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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没醉只是累     神兽之墟txt下载     神兽之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三章 悲喜前尘

    第三十三章悲喜前尘

    囚地府

    黄泉路,又见环肥燕瘦,碧玉桃花树

    阴曹地府人家,孤独终老,忘却来处

    月儿暗,挂念孩儿小,闲来守门户

    晨光到昏黄,听猫儿唱,念家乡

    我紧锁着眉,低头思量着这句话,龙姐姐以为我没搞懂这句话的意思,问道:“这句话的意思你明白吗?”

    我微微一笑,道:“完全明白,这句话很直白,那伽,玩过魔法门的都知道,就是多臂蛇女,印度人把大蛇称作龙,所以传说中那伽就是八部天龙里的龙众之帝。

    哈奴米达不认识,哈奴曼知道,我小时候被关在家里时就读过很多遍季羡林翻译的《罗摩衍那》,那里面有只变化多端、腾云驾雾使一根铁棍子的神猴就叫哈奴曼。你找到这句话的那本梵文经书是什么样子的?”

    龙姐姐赞许地点了点头,道:“那部经书是个残本,没有封面,所以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里面大多是一些佛理故事,类似《百喻经》。

    这句话夹杂在其中一段故事中,说的是一个弟子问佛陀,何为轮回,佛陀说,凡造作不善者,死必坠六道,或天、或人、或阿修罗、或畜生、或恶鬼、或地狱。

    然八部天龙之上首诸天,其帝释天因陀罗者,及诸龙众之龙帝那伽者,虽坠轮回,不昧轮回。后面就接着我刚才说的那句话。”

    我接道:“那句话意思就说,那伽有大本事,连佛陀都说他的本事大到不可思议,而且他坠入人道也没事,反正总能自行转生,而神猴的儿子叫什么哈奴米达的,就是那伽的万世护法。”

    龙姐姐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我说:“这本经书看来并非胡说八道,更有可能纯属泄露天机,如果书上说的没错的话,从你的超能力来看,那么这个能行转生的那伽就是你,姓和的这家人就是上天或者佛陀更加可能就是神族指定给你的保镖咯,这也有理,你懂梵文,我没猜错的话,梵文的哈字转化成汉文,很可能就是和姓,我虽然姓孙,但这是我养父的姓,说不准我生父就是姓和也有可能。

    另外,从相貌不变和我身上的异族天纹就是只猴子这两个因素上来推敲,这一世恐怕就是轮到哥哥我来给你当保镖了。”

    说到这里,想到龙姐姐前世的这些保镖前辈都没什么好下场,我不禁有点儿懊恼,一时语塞,但转念一想,说起来这段因缘是老天安排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从我被朱亥他们找到之后,所经历的这些事,竟似有一条很细很细但十分坚韧的线,不断地扯着我往这里拉,说起来我只是个菜鸟,可是无论遇到多少次如行走在刀锋上一般的生死一线间,都能机缘巧合让我避开了去,直到坠入那个山腹中的巨大暗湖,再到无意中打破山壁,最后无巧不巧地就掉到多年前就躲到这里隐居的龙姐姐的家里。

    世间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还真不是我等凡人能够轻易参详得透的。

    突然我想到一出,问道:“那么小姐姐,你背上的天纹是什么,是不是一条很漂亮的龙啊?”

    没想到龙小却道:“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没有天纹。”

    这下我傻了,可转念一想,也对,人家是号称可能是数百年一遇的最强天赋的异人,怎么能随便和我这些散人混同呢,谁知龙小突然脸色一沉,冷笑道:“哼,天纹,在我看来,那就和骡马牲口身上的烙印一样,只是一个由神族强行给我们打上的标记。”

    如此所为何来啊,我忙问道:“我不是太懂,但我听说天纹是区分每个异人天赋性质的,难道不对吗?”

    龙小轻蔑地撇了撇嘴,说道:“将来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什么崇高的使命,什么血液里流淌的荣耀,什么光明最后的捍卫者,都是骗你的,身负异能不是什么好事,我们都只不过是神族的奴隶而已。”

    对龙姐姐的话我是愈发难以理解了,我这半生浑浑噩噩,似乎没有什么明确的人生追求和目标,但我总以为,人活着得有点事情做,对普通人来说,也许就是认真工作,照顾好家人,空暇时追寻一下自己的梦想,钻研点兴趣爱好就好了。

    我以前也是这样的,工作虽不求上进,但也没有消极怠工,闲暇时间比较多,我没事就找很多的杂书一本接一本的看。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自我存在的价值,那些神奇的能力和天赋,也实实在在地烙在了我的身体里,改变了我的世界观和人生观。

    我一度以为,凭借这些天赋异能,我将来一定能做出些了不起的事,甚至能扫清那些邪恶的兽族带给这个世界的阴霾,但这一切在龙姐姐口中,却似乎变成了枷锁和桎梏。

    然而我并没有被奴役的感觉啊,除了之前那个叛徒苟炎的只言片语让我隐约觉得,也许异人一族并不是那么纯净,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与兽族之间的灰色交易,但对此我并没有细想,因为没有任何一个组织是完美的,异人族再有天赋,总还是人,是人就有**,就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损害其他人的利益,这就是人性的必然,如果没有自私,人类也不可能发展。

    我联想到之前龙姐姐说回到族群之中,对她来说无异于是沉沦苦海,忙问道:“那后来呢?”

    龙小怔了一怔,这才明白我问的是她那一世后来发生的事,于是说道:“后来随着军阀混战,许多异人,包括一些世家子弟,总坛和分部对他们逐渐失去了节制,很多人在没有得到族群的许可之下,凭着自己的好恶,明面上或是暗地里,加入到争夺利益的各方军阀派系中,并且利用自身的异能,为那些长官争夺地盘服务。

    而兽族也伺机而动,趁乱极大地扩充了实力。

    举个例子,我异人一族世代镇守的一些重要关口,比如山东菏泽巨野县的蚩尤墓,算起来异人族已经守卫了四千五百多年了,那时因为守墓的异人中的一大半被北方分部管事者调出去帮张宗昌征战合肥,兽族乘机集结人手攻破墓外和墓内的守防,盗走了两件上古兽族神兵利器,此后山东一地,我异人手足几乎被屠杀殆尽。

    在那些年里,这样的事简直不胜枚举。

    我本没有什么辖制下属的本事,虽身为总坛大司命,对乱时乱世实在也拿不出什么雷霆手段,便索性将日常事务全部交由手下人处理调度,到后来更是每日呆在书斋里不出来,任由他们去吵闹,去夺权争利。总坛那些人也知道我的心性,倒也没人烦我。

    有一天夜里,我正在书斋里枯坐。无意中听到总坛宅院最外层的围墙处似有人压低脚步声走动,而且听声音不止一人,脚步声停下后,二人似乎是隔墙而立。我心想值此夤夜万籁寂静之时,难道是两位人儿月下幽会,好奇之下不禁运起耳力仔细倾听,谁知一听之下我也不免大惊失色。

    原来这二人中,立在院墙内那人,是我异人族一位世家高手,而墙外之人,竟是一员兽人族的兽将,异人族总坛虽是处于京城之中,周遭市井繁华热闹,人来人往,但实则守卫重重,敌人能在夜间摸到院墙之外,想必外围的守卫已经遭了毒手。

    这二人正低声商议一件大事,那世家之人愿意交出四大世家的四位宗主之居处和布防图,欲和来人交换一件什么宝贝,来人却执意要拿到应龙宗家的位置和布防情况。

    听话语此二人都不是这险恶阴谋的本主,各自也都做不得主,争论几句后就各自离去了。

    他们自以为行事诡秘,却没料到我这个在他们眼中如木偶泥像从不管事的大司命,却把他们的**听得清清楚楚。

    也怪我,没什么处事经验,我想既然那人肯交出四位宗主的情况,那么这四位宗主自己也有危险,也就必然不会是背后主谋之人,于是第二日一早我便召集四大宗主,将此事与他们详细说了,让他们自己去查访和通知应龙宗家戒备,之后自己也就不再留心此事了。

    谁料三日之后的下午,我正从书斋走出来透气,刚到门口,就被一张渔网网住,接着身上几处关节都被人点住了,几个蒙面之人戴着鹿皮手套抓住了我的四肢,我虽能使用多种异能,这时慌了神,又受制于不能动弹,竟被他们生擒活捉,无法反抗。

    接着这些人将我抬进一间密室下的暗道,拾阶而下到了极深的地底,直至一间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将我关了起来。

    那地牢就似专门为了困住我所设的一般,周围全是极大的石块堆砌垒成,地面也是极厚的青石板用糯米浆黏合而成,牢门是块一尺来厚的整块石板,将门洞堵得严丝合缝,门内侧边的墙上有个突出的石块,上面随时流着很细的一线清水,那清水落地之处略往墙角倾斜,墙角处的地面有个斜槽,里面黑幽幽地不知通向何处,但那处石板极厚且开口极窄,我知道那便是此间地牢的溷圊之所了。

    除此之外,仅门上留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口子,用来透气和每日有人递送进来一个小小的馒头。即便那时我已经恢复能力,可面对那十面巨石特制而成的地牢,别说是我,就算是神,只怕也进出不得。”

    我心想这倒未必,对于我知道的一个兽将,那个胃土雉小妖怪来说,这地方就困不住她。我又问道:“那你后来是怎么逃出来的?”

    龙小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能再逃出来,那一世我余生的日子,一直被囚禁在黑暗之中。

    刚被关起来的时候,我还憧憬着有人能来救我,或许是四大世家的宗主,或许是哪位司命、司徒,我虽然不管事,毕竟是他们名义上的主脑,何况我被囚之处,就在总坛的院落之下;又或许敌人能来审问一下我,我能借机施展异能逃出去。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无法分辨昼夜,也就没了时间的概念,只能从那地牢里的温度大致判断出夏冬。

    那地牢里没有光亮,也没有声音,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听不到地面上的一点声响,只有约摸每过一段时间,门上小洞里会塞进来一个小小的粗面馒头,而送饭之人似乎也是个异人,且早有防备,我竟没法感觉他何时到来和离去,遑论探知消息了。

    我就在那样的期盼之中渡过了不知多久,后来我想明白了,把我囚禁起来的人,之所以坚持送点少得可怜的吃食,不饿死我,是因为他知道若我死,其后数年,我的记忆和异能又会在另一个身体上拾起,到那时我自然不会轻易罢休,必定要给他造一番麻烦。

    可那囚禁我的人还是没算到,我身子本弱,数年间除了清水就是粗面馒头,终于还是害得我到最后连站起身来取食的气力都绝了,就那样活活饿死在地牢之中。”

    小姐姐把这段凄惨的过往说得轻描淡写,我却止不住心酸,暗恨那些潜伏在异族总坛身居高位的内奸,手段卑鄙无耻之极,竟对这么个弱女子行这般无道之事。

    我怜悯地望着龙姐姐,柔声道:“可苦了你,后来呢?”

    龙小道:“后来我再次觉醒时,已经是新中国前夕,我抱着恨,离开生我的人家,从河北唐山孤身入京,找到总坛所在,可那时总坛那座王府宅院早已人去屋空,且被华北剿总傅将军麾下的一个师部占据着,我根本没法混进去打探虚实。

    我一个不到九岁的弱小女孩,身无分文,孤身在外举目无亲,也找不到能信任的异族同胞,只能凭着那些异能勉强在兵荒马乱中坚持了一个多月,再后来,城中一位富绅给流难的穷人施粥时,富人家的一位小伙计见我无力挤进人群,靠在墙垣边饿昏了过去,便端着粥碗亲手喂我,我睁眼一看,又是你...不不不,又是那累世纠葛的人,其后一切就发生得那么自然,他收留了我。”

    我笑而不语,她才说到一个小伙计,后面的我基本都猜到了。

    龙小也微微笑了笑,道:“北平解放后,他在京郊分到了几亩田地,于是从此便带着我耕田养鸡过活,说起来,那些年是我记忆里,最甜美的几年。

    我们一直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我也不想再去追究前世的苦楚,其后几十年里,几次世事纷乱,都没有波及到我们。”

    我也为龙小难得的祥和日子感到开心,笑道:“对啊,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可龙小脸上却又显出一丝凄苦,道:“没那么长的时间给我们的,那些异族中的反叛者怎么会轻易放过我,我猜自从我前一世被囚禁至死后,他们就一直暗中查找我转生的身份和下落。

    到了1987年,我们都已经早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虽然膝下没有一儿半女,倒也过得恬淡自在,可厄运始终要来,有一天夜里,我们所住的几间瓦屋平房内,突然就起了火,火势很大,我们本已逃出屋外,然而没想到屋外竟被人用异能布下了一个无形的结界。

    也不知是兽族还是异族做的手脚,那布下结界的人法力极高,无论我使出种种异能,也无论我们怎么推,怎么打,始终逃不出去,最后,就在那样被无形结界围起来的重重浓烟烈焰中,我们相拥在一起倒下了,至死,你都紧紧抱着我,用后背为我抵挡住火焰,温柔地望着我,一声没哼。”

    龙儿说得忘情,竟都没发现已经把前世她的夫君和她自己,直接说成了“你”和“我”。

    四周很安静,我沉浸在那悲伤的画面中不再说话,龙儿似乎也说得累了,在膝间伏下头,一声不吭。

    过了许久,天色渐渐暗下去了,我心情逐渐恢复了一些,虽本不愿打破这片刻的祥和宁静,心中却还有个关节不得不问,于是我低声问道:“那这一世,你怎么跑到这山里躲了起来?”

    龙小轻轻抬起头,眼睛却注视着远处,轻声答道:“就好像困住身体的结界一样,逃不出去的命运依旧逃不出去,这一世我的命运似乎更加不济,竟出生在一个异族世家的家庭里,我的父亲母亲都是世家子弟,天赋都十分强大,还没等我长到八岁自己觉醒,他们就迫不及待给我吃下神启布丁。

    我的母亲也拥有读心之能,我才刚恢复累世的记忆,被她一探之下就了然于胸,碍于我的父亲固执呆板,若是被他知道了我真实的身份,只怕要引来极大的祸事,母亲思忖之下,借口送我修炼,将我带到西南分部交给楚运天老师养育,走之前再三交代,要我韬光养晦,不可暴露,但在高手如林的西南分部,我还是很快就被他们发现我身上隐藏着极大的天赋和能力,甚至有人说我的天赋之高,可能为近百年异人族内最高者。

    为了不招致祸端,也为了避开隐藏在异人族内那些黑暗势力,我只好决定出逃,可是往哪儿逃却是个大问题,毕竟很多异族高手都能通过梅花易数等手段轻易推算出来我大致的落脚点,后来我突然想起,那一世我在总坛的书斋中一本异族的综述典籍上,看到过一段记载,说的是怎样寻找那些未觉醒的异族人的方法。

    那上面说,在天赋极高的异族之人身上,都有灵气,若要寻找这样的人,除了可运用周易推盘大致方向位置之外,离得近了,还可以通过观天之术寻找这异人发出的灵气,而这个术,很多高级佛徒都会。

    但这个办法在几处地方不适用:一是昆仑山,因为昆仑山区地下龙气冲天;二是藏北,遍地佛气;三是福建武夷山和云南的元江,地下多宝气。

    而不论是龙气、佛气还是宝气,都会掩住异人身上的灵气。

    昆仑山和藏北,那时候都没有安逸的路线能去,我身子弱,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那里活下去。

    云南元江我知道,地狭而人多,似乎也不方便隐藏,于是我打好了主意,后来趁楚老师不在之时,溜出支部的基地,辗转逃到了福建。

    我心里想,就算他们能推算出我在这里,宝气遮挡之下,也难找到我。

    我在武夷山中寻了几日,选了这个山洞住了下来,之前曾有一世,我就是在远离人烟的群山之中活了下来,自然有些在山中生活的经验,从那年直到现在,我一直独自在这里生活,没有被族人找到。”

第三十四章 剧毒蚯蚓

    第三十四章剧毒蚯蚓

    山雨歌

    白夜雷一振

    乌云滚地行

    疾风吹人去

    猴儿惧

    万箭扑面来

    猫儿匐

    金鼓声声催且急

    如醉玉龙唤不起

    天色已经逐渐擦黑,龙小说完这些话,又一次垂下头不再出声了。我心里五味杂陈,她所说的这些,毕竟都是前尘往事,说起来和我这一辈子所经历的心路历程,却实在没有什么交集,毕竟那些事就算都是真的,我也全然不记得。

    那些前世,如果有,为何那一世又一世的我,怎么就像命运的提线木偶一般,关键时刻总能出现在龙小的身边,心甘情愿保护她,抚慰她,陪她一生至死不渝,而下一世,又再续前缘,循环往复,这难道真是命运的定数、神族所做的安排?

    我和我的前世,前前世,前前前世那些“我”,都没有自由意志的吗,就那么甘心情愿?

    我靠,细思极恐,想来那些躲藏在地底或者海沟里的神族,原来也会给人包办婚姻啊。

    我偷瞄了眼龙小,都是美人,单论样貌俊俏,与铃儿相比稍微落点下风,也就是95分和98分的区别,但论风度气质,却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想到铃儿,我的心情比较复杂,以杨梓和朱亥的超能力和他们身为异人族行动小组组长应对危险的经验,他们三人应该早已逃出险境了,这么多天过去了,不知道承受了情感上严重打击的铃儿,现在恢复了没有。

    随即我又不禁失笑了,其实我知道,在铃儿的心里,我恐怕连那条被张月鹿给害死的白狗的地位都不如,更别说和苟炎去比较了,即便苟炎叛出族群,只怕也无法动摇铃儿对他的深情厚意。

    女人嘛,爱一个人死心塌地本就不需要理由。就算有一天铃儿也跟随苟炎而去,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所有我对铃儿不切实际的想法和妄图,只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唉,怪只怪我单身久了,遇到个美女就神魂颠倒,也许那一天我不要上朱亥的车就好了,没有上车,我永远不会知道世间有那样一对香肩和**,倒省却了这后面无数的烦恼。

    不过其实也无妨,这位龙姐姐的皮肤身材也非常棒……

    龙小这时站起了身,我忙收敛心神,把那些胡思乱想丢到脑后,也站了起来,只见她很自然地伸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碎草,毫不介意身边有男人,我不禁莞尔,这小姐姐久离人群社交,倒是保留了小女孩的天真可爱,一点都不造作。

    突然间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感觉说不清是什么,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龙儿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子不动,缓慢地将双手收至腰间两侧。

    我猛地意识到,这林间空地的环境和我之前刚出来的时候相比,显得很安静,实在太安静了,空地周围的树林中,之前一直不时响起的鸟鸣声,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了。

    周遭的风也停了,树叶不再发出刷啦啦的响动,我向树林看去,除了树还是树,并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龙儿忽然举起右手,挥了一挥,我整个身子就像被看不见的一块大海绵迎面撞上一般,往后飞出去几步的距离,我站定身子没来得及问,就见龙儿的身影消失了,随即又出现在离她先前所站的位置大约一米远的地方。

    这时我看到,刚才我们两人所处的位置,地上短短的草里,竟然插着四根一寸来长的大号缝衣针样子的东西,那针是银白透明的,就像是冰做的一般,昏暗的天色下,在绿色的草里依旧难掩其形。

    原来是有人偷袭,龙儿及时推开了我。

    遇事不慌是我一贯的能耐,我嘿嘿一笑,对着刚才我二人中间,山洞对面的林子这个方向喊道:“出来吧,别躲了。都什么年代了,还玩儿暗器呢?”

    龙儿却看着我侧后方,说:“是这个方向。”

    我的脸顿时红了一红,惭愧,敌人在哪个方位都不知道,就在龙儿面前装老江湖。

    我侧转身,凝神向龙儿所指的方向望去,这个方向林木较为稀疏,个别树木较为粗大,但也不过三十公分左右的树径而已,树冠并不茂密,树后藏不住人,林间也没有灌木。

    貌似除非敌人也会钻到地底下,否则这附近能藏人的地方,就只有之前我打水擦身的那个大大的水洼,难道敌人藏在水里??

    我向前走了两步,向水洼看去,以我现在的目力,也只看到一洼比较清洁的水而已,并没有什么猫腻,我正想再走近些仔细打量,忽然,那水洼的水面竟然动了,一个人,**地,一步一步缓慢地正从水洼中走了出来,只见他走出水洼边缘,就停下了。

    这人的身材实在是很奇怪,肩和腰腹以及臀部,竟然全是一样宽,只有脑袋小一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支行走的大型牙膏。

    他的眼睛很小,离远了需要仔细辨认才能在他脸上找到,但那眼中的目光并不呆滞,反而闪着一丝精光。

    这时龙儿已经走到我身后站着,有这位号称百年不遇的最强异人给我撑腰,何况她将来很可能要当我老婆,我没什么好顾忌的,也习惯了叫阵,于是我大声道:“无缘无故丢飞针想害人,不用猜,肯定是老相好,说吧,你是兽人族里什么角色,在水里蹲多久了,有没有偷看哥哥我洗澡。”

    这人一开口吓了我一跳,竟然是个女子的声音,只听她低沉的嗓音缓缓说道:“我是轸水蚓,三个月前你们的人攻打矿场,我赶来支援被打成重伤,之后一直在这山林的各个水洼里休息疗伤,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你洗澡我也看到了,普通而已。”

    “咳咳”,我被呛着了。

    轸水蚓?!我顿时明白了,这个身材怪异模样丑陋的女人竟然还是个有名号的兽将,等级能力和星日马、鬼金羊、张月鹿、翼火蛇是一个档次的。

    但见她是个女人,又自报受了伤,我态度就不那么恶劣了,于是我问到“你能在水里疗伤?”

    那女人似乎懒得回答我这种无聊的问题,龙儿在身后轻声说道:“她应该可以水下呼吸。”我心想居然还是条人鱼,可惜身材和长相也太丑了。

    “刚才那几根针是你发的?”我又问了一个无聊的问题。

    这次丑女人回答了:“不错,若能杀了你背后那个大人物,我回去之后在南方部落排名肯定能上升,甚至取代现在的老大井木犴也说不定。”

    这人说话时不动声色,却对自己的想法是毫不避讳。

    我看看龙儿,见她面色安详,对那丑女之话未做评价,想了想于是自作主张道:“让你失望了,看来你的道行还差点,你一个女人,受伤了就好好休息,不要老想着出来害人嘛,偷袭都没成功,面对面你就更没有胜算了。看你还算老实,也没有伤到我们的份上,你走吧。”

    那女人笑了,这一笑,人反倒显得不是那么丑了,可她说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走?哈哈,我们兽人碰不上你们异人也就罢了,碰上了,不把你们弄死,怎么可能走。

    再说,你后面那个龙女还没真正觉醒,现在不杀,留着让她将来毁天灭地吗?”

