么?”

    刘牢头一头雾水,狐疑的不肯起身;朱世庸抬手示意他起身说话,刘牢头这才爬起身怯怯的来到朱世庸身边。

    “不要这般小心翼翼,那事本官早忘了,不但不会责罚你,将来还要重用你呢,话说我这里过段时间便有个缺,本官正在考虑是否将你提拔举荐上去,顶了这个缺呢。”

    “多谢大人栽培,卑职定当竭尽所能为大人驱使,上刀山,下火海,钻油锅,皱个眉头我刘四郎就不是娘养的。”

    刘牢头激动到口不择言,这是机会啊,牢头虽说有些油水,但是官不是官民不是民,不上不下半吊子真窝囊,而且每rì跟犯人打交道,见到谁都横鼻子瞪眼,为这事没少惹漏子,也没少受浑家责骂;知府大人竟然有意栽培,这好比天掉下来个金娃娃啊。

    朱世庸呵呵笑道:“本官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做什么?难道我这庐州府衙是龙潭虎穴么?这个缺是个肥缺,掌管税收仓廪之事,乃是我庐州府衙最为重要之仓司,缺的便是副提举之职,不知你可有意?”

    “大人就是小人再生父母……”刘牢头涕泪横流,恨不得抱着朱世庸狂啃。

    “先莫高兴,提举官乃是重要职位,需要极其心腹之人方能担当,本官有些犹豫你是否能胜任呢。”

    “大人提携,小人前程就看大人的了。”刘牢头急忙道。

    “当真愿意?”

    “小的梦寐以求。”

    “那好,去帮我办件事,办成了,便保举你做这个副提举之职。”朱世庸看着刘四郎道。

    “大人请吩咐。”刘四郎躬身道。

    “马上去牢中将原府衙仵作吴五哥处理掉,手脚要干净。”朱世庸压低声音,眼睛鹰一般的盯着刘四郎。

    “处……理?”刘四郎一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朱世庸伸手做了个‘咔擦’的姿势,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刘四郎一个激灵,浑身寒气直冒,别看他平rì咋咋呼呼人五人六,手下却并无人命,真要杀人,却是小腿肚子弹起了琵琶,抖得有些转筋了。

    “怕了?怕了你就退下吧,把本官的话忘了,就当本官开了个玩笑。”朱世庸目光变得冷漠,转头翻阅案几上的卷宗,不再理他。

    刘四郎真想转身逃离此地,但他明白,只要自己一出这个房门,自己这一辈子就算是完了,差事丢了是小事,弄不好会死于非命。

    刘四郎脑子里如开水般的沸腾,权衡和利弊得失,最终一句话浮上心头并迅速占了上风:“富贵险中求。”

    “大人,小人干了……”刘四郎咬牙道。

    “可别勉强,开弓没有回头箭,做了就回不了头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天塌下来,大人我在上边顶着,大人的命比你的值钱。”朱世庸淡淡道。

    “小人……明白,您说,怎么做?”刘四郎脸上肌肉纠结,灯光下一块块的扭曲着,明暗之际甚是峥嵘恐怖。

    “去拿根绳子,将其吊在栅栏顶上,伪造成自杀身亡便可,报上来之后,本官会以畏罪自杀定论。”朱世庸语气平淡,仿佛谈论的不是杀人,而是处理掉一只小猫小狗。

    “小人遵命!”刘四郎躬身退出,急匆匆离府而去。

    ……

    ……

    苏锦连续数rì邀李重同去拜访包拯,皆因包拯出门未归而败兴归来,苏锦拜见包拯的目的自然是要请包拯帮他引荐给庐州府提学官,获得参加秋闱大考的推荐身份。

    宋朝时,秀才的身份无需像之前或者之后的朝代那般考来的,而是由各地提学推举认定资格,参与府试之后无论及第与否都可被称为秀才,故而街头巷尾常有取笑府试不第的措大们为“不第秀才”,深含讥笑之意。

    虽则如此,但每一地的参加府试的学子还是有名额限制的,这个权利便掌握在提学之手。

    包拯既然不在,苏锦也不愿冒然自己去寻提学大人,本来自己就和知府有了芥蒂,谁知道这位提学大人是个什么货sè,万一是一丘之貉,冒然前去,被拒绝反倒没了余地。

    乘着空闲时间,苏锦便拉着李重竟rì在和丰楼谈天,李重是参加过科举的人,苏锦想从他这儿给自己扫盲一下,毕竟考试要考些什么都还不清楚呢,何谈其他呢。

    晏碧云偶尔来陪坐一会,自从那rì苏锦醉酒之后强行抱着她睡了一下午,口水将人家的胸脯都弄得粘哒哒的之后,两人见面都有些尴尬,偶尔目光相遇都是红了脸赶紧挪开,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晏碧云好像这段时间也特别忙,每每坐不到一会便有人小声的前来禀报事情,晏碧云只得微笑的告辞离去;苏锦暗自纳闷,和丰楼会有这么多的事需要东家处理么?晏家据说生意遍天下,都像这样,晏碧云的rì子过得也够苦了,这些掌柜的难道都不动脑子么?