    我吃了一惊,正想问个明白,却见那轸水蚓突然盘膝坐了下去,双手手肘支在大腿上,口中似乎默念有词,紧接着,她双手猛地上举,在她身后那一洼潭水,竟然从水坑中升了起来,卷曲着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水龙卷,盘踞在她身后,随着她双手的动作,前后左右不停扭动着,就像一条呲牙咧嘴跃跃欲试的透明水龙,随时都会向我和龙儿扑过来。

    我和龙儿都被这阵仗吓住了,忙凝神做出守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是打还是跑,没了主意。

    看这情形,这个女兽将的超能力,竟然可以把无生命的,柔弱的水流随心控制,看那水龙的气势和所积蓄的力量,只怕是比高压水枪还厉害很多,这水龙击打在身上,恐怕要使人受内伤,我还好些,能闪能踢,龙儿不会体术,半点差池就可能有性命之虞。

    可要是转身就跑,能跑到哪里去?行藏已露,这女兽将把我和龙儿的话都听了去,知道了龙儿的身份,以这轸水蚓的话来看,兽人对龙儿的能力颇为忌惮,还说什么她的能力还没有完全释放,也难保苟炎这类人物也会将龙儿之事告知异人族内那些潜伏者,到时候兽人要杀龙儿,异人也要杀龙儿,茫茫大地何处是她存身之所?

    想到这里,我心里原本善存的一点慈悲也没有了,看来今天只能开杀戒了,虽然我很同情你,样貌身材那么怪异,这辈子一定受了不少的嘲讽和耻笑吧,但没办法,你知道的太多了!

    我正准备施展体术,急冲而上将盘坐于地的轸水蚓立毙脚下,却见灰影一闪,一个身影斜刺里飞出,扑向轸水蚓。

    是我的好朋友长右,不知道这机灵鬼是什么时候回到林间空地的,这时窥见形势,救主心切,于是径直扑向敌人。

    只听轸水蚓冷喝一声,身后那条水龙迅疾探出,猛地抓住了身子腾空尚在半空中的长右,那长右躲闪不及,一被水龙制住,凭着极好的水性,竟然闭住呼吸,想从水中钻出,可那水龙在轸水蚓的控制之下,岂能轻易逃脱,但见那水龙迅速收紧,竟似变成一双透明的大手,将手中的长右拧紧,绞杀,只一瞬间,我竟似乎听到长右在水中的惨叫和骨骼尽断的声音。

    这变化发生得太快,我根本没来得及出手,此刻见长右情势不妙,心中大急,忙急冲而上,我虽心乱,招法不乱,见轸水蚓坐在地上,我也不用考虑上盘如何出招,直接头路出马一条鞭,正面一腿向轸水蚓的面部踢去。

    轸水蚓不是等闲之辈,我虽快,她也不慢,控制水龙的双手一放,一个下压,那条水龙就放开了长右,却以居高临下之势向我疾拍下来,我急忙向侧面横飞让开水龙,顺势一个转金凳朝天,双脚飞蹬向轸水蚓,这一招正是那本十二路谭腿的精华之处,没有任何华丽的招式,于被动防守中突然出腿反击,动作突然且速度快,轸水蚓身为兽将,体术招式却也不擅长,仓惶中只来得及身子略侧了一侧,却还是被我右腿结结实实蹬在了胸口。

    我这一腿之力岂是小可,轸水蚓登时就向后翻飞而出,重重地撞在一棵粗大的铁杉树干上才落了下来,那条水龙失去控制,“哗啦啦”一声,又变回普通的水,全部拍在了地上。

    我见强敌倒下,连忙去看摔在地上的长右,却见它喘气急促,身子扭曲蜷缩,似乎全身多处筋断骨折,受伤不轻,我心里大急,这上古异兽受了伤,我还真没了主意,到底是该送它去医院,还是宠物诊所。

    龙儿也走了过来,轻轻用手抚摸长右,道:“我试试看能不能救。”我和龙儿正忙于查看长右的伤情,这时我忽然注意到轸水蚓已然从地上坐起身子,背靠着那棵树,她人本就丑怪,这时候加上嘴角流血,脸上表情变得更加狰狞。

    只听轸水蚓怪笑了一阵,说道:“好厉害的腿,不过,别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了。”边说,一边把手又抬了起来,只见地面上一滩滩的水,竟然再次随着她手臂的动作,慢慢升起到了半空中。

    不同的是,这次这些水不再是水龙的形态,而是随着从地上向上攀升,慢慢凝结成一支支的冰棱,停在了半空中,好个轸水蚓,竟然有把水化成冰的本事,而且她随手制成的冰棱数量巨大,形成了满布天空的一支支锋利的冰箭,在半空中上下翻飞,调整方向,慢慢全部瞄准了我们。

    只见轸水蚓右手向前猛地一挥,那满天密集如雨的冰箭,迅雷般就向我们射了过来,林间空地上根本无处可藏,这箭雨速度奇快,遮天蔽日一般直射过来,简直三百六十度毫无死角,就算我使出极速身法,拖着龙儿,只怕也闪避不了这么多的冰箭,无论龙儿还是我,只要挨上一箭,身上就是一个大窟窿,正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眼看我和龙儿就要被射成两只刺猬,就在这生死关头,只听龙儿一声娇叱,双手推出,随着她的动作,那些向我们射来的箭雨竟然全部及时地停了下来,就这样在半空中定住,既不掉下来,也不重新变回水。

    想来是龙儿用她的超能力挡住了这些冰棱,眼见机会难得,我迅速冲向兀自抬手与龙儿隔空较劲的轸水蚓,到得跟前,我立马一个喜鹊登梅尖,双脚连环踢出,正中轸水蚓两个肩窝,我这两脚还是留了些力气,但也比寻常武师之踢腿力道大了不知多少倍。轸水蚓立时惨叫一声,双臂自肩窝处折断,晕了过去。

    随着轸水蚓倒下,一瞬间,那些定在空中的几千条冰棱,齐刷刷地掉了下来,摔碎在草地上。

    我见她这次是彻底没法再使出控制水流的怪异能力了,于是伸手托住其腋下,将昏迷不醒的轸水蚓拖到龙儿跟前,问道:“怎么办,这人知道得太多,可不能放虎归山。”

    龙儿刚才用隔空摄物的超能力扛住轸水蚓射过来的满天冰箭,体力也消耗过大,这时候颓然蹲下,没奈何地说:“我也不知道,总不能杀了她吧。”

    我说:“我倒有个办法,不如趁她昏迷,把她丢进先前困住我的那个地下湖山洞里,再把你住的洞里那块被我打碎的山壁重新堵上,这样包管她逃不出来,湖里有鱼,她既然能在水里休养疗伤,必然不至于饿死,你看怎么样?”

    龙儿轻叹一声,道:“也罢,虽说是个兽人,其实也是可怜人来的,你刚才把她打成了重伤,我看必须得急救一下才行,否则只怕挨不到里面,人就死了。”说着,龙儿就低下头去,伸手去摸轸水蚓的伤处。

    谁料就在龙儿俯下身时,轸水蚓突然张开双眼,凄厉地大叫一声,嘴里极速飞出一根约摸只有一公分长短的蓝茵茵的牛毛针,正中龙儿的心口!

    龙儿一声不吭就向后倒去,就在这时,原本在旁边地上躺着的那只重伤的长右,竟也突然从地上跃起,扑到轸水蚓胸前,张口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向她咽喉处一口咬了下去。

    我目力比先前好太多,清清楚楚看到这一过程,然而轸水蚓口吐飞针时她和龙儿两人相距不过一尺,事发突然,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及至长右跳起伤人,我才反应过来,连忙把长右推开,只见轸水蚓咽喉处血肉模糊,气管翻开,血涌如泉,她的身子不停颤抖,创口出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眼看是活不成了。

    我连忙又回过身去看龙儿,只见她紧闭双眼一动不动,领口下心口处,有一个出血点,一滴黑色的血滴冒了出来。

    我暗叫不好,这情形看,只怕是毒针。

    我摇了摇龙儿,喊了几声,她却毫无回应,这一下我顿时慌了神,回头看长右,长右见我回头看它,略抬了抬手,指了指龙儿那个山洞,我知道它是想回到里面我们自己的那个山洞里,眼下龙儿中了毒针,长右筋断骨折,身边还有一具尸体等着处置,我慌乱中竟不知该作何选择了。

    不过我也只慌乱了不到十秒钟,就分清了主次,我伸手去摸了摸龙儿心口中针处,皮肤下并无异样,没有那牛毛针的踪影,我又把嘴巴凑了上去,想试着把毒液给吸出来,可创口太小太细,吸了几口,把龙儿心口的皮肤都吮得发了紫,却什么都没吸出来。

    我看龙儿呼吸均匀平缓,似乎那毒针的毒性也并没有那么剧烈,但龙儿脸色灰白,却正是一副中毒之相。

    我只好把龙儿轻轻抱起,先放到山洞外一处干燥石壁前靠坐着,回身又跑回去抱起长右,进了龙儿的山洞,跳上破损的石壁开口,回到暗湖边,长右费劲地伸出手指着那个地下湖,我问它,是不是要我把它放到湖水里,长右点了点头,我心想四耳猕猴毕竟是传说中能兴水患的异兽,兴许回到水里,能有办法自行恢复也说不定,于是将它轻轻放在湖水里,只见长右一到水里,竟挣扎着游了开去,就像条被放生的鱼似的,很快就不见了。

    我心里牵挂着龙儿,也不迟疑,迅速又回到洞外,只见月光下,龙儿倚靠着石壁坐着,就像个熟睡中的少女,娇憨,柔弱。

    忽然我眼角的余光看到有动静,我仔细一看,不禁吓了一跳,不远处轸水蚓那具丑怪的尸体,似乎在动,原来那具尸身,竟然正在慢慢融化成水,不一会儿工夫,整具尸体就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夜里布满露珠的草地上了。

第五章 无字天书

    第五章无字天书

    坠凡尘

    马儿倔

    紫陌鹿鸣裙边雪

    裙边雪

    追兵渐近

    猫儿呜咽

    十殿泉台无好月

    美人归来踏青节

    踏青节

    孤魂如海

    红尘如夜

    按着姬铃儿所说的方法,我用毛笔蘸着墨水瓶里的药水,费劲地在这本无字天书的页面上边刷边读。

    说起来实在没什么稀奇,纸页上,被毛笔刷湿了的地方,立马就会显示出一些深褐色的字迹,没错,那笔锋张牙舞爪,的确是我父亲独特的笔迹和字体。

    我一页一页刷下去看,很短的时间,前面先刷出来的字迹就会干掉,变成褐色的粉末,只要吹口气,或者随着翻页粉末落下,字迹就没有了。

    老爸写下的语句用的都是大白话,前面几十页都是写给我看的,简单地给我介绍了他的一些历史,其文中大意概括如下。

    我的老爸是个苦命人。由于生父早亡,母亲迫于生活压力无力抚养,很早就不得不把他送到刚成立的新戏班,那时候叫曲艺学校,当上了包吃包住的戏曲小学徒,开始赚工资的时候我老爸才只有八岁,每天跟着曲艺班的老师和大大小小的孩子,早起练功,这样过去了六年,学成的老爸被分到了地方剧团,在舞台上出演一些小角色。

    有一天,剧团里来了两个陌生人,联系了团长后找到我老爸,当然也骗他喝下了那怪酒醉生梦死,看到了他背上的牛形天纹,之后陌生人带我老爸回到异人的组织,通过唤醒,让藏在我老爸体内的超能力觉醒了,让人觉得很衰的是,属于他老人家的基础超能力很陋,简单说来,我老爸跑不快也打不了,他只能通过触碰其他人的身体,瞬间感知到对方两三天之内的记忆。

    因为这个能力使用起来外部条件和限制很多,所以在其一生之中绝大部分时候都没派上过多大的用场,一般也就用来刺探一下情报什么的,唯一值得骄傲的是在火热年代中,他无意中使用这个能力,知晓了有人经过秘密筹划,组织了大批小将、土制炸弹和自制枪支,正计划袭击弹药库并劫持某大人物,老爸一通匿名通风报信,才使得这件事最终没有酿成大祸。

    老爸功成拂袖去,深藏功与名。

    由于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中,这种事情对异人族对抗兽人族的使命来说虽然不是完全没相干,但也算不得奇功一件,所以这件事没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和功劳,老爸还是只能作为异人中一个普通的信使,默默无闻的执行些小任务,无聊了很多年。

    读到这里,我才明白了为什么我上初中的时候,凡是不做作业、考试作弊、和坏孩子学抽烟、和野孩子打架、和心仪的女生晚自习逃课晒月亮这类的事,总是瞒不过老爸,轻则挨一顿打,重则打完休息一会儿接着打。唉,想起来还真是冤枉了隔壁的小胖,我一直以为是他告的密。

    再后来剧团给老爸分配了房子,经人介绍,老爸与一个俊俏的女人结了婚,婚后两人一直没有孩子,老爸对这段婚姻投入了全部的感情,可是老爸毕竟经常要出门办秘密差事,难免对妻子照顾不周。

    况且,也许因为老爸总能洞悉妻子最近做过的事,可能没有人愿意在另一个人面前变成没有秘密的透明人,所以有一天当他风尘仆仆地从几千里之外回来,家里冷锅冷灶,已经人去屋空,妻子留了一封信给他,拾掇归置好自己的东西,跟一个来交流地方曲艺文化的,内蒙的拉马头琴的琴师溜了。

    一来那时候老爸伤透了心,二来那时候也没有婚姻法约束,三来内蒙那么大,天地广阔大有作为,想找到两个故意躲起来的人,无异于大海里面捞曲别针,所以也就没下文了。

    之后有一天,组织发了通知,说是有一批不到五岁的散人小孩,都是孤儿,寄养在总部,上头指示,族里有人想要的可以去挑,领走收养,条件只有一个,就是没有上头的要求,不得唤醒。

    老爸也没和谁商量,请假去到总部那边,在几十个孩子中挑中了我,把我带了回来,还给我取了名字,就用他夫妻二人的姓连起来,叫个孙侯,然后抚养我长大。

    中间儿一段,老爸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不管他还在不在人世,只要是我的族人前来找到我,不要怀疑,听从召唤,大胆去发现封印在身体内的超能力,运用它,去完成我血脉中流淌着的使命,捍卫光明,击溃黑暗,如果需要,哪怕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一定要毫不犹豫,因为这就是我们异人一族存在于世界上的唯一的意义。

    接下来一段,大意就是唠唠叨叨地叮嘱我。一是作为异人族中最低等的散人,应该安守自己的本分,听命就是了,但切记不要去做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更不要试图挑战世家的威严和能力,因为别人的能力是超出我的想象的;

    二是作为这世界上一个独特的存在,身为异人,能为神族服务,能隐藏在人群中为普通老百姓默默贡献,这种行为是很高尚的,切记不要运用这些天赋和神授的能力去给自己谋取金钱、社会地位,尤其不要运用这些神授的能力去做坏事,否则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最后一点,将来会与我打交道的那些兽族,是我所难以预想的敌人,尤其是那些有名号的兽将,都是手段残忍,能力卓越的妖怪,如果遇到这类任务,一定要小心谨慎,不管我是佛徒还是信使还是神将,切记要相信同伴,因为个人的能力再强,也比不上团队的力量坚实,切记对付不了的时候,逃跑不丢人。

    后面空了几页开始,每一页都是一项具体任务的详细描述和很具体的任务执行情况。按照老爸的自述,他早就已经觉醒并且开始执行分部安排的任务了,而这本笔记本上第一个任务开始于1984年,这说明在那之前,他要么就是没有记事的习惯,要么就是他级别太低,组织都舍不得发给他这个大号笔记本。

    这一部分的第一页上写着老爸记录的一个任务的始末:

    “任务一、时间,1994年5月5日,楚安排,要求我协助涂、佘二人,查龙的去向。

    从五华山下,开始查询,6日,接触青年路卖牛仔裤小贩李某,经检索所获取记忆,知龙4日下午,抱一大号女式包,向南行进,按涂判断,应是去往火车站方向。

    6日下午,经接触火车南站售票员王丽获取记忆,检索得知龙购买了4日晚开往福建的火车票。(接触该女子手臂时动作未注意隐蔽,被其污骂为流氓,下次当更加谨慎。此处不吐不快,王丽的记忆说明,该女子最近三日内,与车站卸货员张某、主管车皮签发的副站长李某及社会人员刘某同时保持不正当关系,该女子的感情生活及某方面都比较混乱,你都这样了你还好意思骂我是流氓??!!)

    7日,按涂的指示,购买火车票前往福建福州,此次行程来回的车票钱及住宿费、误餐费等,佘答应等我回来后负责给报账。

    8日,抵达福州,立即展开检索,当晚通过车站外沙县小吃店店员林某记忆所知,龙从车站出来之后,上了一辆无牌照农用三轮车,此种三轮车多是在火车站与福州周边区县之间拉散客的简易交通工具,据此判断,龙已离开福州。

    9日、10日、11日,通过走访询问及接触相关人员记忆,多方查探,检索该无牌三轮农用车无果,因已超出本人能力可查探记忆时限,遂购买11日下午回程车票。

    12日,到单位,涂已等待,向涂汇报查访情况,涂不置可否,说,辛苦了。

    12日晚,到家,因身上没有多余的钱,没有买铁观音等茶叶,但买了一包白水贡糖给小猴崽子吃,因察觉到小猴崽子今天下午偷了我抽屉里的四毛钱,逃课和张、谢去玩电子游戏,已揍,小猴崽子保证不会再干这事了。

    备注:小猴崽子虽然偷了钱,准备买两个游戏币玩,但实际情况是在电子游戏厅门口就被高年级的学生把四毛钱抢走了,一下午他都是站在旁边看别人玩,看他可怜,还是把白水贡糖拿出来给了他,我也吃了一块,确实好吃,还不到睡觉的时间,这小子就把剩下的全塞进嘴里,早知道我就少买一包烟,多给他买一包糖了,下次切记。”

    不得不说,最后两句话老爸本不应该记在本子上的,小猴崽子就是说的我没错了,这时候看到这些,我心里酸得像吃了几大颗柠檬。

    后面一页一页的,都是这类的任务执行的描述,之前十多个还写的详细,但是写到后来,老爸的懒病可能犯了,也可能是因为任务实在很无聊,没什么可写的,基本就是流水账了,比如:任务二十六,某年某月某日和某某及某某到某处办某事,老先生连事情办得如何都懒得写,基本就是后面写个日期,打个勾,应该是表示完成了任务。

    这笔记本很厚,有一千多页,我光拿毛笔刷字都刷得手酸,后来我只刷页面最上方看看序号,刷了半天,看着序号都排到六百多了,我心想反正流水账也没有什么营养,于是干脆直接翻到最后几页,先刷的几页都没字,最后一页刷完后,页面最下面出来一行字,词句并不连续,就像随手记下的关键词,又像电影或者电视剧的名字,我看了会儿,想不明白,又觉得这些信息可能很重要,心动了一下。我抬头看看朱亥和姬铃儿,朱亥在睡觉,姬铃儿拿着一杯红酒正若有所思,谁也没注意到我,因为担心记不住,我悄悄在桌上拿了一支碳素笔,从口袋里摸出张一块钱的钞票,抄录了下来:

    “2008 2018 规模兽化四神世家反叛联盟潜伏者小心!!!”

    这些字大大小小,明显不是一次写的,倒像是老爸每过一段时间,发现了点什么事情,随手在最后一页写下一个词,唯独最后那个“小心”后面三个大大的感叹号,有些狰狞。

    原本以为看了老爸的笔记本,所有答案就能揭晓,现在看来唯一确定的是我是被人寄养在总部的孤儿,那我亲生父母又是什么人呢?他们的能力牛不牛掰?有没有给我留点钱,我晕我都快要穷死了。想要想弄明白我的身世,还真不太容易,看来只好先和这些怪人搞好关系,慢慢打听了。

    我轻手轻脚把那张钱塞进贴身的衣兜,防止被我不小心买个馒头给用了。想起馒头,我这才想起从早上起床到现在我还没吃过东西,血糖低了脾气大,我嘭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声音虽然不大,在这地下室安静的环境中还是很突兀,姬铃儿立时就头也不回地问道:“看完了?有什么感想?”

    我说:“有,我要上厕所。猪八戒,哎哎,朱老板!醒醒、醒醒,有吃的没有?我饿了。”

    朱亥应声费劲地从深陷的沙发里拔出身子,擦掉脸上的哈喇子,指着里面的通道说:“厕所在里面。要拉要撒速度点,我们得给你做唤醒了。”

    我确实被尿憋得快炸了,捂着小腹小碎步跑进通道,通道里两旁还有几间大的房间,磨砂玻璃墙,里面没开灯,看不清有什么内容。厕所就在通道尽头,我赶紧冲进去,酣畅淋漓的把水倒了。

    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左手边一个房间开着门,灯也打开了,朱亥和姬铃儿已经站在里面,甭问,命运在这个房间里要对我下毒手了。

    我挺起腰板走进去,房间里有点像医院里的手术室,周围一排排柜子,当中一张手推床,我看到床的正上方天花板上是一片大镜子,床的两旁和下角有束带,顿时有点慌了,嗫嚅道:“你们这是要和我玩什么游戏吗?”

    这时朱亥端着个纸盘走过来,上面盛着一小坨黑色的,晶莹剔透的东西,我说:“我瘦是瘦,可是一坨龟苓膏不够我塞牙缝啊,有窝头馒头蟠桃人参果什么的给弄点来嘛。”

    朱亥说:“等下完事请你吃大餐,这个不是龟苓膏,这个叫做神启布丁,你把衣服脱了到床上躺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地脱了t恤,因为袜子上有洞,我没脱鞋,爬到床上躺下了,看着天花板上镜子中的自己,我心想这是怎么啦?到底这是不是一个局?我怎么就那么听这些陌生人的指挥,他们不会是要割我的器官去卖吧?

    从镜子中我看到姬铃儿不声不响的走过来,我用手捂住皮带:“护士姐姐,我裤子还穿着可以吗?”

    姬铃儿不说话,抓过我的手,利索地用束带捆扎好了我的双手双脚,我动了动,挣不开。

    朱亥把那小块布丁递到我嘴边,我实在太饿了,条件反射似的把嘴张开了,朱亥顺手一倒,那玩意儿哧溜一下,就进了嘴。

    说实话,这还真是高科技,这布丁淡如水,还真变成了水,趁我还没尝出味道来就流进了喉咙,然后迅速流进我的肚子,融化了,没有了。

    我呆呆的看着顶上镜子中的自己,心想,怕是马上要昏过去了吧,这两人该要过来动手收拾我了吧?会割走什么呢?肾?心?还是......