第一零二章 难于登天

    感谢锦衣巨巨的不吝打赏,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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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虽没办成什么事,但是苏锦却真的长了见识,跟李重形影不离的混了三天,把关于科举的事情倒是打探的清清楚楚。

    苏锦一直以为古代的科举就是进了考场,作一篇八股文章,只要格式正确,道理中正,用词考究,切题准确,再加上一些独辟蹊径不惊世骇俗的小观点,便可十拿九稳;可是当李重将科考的科目一一说给他听时,苏锦兴冲冲的劲头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这他妈的也太难了吧!

    “本朝科考分六科,当然是以进士科为主,其他五科诸如三礼、三史、五经、学究等科则并称为诸科,不是说朝廷不重视,而是及第之人若为进士科取中,大多受重用,考中之后便可一步登天;诸科各科人数寥寥但胜在专jīng,难易度不可同rì而语,故而应者也不少,及第之后虽要职难当,但总好过不中。”

    李重就这一句话,就让苏锦傻眼了,什么这个科那个科的脑子都搅糊涂了,这还让不让人活啊?礼部这些家伙是不是闲的蛋疼,没事搞这么多花样干什么?

    李重颇有耐心的给苏锦解释了半天,苏锦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简而言之,这就像后世高考一样,正常莘莘学子十年寒窗之后都是参加全国统一的高校招生考试,而有的人则考的是艺术学校,有的考的是体育类院校,还有的考的是军事类院校等等,只不过与宋朝相比,这些特长类院校的招收名额有限的多,远比正常考生招收比例要小。

    拿到宋朝来说,进士科考生便是正常考生,其他科便是各自钻研一门特长的特长类考生,两者区别大致于此。更让苏锦奇怪的是,居然进士科和诸科取中的举子以后的仕途竟然区别对待,这也太他妈没人权了。

    “考些什么呢?八股文么?”苏锦硬着头皮继续请教。

    “什么是八股文?有这种文体么?”李重被苏锦嘴巴里蹦出的新名词弄的有些糊涂,虽然苏锦的嘴巴里经常出现新名词,但是对于诗文体裁一向自诩jīng通的李重,确实不知道什么叫做八股文。

    “八股文你都不知道?”苏锦张大嘴巴,眼神好一点的都能看清他嗓子里的咽垂体了。

    “说说,快说说。”李重兴趣上来了,催着苏锦跟他解释何为八股文。

    “八股文就是……”苏锦正yù解释,忽然闭嘴;想起来了,这八股文明朝才有啊,跟李重说不着啊。

    “说来话太长,下次抽空跟李兄详谈,李兄还是给小弟讲讲进士科要考些什么吧。”苏锦赶紧将话题拉回来。

    “苏公子切莫忘记抽空跟在下解释,对了!还有上次你说的牛顿和苹果,什么万有引力,你也要一并解释给我听听。”李重认真的道。

    “一定,一定!”苏锦满头瀑布汗,下次跟李重说话可要小心,万一一不小心再蹦出新名词来,这人定会不依不饶的求教,一般的倒也罢了,要是说漏了什么哥德巴赫猜想、什么费尔马大定理之类的名词,光解释这些名词,这辈子就别干其他事了。

    “解试和省试场次不同,解试统一为三场,而省试五、七场不等,至于内容则相差无几,无非试策、试论、试诗赋、试贴经、墨义而已矣。”

    李重轻描淡写的说着苏锦完全不懂的话,让苏锦再一次如坠云里雾里。

    李重看着苏锦逐渐苍白的脸sè,和额头大滴的汗珠关切的问道:“苏公子身体不适?”

    苏锦勉强一笑,道:“没事,就是心里堵得慌。”

    “要不要请郎中?别是中暑了吧?”李重极为关心,慌着要起身叫人来。

    苏锦赶忙制止他,掏出汗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将桌上凉茶一饮而尽,吁了口气道:“麻烦李兄再给我详细解释解释,试论如何试?试帖经墨义又如何试?”

    李重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道:“苏公子玩笑了,这都不懂你拿什么去应试?莫要告诉我你真的不懂。”

    “不懂!狗屁不通!”苏锦老老实实的道。

    李重一个趔趄,差点没摔死;这是什么人呐,作为应试考生基本的常识都不懂,拿什么去考?光是这一条,这解试的名额能不能拿到都成问题,即便拿到了,进了考场也只能是出丑而已。

    “正因不懂,方才请教李兄嘛,懂了我还问什么?”苏锦兀自嘴硬强辩。

    李重定定神,端起面前的凉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咕咚咕咚灌了一气,将心中升腾起的郁闷压了下去,耐心解释道:“所谓试策,便是礼部考题中就政事、经义等设问,令应试者笔试作答,用以判断应试者处理政事及相关事务之能力。”

    苏锦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问答题。懂了,什么是试论呢?”