    然而,我没有昏过去,突然间,我的双手,双腿,同时抽搐起来,接着全身上下除了脸上的,剩下的595条肌肉,每一条都痉挛了。

    我像个请神上身的大神,不由自主地舞动着,要不是手脚被绑住了,我能变成个灵魂舞者。

    全身肌肉一起痉挛的体验实在难以形容,可能某些越狱犯被十万伏特的高压电网给挂住的时候能体会到这种滋味,唯一的不同,他们只需要经历一两秒就变成烤肉了,我却承受了几十秒。听说疼痛分为十个级别,可这种全身一致的剧痛,我猜保守估计应该有九十九级,留下一级,我心里恶狠狠地祝福将来有一天让那个喂我吃龟苓膏的肥猪去体会。

    因为胸部的肌肉也痉挛了,我连呼吸都没法做到,就在我即将窒息晕过去的时候,突然,痉挛和疼痛停止了。

    我很清醒,身上也开始变得很舒坦。从镜子中看到,我胸膛左边心脏那个部位,皮肤上出现了一片红晕,红晕很快扩散开来,几秒之内,我裸露的皮肤全都变成了红色,就像被太阳晒伤了一样。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的不像话,这个过程又过去半分钟,慢慢地随着心跳恢复到正常速度,身上的红色渐渐淡了下去,最后,所有异状都消失了,我完好无损,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时姬铃儿走了过来给我解开了皮带,我试了试身上没有异状,急忙蹦下床来,问她:“完了吗?我的超能力呢?是什么?”姬铃儿仿佛有心事,看着我并不答话。一旁朱亥说:“不知道,旁边那个房间有健身设备,你跑跑跳跳,举举杠铃,有猴形天纹的异人族很多都是神将,你自己试着找找。”

    原本没吭声的姬铃儿忽然摇了摇头,说:“不用找了。”她的目光往下看着,我和朱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我刚才从床上蹦下来落在地上的那个位置,平整坚硬的青石板打磨而成的地砖,一米见方的一大块地砖,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碎了,碎得很决绝,几乎成了粉末。

第十四章 自愈奇能

    第十四章自愈奇能

    恨无常

    生乃天意,老是常情

    病亦无心,死为归去

    爱别离复怨憎会

    求不得转五蕴炽

    人间本来欢乐少

    何时脱得苦海身

    既难入梦乡

    倒不如

    拥狸奴

    半支烟

    一壶酒

    枕戈待月明

    听到胖子这样说,我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胖子看我醒了,也不松手,继续抱着我往房车方向走,问道:“怎么样,好些没?血暂时止住了,但你流了太多,伤口也深,必须去医院,否则随时会休克。”

    我试着用力的挣了一下,挣不开,想想算了,低声道:“我死不了。你凭什么觉得是...是那位大姐想烧死我们?我说你还是...还是叫铃儿快去救她才是,她也许也喝多了被人囚了起来。”

    三句话说得我累死了,这时候朱亥已经走到房车门前,轻轻把我放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道:“我发现你这个人对美女没有抵抗力,你想想,首先,她知道小白的事情,劝我们明天再去找人,其次,福建能上台面又好吃的家常菜品种那么多,做什么不好,专门挑需要放酒的菜做给我们吃。其三,铃儿心情不好,她就在酒桌上故意挑事,害得大家又喝了不少酒。最后,我怀疑她可能是让下属给小白喂了什么加了镇静剂的狗粮,然后丢到木楼里和我们锁在一起,点起火来让我们三人一狗全部死于这场大火,到时候还能推得干干净净。”

    朱亥分析得头头是道,我心里有点认同,但我还是不死心,又说:“你说的不对,她要弄死我们,酒里下毒就行,何必那么麻烦,再说如果只想灌醉我们,那我昨晚就没喝酒,她也没劝我喝啊。”

    朱亥道:“你是新手,她肯定试探出来了,对你的能力,她不是很在乎。当然她也有所防备,不然那两个兽化人干嘛别的地方不去,就守在你房间的后墙外等着偷袭你?至于酒里下毒,哼,像碘化汞等几十种化学剧毒物难弄到不说,下在酒里会和酒精起化学反应,仔细看能看得出来。传统上能下在酒里的毒药一共有一十三种,其中断肠草、雷公藤、鸩羽、勾吻、砒霜、砒石、夹竹桃会让酒变色,而酒不变色的六种毒物:番木鳖、鹤顶红、乌头、箭毒木、曼陀罗、花溪草,无论哪一种,都绝对逃不过我的鼻子的。”

    我看着胖子如数家珍,心说这胖子还有这么牛的本事啊,猪鼻子就是灵。

    可我不服气,还嘴硬,说:“还是不对,从小木楼着火,到我被兽化人砍伤,到我回来把你叫醒,你出来收拾了兽化人,直到我把铃儿救出来,一直都没看到她呀?”

    朱亥道:“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这时铃儿带着胖子的四个手下到了,看了我一眼,吁了口气,对朱亥说:“你们快去医院,这里有我。”

    众人把我扶上车,小心的抬到床上趴下,朱亥给我盖了一条毛毯,自己从车上找了件大皮夹克穿上,在床旁坐下来,司机关门下去了,车子立马发动起来,我问胖子:“刚才你说那位大姐不在现场,说明一件什么事?”

    胖子道:“很简单,她布下这个局来害我们,说明很可能她也是个兽将,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她的兽类异能不是体术类的,换句话说她不是战斗型兽人,可能和你见过的那个小姑娘胃土雉一样,是别的什么类型。”

    我心里清楚胖子分析的很有道理,可心里就是有不愿意承认,那么千娇百媚的一位可人儿,怎么会是兽人?还残忍地想把我们给弄死,就算她是兽将,就凭昨晚那0.01公分的距离和戳在我脸上害我痒痒到心里的睫毛,要是再遇到她,我该怎么办?我猜她只要丢个媚眼过来,我就会举手投降,对,我就是那么没原则,打是肯定舍不得打的,最多教训她几句。

    这时朱亥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哼哼哈兮半天,挂了电话告诉我电话是小鸡打来的,他的判断是对的,那两个兽化人招了,当然,是被小鸡捏碎了手腕和脚踝之后才招的。

    原来那位大姐姐,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赫然竟是他们兽族南方部落排名第五的兽将,张月鹿。

    至于此人身负何种异兽之能,那个砍我的老小子等两人只是普通的兽化人,他们也说不清楚,不过他们知道的是,这附近山里有一个很重要的兽族的矿场,张月鹿的这座茶园其实就是矿场的前哨站,她和手下负责外围安全和哨探。

    之前她嫁给这座茶园的男主人,是为了方便掩饰身份,后来无意中发现她老公居然是兽族的死对头,是我们异人族的兄弟,所以半年前派人跟踪她老公上山,乘其不备将他推下山崖害死了。

    由于她老公生前和我们异人族南方分部、支部,包括朱亥这些异人都有来往,她和她老公的死之间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联系,大家对她没有起半点疑心,所以此后半年,她的间谍工作干得是顺风顺水,好几个到这来的,没防备的异人兄弟都着了她的道,要么情报泄露了给她,要么被她和兽化人稀里糊涂的给弄死丢到山沟里臭掉。

    这次因为知道朱亥是s级的异人,她加了小心,设计了个连环套,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个我,一刀没把我砍死,反倒让我逃回失火的小楼把猪儿和小鸡给救了,她清楚自己的能力,一看我居然重伤之下还能逃回小楼去,立刻就知道毒计已然失败,倒也干脆,立刻就跑,留下两个小喽被猪儿给收拾了,看情况,这会儿她不是回到部落,就是跑到山里那个隐秘矿场去了。

    看到朱亥的推理被证实,我莫名地有些失落,同时也为她老公感到些许悲哀,同床异梦就是说的他了,美女有那么好娶的吗?以为找了个傻白甜娱乐身心,大家种种茶,搞个农家乐,自己再偷偷干点特工工作,生活乐无边啊。

    可谁知天意弄人,非要一个是异人,一个是兽将,双方都拿对方掩饰身份用,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史密斯夫妇啊,可惜的是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男方的结局太差了。

    我正胡思乱想着,房车猛地一脚刹车,停了下来,“这么快到了?”朱亥边说边连忙打开门,我侧头往车窗外一看,车门外不是医院,看样子是通往镇上的一条不宽的山路,一边靠着山壁,一边是十多米深的山沟,车子的灯光下,只见路边上,十几个拎着钢管、铁链、西瓜刀的小混混正围了过来,看到朱亥下车,为首的一个头上染了一撮耀眼黄毛的二十多岁的小混混走上前一步,拿腔拿调的说道:“老板,哥几个手头紧,借点钱花花呗。”

    要命了,我心里大急,挣了一下,肩头上的血又冒了出来,这群小王八蛋,这天都快亮了,还守在这里劫道,兔崽子,那个谁也不喊你们回家吃饭啊??

    看这情形这群小流氓一定是在路中间放了大石头之类的东西,堵停了我们的车,我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滋血,朱亥恢复了一些,但是他的时间异能还在冷却中,暂时没法使用,凭他的拳脚想要一个打十个也不现实,这种情况之下硬来肯定是不行,只能服软。

    朱亥也意识到了,对领头的小混混笑道:“哥几个,把路障搬开,钱嘛,没带那么多现金,只有5000块,够你们使一阵子了。”

    我心想这家伙这时候吝啬可不行,果然那小混混伸头看了眼车上的我,冷笑道:“急着送人去医院吧?不为难你,一口价,十万块,现钞!”

    朱亥陪笑道:“哥几个你看这不是难为人吗?谁没事身上带那么多现金?这样,你们让开路,有车没有?有的话你们跟着我,没有的话派两人坐上我的车跟我们到镇上,我把我们受伤的朋友送进医院,等会儿天亮了银行一开门,我给你们取钱去。”

    黄毛嘿嘿一笑:“拿我当凯子糊弄啊?到了镇上你抽空报个案怎么办?少废话,没钱,把车留下,身上有多少值钱的东西全部掏出来,敢乱来,老子做了你们。”

    胖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似乎准备妥协了。这时候我听见房车的背面有动静,转头一看,原来是开车的司机悄悄下车绕到车后,弯着腰走了过来,看那步态,似乎手里提着什么东西。

    果然,就听见下面一声断喝:“都别动,谁动我开枪了。”车门外我能看到的范围里,其中几个小混混悄悄地往后面缩了几步,司机走到了前门外,只见他手里举着一把猎枪,我眯着眼辨认了一下,哇,还是把伯莱塔双管散弹枪,俗称s686,不知道是s0b还是s02,反正这玩意儿不便宜,国内民间没有正规渠道从意大利进口,一般都是射击队之类打飞碟的运动队才能搞到的好东西。

    这东西杀伤力大,杀伤范围广,准确性也高,有它在手,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朱亥和颜悦色道:“各位小朋友,你们今天要是做了错事,将来一定会有报应的那天,到时候一辈子都不够拿来后悔的。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回家去吧,洗洗睡,我们不说出去,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如何?”

    黄毛没有退后,毫不在意的把手里的甩刀甩得一张一合咔咔作响,歪着脖子看着司机和朱亥,笑道:“遇到硬茬子了哈,不过我有个问题,我算术不好,你帮我算算。我这里十五个人,你就一把火枪,你开一枪能打倒几个?”他话才出口,身边一个年纪稍小一点的小仔子哆哆嗦嗦道:“老大,要不咱们撤吧......”

    话音未落黄毛飞起一脚把那小孩踢了一个跟斗,转身恶狠狠的对其它小混混说:“上面吩咐了,这辆车和车上的人无论如何不能放走,今天谁要是怂了,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从刚才起我就奇怪,这群小混混有问题啊,我们下山这条路又不是什么交通要道,怎么这个点儿还在这里堵路打劫,这下明白了,多半又是张月鹿那伙兽人指使来的。

    这个姐姐还真毒啊,知道我受伤之后需要下山治疗,就派些不良少年来耽误我就医,这些孩子不是兽化人,我们还不能下狠手,不免处于两难境地,小姐姐这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啊。

    其中几个年纪稍微小一点的明显动摇了,原本以为跟着大家来闹一下,搞点零花钱的,看这样子要出人命,心里犹豫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觉随时准备丢下手里的家伙转身就跑。

    黄毛见形势不对,横下一条心,吼道:“谁敢走?!你们的家在哪儿老子都知道,今天大伙儿在这里把这几个猪宰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上头赏下来大家分钱,咱们相安无事。今天哪一个敢溜,老子回去烧他房子杀他全家!”

    我身上多半是擦伤,腰和屁股两处口子比较深,好在创面不大,要命的是右肩上的刀口又长又深,肌肉、血管和神经都砍断了,虽然上了药包扎起来,但血一直往外渗,再不去医院做手术的话,恐怕以后就真要成西狂杨大侠了。

    可现在这局势僵住了,这群小混混在黄毛的威胁之下,死活不退,虽然对方在枪筒之下倒也不敢贸然上前动手,可我们也不敢随便开枪,别说是一群半大孩子,就是一群兽化人在这里,打死一个也会带来大麻烦。

    一时间双方都不敢贸然行动,我暗自叫苦,这么拖下去可不是办法,你们耗得起,我可没那么多血能一直流啊,正没主意间,我忽然注意到一件事,朱亥从下了车,左手一直放在裤兜里没有拿出来过,我心想这家伙在搞什么鬼,是不是留了什么后招?

    双方正僵持间,忽然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哔呜哔呜”的声音,小混混们齐刷刷扭头去看,顿时乱作一团,黄毛都连拉带拽拦不住,眼看手下这群半大孩子四散逃跑,翻山的翻山,钻沟的钻沟,只得恶狠狠的瞪了胖子一眼,道:“算你们走运。”一转身,跳下路边山沟也跑了。我看司机立时倒提猎枪跑进驾驶室,知道真是老百姓的守护神来了,长吁一口气,一阵晕,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单独的,亮堂堂的病房里,一睁眼,就看到姬铃儿就坐在床前一把藤椅里,她又换上了那身畲族传统服装,明眸皓齿,艳绝一时。

    看到我醒了,立时又恢复了冷冷的模样,道:“你还真能睡。”说着站了起来,指着身旁另一把藤椅上一堆没拆封的衣服,说:“你穿来的衣服都烧掉了,小镇上没什么好的,我在镇上的卖场给你买了些,你凑合穿。”

    我忙说:“多少钱我转给你”

    铃儿道:“不用了。”说着就要走,我忙叫住她“我睡了多久?”

    铃儿道:“不长,一天半。我去叫朱亥过来。”说着推门出去了。我心想“镇上?镇上的小医院有那么好的条件给我做肌肉和神经缝合手术吗?肥猪这个坑货。”想着我就轻轻动了动右手的手指,咦,能动,我又试着抬了抬右手小臂,奇怪,能抬起来。

    我干脆大着胆子试探着把右手举了起来,一点都不费劲,虽然肩膀上伤口的位置还有点痒,但是看起来问题不大。

    这时候胖子推门走了进来,看到我,喜笑颜开,过来就拍了拍的我的头,笑道:“没看出来你这家伙身体的恢复速度竟然是常人的几百倍,真是天生的神将好材料啊,哈哈。”

    我一脸懵,看着朱亥“你给我说清楚。”

    朱亥道:“前天夜里我一下车看到情势不对,立马在口袋里用手机拨了号,虽然没说话,中心还是听到了我们和那些小混混的对话,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大家把你送到这个医院,本想先给你处理一下伤口,然后转到三明市或者福州市,给你做手术。

    我跟这个医院管外科的副院长说你的肩膀被砍了很长很深的口子,得动手术,请他看看,不行就转院,没想到医生拆开包扎的纱布,发现你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在我坚持下又给你做了简单的针电极生理检查,发现你的肌肉、大大小小的血管、包括你的神经都没问题,神经传导也没有问题。

    那个医生鼓捣了半天,以为是我撒谎,很不高兴,还说”朱亥嘻嘻一笑,学着别人副院长的福建普通话语调说道:“这点小伤也送来,自己在家贴几个创可贴对付一下不就行了,我们镇一级的医疗资源也是很宝贵的,哼,胡闹。”

    朱亥咽了口吐沫,接着道:“不过他看到你昏迷不醒,还是同意划拨了这间单人病房让你休息,这两天我几次看了你的身上,小伤口全好了,肩上的伤昨晚上看的时候也完全愈合了。”

    我将信将疑,赶紧把病号服的领口拉开看,只见我右肩上那个大口子确实没了,只有一条淡淡的白白的印子,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我小心地坐起来,右手向前绕了两圈,用力挥一挥,果然毫无阻滞。

    这下我终于明白之前我独斗奎木狼和胃土雉的时候,为什么明明受了伤,之后却找不到伤口,我又问胖子:“你是说我身体有自愈的能力,那之前在车上怎么一直流血呢?”

    朱亥挠头半天才说:“我也不知道,可能那会儿你醒着。”

第三十五章 寻医问药(上)

    颂牛儿

    李纲写牛技最高

    君且看

    耕犁千亩实千箱

    力尽筋疲谁复伤

    但得众生皆得饱

    不辞羸病卧残阳

    牛儿好

    善目复慈眉

    苦耘泥中幼至老

    到头来

    却难逃

    丁庖一刀又一刀

    我回想起来,那时候楚运天老爷子说过,兽人族的身体虽然也是人类,但相比我们异人族和普通人类,兽人族体内却是纯兽血,一般情况下,兽人死亡之后,其尸体会在半小时内散化成黑灰,越高级的兽人,散化得越快。

    这个轸水蚓也是个有名号的高级兽将,死去之后,身体并没有散化成黑灰,正应了她名字里那个“水”字,化成了一滩水,联想起当时奎木狼名字里有个“木”字,结果木头绝缘,被楚老头召唤来的几十万伏特的闪电击中却没有死,反而施展所谓狼蜕之术,壁虎弃尾一般诈死逃生,而胃土雉那个小妖怪,名字有个土,就是个当代土行孙。

    看来以后遇到名字中含有五行字样的兽人,得多加些小心,翼火蛇那两面派老小子,难说就会什么火之法术。

    我又试着想叫醒龙小,但尝试了几次她都没有反应,也许是月光的缘故,我觉得她脸上的灰白之气越来越严重了,隐隐竟然有些发绿,看来事不宜迟,得赶快救治才行。

    这时我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忌讳了,蹲下身子想将龙儿背到背上,但她全身软绵无力毫无借力之处,我只好返回她住的山洞之中,之前她给我做衣服用的那堆布料还堆在地上那兽皮之上,我刨了刨,不费劲地就找到一根比较结实的长布条。

    回身出来,我将那山洞的木门掩上,先拿布条打了个结,紧紧栓在自己腰上,留出两个端头,然后把龙儿扶起来,把两根端头从她大腿处绕过,背转身子,将她背在背上,又把布条在她后背处挽了两圈,最后将布条绕回我自己胸前,收紧打结。

    片刻工夫,就像云贵女人用背带背孩子那样,把龙儿牢牢地栓在了身上,唯一的区别是,少了块兜住屁股的兜布。

    我把左手放到身后,轻轻托住龙儿的屁股,这样就确保她的双脚离地有几十公分的距离,不会挂到这山林地上的碎石和树根,龙儿身高不算太高,只有1.65米左右,体重很轻,不到90斤,这点分量对现在的我来说,几乎造成不了什么负担,我刚想出发,又呆住了,往哪儿走,去哪里给龙儿疗毒呢?

    医院怕是不能去,离这君子峰最近的镇上那所医院,龙儿连张身份证都没有,我自己的也没带,且不说排队挂号乱七八糟的手续,就龙儿中的这枚牛毛毒针是什么毒性,凭他们那点水平,我估计要么检查不出来,要么没药。

    中毒和受外伤还不一样,一刻都耽误不起。三明市、福州市离得远,从这千沟万壑的大山里走出去就不易,赶过去的路上万一毒性发作情况恶化,那再见龙儿恐怕至少是八年之后的事情了,到时候我比她大二十七八岁,要被人笑话的……唉,武夷山啊武夷山,你干嘛那么大呢?交通不便,还有那么多蛇。

    猛地我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不是因为我这节骨眼上还在思考男女问题,而是我想到蛇,突然想起那只吃蛇的大蛤蟆,旋即想起那个天真浪漫的牛小美,她那里,不是正好有一颗能解百毒的螭吻宝珠还等着我去拿啊!

    孙候啊孙候,看来你未来老婆还有得救。

    我不会凭借月光找方向,手中没有纸笔,我只好半蹲下来,小心着尽量不拗到背上的龙儿,捡了一颗石子儿,我一边开始凝神在脑海中思索,一边在洞外砂石地上画出地图,从牛小美家向西北方向约摸三公里是米粉洞洞口的位置,从米粉洞内下水,起初方向不变,中间淹没洞身段开始变宽之时,方向折向东,出水之后,从出水点山洞进入支洞,支洞略微曲折,但大致应该是向东北方向约摸前进四百米,到了大蛇洞,东南角进入笼子,方向不变,过牲口仓房、吊桥、老蛇头石屋再到兽人矿场的十字路口,经过一番折腾,我震碎洞底从上层矿场掉下之时,我的头的方向是向着西北偏北方向,落下的过程中我没有改变过姿势,落水之后,水下我直起身子,出水后向着山腹大山洞湖边菌林游去,这个方向应该是东南,出水的湖边,就是此后我所修建的,我和长右烤鱼吃的那个火塘,从火塘向东直线不到一公里,就是后来我打水漂打破的山壁,也就是龙儿所住的小山洞的位置所在……我边回忆边画,不到一分钟,一副完整的地图就在地上画好了。

    从地图上看,牛小美的家是在君子峰西南偏南一侧约三公里的地方,而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在君子峰东北偏东的方向紧靠君子峰,两个点,直线距离应该不到二十公里。

    我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再次从头至尾检查了一遍地图,确定无误后,我站起身来,面对牛小美家的方向立刻出发。

    龙儿的额头就紧贴在我的肩头,随着我的步伐起伏,我一回头,她的发梢就能碰到我的下巴,撩得人直发痒,看到希望,我有些开心,不禁柔声对她说:“未来的老婆大人,你可千万别死,老公我这就带你去解毒。”

    说话间龙儿的嘴巴砸吧了一下,吓我一跳,还以为她醒过来了,却见她还是熟睡着,心就放踏实了,这要是换成铃儿,估计大耳刮子早甩过来了。

    在夜里的山林中穿梭,情况也没我想象的那么糟糕,山里的天气还算不错,天上没有那么多的黑云,白月光洒了下来,加上我的目力,其实和白天差不了多少。

    事先做好了功课还是很重要的,既然认准了方向,我毫无顾忌地加速跳跃前进。背着龙儿在山林中、树枝上,肆意奔跑跳跃,不到半个小时,我才刚跑热了身子,汗都还没有流呢,远远就看到前面有个很大的湖泊。

    紧接着,我又看到几座小丘山和一片紧挨着湖水的林间空地,没错,这就是几个月前我协助牛小美抓住那只大蛤蟆镇水兽的地方,眼见自己的方向判断完美,到了湖边,我跳到一座小山丘上略微停下休息。

    我开心地回头对龙儿说道:“媳妇儿,快到大夫家了,别担心。”月光下,却见龙儿的额头和脸颊上,正缓缓滑落几滴豆大的汗珠儿。

    我忙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烫得我一缩手,糟了,看来是毒性开始发作了。我大急,连忙跳下小山丘,沿着湖边向着记忆中牛小美家那排小木屋的方向疾奔而去,一边跑心里一边想:半年没出山,老天爷,您可得保佑那小妹子的爷爷身体健康,永远健康。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呸呸呸,不会的,医生都很会保养,那小妹子年纪小,她爷爷也老不到那里去……

    胡思乱想间脚下却不慢,不一会儿就远远望见那排木屋果然出现在了前方,似乎还亮着灯光,我心下大喜,三步并作两步,身势如电,疾驰而去,一脚刚跨进几座木屋中间的院坝子,我就迫不及待地大喊:“牛小美的爷爷在家吗?快出来救人啦!!!”