    李重翻翻白眼,继续道:“试论即策论,顾名思义,便是针对历朝历代或诗书中之立论进行论述,阐述自家观点,陈述自家之理解。”

    “哦,原来是论述题,懂了。”苏锦又懂了。

    “试诗赋便不用李兄解释了,不就是写文章写诗么?这个好理解,作文题嘛。”苏锦自顾自的摇头晃脑,全然不管李重的感受。

    李重原本就黑黝黝的脸庞紫涨紫涨的,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道:“然则试帖经墨义也无需在下解释了对么?”

    “这个要解释,我不懂。”苏锦见李重不悦,收敛了些,语气也变得诚恳起来。

    李重叹口气道:“试帖经便是考题为以往所习经书子集内容,择一句或数句掩其两端,中间开唯一行,裁纸为帖,遮蔽住原文几个关键字,遮住的字数从三字到六七字不等,要求应试者在帖纸上将原文补充完整即可。”

    “填空题。”苏锦咕哝道。

    李重假装没听见,继续道:“试墨义便是取经书正文大义十道或二十道,要求应试者言明文义,注解疑难而已。”

    “翻译题。”苏锦心道。原来后世令人痛恨的各种题型都是古人发明的,唯一让人舒坦一点的选择题偏偏没有,相当的郁闷。

    李重语重心长的道:“苏公子,以你之才,只需静下心来,必能得中,但万事荒于嬉费,虽有八斗之才任意挥霍而不知自惜,也是枉然,自古来才气逼人者多如过江之鲫,泯然众人者也是很多的。”

    苏锦听得出来李重的一番意思,正sè道:“李兄说的对,我一定好好读他两个月的书,争取一炮打响。”

    李重嗤笑道:“两个月?两个月如何能成?”

    苏锦挠头道:“难不成要两年?”

    李重叹道:“苏公子心气颇高,但你不知科举之难,难于登天啊,且不说你是否博览群书,强闻博记,光是过往圣贤言论子集便浩如烟海,谁也不敢说题从何处出来,万一不能以原义以对,这一场考试便作罢了。”

    苏锦脸sè变了,愕然道:“难道没有考试范围么?不是说四书五经么?”

    李重看着苏锦惊愕的面容,唯有摇头叹息了。

第一零三章 误闯

    感谢君君的打赏,摸摸君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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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锦开始翻箱倒柜在书房里倒腾,把书房内所有的经典子集、史料诗书全部翻了出来,幸而这位苏小官人的肉身是个老老实实读书的料,肚子里货sè着实不少,但远没有到李重所说的那种浩瀚书海取之一本便可以借题发挥明义释疑的程度。

    “看来要从头学起了!”苏锦一身臭汗,瘫坐在椅子上,看着书房空地上堆积的小山一般的古书,深深的叹息。

    小穗儿、小米儿她们几个又不懂苏锦要找些什么,也帮不上忙,倒是不时的探头探脑,一会问要不要喝茶,一会问要不要洗脸,干着急没办法。

    苏锦觉得这么一大堆书看过去非死人不可,于是决定还是要找个懂行的问问,李重是不能问了,这家伙完全有可能是凭着一股蛮劲啃了大量的经集才中的进士,他的方法一定是死记硬背,还是找找别人问问。

    苏锦在脑子里一个个的筛选,到最后发现居然没有一个人可以征求意见,自己交往的人当中除了商贾便是白丁,交际层次太低;为今之计只得去拜访包拯,求见提学大人,或许从提学大人口中可以得到一个考试的大致范围。

    主意打定,苏锦决定再去包拯府中碰碰运气,沐浴更衣已毕,急吼吼的叫小柱子套车,带了些家常礼品便出门了。

    坐在车上,苏锦一想,自己独自一人面子恐怕小了点,再邀李重同去的话,已经缠了他三四天,也不太好意思再麻烦他;再说李重得知自己对科考之事一窍不通之后或许也不愿意陪他去出丑挨训。

    苏锦突然心头一热,或许晏碧云会有空,何不找她陪自己一起前去呢,这几天没正经和她说上几句话,自己也该为那天的事解释解释,再说……也怪想和她独处一会。

    车过《和丰楼》,苏锦命小柱子在外边候着,一溜烟从大堂直冲后院,连招呼都不带招呼的,好像这便是他自家的后院一般。

    堂上伙计和掌柜的直翻白眼,这位苏小官人可算是常客了,但这个不讲规矩,确实叫人有些接受不了,君子当守礼遵规,你一个小官人倒没什么,但人家晏东家一个单身女子岂不是声誉受累么?