    这时我才看见,这院坝子里竟然停着一辆大别克商务车,车灯都没关,我不及细想,又看到正中那间大木屋里,竟然站着好几个人,正大声用当地方言激烈争论着什么,显得很热闹。

    听到我的喊声,屋子里走出来四个人,站在正屋门前的木板台阶上,这些人身材或臃肿、或肥壮,穿着打扮却不像畲族山民,都十分土气,其中一个大金链子花衬衣,塑料凉鞋黑短袜的家伙对我哇啦哇啦一阵呵斥,我一句没听懂。

第三十五章 寻医问药(下)

    我这事情紧急,也懒得和他计较,又对着屋里喊:“牛小美的爷爷在吗?有会说汉语的没有?快出来一个啊,要死人啦!!”

    这时那个态度恶劣对我大吼大叫的家伙用福建口音很重的普通话对我喝道:“你是干什么的?”

    我愣了一愣,说:“看病的。”

    “今天没空,你走吧!”他这种语调重音都在闽南话节奏上的普通话。听起来有点好笑,但我此刻没心情笑,这家伙明显也不是我要找的牛老医生,我刚想再大叫,就见屋里快步走出一个窈窕的身影,一出门就蹦下台阶跑到我面前,大声说:“孙候哥哥,是你吗?”声音中充满了喜悦。

    我定睛一看,果然是牛小美,哇塞,这才小半年没见,这小妮子又长高了不少,身材也较上次相遇时成熟了许多,玲珑有致,变得有女人味了,看来天天吃蛇羹蛋白质补充得很到位,不过这小妞天真的脾性似乎一点没减少。

    见到她我就放心多了,笑着说:“小妹子,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呀。”

    牛小美甜甜一笑,说:“我还记得你会武功呢。”说着斜眼白了一眼后面那几个地痞流氓模样的壮汉。

    我笑道:“我也记得你爷爷是山里的医生,会解毒对吧?”一边问,我一边解开布带,轻手轻脚地把背上的龙儿放了下来。

    牛小美道:“嗯,没错,只要还有一口气,我爷爷都能把人救活。你怎么这一去就是那么久都不来,还有,这个姐姐怎么了,是被百花咬了吗?”

    我说:“中毒的原因有点复杂,你爷爷在屋里吗?”

    小美说:“在呢,正生气呢。”,说完就帮着我,半扶半抱着昏迷不醒的龙儿,往屋内走去。

    谁知到了门口,那四个壮汉竟然围拢了上来,挡住了我们不让我们进屋,我看了一圈,这几人脸色不善,我有点懵,转头问牛小美:“他们是干什么的?”

    牛小美一脸倔强的神色,对我说:“他们是市里一家公司派来的,说要在我们这山里修个什么自然风情别墅区,卖给大城市里那些有钱人,他们还要我们这个山区的山民们都搬到山外面去,他们不给安家费,还横蛮无理,所以这里的山民们都不愿意走,这几个月来,和他们争执的人家很多,被他们打伤了好几个山民大叔。山里人都把我爷爷当作带头人,唯我爷爷的话是从,这不,今天白天他们这伙人就来到我家软磨硬泡,对爷爷和我威胁利诱,到这会儿都不肯走。”

    听到这些我不禁也来气了,不过现在我未来的老婆大人危在旦夕,我不想节外生枝,只得憋着火,尽量用温和的口气对几个壮汉说道:“麻烦你们让一让,搬家的事慢慢商量,救人要紧。”

    这些家伙似乎欺负人欺负习惯了,见我低眉顺眼,反而更加嚣张,为首的那个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龙儿,坏笑道:“这女的挺漂亮,怕是被你灌醉了吧,还是你从哪儿捡的?我看也别费事找医生了,”说着他看着手下一群家伙,说:“咱们几个把她抱到车上,分分钟就能帮她解毒。”说罢几个猥琐的杂碎哈哈哈哈狂笑起来。

    笑声刚起,为首这家伙面门上就吃了我一肘,一排门牙立刻飞了出去,捂着脸嗷嗷叫着蹲了下去,他两旁两个人来不及反应,也被我一人一脚踢下了台阶,捂着裆部在地上打滚,最可笑的是最后那一个反应太慢,同伴三个人都被我打倒了,还在那仰着脸张着他的大嘴哈哈大笑,我一不做二不休,闪电般抓住他的右手手腕向上一抬,一压,把他的拳头直接大半塞进了他那张大嘴里。

    我还没消气,又是一左一右连环踢,将台阶上这两个,一个捂着脸蹲着的和一个忙着把拳头从嘴里拔出来的两个地痞也踢飞出去,跌倒在院坝里。

    当然,经过在地下湖山洞里和长右几个月的练习,我出手时不留余力,出腿时还是很有分寸,基本上做到了腿力收放自如,否则盛怒之下,这脚踢出去,这几个普通人只怕都得命丧当场。

    我这暴脾气向来是一点就炸,想当年因为我是没妈的小孩,街上的小混混,别的大院的孩子,都拿这个事情奚落嘲笑我,从小学四年级暴揍了一个初中一年级的学生开始,到了中学时代,六年间没有一个人敢于再拿这个事情在我面前调侃。

    整条街、几个大院包括周边各个学校,坊间都知道一个事情,惹毛了我,管你什么人,管你多少人,管他打得过打不过,我一概和他血拼到底。这一点,我觉得我很像龙珠里那个狂暴的布罗利。

    看到几个壮汉被我三下五除二狠狠修理了一番,一旁的牛小美跺着脚高兴地叫道:“看你们还敢欺负人。”我这才想起刚才暴怒出手,竟然忘了龙儿,还好牛小美及时抱住,没让我媳妇儿摔在地上。

    牛小美又叫道:“你们还不滚?还想多挨几下?”话音未落,屋里急急忙忙钻出一个稍微瘦小一些的家伙,这家伙是个光头,看模样打扮和那几个壮汉是一伙的,不过这小子看起来要怂得多,只见他弯着腰,很惧怕我似的,尽量避免和我眼神接触,弓着背从我们身边溜过去,一一扶起地上的几个受伤不轻的家伙,扶到车上,发动汽车,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我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的感觉,这个开车的人,样貌刚才没仔细看,但身材似乎有点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来,这时牛小美说:“这几个都是山下镇子里的流氓地痞,仗着有钱人撑腰,老是欺负我们山里人,孙大哥,你打得好,早就该教训他们了。”

    牛小美说到镇子里的地痞流氓,我猛地想起来了,刚才那个给几个壮汉开车的家伙,就是那个组织小流氓在山路上拦车,在林子里山涧边放弩箭射伤我的那个小流氓头子,那个黄毛!只不过当时他留着头发,一撮黄毛很显眼,这会儿剃了光头,我一时竟然没认出来。

    我不由得皱起眉头,心说不好,这个家伙和兽人族有联系,而且之前见过我,搞不好回去会给他的主子汇报,但转念一想,他虽然见过我两次,但一次我趴在车上,一次我背对他跳在半空,而且两次我都没说什么话,他应该没有认出我来。

    不管他了,眼前的事情要紧。我转身和牛小美把龙儿抱进屋里,见屋中椅子里坐着一个老者,合着眼似乎正在闭目养神,但胸前起起伏伏,又似乎气血翻涌,正自愤愤不平。

    小美叫道:“爷爷,这位就是我和你说过帮我抓到大蛤蟆的那位孙大哥,那几个坏蛋都被他打跑了。”

    老者睁开眼扫了我一眼,缓缓道:“我都听见了,但那又有何用,今天打跑了,明天还会来……”老者眼光扫过龙儿的脸庞,突然停住,“咦?……快把她放下来。”

    我和牛小美连忙把龙儿抱到屋中一个竹榻上,这山里倒也没有太落后,小美拧亮竹榻上方的一个白炽灯,老者也凑了过来,灯光下,只见龙儿的脸色和之前又不太一样了,苍白灰的脸上,竟然隐隐泛起一线金色微芒。

    老者一把抓住我,急道:“她是怎么中的毒?脸上为何会有金芒?”

    我心想这时可不能隐瞒,只好拣着重要的说,道:“我们莫名其妙被一个怪女人袭击,我这位同伴被那女人从嘴里吐出一根牛毛一样的细针射中心口,立刻就不省人事了。我看她模样,应该是中了毒。从她中毒到现在,大约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老者道:“那女人是不是长相极丑,身材极怪异?”

    我忙道:“正是!”

    老者急叫道:“是妖血毒!孙女儿,快把螭吻珠子拿一颗来,再拿一瓶糯米老酒。”牛小美应声跑了出去,几秒钟后就又跑了回来,把手里举着的一颗磨砂珍珠白的小珠子,递给她爷爷,老者接过珠子,毫不迟疑,托在掌中轻轻一拍,那颗珠子就碎成了粉末,只见他一手在龙儿耳垂下双侧香腮轻轻一捏,龙儿牙关就松了开来,另一手一倒,就将那整颗珠子的粉末全部倒进龙儿口中,接着飞快抓过小美手中那瓶酒,伸指一弹,瓶塞飞出,我连忙将龙儿上半身扶起,老者就势将酒缓缓灌入龙儿嘴里,我还生怕龙儿被呛着,谁知龙儿人虽然没有意识,口中却咕嘟咕嘟地,将那瓶糯米老酒就着满口的珠粉,一滴不浪费全部给咽了下去。

第三十六章 妖血毒针(上)

    离恨天

    夜出山,月惨花愁

    木楼下,暮色如漆

    欲唱阳关曲

    离人却登归程

    何人知我情

    一心寻梦难成

    奈何

    枕前泪,阶前雨

    隔窗淌到天儿明

    宝珠酒刚喝下肚,龙儿脸上那一线金芒立刻就隐去了,随着一晕红润浮起,原本那死灰之气,也竟逐渐淡去。

    柔和却略显昏黄的灯光下,龙儿原本就十分俏丽的脸庞,更增二分桃花春色,实在叫人疼爱有加,若不是外人在侧,真是忍不住想亲她一口。

    那些鸡汤文都说,一个人要是爱上另一个人,始于颜值、敬于才华、合于性格、久于善良、终于人品,可这一刻我只相信那个答案蕴含在问题本身的真理: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需要吗?

    看到龙儿脸色转好,牛老医生转身走开了,我兀自呆呆望着龙儿出神,这时牛小美拿来一个小巧的竹子编制的枕头,我连忙收敛心神,将怀中的龙儿放平在竹榻上,又把竹枕轻轻塞到她脖子下,小美又递给我一床毛毯,我捏了捏厚度适中,忙给龙儿盖上,掖好四角,初春时节的山里凉,我可不愿龙儿再得个伤风感冒什么的来加重病情。

    牛小美在旁见我对龙儿满满全是关切之意,笑着轻声问道:“孙哥哥,这个姐姐是你的女朋友吧?”

    我愣了下,心想按理说,身上穿着她给我做的衣服,背着她夜奔求医,这种关系也可以算是男女朋友了吧,但好像我和龙儿小姐姐还没正式开始这段感情呢,之前大家只是聊了一下午的历史故事而已,算起来只不过是谈恋爱的第一步,能聊。

    都怪那个丑女人,破坏别人的好事,活该死无全尸。

    想到这,我突然想到,小美的爷爷似乎对那个轸水蚓颇为了解,我嘴里含糊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牛小美,转身走到牛老医生身旁,规规矩矩的向他抱拳躬身道:“多谢老人家救命之恩,还破费了一颗宝贝珠子,老人家治愈了我的朋友,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谁知牛老医生却一脸凝重地摇了摇头,道:“治不好。”

    我一颗原本放下的心,立时又提到了嗓子眼,连忙问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牛小美也急道:“爷爷,她的毒不是已经解了吗?”

    老头长叹一声,说道:“对于寻常毒物咬伤,只需将螭吻宝珠置于伤口处,即可将毒液吸出,孙女儿,你几时见过爷爷要把整颗宝珠拍碎给病人服下?”

    小美说道:“是啊,刚才我也奇怪,那这个姐姐到底中的是什么毒?我见她脸色红红的,看起来不是已经没了中毒的样子了吗?难道服下了螭吻宝珠也没能解毒吗?”

    老医生没有直接回答小美的问话,看看我,缓缓说道:“这山里藏龙卧虎,你们惹了不该惹的魔头了。”

    我心说我倒是不想惹麻烦,可麻烦总是自己找上门来我有什么办法?忙拉了把竹凳在老头对面坐下,耐心准备接受教育。

    见我不说话,牛老医生问道:“你说你那同伴是心口中了毒针,那在她心口处,你有没有找到那根毒针?”我忙连连摇头。

    牛老医生缓缓将身子靠向竹椅靠背,这场面,木屋里,灯光下,暗影之中蜷着个白胡子老头,气氛有些诡异。

    只听他沉声说道:“这就对了,发针射伤你同伴的,不是常人,是这山里的妖怪。”

    牛小美毕竟年纪小,听他这么说,吓得啊的一声,不自觉地,身子靠在我身旁蹲下,似乎正瑟瑟发抖。

    我心说当然是妖怪,而且非常得妖,白胡子的老爷爷果然开口就是鬼故事,吓唬小孙女。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老头子刚才说什么治不好,这件事我比较担心。

    牛老医生接着说道:“那个丑女人就是在这大山之中,妖兽修炼成精的妖怪,射中你同伴的毒针,是从她口中吐出的吧?”

    我心想兽人族的确是妖怪,这话没错,于是点点头。

    老头道:“那就更不会错了,这毒针是那妖怪以自身妖血凝聚而成,一旦射入人体,见血即化,毒性迅速进入中毒者体内,中此毒者,起初毒入血液,面上会有灰白之气,次而毒入五脏六腑,脸色转青,再次毒入骨髓,脸色转金,到了第四层,毒素在全身扩散,脸色转为紫气,至多再有一个时辰,中毒者就会毒发身亡,而且死后身体会化为清水,无迹可寻。

    这妖怪在这方圆千里的山中,这些年不知害了多少人,有的人进入山中之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多半就是遭了这妖怪的毒手。”

    老头顿了顿,见我张着嘴一脸痴呆,似乎没听懂的样子,只得又继续说道:“多年前这妖怪曾经伤到过老夫的一位朋友,因老夫救治及时,这才未曾伤了性命。

    后来也有中其毒者,境况不一,更有山中农夫受其戕害者,救治不及,送到我这里时,毒性已然发作,死后身体化成清水,是故老夫对此妖物及其妖毒有所了解。

    这毒性进入人体之后,若只是灰白脸色之时,施以汤药,配几味宣泄解毒的猛药,花半个月左右服药调养,也可消解。

    若是脸上已现出青气,必须以螭吻宝珠这类能克制百毒的神物,削下粉末,以老酒辅之服用,三次之后,也可消除。

    但一旦中毒者脸上显出金色微芒,妖血之毒进入骨髓之中,此时即便将那螭吻宝珠整颗服下,也只能暂时压制毒性蔓延而已,百日之后,伤者还是会紫气绽出,毒发身亡。”

    这下我急了,忙道:“这么说龙儿的毒还没解除,只剩下百日之限了?那还有其它救命的办法吗?”

    老头沉声道:“有倒是有一个,但这法子太难,我看很难办到。”

    我大急:“您老快说,不论多难,我拼了命也要办到!”

    老头想了想,道:“这妖血之毒虽霸道,但解铃还须系铃人,为今之计,只有找到那个妖妇,取她体内一些活血回来,老夫再配上几种罕见的毒药,熬制七日,制成逆血毒,喂你同伴服下,以毒攻毒,或有一线生机。

    但这妖怪行踪甚是隐秘,又极其凶恶,寻常人近它不得,要取它体内的血谈何容易。

    好在这世界之大,总有异能人士,老夫刚好有恩于几个世外高人,若老夫出面去请他们联手帮忙,或许能成事也未可知,你们之前遇到那妖怪是在何处,她伤人之后去向何处,可还记得……”

    老头刚说到需要轸水蚓身上的活血,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就混乱了。

    那妖妇轸水蚓已死,尸体已然化成水,这下还上哪儿去取她的活血,长右倒是咬了她,可长右此时在湖里养伤,那一嘴血肯定也找不到了,这下怎么办?难道龙儿真的就只能再活百日了吗?

    我勒个去,我这倒霉体质,人家龙儿在这山里无忧无虑地生活了十几年,这才见到我几个钟头,就被我连累成这样,我他喵的干嘛把还没死的轸水蚓拖到龙儿身边啊。

    我又悔又恼又伤心,一气之下用力甩了自己几个耳光。牛小美被我的举动吓到了,连忙抓住我的手,道:“孙哥哥,你别这样,这位姐姐百日之内暂时还没有事,况且爷爷不是说还有办法吗?”

    我哽咽道:“没了,那个轸水蚓射出毒针之后就被一只灵猴给咬死了,尸体早就化成了水,此刻还上哪儿去找她的活血?”

第三十六章 妖血毒针(下)

    牛老医生见我竟能说出那怪物的名字,也感诧异,道:“不错,那妖怪就是轸水蚓,你竟然知道它的名字,难道你也是……”

    “再无其它办法了吗?”我急切地打断。

    “唉……”老头叹了口气。

    听此话我心知龙儿命不久矣,顿时脑海一片空白,一阵极度的酸楚袭来,此刻我只想能和龙儿单独多待一会儿,之前老头说这世上有什么世外高人,我就猜到只怕是我族人,但眼下我懒得再和别人扯那异人族和兽人族的破事儿,于是我强压着悲痛,站起身来尽量保持礼貌,抱拳道:“多谢老人家救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这位朋友既然已经无法可医,我看二位忙了一夜,不如先去休息吧,这里由在下守着,龙儿病情若有变化,再来讨教二位医仙。”

    老头见状也不便再追问我的来历,只得从竹椅中站起身,长叹了一口气,道:“也罢,容我再想想办法,孙女儿,你也去睡吧。”说罢杵着拐杖,出正屋去了。

    小美跟着她爷爷出去了,不一会儿又抱着一块厚厚的呢绒毯子进来,递给我,幽幽说道:“孙大哥你别太难过,爷爷既然说他再想想办法,兴许真能想到也有可能,你不知道,我爷爷有很多朋友,那些人简直像仙人一样,也没准儿谁就有办法能给这个姐姐解毒呢。山里凉,你不睡觉的话,还是裹着毯子好一些。”

    我低头道了声谢,见小美出屋去了,顺手把毯子抖开,加盖在龙儿的身上,细看龙儿,只见她侧着脸,略微张开的朱唇内,呼吸均匀,我凑近闻了闻,只一缕兰麝香气,加上些许酒香,并无重病之人那般恶味出入。也不知何时,全无意识的龙儿竟于睡梦中将一只手从被中抽出,垫在了腮下,看情形,就像熟睡中的娇憨少女一般,情况似乎好转了些。

    这时牛小美又走进屋来,只见她用火钳提着一个旧搪瓷脸盆,盆中放着一堆炭火,似刚燃上不久,见我把毯子加在了龙儿的身上,轻叹了一口气,将炭火盆放在竹榻边,顺手将她爷爷坐的那张竹椅拉了过来,轻声对我说:“哥,坐下歇一歇吧,烤烤火,姐姐没事的,你别冻着。”

    我感激地望了望小美,在竹椅里坐了下来,旋即又好好盯着竹榻上的龙儿,我听到小美在身后轻轻掩上屋门,但我没回头,此刻,我的眼里只有龙儿,一刻也不肯移开。

    山里的夜很安静,那盆炭火也不知是因为用的炭很干燥,还是因为不愿打扰这片刻静谧,并没有发出“毕毕剥剥”的炸裂声,只默默散出热量,把屋里烘得暖暖的。

    望着甜甜睡着的龙儿,想到百日之后,她就将要撒手人寰,我的心揪成一团,虽然和龙儿相处的时间不长,我却像早就认识她一样,这一刻,我的目光和我的心里,就只有这一个人,和她相比,这一世我所遇见的那些可爱的姑娘,那些清秀的隔壁班女生、那些懵懂的同桌的她们、姬铃儿张月鹿等等美人,甚至就连正在给予我帮助的牛小美,在我脑中的样貌,竟然全都变得很淡,唯有龙儿,是那么地清晰。

    眼前这个人儿,若如她所讲,经历了几百年的轮回却没有饮下孟婆汤,应该早已将世间之无奈和人心之丑恶看了个够,但经历了这么多,她的心地却依旧那么善良。初见到我,就给我做饭,缝衣,只因为见了我的样貌,就能把这些谜一样的过往毫无保留地对我倾述,被人偷袭之时,先想到的也是把我推开,就连敌人受了伤,她想的也是要给对方急救治伤。

    低头望着身上这件龙儿亲手给我缝制的,非常合体的民国款式的长衫,不知不觉间,一滴眼泪掉了下去,落在长衫的衣襟一角,瞬间就没入了布料之中。

    思索着之前龙儿和我说的那些前尘往事,我脑海中也不知是想象,还是真的是回忆,竟然莫名浮起一些飘渺的、幻如隔世的片段。

    那些感觉十分虚幻,恍惚间,就似回到那一世世的人间,只见,扬州城下,贼兵猖狂;青山绿水,樵渔相伴;兴兵护国,遗孀扶棺;终老田舍,火中双亡……

    至此时,我不再相疑,眼前这个女子,就是冥冥中我的天意,是我生存的意义。若是她不在了,那我这一世的野望,将只剩下荒唐,想也能想见,不会再有任何欢乐的时光。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我的双眼模糊了,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木屋墙上松木制成的窗框上,阳光早已不知不觉的照射了进来,木屋外的湖边,也似大海涌起早潮一般,湖水轻拍湖岸,发出哗哗的响声,几只水鸟吵吵嚷嚷,为几口食物奔忙,然而这一切,我都没看到,也没有听到。

    忽然有人轻拍了一下我的肩头,我揉揉眼回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牛老医生竟已经开门进来并站到了我的身后。

    见他脸上气色困顿,像是一夜没合眼的样子,我心知定是为了龙儿的病情而不眠,也有些歉意,忙站起身子,躬身抱拳道:“有劳老医仙费心了。”

    牛老医生拍了拍我的肩,缓缓说道:“趁小美还没起床,我问你一事,你不可隐瞒。”

    我看看他的脸色,心知他要问什么,道:“不错,我不是寻常之人,我和我的这位同伴,都是异人族,我们都身怀异能,也就是您所说的世外高人。”

    老头点点头,低声道:“你族之事我并不十分清楚,但有一事我想拜托你,小美并不是我的亲孙女,她的父亲,正是你族中一位和我交好的异人,她尚在襁褓之中时,因为有些挂碍,就将她交给我代为抚养,此后一去十六年再未现身。此事还望你能代为打探。”

    我心想我自己的身世都还是一片空白呢,哪有能力帮你查失踪人口,再说龙儿现在这个情况,我根本没有管闲事的心情。但出于礼貌,我还是点了点头,说了句:“有机会我一定去查。”

    老头见我答应得爽快,也不疑有他,接着又道:“昨晚我想了一宿,恐怕你同伴所中之毒,还有一个办法。但这个办法能不能成功,就得看天意了。”

    我本已是心如死灰,听到这话,眼前一亮,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老头不急不慢说道:“我思索,那妖血是至邪之物,然天地之间,有邪物就必有至正之物相克,万物至正莫过于龙,龙虽变幻难觅,龙气却有迹可循,而普天之下,龙气最盛之处,莫过于天下龙脉之祖,巍巍昆仑,你是异人,有超越常人的大能力大造化,若是你能找到昆仑四宝,以那四种至阳至刚的龙气之地所产的神药,必能消弭妖血之毒。”

    我忙追问道:“昆仑四宝是什么,昆仑山那么大,在哪里能找到这些神药?”

    老头沉声缓道:“当年我师父在世时曾经说过,天地间,唯昆仑山龙气冲天,而昆仑山中,有座那棱格勒峡谷,也就是世人所说的死亡谷,医家世代相传,此处所产的昆仑地灵芝、千瓣雪莲花,九头黄金狮子草,药效比那寻常灵芝雪莲狮子草要强上何止千倍万倍。

    你要记住,昆仑地灵芝,外形不似普通灵芝,其芝体长于土下,地面只露枝叶,但其枝叶形似绿色绒团,倒也好辨认,唯其稀少难见,想要找到需要点运气。

    其次,千瓣雪莲花的花形比寻常昆仑雪莲要小,而且只长在悬崖绝壁之上,想要采到也是极不容易之事。

    其三,那九头黄金狮子草,多生于有地下暗河之处,岩石块垒之中,形似普通狮子草,但其植株分三台共九叶九头,且色泽金黄,茎杆十分强韧,倒也不易认错。

    除此之外,就是那第四味神药,但此种神药想要找到,却是千难万难,能不能找到,就看老天眷顾不眷顾了。”

第三十七章 去留两难(上)

    少年游

    离情东流水,一去难相逢。

    行云无定数,犹到魂梦中。

    可怜天意薄于纸,

    佳期最难重。

    细想从来断肠处,

    此番又不同。

    老医仙正说到第四种神药,又停了停。

    “最后一种是什么?”我忙问。

    老医仙道:“最后一味神药,名为钦原蛋,我师父曾说过,昆仑山死亡谷有一种叫做钦原的五彩大鸟,其外形像马蜂,首尾大而腰细,大小类似鸳鸯,这钦原尾羽内有尖刺,若是螫了其他鸟兽,鸟兽立时便会倒毙,若螫了树木,树木也会枯死,人遇上它往往凶多吉少,但它所产下的蛋,其蛋壳研磨成药粉,却有肉白骨生死人之奇效。

    我寻思,若能收集到这四味昆仑神药,不止你这同伴所中之毒应该能迎刃而解,甚至还能强健身子,平增数十年寿命。只不过……”

    老头低叹一声,道:“且不说那死亡谷乃是人间险境,素来有道是百人去一人回,就算平安到了谷内,能不能找到钦原神鸟,能否顺利取到它的蛋,尚在未知之数,唉,所以我说,一切只能看天意了。”

    我一边听,一边在心里仔细默记着老头对那些神药的描述,听到这里,我的心瞬间狂跳起来,用力拍了拍胸脯,大声道:“莫说是死亡谷,便是这些神药藏在阎王爷办公桌的抽屉里,我也要到地狱里去把它抢回来!”

    此时,牛小美左手拿着几只茶碗,右手提着一个冒着铁观音那种独特香气的小巧的茶壶走了进来,正好听到我大叫着要去下地狱去抢东西,吓了一跳,疑惑地小声问牛老医生道:“爷爷,孙大哥不会是想要殉情吧?”

    老头忙将小美拉过一旁,低声道:“别胡说,只是昨晚我想到了这世上的几种神药或许能克制这位姑娘所中的毒,你孙大哥要去采药救人。”

    “去哪里采药?危险吗?孙大哥没干过药农的活,要不我陪他去找吧?”小美急切道。

    “你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吗?胡闹。”老头也急了。

    他们二人声音虽小但我都听到了,为免小美太过担心,也担心这小妮子真要陪我去昆仑山,到时候若是遇上危险难免照顾不过来,于是我走过去,强笑着对小美说道:“妹子别担心,我大约就是去青藏高原那边找点藏药,我虽然没干过药农,但你孙大哥我有钱,实在找不到还可以从当地药农手里采购,你就不用去了,多谢妹妹好意。而且那边紫外线强,你这么漂亮的人儿,跟我过去被晒成高原红的脸蛋就糟糕了。”

    牛老医生感激地望了望我,道:“你倒是提醒了我,多年前我在福建中医学院,也就是后来的福建中医药大学任教的时候,我曾经带过一个来自西北边陲的很优秀的学生,名字叫江白强巴,是个藏族小伙子,当然,那时候是小伙子,现在应该四十出头了。

    我这个学生对藏药和中医药草学颇有心得,甚至超过了我,听说毕业后分配到了青海省地质研究院,经常跟着地质科考队进山,这人是个热心肠,你到了那边先去找找他,以他所学的专业和工作经验,应该能给你帮上些忙。”

    我努力记住老头给的这些信息,想到这人的名字有点意思,心念一动,问老头道:“从名字来看,您这位学生只怕是位个子不高的大胖子吧?”

    老头奇道:“你如何知道?”

    我道:“江白是活佛的名字,说明他小时候当过小喇嘛,寺院里伙食好,他应该长得圆滚滚的,性情也比较友善,所以活佛师父又给他取了强巴这个名字,强巴在藏语里,意思是弥勒佛。”

    小美很好奇道:“那你怎么知道他个子不高?”

    我笑道:“他人要是又壮,个子又高,他师父就会给他取多杰这个名字了。多杰在藏语里,意思是金刚。”

    老头赞许地笑道:“小朋友,没想到你不但会武艺,重情重义,还知识渊博,有一手推理的本事,不错,呵呵,不错。”

    我有点不好意思,道:“您老过奖了。”

    这时忽然听到竹榻之上传来一阵“吱呀吱呀”的动静,我连忙回头望去,只见龙儿正从竹榻中撑起身子,一看到我,脸上立刻露出一丝微笑。

    “你醒啦?!”我连忙跑过去,伸手扶住龙儿。

    “这是哪儿?”龙儿问道,她声音有点沙哑,似乎身体还有些不适。

    我接过牛小美递来的一碗热茶,举到嘴边吹了吹,送到龙儿面前想要喂她喝,龙儿见有陌生人在侧,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接了过去,自己慢慢地喝。

    “好香的茶。”龙儿轻声说。

    “这里是我朋友的家,这位老先生,就是给你解毒的老医仙,这位小妹子,叫牛小美,是我的朋友。昨天你中了毒,我把你背到了这里,昨晚已经给你喝下解毒药了,但是可能还有些不清爽,过两天我再去找几味药材,到时候熬了药给你喝下,你就完全好了。”我不想龙儿知道实际情况,毕竟真实的情形太过凶险,知道了也不过徒增担心罢了。

    “是这样啊。”说着龙儿把小茶碗里的茶喝得干干净净,清了清嗓子,顺手把碗递还给我,我接过来的时候。她的手指碰到了我的手腕,并且有意无意地停留了大约一秒钟。

    我心叫不好,连忙缩手,但还是慢了。龙儿碰到我的手时,我似乎感到有一点点晕眩,心里明白她正在复读我的记忆,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毕竟想在龙儿面前撒谎,基本没有不被揭穿的可能性。

    龙儿伸出一只小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只听她柔声道:“你这一夜辛苦了,我身上没力气,扶我起来吧。”

    我忙小心地将龙儿从竹榻上扶起,昨晚忘了给她脱鞋,龙儿下了榻就站住了,她向牛小美招了招手,微笑道:“小妹妹,麻烦你带我去洗洗脸,还有,我想去方便一下……”

    小美看到龙儿好转了,也十分开心,高高兴兴地过来扶着龙儿就往外走,看到她俩出门时手拉着手,我不禁吐了吐舌头,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我和小美接触过的所有场景,万幸,我好像没有对小美人儿牛小美做出过什么不合适的举动,也没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否则她们拉这一下手,所有事情就被龙儿知晓了,到时候龙儿肯定认为我就是个滥情的登徒子。

    见她们走了出去,牛老医生低声问道:“这位姑娘温柔稳重,也是你族身负异能之人吗?”

    我不愿透露太多,敷衍道:“嗯,她是我女朋友。有点小本事。”

    老头道:“我看她身子虚弱,似乎天生体质欠佳,这次又中了这妖血之毒,恐怕不堪远行奔波,要不就让她留在我们这里,也方便照顾,你去跑一趟,找到神药回来,再做医治。”

    老头所说的也正是我心里隐隐犹豫的问题,一方面,我此去昆仑山寻药,路途颠簸,目的地那昆仑死亡谷更是危机四伏,何况听那钦原神鸟也极其凶恶,带上龙儿一起去的话,似乎更加困难重重。

    但是把龙儿留在这里也不是完全之策,想到昨晚那些流氓地痞团伙,万一那个黄毛,哦不,光头瘪三儿,把兽人族引来,到时候留下她们三人在这里,老的老,弱的弱,只怕也难以自保。

    要是把龙儿留下,其实山腹中那个大山洞倒是个理想的藏身之所,但没理由让别人老医生一家抛家弃舍去黑暗中过活,这个想法不切实际。

    我心想要不,叫朱亥汇点钱过来,我到镇子附近给他们买一座瓦寮,应该也不会太贵,其实也不必找朱亥要钱,之前他转给我的钱拿来在这边山外买个别墅加上装修家具物管费都还绰绰有余,别说那泥墙土瓦的寮寨了。

    但问题的关口在于,若不带龙儿同去,这百日之限就好比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就算找齐神药,万一旅途中出点差池,耽搁了时间,赶回来慢了,那才是大事不妙。

    我一时间陷入两难,抓耳挠腮没了主意,没有回答老头的话。

    想起朱亥,我顿时想到,有困难找组织啊,其实只要小心点不要把龙儿的事情说漏了嘴,在探险找神药这方面,胖猪这家伙,还有铃儿,包括咱们西南支部的楚老头和其他手足,他们应该能出不少力。

    和我一个人比起来,团队的能力要大得多。

    我刚想问老头有没有卫星电话什么的,借给我使使,忽然我又想起,和朱亥交往那么久,我竟然没有问过他的联系方式!

    包括铃儿、楚老大、杨梓!

    靠,我可能真的是有社交障碍,平时不爱和人联系,这时候需要朋友帮忙了,才发现根本不知道别人的电话号码。

第三十七章 去留两难(下)

    正踌躇间,龙儿和小美回来了,站在门口,龙儿经过一番洗漱,气色好多了,俏生生的脸上,明艳动人,丝毫看不出中毒的迹象。小美还是很开心的样子,说:“你们都饿了吧?我煮了粥,都来吃点儿吧。”

    不提吃的还好,她一提起食物,我的胃就听到了,立马开始抽条。算起来从我在山洞里醒来打水漂开始,到现在都快三十个小时了,这期间我就只喝了点蘑菇野菜汤,龙儿就更别说了,只喝了一壶酒。

    我连忙道:“好啊,恭敬不如从命。”说着大步走出木屋,挽着龙儿,跟着牛小美来到侧边一间稍小一些的木屋里。

    小木屋里陈设很简单,门后边一个简易的土灶,屋子当中间儿一张木条拼接的矮桌子,周边放着几个竹凳,桌上放着一口铜锅和几只土瓷碗,一进去,小美连忙给大家盛粥,刚揭开锅盖,一股浓郁的香味就飘散开来,拿起碗我就迫不及待地尝了尝,这白粥是粳米和香米混合着煮成的,口感不是很稀,软滑又有嚼头。

    粥里只放了点粗盐,没有放味精,却非常可口,里面还有些蛋花和细碎的肉块,肉质松软清爽,就算已经剔除了骨刺,但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肉。

    龙儿和小美吃相都很秀气,一小碗粥,吃了半天没吃完,老牛医生年纪大了也很稳重,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碗了。

    我可是饿极了,顾不上形象问题,三下五除二就划拉下去三碗,这时龙儿吃完一小碗稀粥,将碗放下,小美又力劝她再吃点,说这蛇粥最补身子,不由分说又给她盛了一碗。

    这一碗刚吃了几小口,见我已经将锅子抬起来拿勺子去刮糊锅底,龙儿无声轻笑了一下,拉了拉我的衣袖,将她那大半碗没吃完的粥递给了我。

    她的动作是那么自然,就像贤惠的妻子轻劝鲁莽的丈夫那样,我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龙儿,龙儿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吃不下了,我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刻意放慢速度,一勺一勺吃得干干净净,若不是有外人,我很想把碗底都舔一遍。

    牛小美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和龙儿这些情形,没憋住,发出一串风铃般的笑来,我有点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说:“没办法,太饿了,见笑见笑。”

    这时龙儿忽然开口对我说道:“吃饱了没?”

    我放下粥碗,道:“饱了。”

    龙儿柔声道:“我们在这儿打扰了人家半天了,按说差不多该告辞了。只是你一夜没睡,需不需要休息一会儿?”

    我摇了摇头,说:“不用。”

    小美见龙儿说出这话,忙道:“龙姐姐你干嘛急着要走啊,和孙大哥在这里多呆几天嘛。”

    牛老医生望了望我,道:“这位姑娘身上余毒未清,刚才我和你说,最好她能留下来,在我这里,也有个照应。”

    我正要开口,龙儿却站起身来,对牛老医生一躬到地,说道:“还未多谢老先生救命之恩,这次老先生耗费心力施以援手,本就让小女子心有不安,何敢再多做叨扰,况后续用药之事我们已然知晓,既然是我们自己的事,若能顺利找到神药救回小女子这条贱命固然是好,纵有些滞碍之处,那也是天命难违。”说罢看着我,那意思就要动身出发。

    那些情感专家说过,夫妻情感生活中,最重要的一条莫过于一定不要违背女人的意愿。我本来对这个事情尚在两难,这时候见龙儿发了话,也只好急忙站起来,道:“那就事不宜迟,我们收拾东西出发吧……”

    刚说到这儿,我突然想到,我那个背包早就丢在兽人族的矿场里了,此刻除了身上的衣服和鞋,我没有任何东西需要收拾,龙儿也一样,之前急着把她从山里背出来,也没来得及看看她那个小山洞里有什么东西是需要随身携带的。

    没有东西,也就说明没有钱,连现代人最起码的手机都没有一部,这样我们怎么去昆仑山死亡谷,难不成天天睡马路边,一路讨饭过去?

    牛小美看看我,又看看龙儿,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摇摇头说:“孙哥哥,我看你想回到镇子上都难吧。”说罢从胸前衣襟暗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白色的香囊打开,从里面摸出来一小沓钱,约摸有几百块的样子,对我说:“家里就这点钱,山里人家用不着,哥你都拿着,到了三明市,你再想办法。”

    江湖儿女本不需拘泥太多,我点了点头伸手接过,看了看身上这身长衫,摸了摸发现没有兜,小美笑了,把那个香囊也递给了我,香囊上有根红色的绳线,用来扎紧袋口的,我把钱塞了进去,顺手把绳线绕到手腕上缠了一圈,将香囊绑在手腕上,然后抱拳对小美说:“多谢妹妹。”

    转身又对牛老医生说道:“老医仙,我们这就出发了,但有一事未请教,那几味药材找到之后,不知该如何服用?”

    牛老医生道:“不难,几味药材晒干磨成粉,不需药引,不分君臣,等例配之,直接和上酒服下即可,服药之后不可见风,阴凉僻静之处睡一觉,出一身汗,应该就可以将余毒排出了。”

    我忙道:“多谢。对了,还有一事,老医仙,小美,昨晚那些恶人,虽然被我打跑了,但利益所趋,难免他们还会邀约人手再来呱噪,昨天他们吃了亏,再来的话恐怕对二位不利,我看二位还是暂避为好。

    此间向东北偏北直线距离约摸二十公里,林间有个空地,空地边靠君子峰山脚一侧有个山洞,里面有一些生活用具,洞外取水寻猎物不难,而且位置隐秘,为防不测,我想二位不妨可以到那里去避一避。只是那山洞中有块石壁破洞与另一个大山洞相连,那大洞中有些冷风吹出,若要住人的话,还需要把破洞堵住。”

    牛老医生倒也不像普通老头那样无理由倔强,颔首道:“我本来也有意到山外的朋友家去盘桓几日,但我一贯不喜那人文渊薮之地,既然山里有地方可以住,也好,这里的山林小美又最熟悉,你放心,下午我们就收拾东西出发,应该不难找到你说的这个地方。”

    说罢众人起身到了屋外,小美许是有些担忧,一边走,一边拉着龙儿的手,叽里咕噜说着体己话。只见龙儿像个大姐姐一样,抚着小美的刘海儿,轻声道:“别担心,有你孙哥哥陪着我,什么事都不用怕的。”

    一旁的我,听她这么说,不免心潮涌动。我知道龙儿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她对我的这份信任也绝对不是这两天之中建立起来的,只怕是在那几百年的生死轮回中,让龙儿把我当成了这世间,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自己被人需要,不再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姓孙的,一定不能辜负!

    牛老医生祖孙二人直把我们送出很远,我再三辞行,这才停下。

    小美还是不放心,说要送我们到镇上,我提醒她该回去收拾行李进山了,方才罢了,临走,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番龙儿的饮食禁忌,这才依依不舍地搀着牛老爷子回去了。

    我发现女人和女人之间,要建立感情似乎很容易,基本上看顺眼了就成。

    依着小美的指点,我和龙儿顺着山间小路向镇子的方向走去。

    龙儿身子虚弱走得慢些,我想背她,可她又不让。

    清晨的林雾盘踞在树梢上,阻挡了部分阳光,使得林中的小路显得有些黯淡湿滑。

    缓缓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我对龙儿道:“到了镇上,我去雇个车,快的话应该下午就能到三明市,到时候我想办法找人帮忙。”

    龙儿停下脚步,眨巴着大眼睛,问我:“找什么人?帮什么忙?”

    我道:“你没有身份证,我的也没带,所以我们坐不了飞机,我得想法儿找个车,还有我的钱在家里的卡上,卡没带出来,到了三明市,我得联系之前的同伴,落实钱和车子,这样我们才能去青海啊。”

    龙儿望着我甜甜地笑了,柔声说道:“我们不去找药了,那地方太危险,我不要你去,你就安心陪着我,我们好好过完这最后三个月吧。”

    “你说什么?!”

    我像被一个炸雷击中般,呆呆站着,像个傻子一样。

    龙儿却笑得很轻、很甜,又很坦然,似乎那百日之限,那体内暂时被压制的,将来终要发作取她性命的妖血之毒,跟她毫无关系一般。

    我不知该说什么,却听龙儿又幽幽说道:“那个小妹子心里很喜欢你,你如果不想回异人族组织的话,等我死了,就去找她吧,你们在一起,应该会幸福的。”

    顿了顿,她又说道:“原本你现在回去也行,但我怕人家说你无情无义,将来对你不好,所以你还是再陪陪我吧,既然出来了,我也不想再回去那个山洞了,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你带我去看看,好吗?”

第三十八章 狴犴与獐

    吉凶歌

    金榜显名第一先,井星造作旺田蚕

    妇人逐客流人缘,田园退尽守孤寒

    鼠目丈夫愚且笨,虎头恶兽逞凶狂

    吉凶本来无定数,正气满腔赛筇川

    我被龙儿的话吓呆了,听这意思,她刚才对小美祖孙两所说的,全是敷衍的话,她内心的想法,似乎已经决定要决然赴死了。

    我明白她的心思,一来是知道那些神药找起来很难,本身能找到并收集齐全四种神药就相当不容易,基本上属于小概率事件,更何况时间只有这短短的百日之限。

    二来这昆仑死亡谷乃是世间极险要的去处,龙儿不愿意我为了她以身犯险。

    三来龙儿兴许还有些自恃奇能的缘故,毕竟,这一世走了,几年之后,所有记忆和能力又会在另一具身体里复原。

    轮回,轮回。

    普通人眼里那个无上的大限,那道堵在前进路上的,向四面八方无限延伸的,无论如何也无法跨过去的墙,在龙儿这里,却荡然无存,只要人类没有灭亡,她就永远存在。

    龙儿就像世间的一只不死鸟,跨越终极的一只黑凤凰。

    换做任何人拥有这样的能力,恐怕也会对生死之事看得很淡。

    但我不一样,龙儿要是真的不在了,我还孤独地活在这世上,就算八年之后能顺利找到她的转世,问题是我们还怎么延续这段感情,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去对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谈情说爱,想想就恶心。

    我下了决心,对于她这个想法,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支持。

    于是我点点头,说:“好的,说到好吃好玩的地方嘛,我听说西北有座昆仑山,又称昆仑虚,西起帕米尔高原,伸延至青海,海拔5500多米,号称我神州的万山之祖,山里熊虎出没,雪景怡人,奇观天险数不胜数,还有很多不冻泉,要是没人管,咱们还可以泡泡温泉,我们就去那儿吧。”

    说着我就继续开路,走了两步,见龙儿并没有跟上,我又回头笑道:“对了,青海的好吃的可不少,除了兰州拉面、大块煮羊肉之外,我准备带你去尝尝尕面片,还有夹沙牛肉、发菜蒸蛋和酿皮。”

    我向龙儿显摆的这些,其实除了拉面之外,我都没吃过。之前老老实实上班那会儿,总是憧憬着想去敦煌看看,但有钱没时间,有时间没钱,总是没机会,只能整天在旅游杂志上饱眼福,不过也顺便记住了这些大西北的美食名称。

    我见龙儿不答话,便又走回到龙儿身边。

    龙儿一脸的平静,问道:“你说完了?”

    我很认真地说道:“没有,还差一句话。”

    “是什么?”

    “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我的语气依然平静,但终于把心里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我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深情地望着龙儿。

    龙儿的脸色却慢慢沉了下去,半天,才轻声说道:“你刚认识我两天。”

    我说:“嗯,没错,但你可以复读我的记忆,看看我有没有说假话。”

    龙儿出神地望着我,却没有伸出手,过了一会儿,低下了头,柔声道:“我相信你。”

    树林里安安静静的,间或有几声鸟鸣,也不甚欢畅,太阳升起来了,但乳白色的晨雾尚未散去,蒙蒙郁郁的山林中,周遭温度不是很高,从昨天到今天简直是一团乱麻,也忘了抽空问一问小美,现在是几月份了,感觉看那林花丛丛,似乎应该是春天了,但我心知山里的气候随海拔、山势、林木疏密度等因素影响,普通的特征是做不得数的,正所谓山中有四季,十里不同天。

    应该是初春吧,因为我身上的一件单衣并没有为我遮挡住多少凉意,但龙儿的一句,我相信你,却好似一阵夏天和熙的微风,吹暖了我的胸膛。

    我很认真地对龙儿说道:“小姐姐,你放心吧,真要到了一切无可挽回之时,我会陪在你身边,陪你走完这一程。但这之前,虽然找药这件事希望确实很渺茫,但如果不拼了命去试一试,这辈子我都不知该怎么去原谅自己。”

    龙儿叹了口气,道:“唉,由得你吧。”顿了顿,龙儿笑了,又道:“以后你还是叫我龙儿吧,别喊姐姐了,听起来别扭。”

    我心里一甜,逗她道:“那你叫我死鬼吧,现在都这么叫。”

    龙儿在山里待久了,知识有点与时代脱节,不知是我开玩笑,显得有点惊讶,问道:“这个好像是骂人的话呀?”