    守在后院门口的两名护院自然识得苏锦,也得了苏锦些好处,见到苏锦直冲内宅不但不阻拦,反倒点头哈腰道:“小官人您来啦,咱们东家在内宅呢,您请。”

    听到这话的明白其中缘由倒也罢了,不知道的还当是哪个园子里的鬼奴迎接piáo客呢:“来啦大爷……里边请……小红在楼上候着呢。”

    苏锦微笑点头,顺手从怀中摸出两块小碎银子丢给他们,迈步便往里走。

    时值下午未时,外面阳光耀眼,热浪.逼人,和丰楼后院内却是荫凉处处,风吹着美人蕉的大叶子沙沙作响,小径两边的花坛内月季、百rì草、凤仙、鸡冠开的灿烂热烈,长势茂盛的石榴树上红花朵朵,宛如后世圣诞树上的红灯闪闪。

    四下里静悄悄的,苏锦顺着小径轻车熟路的来到雅厅中,厅内无人,在到东西厢房看了看,除了两名婢女倚在藤椅上睡得口水莲莲之外,小娴儿、晏碧云一个都不在。

    苏锦本想叫醒那睡着的小婢问问情况,但一想扰人清梦实在是煞风景之事,特别是在夏rì午后,这午后的一觉便是给个神仙也不换。

    于是迈步穿过雅厅直往后走,雅厅后面连着的是个小小的天井,一道带着飞檐碧瓦的回廊穿过天井连接着晏碧云的居所,这里是内宅禁地,苏锦一次也没来过。

    苏锦犹豫了一下,还是踏上回廊,往晏碧云居住的小木楼走去,四下里高树上蝉声鼓噪,叫的人心烦意乱,苏锦三步两步跨过回廊,来到小楼前迈步而入。

    楼内的装饰很jīng致,地上铺着平整细密的竹凉席,正中一张案几摆在当中,上边放着一炉熏香,正冉冉冒着青烟;墙壁上悬挂着室温条幅数幅,看字迹均出自名家之手,几张藤椅靠枕摆在一边,一张凉榻放在左首。

    苏锦正东张西望之际,忽听西首偏房内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一阵悉悉索索之后,便听见一个娇美的声音道:“小娴儿,把我外衣拿来,我要出来了。”

    苏锦脑子‘嗡’的一声便炸了,晏碧云……她……在……洗……澡。

    这一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若是待会小娴儿或者其他的使女看到自己,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一个偷窥女子洗澡的登徒子罪名是跑不了了。

    “快点啊,娴儿,娴儿,你在干什么。”晏碧云连声催促道。

    苏锦一惊,醒悟过来,赶紧蹑手蹑脚的往外退,一不小心撞到了门边的一把椅子,‘哐当’一声响过,疼的苏锦龇牙咧嘴直吸冷气。

    “娴儿,是你么?你怎么了?”晏碧云的声音传出来,带着一丝惊惶和疑惑。

    苏锦哪敢答话,拔腿便要跑,只听偏房内“扑通!啪嗒!”之声连响,紧接着传来晏碧云的闷哼声。

    “晏小姐,你怎么了?”苏锦察觉有异,晏碧云的闷哼声似乎很痛苦,听声音像是一条大白鱼被扔到地上,一定是滑倒了,摔到哪儿了。

    “啊!你是何人?”晏碧云惊呼道。

    “在下苏锦,晏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帮忙啊。”苏锦赶忙道。

    “不要不要……你别进来,奴家自己能行。”晏碧云焦急的道,深怕苏锦冒然冲了进来。

    苏锦一头汗,只得傻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能做,就听见屋内尖叫一声紧接着又是‘啪嗒’一声,这一次摔得比上一次还重,

    苏锦再也顾不上了,掀了竹帘便冲了进去。

    眼前的情形苏锦这一辈子都难忘了,一座飘满玫瑰花瓣的大木桶内水波荡漾,木桶边的木搭板上水迹宛然,搭板边的水磨石地上,一条浑身**的美人鱼躺在地上直蹦跶。

    晏碧云浑身上下无一丝寸缕,一头黑发湿漉漉的搭在胸前,胸口双丸怒出,两点嫣红微露,她一手掩住私.处,一手环抱胸前,想挡住chūn光外泄,但处处遮掩便处处遮掩不住,反倒露出更大的部分。