    我见她那么天真,决定哄到底,道:“不是,这个是女生对自己喜欢的男人的称呼,现在流行这个。”

    龙儿不知是计,也不扭捏,道:“好吧,死鬼。”

    我愉快地答应了一声:“嗯,那咱们快走吧,中午能赶到镇上。”

    一路上龙儿告诉我,她八岁那年来到福建武夷山,在山中逛了几天,风餐露宿,越走越深,后来找到了那个山洞,一开始,她在山里找些野果、蘑菇充饥,几年后,年纪稍大一些,她就在山中寻些药草,每个月也出山一次,到集镇上去,和村民换点生活用品和盐米等物。

    山洞里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潮气,住久了,龙儿老咳嗽,后来有一次她在山里捡到一块巴掌大的原生矿,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的宝石,但看起来应该比较值钱,她拿到镇上,刚好碰上一位东北的行商,于是便用那矿石和他交换回一大堆锅碗瓢盆布料针线,还有一张熊皮,有了那张老熊皮,再垫下些干树皮干草当做床铺,隔离了潮气,慢慢地身体就好多了。

    洞中的岁月走得慢,龙儿有时也会想,这一世就这样远离尘世慢慢消磨就好,她很疲倦了,不愿再卷入那些阴谋和杀伐,也不愿再遇上我。毕竟,每一次,都没有什么好结果。可谁知,都躲到那么偏远的大山深处了,有天回来一开门,我竟然就那样好好地躲在锁住的山洞中。

    天意要弄人,谁能躲得过?

    在茂密的树林间行走,山路起起伏伏,从稀疏的枝叶间望去,近处的树林一片浓绿,远处的树林,一片苍黑,这山景,像一副水墨画一般,在这样诗画般的意境中,我们俩边走边聊,也实在是贪恋这景色,走得很慢。

    忽然,本和我并肩而行的龙儿,停下了脚步,拉了拉我的手袖,轻声道:“死鬼,你听到什么了吗?”

    我刚想笑,看龙儿脸色凝重,连忙静心倾听。我没有龙儿那种顺风耳的超能力,但自从在山洞里触摸到那块血红色异光流彩的石头之后,倒也算得上是耳聪目明,仔细一听之下,似乎也感觉到在那树林中无处不在的风声之内,夹杂着一些话语声。

    但这声音离得太远,听不真切。

    龙儿却能听得很清楚,她拉着我转到一棵大树之后,蹲了下来,轻声对我说:“有两个男人在说话,他们在说,为什么找了两天了,搜索了山里的几十个水塘,还是没找到轸水蚓!”

    我大惊,低声问道:“是我们一族的人吗?”

    “不是,”龙儿摇了摇头,道:“他们正在抱怨轸水蚓养伤太久,说什么南方部落现在人手不够,要是坏了上面交代的大事,会受很重的责罚的。”

    “南方部落?”我顿时明白了,兽人的据点叫部落,我们异人的叫分部、支部及下面的基地,这南方部落应该是兽人族在福建附近的一个重要据点,之前遇到的翼火蛇、张月鹿、星日马、鬼金羊、轸水蚓这五名兽将,据说就隶属于这个部落。

    南方,对了,我突然想到,天上的二十八星宿,分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共四方,每方各七个星宿,南方朱雀下面是井、鬼、柳、星、张、翼、轸这七个星宿。除了柳木獐和井木犴,其他五个都见识过了。

    看来兽人族有身份的兽将,就是用天上的二十八星宿的名字命名的,包括之前遇到的奎木狼和胃土雉,以及胃土雉所说将我养父从楼顶推下的毕月乌,据他们自己说,就是兽人族西方部落的。

    既然是兽将,按理说属于全国仅有的二十八个高级兽人将领,地位在兽人族内应该不低,这二人话语间敢直呼轸水蚓的名号,只怕本身地位也不会是兽化人之流,现在看来,正说话的二人,搞不好就是星日马和鬼金羊那对煞神。

    想起星日马,我的小腿似乎有点隐隐作痛,继而心口也开始疼了起来,因为想到了那位率直阳光的马维。

    这时龙儿又说:“不好,他们朝这个方向过来了,速度很快,其中一个人的脚步声有点怪。”

    我问道:“怎么怪?”

    龙儿皱眉又细听了一会儿,道:“太细碎,步子很轻,但落地的节拍间隙太密。”

    我心想也好,之前轸水蚓说我族人曾进攻了那个矿场,如果是鬼金羊或是星日马之中一人被我族高手打成了残疾,那倒是好事一件。

    龙儿却开始有些焦急,道:“我们被发现了,这两人正加速朝这边赶来,此刻离这里只有不到二里路了。”

    我心下大骇,在这里要是被那两个兽将给撞上,鬼金羊就够难对付的了,那个星日马蒲扇一样的大手和巨灵神般的怪力,在我心里是留下很大面积的阴影的,若是只有我一个人还好些,可龙儿咋办。

    急切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我四下打量,看到十几米外有一棵大香椿树,树干不算很粗,但树冠很蓬松,枝丫也多,我忙对龙儿道:“你隐身能隐藏多久?”

    龙儿道:“倒没有时间限制。”

    我急忙伸手抱住龙儿,纵身一跃,就跳到那大树的树冠之中,试着踩了踩其中一根粗大的树枝,还比较结实,我忙把龙儿放在树枝上坐下,身子靠着树干,又抓过几根缠绕在树上的比较牢靠的藤蔓,递给龙儿抓住,对龙儿道:“你还是隐身吧,我下去。”

    龙儿有些害怕,说:“你和我一起躲在树上啊。”

    我笑道:“敌人既然发现我们了,到这里找不到人肯定会上树搜查,到时候反而连累你。我下去找地方藏身,万一被发现了,大不了打不过我就跑,他们跑不过我,甩掉了他们我再回来接你,你拉好扶好,可别掉下来哦。”

    龙儿点点头,关切地说:“死鬼,你千万小心些。”

    我笑了笑,轻轻摸了摸她的秀发,纵身就从树上跃下,抬头看时,龙儿踪影全无,乖龙儿,看来已经施展开她隐身的超能力了。

    这时我已听到远处林子里传来嘘嘘索索的声音,似有人踏草而行,急忙转了个身,见旁边不远处有一大蓬野生的银粉蔷薇,枝丫上长满了钩状的皮刺,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纵身跳了进去,也躲了起来。

    我刚拔掉身上的几根蔷薇刺,就透过灌木的空隙,看到小路旁无声无息地摸出来一个人,这人个子很矮,头上戴了一顶黑丝绒水獭皮的帽子,尚且比那鬼金羊矮了一头,只见他探头探脑四下望了半晌,没什么收获,对林子里说道:“老大,没人啊,你是不是闻岔了味道。”

    接下来的一幕差点让我惊掉了下巴,只见一阵草叶响动,路旁林中草丛里竟然钻出来一头老虎!

    更让人无法相信的是,那老虎走到小路中间,仰起脖子,在空气中嗅了嗅,凶狠的三角眼向四周扫了一圈,竟突然用低沉的声音开口说道:“有人来过,已经走了。”

    我被这诡异的情形吓呆了,大气不敢出,躲在花丛中仔细观察,这下看得更清楚了,这会说人话的畜生,其实不是老虎,和老虎相比,体长和壮实程度略微差了些,身后没有那钢鞭般的尾巴,毛色青灰,身上也没有老虎那种赤黄色底色和黑色条纹。

    唯独那个脑袋,巨口尖牙,耳朵前竖,怒目圆睁,威风凛凛,千真万确是个老虎脑袋。

    这种独特的老虎样子的怪兽到底是什么?我搜肠刮肚想了半天,突然想到,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龙子狴犴的模样吗?!

    难道这个东西就是井木犴?!我突然意识到这个会说人话的畜生是谁了。

    千算万算,没想到这兽人族南方部落的首席兽将,井木犴,竟然真的就是一头犴。

    看情形它是在很远的地方闻到此间有人的气味,追踪了过来。

    我向龙儿藏身的树冠望去,静悄悄地,看来龙儿还比较沉着。我心想幸好我躲进蔷薇灌木里,花香遮住了我的气味,而龙儿此刻隐身于香椿树上,这时节正好香椿发芽,气味浓重,也把她的体香给覆盖了。

    真是侥幸。

    看来,他身旁那个猥琐矮小的家伙,极大可能就是南方部落七兽将中,我没见过的最后两名兽将之一的柳木獐了。

    只听那猥琐矮小的家伙恭恭敬敬地对虎头怪物道:“老大,这里没有别人,我有个不情之请,您看,我老婆的伤,最近还是不大见好,手脚的筋脉、韧带和腱鞘全部断了,无法正常行走不说,手上也没力,您看咱们是不是能抽空去一趟南海,抓一只回来,我听说那三眼鸟的肉,吃下去不仅能治手脚断筋,就算是手脚被人砍了去,也能重生。”

    那只虎头怪伏在地上似乎在休息,这时低吼着答道:“屁话,张月鹿的体内是纯兽血,你动动你的猪脑子想想,一般对人类有用的东西,对咱们兽人族有用吗?”

    我这下明白了,原来这形貌猥琐的小男人,竟然是张月鹿的原配丈夫,一定不会错了,此人必是柳木獐。

    因为俗话说:鹿旁边的是獐,獐旁边的是鹿。

    这样一个差劲的家伙,能和张月鹿那样的美人做夫妻,小子艳福不浅啊,但我一想到他竟然能同意自己的老婆扮做普通女人,牺牲色相嫁给茶园老板,去当那山里隐秘矿场的卧底前哨,我心里不禁好笑,他头上的这顶帽子的颜色明显没搞对。

    只听那柳木獐兀自不死心,又谦卑地说道:“老大,我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吗。对了,老大,说起来,我记得我手下的兽化人说过,这附近住着一个人类老头,是方圆几百里有名的医生,治伤疗毒的圣手,你说我们找了两天都毫无轸水蚓的线索,那丑婆娘会不会去找那个医生治伤去了?”

    那伏在地上的井木犴火气很大,恶狠狠地低吼道:“我看你真是没脑子,难怪北方人把獐子叫做傻狍子。轸水蚓不管受多重的伤,只要躺在水底休息,就能慢慢恢复,还用得着去找医生吗?”说着,一只前爪在地上狠狠刨了一爪,沙土碎石的小路,顿时现出四道深深的爪痕。

    柳木獐不敢再言声,也坐下休息,这时井木犴却忽然站了起来,冷笑道:“你说起这个医生我倒是想起来了,我手下曾经告诉过我,这个医生和异人族那些余孽颇有些交往,这次我们两大部落要联手攻他们异人的南方分部,到时候有余孽逃了出来,让这个医生治好了,又留下麻烦,既然都到了这里也没找到那丑婆娘,不如顺便去找那个医生玩玩。把我的衣服给我。”

    说着井木犴后肢着地,人立起来,身上咔咔作响,后肢上的反关节突地一下向前弹出,身子略微缩了一缩,竟然瞬间恢复成一个中等身高的男人的模样。

    柳木獐很巴结地迅速递上一块毯子,井木犴活动了两下关节,接过去顺手一抖,展开毯子,如披风一般向后一甩,连头一起包住自己的身子,大步就向前而去,那形象,手里如果拿把长把镰刀,完全就是死神的样子,柳木獐在后面屁颠屁颠地跟着,像个仆人。

    二人走得很快,在林间小路上,很快就走远了。

    见到强敌离去,我正欣喜,忽然看到那棵树冠之上,龙儿已然现出身形,只见她急切的指指我,又指指敌人离去的方向,然后挥了挥手。

    我突然想起,刚才这两个兽将口中所说的医生,除了牛小美的爷爷,还能是谁?

    看来我的脑袋比柳木獐的还蠢,刚才心思跑哪儿去了。

    我用力锤了锤自己的脑袋,这下完蛋了,之前辞别牛老医生的时候,老头明明说的是,下午收拾东西出发,可现在还不到中午,而这条林间小路一直通到湖边,那湖边就只有牛小美家的那排木屋,这两个凶残的兽将要是上了门,老头子的命只怕就保不住了。

    再说那井木犴是个正宗的兽人,还会变成妖兽形态,细皮嫩肉的牛小美要是被他抓到了,只怕会被他生吞活吃了也难说......

    想到这里,我大急,对龙儿喊了句:“龙儿,我得去引开那两个怪物,你踏实待着别下来,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我手上还绑着小美送我的那个香囊,我怕万一和别人动起手来,搞丢了也是件麻烦事,于是我解下香囊,回头走了几步,扔给了树上的龙儿。

    龙儿左手抓着藤蔓,右手伸手接住香囊,依旧稳稳站在树桠上,却对我点了点头,大声道:“死鬼,你小心点,千万别硬拼。”

第三十九章 牛刀小试

    大风歌

    大风起兮旌旗扬

    战车奔兮辚辚作响

    大道渐远兮徒增忧伤

    大风呼啸兮来回旋转

    战车断轮兮空惆怅

    何人归兮凤求凰

    我蹑手蹑脚地向着来路折返回去,速度不慢,虽然逆着风。

    逆风也好,这样我就是处于下风口,不会被那个井木犴给嗅到气味。

    我估算了一下我和敌人的距离,大约有个六七百米的样子,这样他们应该不容易察觉我这个跟踪者的存在,但我还是有点犹豫,心里一直在盘算,该怎么对付这两个魔头,力拼的话显然不行。

    之前也不是没试过,一个兽将我都很难搞定,如奎木狼、星日马,差点就要了我的命,而如鬼金羊之流,若不是偷袭加上地形优势,我其实也没有绝对的实力可以战胜,之后他使出无影剑,我就差点被砍成几段。

    包括轸水蚓,若不是龙儿定住了她射来的漫天冰箭,我早就成了刺猬。

    何况这里是两个兽将,其中还包括会变形术的南方部落兽将之首。

    冷静了一下我想明白了,我此行目的是拖延,只要能耽搁他们几小时,打乱他们的计划,牛小美祖孙就能有时间躲进山里。

    确实没有和两名兽将正面交手的必要,那我该怎么做呢?

    我对敌经验不多,这时候临时抱佛脚,心里把三十六计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倒是让我想出了一招反客为主加调虎离山的连环计了。

    心里思索着,脚上却不慢,十多分钟后,就远远看见两个走路姿势和身形均很怪异的兽将已经在前面不远了,我急冲几步,右脚在地上猛地一蹬,身子腾空而起,从二人头顶上一越而过,落在两员兽将的前面,保持了六七米的安全距离。

    二人停下脚步,望着我,都不出声。

    我斜眼看看井木犴,又看看柳木獐,作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虚张声势地笑道:“哈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井木犴只盯着我,面无表情,柳木獐却沉不住气,道:“你是什么人?”

    我又仰天大笑了几声,脑子里迅速闪出几个念头,想到同属南方,又想到金克木的道理,于是大声喝道:“我乃是异人一族南朱雀世家年青一代第一高手,金猴子。

    井木犴,柳木獐,我找你们俩多时了,想不到今天在这里遇到了,识相的举手投降,别浪费我的时间。”

    我嘴上托大,心里却没有底气,后背上冷汗都下来了,脸上还死命绷着不露出一丝一毫的怯意。

    柳木獐明显被我这个临时想到的身份和外号震住了,一脸惊疑之色,转头看着井木犴,似乎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看来异人族世家子弟的实力,兽将们应该是早有领教。

    井木犴这时开口了,只听他不慌不忙地说道:“好啊,我投降,你过来把我们两人绑了。”

    柳木獐急了,望着井木犴叫道:“老大!”

    他是这样说,我可不敢过去,可不过去我不知道戏该往哪里演,略一思索,我想到一条借刀杀人之计,于是我依旧表现得很有气势,大声道:“两个小小兽将还需要我亲自动手?井木犴你这是口服心不服啊。

    柳木獐,朕知道你这几年没做什么大的坏事,我看这样,你过去把井木犴绑了,再打断他的双腿,防止他变形逃跑,完了我放你走,下半辈子照顾好你婆娘张月鹿,躲在家里多生几个小傻狍子玩儿,不要出来做坏事,我担保没人找你的麻烦。”

    见我对两个兽将之事知之甚深,柳木獐明显被我唬住了,面显犹豫之色。

    井木犴看了他一眼,伸手啪的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柳木獐捂住脸委屈得要命,只听井木犴骂道:“没出息的笨蛋,你还真想把我绑了?我问你,你见过哪一个异人族世家的高手会如他所说,放下身份跑大山里来追踪我们兽将?”

    我心说不好,我可能真的把牛皮给吹破了,也对,已经是世家的第一高手了,高人嘛,爱惜羽毛,小打小闹的事情应该不会参与。

    就像谁也没见过巴菲特会坐在路边烧烤摊上啃烤大腰子。

    我硬撑着继续演空城计,笑道:“井木犴,你说的放在过去倒也没错,但近几年你们兽人族闹得实在不像话,没办法,我们四大世家商量好了,对于一些罪大恶极的兽将,必须进行定点清除。

    这不,我运气好,就分配到你这个简单任务,但我看你没什么实力,真是很懒得出手,柳木獐,你还不动手?可不要不识抬举哦,也行,反正你并不在我的名单上,你滚吧,我懒得修理你。”

    柳木獐刚才被井木犴骂了几句,这时见我让他走,也觉得不对,突然脑筋灵光了起来,竟然大着胆子问了我一句:“你们朱雀世家在哪儿?”

    我刚想喝骂,又觉得不妥,这个问题没那么简单,首先我不知道,只能乱编,但极有可能兽人族知道南朱雀世家的位置地点,这样就很容易会穿帮;但我若不回答,对方就会怀疑我根本就是在吹牛。

    我心想南方世家自然就在南方,异人族行事隐秘,对方未必知道得真切,说个近一点的地方,让他们以为援兵将至,吓唬吓唬他们也好,于是我不动声色,硬着头皮继续强装,道:“这个你不必知道,反正就在福建,离这儿不远。”说着我向前跨了一步,摆了个丁字步,道:“废话不要多说了,柳木獐,你滚吧,不要在这里碍事。”

    这时对面的井木犴和柳木獐二人却突然都冷笑了,我心说不好,果然,柳木獐嘿嘿笑了一声,居然还对我比出一个不雅的侮辱性手势,骂道:“哪里来的骗子,差点被你骗了过去。谁不知道南朱雀世家镇守南京,周围几百里都没有我兽族存在。”

    井木犴也冷笑着道:“莫名其妙的东西,耽搁我时间,柳木獐,杀了他。”

    我一头冷汗,心说我勒了个去,兽人族都知道,我身为异人却不知道,看来我这新人岗前培训工作没做好啊,可我怎么猜得到南方世家的位置处于东边呢?经验主义害死人,老话说得好,谁告诉你天字二号房就在天字一号房旁边的?!

    柳木獐得了令,仗着井木犴就在旁边,也不犹豫,双手一抖,手袖中亮出两把细长的腕刺,我见状连忙右腿一踢,伸手将身上长衫的下摆抓住在腰间缠了起来,光着大腿穿着那双老布鞋,形象不是很文雅。

    柳木獐看了看我的腿,鄙视地撇了撇嘴,随即就举着双刺猱身而上,恶狠狠地向我飞扑过来。

    这家伙身子矮小,身手非常敏捷,这扑上来的速度和架势,却像极了那只陪我练武多日的四耳猕猴。

    我在那黑暗中和长右拆招多时,早已将一套十二路谭腿练得炉火纯青,见他身材架势招数几乎都跟长右差不多,此刻心下一片空白,招数随心而发,身子向着敌人的来势略微一低,让过双刺,接着伸手一抬,架住他的双手小臂,接着身子略往后一撤,右脚在极有限的空间里向上蹬出,使了一招朝天蹬。

    我这一下出招速度极快,电光火石之中连出了三个动作,柳木獐根本就是猝不及防,被我一脚蹬在了下巴上,就像一个羽量级拳击手被重量级拳王一个重重的下勾拳击中一般,伴随着喀拉喀拉的骨头碎裂之声,仰头向后便倒。

    我也有些诧异,这个柳木獐也太弱了吧,身为兽将,连我一招都接不下来。

    而且刚才他扑过来的时候,那双刺朝我的咽喉刺来,他的身形、动作,简直慢得要死。

    不对!

    不是他慢,是我的动作太快!

    这几个月在山腹洞穴中练武,竟然让我的出手速度快了那么多吗?这有些违反自然规律啊,难道,是那块血红宝石,让我脱胎换骨了?