    美人出浴,初蕊微带露;两点嫣红,溪下青青草;黑发流苏,肌肤胜雪,美眸含情却娇羞,秀眉微蹙稍含怒。

    此情此景,即便是柳下惠在场只怕也跟苏锦一般某个部位无耻的立正敬礼了。

    “唉吆,唉吆。”晏碧云痛呼道。

    苏锦这才赶紧上前yù扶,但一时间竟无下手之处,晏碧云全身**,摸哪儿都不合适,急的两手直搓,踌躇不已。

    “你……打算……就这么看着奴家么?”晏碧云满脸娇红,声音如蚊呐一般,羞得垂首盯着地面。

    苏锦一想:妈的,把人家全看完了,还在这君子,老子真他妈不是东西。

    一咬牙俯身双手插.入晏碧云的胳膊弯和腿弯处,一用力把她抱在怀中,双手触摸处温暖滑腻如抚锦缎,更要命的事,抱起之后晏碧云双手遮不住重要部位,顿时全部走光,淑rǔ颤颤红豆弹弾,简直要将苏锦的双眼给晃晕了。

    “快……快将奴家放到榻上,拿衣服来让奴家穿上,一会儿小娴儿她们来了,看见了那可了不得。”晏碧云将头埋在苏锦的怀中喘息着道。

    苏锦赶忙走向凉塌,将晏碧云放置子啊上边,又手忙脚乱拿来浴布帮晏碧云擦拭身上的水珠,擦拭之际,双手不是挨挨碰碰到晏碧云的肌肤,弄得两个人脸sè涨红气如牛喘。

    按照晏碧云的指示,苏锦准确的在箱子里找到了晏碧云的衣衫,当苏锦攥着小亵裤和粉红sè的缎子抹胸递给晏碧云的时候,晏碧云羞得差点要哭了。

    好不容易将衣衫穿好,苏锦这才想起问及伤势,晏碧云指指肿胀的脚踝道:“都怪你,若不是你,奴家怎会慌张滑倒,现在……现在怎么办?”

    苏锦道:“什么怎么办?”

    “你……”晏碧云气的快要哭了,这家伙看了自己全身,这便吃干抹净转脸不认了,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自己清白算是毁在他的手里了,这以后该如何见人是好。

    正想着,耳边传来苏锦轻柔的声音:“苏锦莽撞冲撞了晏小姐,这件事是苏锦的大不是,晏小姐说怎么办便怎么办,在下绝不推卸责任。”

    苏锦心道:“这样的责任便是十个八个,成千上万,我也愿意承担。”

    “但愿你记住今rì之言,碧云命苦,个中隐情恐你不知,但……但奴家清白身躯直到如今只有你一人窥见,这辈子也绝不会让第二人轻薄了,郎君若非无情,妾身……妾身……”晏碧云说不下去了,自己要是待字闺中的女子该有多好,此刻便可大胆吐露情怀,但自己这个尴尬的身份,无形中给两人之间加上了一层隔阂。

    苏锦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他早已从柔娘口中得知晏碧云的情况,对于这些事的处理苏锦的虽不知道该如何入手,但他相信任何事都有处理之道,只待机缘了。

    苏锦毫不犹豫俯身上前,盖上那一张花瓣般的红唇,将自己的承诺上印盖章。

第一零四章 小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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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娴儿捧着一壶茉莉茶回到厅内的时候,苏锦和晏碧云已经正襟危坐,开始谈论要去拜访包大人之事了。

    小娴儿狐疑的盯着苏锦,自己刚刚到前面酒楼冲了茶水前来,这苏小官人怎么就偷偷摸进闺楼来了;女人的第六感第七感第八感都告诉小娴儿,刚才定然有事发生。

    苏锦在小娴儿灼灼的目光下若无其事,猛然间他感觉小娴儿的喘气声粗了起来,偷瞄一眼,发现她的双眼正盯着自己的绸衫胸前,忙低头一看,只见一大片湿漉漉的水迹在衣服上显得很突兀显眼。

    晏碧云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破绽,脸上泛起了晕红,这是刚才苏锦抱她起身时自己身上和头发上的水沾上去的,小娴儿这般聪明,由此肯定联想到了什么。

    “苏公子怎么在这里,怎地不派人通报一声直接便闯入他人闺楼,若是被不熟识之人看见,把您当贼打了,那可了不得。”小娴儿发话了,她对苏锦的印象已经坏到无可再坏的地步。

    “唔……那个……我进来时见前面没人,又着急见你家小姐,所以便自己走进来了,失礼失礼,望小娴儿姑娘见谅。”

    苏锦口中谦逊心里嘀咕:你家小姐都没说话,你这小丫头倒是大姑娘绣鞋垫……花样多;小爷我就闯进来摸了你家小姐还亲了她小嘴,你能怎样?

    “苏公子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官人,私闯便是私闯,可别说什么‘走了进来’,赶明儿庐州府是个人都能一不小心走进咱家内房,那我们这还能住人么?”小娴儿讥笑道。

    苏锦翻翻白眼心道:这小丫头口无遮拦,人人都走进来,你当这里是窑子么?

    果然晏碧云听了这话眉头蹙起道:“娴儿,苏公子来者是客,莫要多嘴无礼,适才若不是苏公子赶来,便要痛死我了。”

    小娴儿忙问道:“怎么了?”

    晏碧云指指脚踝道:“我穿了衣服出房门之时不小心扭了脚了,还好苏公子刚好到来,这才将我扶到这里坐下,你看我的头发都是湿的,将苏公子的衣服都弄湿了;你不谢谢他,反倒乱说话。”

    小娴儿将信将疑的看着苏锦,苏锦眼观鼻、鼻观心、道貌岸然、老僧入定、一脸的正气。

    小娴儿蹲下身子遮住苏锦的目光,掀起晏碧云的裙裾露出鲜藕一般的一段腿足,足踝处一片青紫肿胀,在白皙的肌肤的映衬下显得极为刺眼。

    “哎呀,肿了,这可怎么办。”小娴儿惊呼道。

    “应该没事,不落地便不痛。”晏碧云道。

    “那怎么行,我叫秋月去拿几幅膏药来贴着散瘀;死秋月,也不知跑哪去了,要不是她偷懒不烧水,我怎会去大堂冲热水泡茶,我若不去泡茶,小姐的脚怎么会扭?”小娴儿用逆推之法找到了责任人,一叠声的仰脖子叫秋月。

    苏锦暗自好笑,这位名叫秋月的婢女,你小娴儿对她不爽,我苏锦可是对她表示感谢,若不是她偷懒,自己怎么能大饱眼福,见到晏碧云光溜溜的模样,也不能和晏碧云心照不宣的确立了这种暧昧的关系了。

    婢女秋月蹲在闷热的茅厕内正在出恭,忽然没来由连打两个喷嚏,将赛鼻孔的布条都喷了出来,涕泪横流;浑不知自己已经成为小娴儿和苏小官人脑海中的主角,只不过一个痛恨一个感谢,判若云泥之间。

    “打些冷水来泡一泡会好些,若有冰块,用冰块则最好。”苏锦道。

    “你别出歪主意啊?听人说热毛巾敷上去会散瘀的,却没听说过用冰块敷。”小娴儿虽不知道到底哪种有效,但苏锦既然说冷敷,自己则一定要说热敷,岂能跟这人一个立场。

    “听我的,可别乱来;扭伤在十二个时辰内只能冷敷,以后可温敷,待十二个时辰之后可外敷红花油,其实也不用其他药物,真要的话便买些三七回来熬着喝几碗,十天左右便可活动自如了。”苏锦斩钉截铁的道。

    “你做过郎中?”小娴儿还是不太信,但她不敢拿小姐的伤势开玩笑。

    “家母曾扭伤脚踝,郎中便是这么说的,果如他所言十rì便痊愈,你若不信,可去药店问坐堂郎中去。”

    “算啦算啦,信你的,还好去年的冰块还有几块,小姐你等着,我这便叫阿三他们下地窖去拿来给你消肿。”小娴儿像只小斗鸡撒这欢儿出了门。

    晏碧云看着苏锦,两人偷偷一笑,这丫头脾气虽有些古怪,但对晏碧云倒是一片真心。

    “苏大官人,奴家这可不能陪你去包大人府中了,哎,本来事情就多,这下好了,十天不能动了。”晏碧云歉疚的道。

    苏锦忙道:“都怪我来的不是时候,害的你……”

    晏碧云红着脸道:“别说啦……羞人答答的。”

    苏锦嘿嘿笑道:“晏姐姐笑的样子真好看,你们和丰楼中怎地这段时间忙的很,我见你天天忙个不休,那些掌柜的领班的都是吃白饭的么?怎地让东家如此劳累。”

    晏碧云若有所思的看着苏锦,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犹豫了一会才道:“此事不能假手他人,须得我亲自cāo办,过段时间你会知道奴家到底在忙些什么,此刻却不方便说。”

    苏锦嗯了一声不在追问,于是起身来到晏碧云身边扶住她的肩膀道:“以后我便叫你晏姐姐你看如何?”

    晏碧云红着脸道:“随便你了,奴家确实比你老许多岁。”

    苏锦笑道:“你看上去比我还小呢,老什么老,那你以后如何称呼我呢?”

    晏碧云听出他话语中调笑之意,啐道:“我便叫你小贼如何?娴儿不是说要把你当贼打么?”