    柳木獐摔在地上,半天没起来,我定睛一看,只见他的下巴完完全全被我踢碎了,整个人昏迷了过去。

    我这腿力本来就巨大无比,加上超过姬铃儿的出手速度,全力一腿踢出,只怕已经不止几十吨的力道了,再加上那双可能是鬼脚七用过的特制陨铁底子抓地虎爪布鞋所造成的伤害,竟然一击之下让一员兽将顿时重伤倒地。

    井木犴也惊到了,扫了一眼地上的柳木獐,继而死死盯着我,沉声道:“论速度之快,力道之大,我见过的异人神将没有一个能达到你这个程度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一击得手,不免有些得意,笑道:“不是说过了吗,我是金猴子。”

    虽然一上来就打倒了一名敌人,但我并没有什么信心能打败这个会变身成狴犴的怪物,心里巴不得他知难而退,于是说道:“你带上伤员走吧,今天我饶你不死。”说完我抱着手,右脚支在地上绕着圈子活动脚踝。

    井木犴并未答话,伸脚重重踢了一脚地上的柳木獐,骂道:“死了没有,起来再打啊。”

    都被我踢碎了下巴还打什么?正在我诧异之时,只见柳木獐竟然缓缓从地上坐了起来,眼睛依旧狠狠瞪着我,伸出双手,托住被我踢碎的下巴,像捏泥人一样一通捏,不到一分钟,原本碎裂变形的下巴,竟然恢复成原样了。

    兽将果然都不是泛泛之辈,原来这柳木獐竟然是个能自我修复的胶泥人。

    我倒是无所谓,以他的出手速度,我没有落败的可能。

    我嘻嘻笑着说道:“有这本事,干什么坏事啊,影视城里做替身演员去,都不用吊威亚,摔碎了也能捏回来,包你赚大钱。”

    柳木獐这时修好了下巴,恶吼一声:“废话!”从地上一跃而起,举着双刺又向我扑过来。

    这次他的身法和出手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一倍还不止,可惜在我眼里,还是和蜗牛一样慢,只不过是快一点的蜗牛和慢一点的蜗牛的区别罢了。

    我想多体会一下这种碾压对手的绝对实力带来的愉悦感,于是也不还手,身子不动,仅靠上半身的晃动就避开了他连续刺来的腕刺。

    连续几招不中,甚至都没迫我挪一下双脚所站的位置,柳木獐疯了,突然搏命一般,一低头,整个身子向我飞撞了过来。

    这下攻击面积扩大很多倍,我不能再托大了,于是我闪电般往右边一侧身,左膝迎着柳木獐扑过来的身子猛地一顶,正中他的咽喉下方,接着起右脚一个高鞭腿,重重的踢在他的尾椎骨上方五寸的脊椎处,紧接着不等他落地,略一蹲身,又使出一个横向回旋踢,正中他的心口。

    因为这柳木獐的身体就像胶泥做的,我担心攻击他的四肢造不成实际伤害,所以我这几下都是攻击他的躯干部位,出招一气呵成,也没留力,最后踢在他胸口这一下,就像一列火车撞在他身上一样,把他踢得直飞了出去。

    就在柳木獐惨叫着飞出去将要落地之时,突然他的飞行路线上出现了一个身影,是井木犴,只见他伸手一接,抓住了柳木獐的身子。

    井木犴的速度比起柳木獐来就要快得多了,他这一个纵跃、出手、接住柳木獐,几乎就是瞬间的事情,当然,我看得清清楚楚。

    同是兽将,光看速度的话,这人就比柳木獐强上不知多少倍。

    明明已近午时,阳光却十分暗淡,也不知几时开始,天变得阴沉沉的,乌云压抑着人心,山风夹着浓浓的潮气滚滚而来,似乎要下雨了。

    井木犴看看身前不省人事的柳木獐,将他丢在地上,走上一步,便将身上那块长长的毯子解下,随手一抖,丢在风里。

    这人身上什么都没穿,不过穿不穿的还真是无所谓。

    因为他身上长着异常浓密的体毛,基本完全覆盖了他的身子,简直就是一件厚厚的连体毛衣。

    几处侥幸没被体毛覆盖的地方,那肌肉条棱分明,没一点赘肉,皮肤上,蜡黄中隐隐泛起一层青灰色,不仔细看的话,简直就像是钢铁制成的。

    这人脸上毫无表情,却隐隐显出一种威慑力,气场很大,压得我有些局促。

    我有点怂了,也不想和强敌对阵,勉强说道:“行了,别耍帅了,我刚才是逗你们玩儿的,我不是来捉你的,你走吧,那傻狍子还有救,别耽搁了抢救时机。”

    井木犴对我这点善意根本不领情,就像规定好的口头禅一样,居然和柳木獐一样,也低吼了一声:“废话!”,脚下一蹬地,飞扑了过来。

    同样是飞扑而至,井木犴的速度和气势就厉害多了,虽然他手上没有兵刃,但他那紧握的拳头和蓄势中的双脚,对我的威胁,比柳木獐那尖锐的腕刺大了不知多少倍。

    我不敢大意,连忙闪身退开一步,紧接着撩起一脚踢向他的小腹,井木犴迅疾纵身跳起避过,顺势自上而下双拳合击攻我双颊,我早有防备,略一低身让过,一个偷步横捶击打他的心口,井木犴却不知我手上的劲道远不如腿,急向后仰避开,这下就着了我的道了。

    我这一拳本就是虚招,他上盘这一避,视线不及,我双腿使了个十二路谭腿中极厉害的一招,鸳鸯巧连环,噗噗两声,正中井木犴的小腹和丹田,这一下纵是强悍如井木犴之辈,也吃不消了,被我踢得翻飞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看来我的体术能力确实增进了许多,想到之前与奎木狼交手时,虽有巨大的腿力,但纵然招招拼命,也碰不到他分毫;与星日马对仗时,根本谈不上交手,只能拼了命躲避他的手掌。

    可现在,这井木犴的实力与之前二兽将相比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便那柳木獐,和鬼金羊的实力应该也在伯仲之间,但交手之下,都被我一招击退。

    想到这我不禁心下暗喜,倒不是自信心爆棚,虚荣心作祟,而是我想到自己实力大增,此去昆仑山寻药,把握就多了几成,若是天幸能治好了龙儿,后半辈子能常陪在她身边,那就不枉此生了。

    这时井木犴从地上打了个滚,翻过身子,四肢着地,趴在地上。口里喘着粗气,脸上那自若的神情也没了,换了一副恶狠狠的表情。

    我心知此人眼见不是我的对手,看这样子是准备变形了,我记得小时候看西游记,一般来讲,只要妖怪被打回原形,基本就没什么抵抗力了,但我看井木犴这个架势,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异常强大的威胁。

    看他这副模样,我不敢再托大,身子重心放低,双脚分前后站住,摆出了个攻守兼备的立地踩脚的身架子,全神贯注地盯着井木犴。

    只见井木犴身上咔咔作响,他本就赤着脚,双足向后撑着,突然他的膝盖处凹陷了下去,反向突出,关节处一阵伸缩,向下缩短了一截,原本人类的脚掌,脚趾伸长,脚指甲伸出,化成了一根根尖锐的利爪。

    他的手也是一样,就如同奎木狼那老小子一样,缓缓伸长,直至变成了黑色的大大的老虎爪子。

    最可怕的还是他那张脸,刹那间由方变圆,鼻子塌陷,尖牙凸起,成了一头恶虎的脑袋。

    只听这怪物突然狂吼一声,好似晴空里突然起了个霹雳,振得那山林也动了一动。

    就见兽化了的井木犴把两只前爪在地上略按一按,身子望上一扑,就从半空里撺将下来,他这一下与人形化的时候相比,速度快了很多,身形带着一股疾风,可见力量更加非同小可。

    我急忙侧身闪开,这一闪用上了我最快的速度,恐怕比尼奥躲子弹的速度还只快不慢,却还只是在千钧一发之间堪堪躲开,险些被他一爪子给开了膛。

    井木犴扑了个空,落地只一蹬腿,又朝我扑了过来,我依样画葫芦再次极速侧身闪开,但这一次我起了杀心,我没跳很高,所以落地比他快,我脚步只在地上一点,就用比他更快的速度纵身朝他落地处跃了过去,就在井木犴落地之后一扭身子想再次向我扑来之时,我也到了,我曲起膝盖,一膝重重击在井木犴那虎头的脑门上。

    这一下迎头痛击,实在是硬碰硬,双方都是使出了全力,只见井木犴悲催地惨啸一声,摔了出去,刚好落在了柳木獐的身边。

    我虽然是主动出招的人,这一击之下,也震得我倒飞出去好几步,落地时膝盖酸麻难忍。

第四十章 是敌是友

    战九州

    少年侠气肝胆雄

    一诺千金重

    豪纵斗酒废城东

    鹰犬匆匆

    一梦黄粱辞丹凤

    明月照孤篷

    怀倥偬

    残剑吼西风

    以前我研究过,其实在现代散打技术中,为了自身最低损耗情况下给对手造成最高伤害,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而人体的肘和膝,在徒手搏斗近身短打中,可以说是最硬的武器,经常需要使用到。

    但包括那本十二路谭腿所说的武学精要,以及在自古中华的各门各派的体术之中,尤其是腿法,最忌讳的就是用膝盖击打对手,踢腿时也讲究个腿不过膝。

    这倒不是为了比赛不犯规,且不说经常运用膝盖攻击对手和击打硬物容易损害自身重要的身体关节,如果遇到真正的高手,你这一膝顶出,对方闪过,接着趁你收腿,关节收回之时,借力打力重击你的膝盖,这一来往往能把人打成残废。

    当年李小龙就最爱用这一招踢对手的膝盖。

    扯远了,井木犴受到我这一下致命打击,半晌爬不起来,瘫在地上成了一只死老虎,当然还不至于真的就死了。

    虽然膝盖很麻很酸痛,但看到两个高级兽将被我没费太多事就击倒在地,我还是不免有些小得意呢。

    最关键是,这一战给了我很大的信心,以前碍于自身实力不足,从来不敢想的一些事,包括去找那个疑似害死我养父的毕月乌报仇,现在也是可以提上议事日程的了。

    实力真是个好东西。

    这时已经过了午时,天色却渐渐暗下,山雨酝酿了半天,还是没有下下来。

    这二人都是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看伤势都是被我揍得伤筋动骨,短时间内对小美和牛老医生应该已构不成威胁,我没开过杀戒,这时自然不忍再追穷寇,我也不管他们是真昏迷还是在装死,大声道:“井木犴,今天我暂且饶了你们俩,识相的给我滚得远远地,敢再在武夷山区作恶,下次被我碰上,抓你回去卖给动物园。”

    说完我也懒得再理他们,转身就准备出发去找龙儿,耽搁了大半天,她在树上怕是腿都蹲麻了,不料我刚走了几步,却突然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脚下的土地,似乎传来一阵微微的颤动,而且这奇怪的颤动,竟像波浪一样,是朝着我涌来的。

    我扭头看时,那柳木獐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蹲在地上,双眼紧盯着我,充满了杀意,只见他双手插入泥土之中,我正疑惑,突然我脚下的土地中,一件巨大的物事迅雷不及掩耳钻了出来。

    我急切间迅速闪身躲过,可那物事破土之势不减,直冲出地面五米多高,我仔细一看,心下骇然,这从土里猛地撞出来的东西,竟然是一棵树!

    那棵树没有叶子,但有很多枝丫,而且枝丫上长满了很尖锐的长长的刺,就像一根根超大号狼牙棒,这玩意儿从地里突然就钻了出来,顶端到达离地面五米左右就不再向上伸展了,树冠上的枝丫全部弯了下来,头冲下,极速扎向地面,我心说不好,连忙向外冲去,可是已经晚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狼牙棒一样的枝丫倒垂下来,四面八方封得严严实实,全部深深地扎进地里。

    我没能及时逃出这棵怪树的枝丫范围,竟然像只画眉鸟一般,被关进了一个巨大的,由布满尖刺的树枝做成的鸟笼里了。

    我从枝丫的缝隙里向外看去,只见那柳木獐满脸狞笑,接着,更要命的事就来了,那些外围的尖刺枝丫,在柳木獐的控制下,正缓缓向内收拢,我只能紧紧靠在树干上,但几秒钟的时间之后,那些尖刺就延伸到了我的面前。

    我一贯不主张所谓瘦就是美的观念,但在有些极端的情况下,身上没什么赘肉,还是利大于弊的。

    眼看那些尖刺就要在我身上扎出几十个窟窿,极短时间内,我迅速调整身体姿势,把自己的四肢和躯干扭曲,尽我最大的能力和柔韧度,或抬或放,或举手或侧身,尽量把我的身体和四肢完全避开了从各个方向压过来的刺尖。

    我虽然没有被万箭穿心,可这时却似被捆扎进荆棘中一般,动弹不得,整个人被迫扭成一个很怪异的姿势,我想想,对了,就是一个“发”字的造型。

    好在那些诡异的枝丫收拢到扎进了树干,终于还是绕不开物理定律,枝丫不再收紧,自己停了下来。

    看来这个柳木獐能当上兽人族的高级兽将,并非是靠拍马屁和给领导拎包,果然还是身负异能,这一手木控之术的超能力,对得起他名字里的木字和兽将的身份了。

    这个“发”字造型的姿势让我很不舒服,但我心里的懊悔却更让我难受,虽然我的体术大大提高,但我却再一次输在轻敌上面了。

    最遗憾的是,自始至终,我都没想过要取这两个兽将的性命。

    天地间,最奇妙的莫过于生命,最坚韧的莫过于生命,然而,最脆弱的也莫过于生命。

    其坚韧者,若岩石间的小草,哪怕只有一丁点儿的土壤,也能顽强地生长,开出一朵米粒般大小的花朵。

    其奇妙者,莫过于动物,每一个生命体都是独特的,不论种类、门、纲,也不论形态大小智力高下,却都遵循着同样的基本原理,都用脱氧核糖核酸来储存遗传信息,都由最初的一个细胞,产生出六十万亿个不同的细胞,中枢神经无声地指令体内的各种血球、细胞大军,重复着日复一日的工作任务,维系着生命的诞生、成长、衰亡。

    而其脆弱者,也莫过于生命的不确定性和相对性,在自然界的神威之下,如地震、海啸、火山喷发、泥石流,在这些自然之力面前,单体再强大的生命体,也是无能为力的。

    更别说还有险恶的人心和复杂的人性。

    我所见过的兽将中,除了星日马,我不觉得谁是罪大恶极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其实就连星日马,我痛恨的其实也是他随随便便就杀害了我的伙伴,而不是其它原因。

    所以同样的情形下,换做是我成为了主宰形势的一方,我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杀掉两个生命,尽管他们的确是邪恶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但老话说得好,慈心生祸害。我的这一点圣母心,害得我深陷困境。

    这下怎么办?五花大绑,周围千百根狼牙大棒环伺,我却连蓄力踢腿的空间都没有,我拼命琢磨,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然而敌人可不管我的窘境,见我失去抵抗,柳木獐一手控制着这棵怪树继续施压,一手腾出来,给井木犴揉胸口、搓脑门的,就差给他做人工呼吸了。

    这家伙明显有当骨科专家的潜质,之前能仅仅揉捏几下就把自己的下巴给治好,看来给井木犴治伤也不在话下。

    果然,不一会儿,就见井木犴翻了个身,再次人立起来。

    这怪兽吃了我一个重击,始终还是受伤不轻,这时额头碎骨虽然被柳木獐给接好了,估计脑袋依旧疼得厉害。

    井木犴身体一阵伸缩,又恢复成人类的样子,看了被困无法动弹的我一眼,一把推开还在奴颜婢膝继续给他按摩的柳木獐,向我这边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回到柳木獐的身边,一把抓起他的手,“咔嚓”一下掰断了柳木獐右手上的那一根腕刺,也不避锋刃,直接握在手中,又转身朝我走来。

    被怪树紧紧裹住的我,现在这个姿势别说闪避了,就连身子动一动都没办法,看井木犴那凶恶的样子,我不敢想象他准备对我做出什么事来。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他手上是刺不是刀,若是要割下我的各种部件,应该不顺手。

    我能想到最差的情形就是身上被他刺个几百下,侥幸的话,到时候我能装死,然后等他们消了气走掉,再等着我的身体慢慢自行恢复。

    算来算去只有这个办法了,看来我只能忍受酷刑了。

    就在井木犴走到离这棵刺球一般的怪树笼子外只有几步远的地方时,突然,井木犴停住了脚步,抬头向树顶看去。

    树顶有什么?

    我也想知道,但我碍于身体姿势,没法抬头,再说我被包裹在树里,想看也看不到。

    但很快我就看到了,刺球树笼子的顶上,跳下来一个人。

    估计和我一样,井木犴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跑到战团中来的,也呆了一呆,但立刻便恢复了,说了声:“是你啊。”

    我望了望那个人,这人站在刺球树外,背对着我,全身裹在黑色的紧身夜行衣里,每一寸肌肤都没有露出来,但我看到他的背上,背着一把带鞘的武士刀。

    从背影的动作看,这人似乎对井木犴点了点头,井木犴应该和这个人很熟,因为从刺丛的缝隙中,我看到他原本紧绷着的肌肉,松弛了下来。

    这说明他对这个人毫无戒心。

    只听井木犴说:“你都看到了?”

    那人又点了点头。

    井木犴笑了,说:“那你来动手吧,不要一刀杀掉,那样太便宜他,慢慢儿一块肉一块肉地切,以你的水平,切三千六百刀之前,他应该还没断气。”

    听了这话我差点晕过去,这人既然和井木犴熟识,自然也是一丘之貉,我倒也算有点心理准备,反正都这样了,敌人多一个少一个实在也没什么区别,可问题是我本来计划好了的,正准备硬挨这井木犴的腕刺,偏偏就在这紧要关头,来了个带刀侍卫。

    我身体的自愈能力,受伤,断骨,都能恢复,可要是这人真像井木犴所说的,来给我上个凌迟寸磔之刑,只怕他一刀接一刀之下,我的肉没那么快能长回来,这下要了亲命了。

    我心说你们这些家伙是不是来真的啊,本来局面全部在我掌控之中的,就因为我心软不想开杀戒,反招来这场祸事,不但被偷袭制住,还来了帮手,只是帮手也算了,居然还是个刽子手。

    一个人能有多倒霉,看看我就知道了,我心想我死了也就罢了,起码我为牛小美祖孙俩争取了逃命的时间,也算死得有点价值,但龙儿该有多伤心啊。

    唉,龙儿,未来老婆,我是不能去给你找药了,但这样也好,下辈子见吧,到时候我比你大三个月,年龄合适,但愿和你同一个小区同一个幼儿园,小学一直到大学都是同桌。

    这时,那人对井木犴点了点头,转身过来,我这才看到,这人不光是全身用夜行衣紧紧包着,就连头上也包着头巾,脸上用一块黑布蒙得严严实实,只在眼睛处留下两个洞,一对精光四射的眸子躲在里面,看不出吉凶。

    心知今日必死,无非是再多受点罪,反正龙儿能转世,搞不好照她所说,我也能沾她的光,想到这我就释然了,就把长眠当作休息吧。

    但随即心情放松下来的我却被这人的打扮逗笑了,反恐精英穿着忍者服背着武士刀,就这幅模样。

    只见这人慢慢反手从后背上抽出那把武士刀,反正也就这样了,我仔细打量了一下等会儿要宰我的这把人间凶器,不禁暗赞,真是一口好刀!

    正是:鱼皮装贴香木鞘,黄白闲杂与铜。百金传入好事手,佩服可以禳妖凶。

    那刀一出鞘,就见一缕寒光闪过,刃似秋霜,锋芒逼人,明显是把真正削铁如泥的家伙。

    我正想临死前最后说几句场面儿话恶心恶心这几个狗贼,可根本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那个蒙面人本是举刀对着毫无反抗能力的我的,突然,他迅猛地一个转身,握在双手中的武士刀朝井木犴斜斜劈了下去!

    这一刀没有威猛的气势,有的只是无匹的速度。

    没有惨叫声,没有呼喝声,甚至没有哪怕一丝丝锋利的刀刃砍断骨头的声音,空气静得可怕。

    没有血雾,没有喷起三尺高的血泉。

    有的只是刺球树笼子外,挥刀之后定格了的蒙面人和依旧站立在原地的井木犴。

    依旧站立着的井木犴,脸上甚至依旧挂着和之前一样的那一抹残酷的冷笑,可他的身子却在动。

    准确的说,是他的上半截身子,从他的右肩到左侧腹部的这一半身子,正在向下滑动。

    滑动的速度很慢,很均匀,这时井木犴脸上的表情却开始走样儿了,笑容变得僵硬,就在他努力想要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子时,他低头的动作却加快了他上半身滑动掉落的速度,只见他的整个右边上半身连着头部,从他依旧站立的身子上滑落,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掉在了地上。

    这个会变身成狴犴的妖怪,所谓兽人族南方部落第一兽将的井木犴,竟被眼前这个蒙面人一刀劈成了两半,只一眨眼的工夫,就领了便当。

    十几秒过后,井木犴分作两半的尸体上,竟然慢慢升起一团黑烟,不一会儿,那黑烟被山风一吹,连带着井木犴的尸身,化成了灰烬,散在了风中。

    那蒙面人扫了我一眼,转头望着不远处正瑟瑟发抖的柳木獐。似乎并未打算就此罢手,一个蹲身,就朝柳木獐纵了过去。

    我眼见这蒙面人出手狠辣,心里有些不安,见他转瞬间就又要对柳木獐下手,这时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反正头脑一热,大叫道:“朋友,且慢!”

    这时那蒙面人刚好纵到柳木獐面前,双手握住武士刀正要向他劈下,听我一喊,停下了动作。

    我忙抓住他停手的机会说道:“朋友,怪物已除,不必多造杀孽,生命不易,能不能饶他一命?”

    那蒙面人似乎很给我面子,停了片刻,将手中原本双手握住的刀把交到右手,左手缓缓垂下,这时那面如死灰的柳木獐见有了一线生机,连忙将手从泥土里拔了出来,双手举过头顶,颤抖着说:“这位大侠,您饶了我这条狗命,小人投降了,投降了。”

    蒙面人突然将手中的刀一挥,柳木獐举起的双手,手肘处顿时被那宝刀齐刷刷地斩断,掉在了地上,柳木獐呆了一秒钟,这才反应过来,惨叫一声,向后便倒,身子一落地,晕了过去。

    说来也怪,柳木獐的双手一断,困住我身子的这棵巨大的刺球树,立刻就有了反应,那些布满尖刺的枝丫马上就枯萎了下去,包括那粗大的树干,整棵树就像被抽走了空气的皮球,不一会儿就完全萎顿在地,留下了一副空空的、干瘪的躯壳,就像一棵枯萎在沙漠里的,巨大的仙人掌。

    随着刺球树倒下,我的身子也脱了出来,我心想这蒙面人虽然出手狠辣,毕竟正是他出手救了我的命,连忙走了过去,刚想说几句感谢的话,谁知那蒙面人见我走近,猛地翻腕,将手中的宝刀在手中掉了个个儿,向下虚虚一抖,刀上的血渍就没了,只见他还刀入鞘,紧接着侧转身,双脚在地上一蹬,身子就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驰出去,几个纵跃,跳到山林之中,不见了。

    我看看昏倒在地上的柳木獐,见他脸色惨白,双手断口处血还在泊泊地涌,摇了摇头,撕下柳木獐身上衣服的袖子,给他扎紧了断口处,看看血差不多止住了,我站起身来,心说我也只能帮到这儿了,生死由命吧。

    我又呆呆望着蒙面人消失的方向,有点不知所措,这家伙到底是谁,自始至终不见他开一次口。

    井木犴认识他,柳木獐似乎不认识,我肯定是不认识,那到底这人是敌是友?为什么对我似乎没有恶意,而且一出手就杀了看似是他朋友的井木犴

    唉,太复杂,我简直一点头绪都没有。

    但刚才他纵跃之时,我恍惚看见,他脚上穿的,好像是一双木屐。

    我站在原地又抓了半天脑袋,还是想不通,心想算了,刚才情形太危险,无意间又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也懒得再多动脑筋了,这一耽搁就花去了快两个小时了,龙儿那小身子,该不会饿晕了从树上掉下来吧。

    之前追踪这两个兽将时,轻手轻脚,我花了十多分钟,现在没了顾忌,我撒欢儿向来路奔去,不到五分钟,六、七里山路跑过去了,前面就是龙儿藏身的那片路边林子,我加快脚步,一头钻进去,大喊:“龙儿,我回来啦!”

    可谁想,除了林间树木枝叶间的风声,这空地上没有任何动静。

    我心想龙儿是不是睡着了,忙一个纵身轻轻跳上那棵大香椿树寻找,可我找了半天,无论树上树下,在这块山林中,只有山雨欲来时凄凉的山风,和那锁住满山的浓雾,却哪里有我那龙儿的身影。

    我的龙儿啊,你到哪儿去了?