    苏锦看着晏碧云的眼睛道:“我是小贼,不过我偷得不是金银财宝,我偷得是美人之心;今后姐姐便叫我小郎君吧。”

    晏碧云再啐一口道:“真肉麻的称呼……”

    话犹未了就见苏锦俯唇下来便要亲自己,忙用手指竖起压在苏锦的唇上轻声道:“苏锦,你若以为碧云是可随便轻薄之人便是大错特错了,你我虽已经逾礼,但若是随意轻薄奴家,奴家决不能答应。”

    若是别人,听了这几句话定然虎躯一震立刻打住,可苏锦岂吃这一套,伸手便将挡路的手指拿开道:“一下,就一下,吻别……”

    晏碧云被这无赖弄得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擒住自己的雀舌,缠绵不休。

    ……

    苏锦心满意足的出了和丰楼,上了车吩咐小柱子道:“去南城,包大人的府第。”

    小柱子见苏锦虽衣衫褶皱,但红光满面jīng神抖擞,心里也颇为高兴,一挥长鞭,骡车哒哒直奔南城。

    不一会便到了包府门前,苏锦正待上前请叩打门环请人通报一声,忽见右首树荫处两名头戴斗笠的人快步走来,斗笠压得很低,根本看不清面孔。

    苏锦看着前面那人身形眼熟,还没等想出来是谁,那人已来到苏锦身边低低的说了句:“随本官进府再说。”

    苏锦这才听出来是包拯的声音,这包黑子,在自家门前扮大侠玩么?

    不由的他多想,包拯拍拍门环,包府家人打开小门,包大人一头钻了进去,苏锦赶紧跟着钻进去,那家人伸头四顾片刻,缩回头来‘哐当’一声,将小门关上。

第一零五章 包府奇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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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匆匆穿过简洁平整的庭院,一名小厮赶过来接过包拯取下的斗笠,一边朝里边吆喝:“老爷回来了,凉茶端上来;速去准备清水给老爷擦身。”里边有人急忙答应,忙碌起来。

    包拯一边转头对苏锦道:“小官人厅中稍坐,本官洗洗脸立刻便来,包勉,带苏公子去厅上小坐,弄些解暑汤水上来。”

    那小厮应了一声,手一伸道:“苏公子这边请。”

    苏锦微笑拱手目送包拯去往偏房,再迈步跟随那名叫包勉的小厮沿着石板路前往偏厅。

    苏锦心中疑惑,包大人的行为举止处处透着古怪,这么大热的天戴着斗笠在外边逛,游山玩水也不至于选这六月酷暑天气,这不是找罪受么?特别是刚才那开门的家人,关门之前还探头四下窥伺一番,好像深怕有人在监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带着满腹疑窦,苏锦被让到偏厅,包府使女奉上凉茶一盅,苏锦边喝边等包拯。

    过不多时,包大人换了套月白长袍清清爽爽的出现在厅门处,苏锦赶忙站起,上前施礼参拜。

    “坐坐,不必多礼,听说前几rì你来我府中几次,不巧本官均外出办事,倒是教你跑了冤枉路。”包拯难得的面带微笑,缓步来到桌边大藤椅上坐下。

    苏锦随之就坐,笑道:“大人rì理万机,自然空暇无多,在下成天无所事事,固然这时间上跟大人踩不到一个点子上。”

    包拯呵呵一笑道:“你倒是会自谦,rì理万机岂能用于我身,当今皇上和朝堂上的相公们才是rì理万机呢,我等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穷忙罢了。”

    苏锦索xìng马屁拍到位,正sè道:“百姓无小事,包大人为百姓忙碌其价值跟处理军国大事无分上下,国家大事正是由千千万万个小事所构成,大人才是真正干实事的人,若官员个个守一方百姓安居,便是国之大幸,何愁国不昌盛,民不富足呢。”

    包拯有些惊讶的看着苏锦,半晌道:“你这一番言辞倒是真有一番道理,百姓无小事,这句话说的好,只是有些孩子气了,要官员个个廉洁奉公守牧一方安宁富足,这事说说而已,哪里这般容易。”

    苏锦笑道:“是是,在下有些理想化了,譬如这庐州府……”

    包拯伸手制止苏锦的话语,脸上愁云渐起,心里暗暗佩服,包拯这是真心的为国为民,也是直肚直肠,从不掩饰;一提及这些窝心之事,马上便形诸于外,忧国忧民之心溢于言表。

    见包拯不言不语,苏锦也不敢多嘴,只是看着包拯的脸庞,几rì不见,包拯晒得黝黑,原本是个皮肤还算白皙的白包拯,此刻却真是个包黑子了,却不知这几rì他在外边顶着烈rì做些什么。

    “苏小官人,有些话本不想跟你说,但本官考虑再三还是要跟你说说为好,以免你误打误撞,吃亏而不自知。”包拯忽然严肃的开口道。

    苏锦心头一凛,包拯如此郑重的提出,事情一定非同小可,当下抱拳道:“请大人明示。”

    包拯挥手命厅内诸人全部退出,这才道:“近rì庐州城中之事,苏小官人当有所耳闻吧。”

    苏锦愕然道:“什么大事?在下不知啊,这几rì都在书房内整理书籍,准备苦心钻研以应科举,外边的事一概不知。”

    包拯道:“你决定科考入仕了么?”

    苏锦道:“在下深思熟虑,觉得还是用有为之身,为百姓某些福祉为好,也不枉来人世走一遭。”

    包拯盯着苏锦看,揣摩着苏锦所言之真伪,原本苏锦入仕只是为了不被欺压,几天时间竟然说出为民谋福祉这样的话来,不得不令人怀疑。

    “也好,不论出于何种目的,入仕总是正途,哪怕为民办一件好事,也是好的,决定了便好,稍后我们再谈这件事。”包拯不愿再苏锦的科举动机上做文章,毕竟大多数参加科考之人都是抱着升官发财光宗耀祖这样的目的,就动机而言,很少有为国为民的想法,自己又何必纠缠苏锦的目的呢?

    再说从苏锦的言谈举止来看,倒不似是个大jiān大恶之人,只要不祸国殃民便足以称得上称职了。

    “其他的事倒也罢了,但近rì有两件事,即便你天天打听,恐怕也难得知道,但是本官愿意告诉你。”包拯的语气变得凌厉起来,显然心中不平顿生。

    苏锦竖起耳朵静听下文,只见包拯握住拳头在扶手上狠狠一砸愤然道:“秦大郎一案所涉人员均已失踪不见,那验尸仵作五rì前在大牢身亡,据说是自缢而死,朱世庸判了个畏罪自杀。”

    苏锦大惊道:“当真?知府大人竟然敢杀人灭口?”

    包拯嘿嘿冷笑道:“连你都知道是杀人灭口,可见这事蹊跷,但朱世庸做的天衣无缝,拿到了仵作承认杀人嫁祸的供词,而且是仵作吴五哥亲笔画押的供词,做的一场好戏。”

    苏锦默然无语,知道朱世庸黑,没想到这么黑;知道朱世庸狠,没想到这么狠,他默默的为自己捏了一把汗,上次公堂之上逃脱刑责,看来真是幸运使然,若不是包拯在场,自己早已被收监,然后指不定有什么罪名加诸于身,死了都是罪有应得。

    “这还不算什么?”包拯续道:“本官根据案情推断,怀疑陷害你之人必是庐州商会一干人等,故而乔装探访,想查个水落石出,结果你猜怎么着?”

    苏锦心道:他不会是查出来疤脸黑七一伙便是五年前判了斩立决的大蜀山盗匪吧。

    “在下猜不出,大人明示。”苏锦摇头道。

    “呵呵呵,哈哈哈。”包拯怒极反笑,笑的快要落下泪来:“说起来连我都不信,我居然见到了五年前便该死的一伙人,如今依旧出入烟花柳巷,活的滋滋润润;难道世上真有杀不死之人,抑或这伙人个个都有个孪生兄弟么?还是我包拯老眼昏花犯了癔症?”

    “大人是说……见到了……”苏锦迟疑不决,这事自己早已推测出,但没想到对包拯而言竟然有这么大的刺激。

    “五年前一伙盗匪横行庐州西南大蜀山下,抢.劫杀人无数,为首盗匪被唤作疤脸黑七,淮南西路转运使大人奏请率兵缴费,动用厢军两厢,耗时数月方得剿灭,斩杀两百余口,活擒匪酋十余名,为此事朝廷下旨褒奖,多少人因此升官进爵,却没料到被判无需解递送京,就地斩立决的十余名匪酋居然尚有数名活的好好的,若是圣上得知,不知该作何种感想;我煌煌大宋居然有这等事,简直可悲可叹可笑。”

    包拯气的浑身发抖,出离了愤怒,双手在扶手上连拍,震得‘啪啪‘作响。

    苏锦看他情绪激动,也不敢多言,此刻谈起都是这幅摸样,不知道探查出来的当天,包大人不知是何种摸样,是否以头撞墙痛不yù生暴跳如雷呢?

    包拯震怒未消,坐着直喘气,苏锦待他面sè稍见平静,出言安慰道:“大人消消气,既然大人探知此事,当事人必将受到严惩,与此事牵扯之人当难以逍遥法外了。”

    包拯叹息道:“你高看我包拯了,本官只是区区一个四品知府,何来权利追查此事,况且如你所言,此事可不仅仅是庐州一府之事,光是朱世庸和收留疤脸黑七的商会唐会长还没这么大胆子,定是牵扯到上层,朝中重臣难保不参与此事,若是无凭无据冒然上奏,倒霉的不是他们,而是我包拯了。”

    苏锦心中钦佩,如此疾恶如仇之人行事之际依旧能冷静客观的分析局面,绝不冒进,谋定而后动,真不愧是后世万人景仰的包大人,智勇双全并非浪得虚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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