第四十一章 虎啸山林

    大猫歌

    巡山总有风随身

    搏兔擒彘显威狞

    不得饱啖行人肉

    血口钢牙啸苍林

    我四处找不到龙儿,只得再扩大搜索范围,方圆一里地我都找了个遍,还是一无收获,这时我也逐渐冷静了下来,于是我重新回到那棵大香椿树下,开始仔细寻找。

    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何况之前龙儿已经被我说服了,愿意跟我去找寻那几种神药,没有自行离开的理由。

    我努力回忆着以前看过的一部纪录片里的情节,说是有个澳洲的土著,擅长追踪术,曾经有一个外来的猎人在他部落的猎场里,因为猎枪走火打死了这位土著的一个族人,畏罪逃进了丛林,这个土著凭着各种痕迹、脚印、新鲜的落叶、被撞断的树枝、以及各种反常的现象和不属于丛林的物事,在无边无际的丛林中追踪了这个猎人十八天,最终将其绳之以法。

    要知道那个猎人也是位反追踪的高手,且野外生存经验和能力都超强。

    追踪术的精髓就在于仔细观察和推理判断,并且不放过任何细节。

    我想试试能不能找到龙儿留下的一点点蛛丝马迹,快点找到她,毕竟时间只剩下九十九天了,根本耽误不起。

    源头还是那棵香椿树,我跳到树上龙儿之前坐过的地方仔细搜索,枝丫和树干上,没有抓挠或是掰扯的痕迹,深绿色的枝叶上,刚抽出一朵朵嫩嫩的椿芽,香气馥郁,也没有任何异样。

    我学着狗,用鼻子凑到树枝上闻了闻,可树上树下,到处都是香椿芽的味道,没有其它味道信息,都被遮蔽掉了。

    现在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树下没有落叶,地上如绿毯一般,满铺着矮矮的小草,小草的生命力很顽强,一般人,尤其是像龙儿这样体态轻盈的人,其正常行走姿态造成的踩踏,并不会留下脚印。

    但我不死心,龙儿不可能飞走,不管是自行下树还是遇到了敌人,她总要在地上落脚的,当我趴在地上侧头仔细观察时,也许是换一个角度真能改变以往对事物的看法,我注意到,大树下向北的方向,有一蓬小草,与旁边的小草相比,草叶的弯曲度,要大一点。

    只是一点点,如果没有趴在地上,而是继续从上往下看的话,这样的细节是注意不到的。

    这些特点应该是被人踩踏造成的,从这块略微弯曲的小草的面积来看,差不多就是一个人的脚印大小的面积,我用手在草地上,以弯曲度高的草和正常的草的边界为支点,用自己的虎口及拇指和食指成直角形成的距离,量了一下这块面积,差不多就是一只35码的鞋子底面的面积。

    我仔细回忆了龙儿的脚,从见到她开始,她就一直穿着一双草编布面的鞋子,差不多就这么大。

    我继续寻找,果然,很快我在这枚足印的右前方,也找到了一块面积差不多大的、弯曲度与旁边不一样的小草,应该是龙儿右脚落下时踩踏而成的。

    从两枚足印的间距不大这个特点,可以判断出龙儿走得很从容,并没有任何的慌乱,接着我又找到了好几枚足印,循着这些足印,我很快判断出龙儿行走的方向,唯一不解的是,她并没有向我追踪井木犴和柳木獐的那个方向行进,也没有回到林间小路,反而是走向了密林的深处。

    龙儿要去那个方向做什么?

    我追寻着龙儿的方向,走一段,俯下身子再找找龙儿那并不明显的足印,生怕走错了方向,毕竟这是在深山里,差之毫厘便会谬以千里,但这样我就走得很慢,这时山里的天色愈发阴沉下来,空气中水气弥漫,一场暴雨随时会落下来。

    我心里更急了,这关口要是来一场大雨,什么痕迹都会被冲毁掉的,到时候就更难找到龙儿了。

    离开大香椿树大约三百米左右,我听到前方传来细弱的水流声,估计前方有一条小溪,我猛地想到,龙儿的耳力比我强上几十倍,会不会是我耽搁的时间太久,她口渴坏了,远远听到小溪流水的声音,只得下树去找水了?

    这个解释应该很合理,于是我不再费力探寻草丛中那些若隐若现的足印,三步并作两步,加速向溪流声传来的方向奔跑过去,果然,在林中穿梭不到百米,就见一股清澈的涓涓细流,在一条弯弯绕绕、石块垒积而成的半米深的狭窄河道中,缓缓流淌。

    河边草地因为得到更多的水分滋养,这里的草长得更茂盛,韧性更好,这样我想从中找到弯曲度不一样的,被人踩踏过的痕迹就更难了。

    我不死心,又跳到一块石头上继续寻找,还是没有任何踪迹,正失望间,忽然我眼角的余光,瞥到不远处的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忙跳了过去仔细打量,只见清澈的溪水里,一个白色的袋子静静地卡在石头缝隙中,上面还栓着一根细细的红绳。

    这不正是牛小美送给我装着路费的那个香囊吗?!

    我伸手从水里把香囊捞了出来,打开一看,虽然里里外外被水浸泡成一团,但里面的钱都还在。

    虽然找到了东西,但我的心情也像这山里的天气一样,渐渐沉了下去,这个香囊是我之前给龙儿的,她心思缜密,不可能马虎大意不小心遗落在这溪水里。

    所以,这个香囊一定是龙儿遇上危险,甚或是被人制住后,有意丢在这里的。

    难道她遇到了兽人族,被劫持走了?

    据龙儿自己说,她能运用好多种超能力,我也亲眼见过她施展隔空慑物、瞬移和隐身的能力,虽然她身子虚弱,不会体术,但普通的兽将应该不至于能够无声无息地制服龙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心里固然焦急,但还是沿着溪水向上游走出去二里多,直到这条小溪隐没在一片攀附着郁郁葱葱的藤蔓植物的山壁之中,却再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痕迹和线索。

    我的龙儿,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在这片山林中消失了。

    我萎顿地坐在地上,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想到龙儿可能遇到了厉害的敌人,我不由得心急如焚。

    我不敢往最坏的方向去想,兽将的残暴让我一直心有余悸。

    幸好这一路追踪下来,并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见到一滴血渍,否则我可能这会儿已经疯掉了。

    我尽量冷静下来,在脑海中复盘了这一中午所发生的事。

    首先,我和龙儿出山时,被进山寻找轸水蚓的两个兽将闻到了气味,我们及时藏好了,没被发现;接着因为担心小美祖孙俩的安全,我不得不丢下龙儿想去引开两个怪物;由于没什么对敌经验,占尽上风之后我却被敌人制住了,幸好来了个不知是敌是友的蒙面人,才得以脱身,但这一来耽搁了很多时间,导致龙儿口渴去找水,最后龙儿不知道在水边遇到了什么人,被人劫走了。

    我想了半天,总觉得哪里不对。

    突然我明白了不对在哪儿,是那个蒙面人。

    他虽然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在他身上,有太多的谜团。

    其一,我和龙儿出山,井木犴和柳木獐进山,都是有来有去,目的明确,但那个蒙面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杳无人烟的大山里?

    其二,大白天的,他为什么会穿着夜行衣,背着武士刀?

    其三,我和两个兽将交手之初他就已经到了附近,为什么直到我被柳木獐施展木控之术召唤出的刺球树笼子困住,即将要被井木犴杀死的时候,他才出现?

    最后,他和井木犴明明熟识,井木犴对他也毫无戒备,为什么他会突然袭击杀死了被我重伤的井木犴?

    还有,从有限的时间和奔走的方向上看,龙儿不会是被这个蒙面人劫走的,而我能想到的敌人,只有兽族南方部落的高级兽将,无非就是井、鬼、柳、星、张、翼、轸这七人,井木犴、轸水蚓已死,张月鹿被铃儿搞成了残废,柳木獐重伤,此刻应该还躺在地上凶多吉少,鬼金羊、星日马都是体术高手,且不说不知在我族攻打山中矿场之战中是否幸存了下来,如果是他二人,这里恐怕应该留下很多打斗的痕迹,唯一剩下的翼火蛇那老头,是个牧兽者,他想要动手,必须把那条修蛇带出来,何况都未必能奈何得了龙儿,而且这地上根本没有巨型爬虫游过的痕迹。

    那问题就只可能出在这个蒙面人身上了,他穿着夜行衣,说明他最晚也是昨天夜里进山的,劫走龙儿的人,由于和他出现的地点的距离有六、七里山路,所以小概率是和他一道的同伴,大概率就是他来这人迹罕至的山林里碰头的人,否则他半夜里掩人耳目跑来这山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而他杀死井木犴,应该是恰逢其会,只是因为刚好遇到重伤之后且对他毫无防备的井木犴,捡个便宜同时还能救我一命,所以顺手干掉了兽人族南方部落头号兽将。

    这个蒙面人和他的同伙,究竟是一股什么势力?

    如果是朋友,为什么要抓走龙儿?如果是敌人,却又为什么要救我?

    我脑袋又大了。

    一想到我那多灾多难的龙儿此刻吉凶未卜,我的心又揪了起来,在地上坐了半天,屁股全湿透了,我站起身走到溪边蹲下,捧起水来喝了几口,又抄起冰凉的水洗了洗脸,心想我在这里冥思苦想也不是办法,还是得继续找。

    毕竟龙儿是我的心上人,不管前路是坎坷荆棘,不论敌人是神仙妖魔,我也要把龙儿找回来

    有句话说得好,在这个世界上,即便没有最美好的相遇,也应该有------为了相遇,或者重逢------所做的最大的努力。

    我沿着小溪又回到了之前找到香囊的地点,这次我冷静了许多,从这里往西是我找过来的方向,沿路并没有发现折回的足印;往北是小溪的上游,也没有踪迹;南面是大湖的方向,也就是我之前和两个兽将拼命的方向,也不会是那个方向;这里的东面没有路,只有漫山遍野大丛大丛的野蔷薇灌木。

    这样就只剩下一个方向有着最大的可能,西北方向,也就是出山的方向!

    我对自己逻辑推理的能力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事情也证明了我的判断,从小溪向西北方向前进,斜穿过一大片不甚密实的铁杉树林子,走了大约三里多,我发现前面出现了一条相对较宽的山路,我又回到了之前和龙儿行走的那条出山的路径上了。

    这条小路上乍眼看去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人为痕迹,许是很久没有人走过了,之前到牛小美家捣乱的那伙人应该走的是别的道路,因为这条小路太窄,大别克开不进来。

    我在这条小路上继续探寻蛛丝马迹,没有太多的收获,路旁偶尔发现一些被什么东西撞断的小枯枝,看断口已经不甚新鲜了,应该是小型动物所为,走了一百多米,突然,路中间的一样东西吸引了我的目光。

    我连忙上前捡起来,那是一小块布片,一片淡紫色的布片,很干净,就这样落在小路上,上面没有灰尘,应该刚掉落不久。

    我心里一阵狂跳,龙儿身上穿的那件她自己缝制的百花衣,其中就有这个颜色的布块。

    这里经常进山的畲族山民,衣服颜色以深蓝色为主色调,搭配点缀也常用红绿金等色,极少会出现淡紫色。

    没错了,龙儿绝对是往这个方向去了,这地上的布片,一定是她故意丢在这里的,生怕我找不到她的去向。

    正当我想再找找看还有没有其它的线索时,突然天空一个炸雷响起,吓了我一跳,紧接着,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这场山雨似乎是憋了太长时间,此时一鼓作气落下,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其实乌云早已压到头顶,只不过我忙于低头寻找,没有顾及,幸好大雨之前我确定了龙儿的方向,否则这么大的雨势,纵是有极高明的追踪术,雨水冲刷过后,又何来痕迹可寻?

    我跳到一棵三人合抱的粗大大树的树杈中躲雨,山林中这样的树很多,我所在这棵不算很高,倒也不必多虑会被雷劈中,雨势虽急,茂密的树叶倒是帮我遮挡了不少雨点,让我不至于变成一只落汤鸡。

    这雨蓄势已久,雨点大且密集,雨量很大,雨水很快就在相对比较凹陷的林间小路上汇聚起来,形成一条匆忙奔流的浅浅小河。

    我本想冒雨沿着小路抓紧时间去追龙儿的,但经过几次和兽将的较量,我也算是积累了一些临敌经验,这么大的雨,我走不了,敌人带着龙儿,同样也走不了,从时间上算,龙儿被抓走的时间并不长,不会离我的位置太远,等雨稍小一些我就出发,应该能追上。

    但关口是,怎么救龙儿?

    龙儿虽然不会体术,身子也弱,但她所掌握的异人超能力可谓是五花八门,威力不小,敌人既然能制住她,那么对付我这个只会点入门腿法的异人神将自然是小菜一碟,看起来,敌人的实力应该还远远超过那些兽将,我这样冒冒失失地追上去,只怕非但救不了龙儿,连我自己都得搭进去。

    一定要保持冷静。

    反正雨大暂时走不了,我在心里盘算了半天,设想了敌人大致会是什么水平,安排了好几个计划,预想了各种的歪主意,不知不觉中,这场暴雨下了将近半个小时。

    雨势忽然就小了,从哗哗哗地倾泻到软绵绵的滴落再到乌云退散阳光明媚,竟然只用了不到半分钟。

    我迫不及待地从树上跳下,却忘了地上早已是下自成蹊,我一落地,双脚就陷进了泥里,这下我叫苦不迭了,连忙又纵回树上,扯下树枝树叶,将我那双老前辈留下的布鞋里里外外的泥抠抹干净,重新穿上。

    我看了看山林里这条小路,坑坑洼洼,除了水坑就是烂泥,是不能再走了,否则深一脚浅一脚,苦恼不说,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去,还怎么追上龙儿。

    没招,只能故伎重施,我从栖身处这棵树的枝桠间钻了上去,爬到树顶,从高处看去,林间那条小路若隐若现,好在这小路周边多的是大树,不愁没有落脚点,于是我振作精神,看准不远处一棵枝干较粗大的树,纵跳过去。

    经过在山洞中几个月的修炼,我对腿力的控制已经像骑自行车一样熟稔了,我在林间树冠之上起落纵跃,遇到太高的树,就跳到半高处,然后像只长臂猿一样抓住树枝再荡过去跳到另一棵树的树冠,一路驾轻就熟,倒也没再出现以前那样计算失误,少跳两米的糗事。

    这样我在林中纵跃了好几里路,前方的树木越来越稀疏,底下那条小路也越来越宽,看来已经接近山林的边缘地带了,我跳到一棵高大的大铁杉树的树顶上,远远望去,只见远处已经能看见寮寨的黄墙青瓦和缕缕炊烟了。

    然而,我这一路过来,却始终不见一个人影,难道龙儿已经被人带出山外了?

    没有龙儿的踪迹,我心里不由得一阵急躁,这棵树有点高,我却想都没想就从大约十米左右的高度直接跳了下来,一落地,双脚又一次直接陷进泥土里,但这次霉运又找到我,我右脚落地这个位置,土层下不深的地方刚好有根凸起的树根,虽然我这双破布战鞋的底子里藏有坚实的底板,不至于把我的脚底扎个对穿,但这一下也咯得我小腿酸麻,脚踝也崴了一下。

    而就在我落地的同时,我身前几米处一团黑影猛地窜了起来,看来是个什么动物被我吓了一跳,我定睛一看,也把我吓了一跳。

    眼前这东西竟然是一只老虎!

    我没看错,在这武夷山茂密山林和村镇结合之处,竟然出现了一只体型硕大,王气凛人的老虎。

    和井木犴变身而成的狴犴不一样,狴犴只是脑袋是虎头,脚爪是虎爪,但身子却没那么大,也没有尾巴。

    而眼前这只老虎,身长超过两米,通体赤底黑条,针毛尽竖,这家伙被从天而降的我吓到了,但毕竟是兽中之王,立刻恢复了王者之气,只见它略微俯下身子,一条钢鞭般的尾巴横起不停摆动,血口微张,尖牙如匕,一对绿色的大眼恶狠狠地盯着我,凶相毕露。

    我来不及惊异,甚至都来不及把陷在泥里的,还被崴了一下的脚拔出来,只见那老虎“嗷”地发出一声令山石颤抖的怒吼,四个爪子在地上一按,虎躯一震,气势惊人地就朝我扑了过来。

第四十二章 孤山秘境

    游孤山

    怒搏山君傲气彪

    又舞长剑战心魔

    小孤峰前云惨惨

    狂雨林中路盘陀

    秦晋分道何来暖

    欲承夙缘秉执着

    若得佳人结庐会

    此生甘愿不成佛

    现如今按理说老虎这种珍惜动物,不要说偏远山村的附近,就是深山老林里也难觅其踪影,何况这里是福建,如果有的话也只能是华南虎,这家伙体型巨大,不可能是天生瘦长的苏门答腊虎长胖了,也不可能是兴安岭地区或是西伯利亚的外地老虎长途跋涉来这边串门子。

    而据我所知,有记载的捕杀华南虎的记录,最晚的是在陕西佛坪山,当地一个打虎队在1964年时候打死了全国最后一只野生成年华南虎。

    野生华南虎的相关消息,早在1970年前后就绝迹了。

    然而消息毕竟只是消息,此时此刻,这头活生生的老虎却正向我猛扑过来。

    但好在,正所谓:万般带不走,唯有艺随身。

    我初时,的确是被吓到了,但很快恢复了平静,老虎扑人速度虽快,但也快不过我的速度,千钧一发之际,我左脚踩实了地面,拔出右脚,迅速一蹬地,整个人贴地,从老虎身子下方侧滑而出,避开了老虎前扑之势。

    交错间,我很自然地顺势伸手抓住了老虎那条长长的尾巴,继而紧紧拉住,接着我双腿双脚合拢,从后面夹住老虎的尾巴根部,脚掌踩住老虎的屁股,双手用力将老虎尾巴拉成一根笔直的毛棍子。

    从小我就知道猫科动物的尾巴是它们的弱点,猫尾巴比狗尾巴更加敏感,也更脆弱,我手脚并用,用力揪住老虎的尾巴往外拽,这一下老虎虽凶,也受限于姿势,没法转身继续扑我,反而被我用力拉拽之下,伤到了它尾巴根部与脊椎相连处的神经。

    可能这一下让这头老虎极度酸爽,加上脊椎末端神经受损,这两米多长的猛兽竟然发出一声哀鸣,被我踩住的臀部,也明显感觉正在逐渐脱力。

    我双脚本就拥有巨大的力量,加上现在手上的力气也比以前大了不知多少倍,这个动作我感觉毫不费劲,反倒是这只老虎,被我一字追魂锁制住,渐渐失去了抵抗力,勉强支撑了两分钟,最终,颓然坐下,四肢发软,肛门处“噗嗤”放了一个极臭的响屁,紧接着臭屁连连,呈喷射状拉出来一大泡稀。

    我连忙放开这个臭家伙,站起来跳开三步,生怕粘上一星半点,对不起我这身龙儿亲手缝制的衣服。

    这头被我整治得拉稀的老虎,见我放开了它,凶性不改,摇头晃脑地竟然还想站起来,我纵身跳到它身前,“啪”地一个巴掌就甩在这家伙的大脑袋上,老虎“嗷”地低吼一声,抬头张口,瞪着绿色的三角眼盯着我,却没有张牙舞爪的力气。

    我见它还敢对我不敬,这次我决定不给世界动物保护协会wap面子了,运足力气一拳就打在这家伙大脑袋的耳朵根处,这一拳我完全没有留力气,纵然身为百兽之王,也被我这一拳揍得口鼻渗血。

    那老虎挨了这一拳,一下子瘫软下去,这下是被我打服了,估计从小到大没吃过那么大的亏,这时候伤心了,头伏在地上,四肢瑟瑟发抖,目光避开我,嘴里“呜呜呜”地小声呜咽。

    我看它这怂样,想起了我以前养过的那只出轨离我而去的小猫,也不忍心再赶尽杀绝,叹了口气,道:“臭东西,这下知道人类不好惹了吧,我还有事,不然拖你去交给巡山队,不过那样你就失去自由了,我不管你是动物园跑出来的还是这山里土生土长的,给我滚得远远地,再敢靠近人类,被人拿火枪打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滚吧。”

    老虎像是听懂了一样,慢慢站起身来,小心地避开我手脚范围,匍匐前进了一小段距离,见我没追赶,站起身来朝山林深处走了。

    许是尾巴根部屁股处还很酸痛,这家伙走得很慢,一瘸一拐的,看那样子是垂头丧气,再无半点虎威。

    时间不等人,被这老虎一搅和,又耽搁了我不少时间,何况刚才和它打斗,搞得我一身泥,林子里有的是刚才暴雨形成的小水坑,我随便找了个,把衣服脱下来洗去了泥污,湿漉漉地又穿在身上,这一片地势较高,地面上也有些稍微干燥一点的地方可以落脚,我继续马不停蹄左蹦右跳地向山外寮寨的方向奔了过去。

    不一会儿,我就来到了之前在树梢之上望见的,靠近山林的这一处寮寨,这个寨子不大,由散落的,建在山坡之上的五座瓦寮组成,每家瓦寮门前都只是窄窄的、陡峭的斜坡小路,摩托车都很难骑上去,可想而知山民的生活还算不上富裕。

    刚到寨子外围,寨子里就传来了阵阵狗吠,看来还住着人,我缓步来到第一家瓦寮门前,门开着,一条瘦得显出好几排肋骨的大黄狗从门里跳了出来对着我大声嚷嚷,我挥了挥拳头,狗鼻子灵,也许是闻到了我拳头上还残留着那只兽王血气的气味,这大黄狗瞬时夹着尾巴缩了回去。

    “大黄,别叫。”随着话语声,一个壮实的山民老汉拎着根铁棍从瓦寮里屋走了出来,看到我,怔了一怔,随即问到:“你又是找谁?”

    我呆了一呆,心想:他为什么要说又呢?

    我礼貌地回道:“大叔您好,我是来武夷山背包旅游的,上午我和我的同伴走失了,请问今天下午有没有几个外地人来过这里,其中有个女的,穿草鞋,人很漂亮,衣服有好多种颜色?”

    出乎意料,老汉马上就点了点头,道:“是有三个人,两男一女,都是外地人,他们没进门,那女的不说话,好像是生病了,坐在门外掉眼泪,后来下雨了他们也不进来,其中一个男的问我要了点水喝。”

    我大喜,忙道:“没错,就是我的同伴,请问大叔,他们去了哪儿?”

    老汉道:“那个问我要水的男的,又问了我这附近是不是有个覆盆山,他算是问对了人,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那里,我指给他方向后他们就冒着雨走了。”

    顿了一顿,老汉又道:“那三人是你的同伴?看穿着不像旅游的啊,我还觉得奇怪,他们三人互相也不说话,走的时候,那女的起身慢了,有个男的还推了她一下,态度很差。”

    我抑制住心中的愤怒,假笑道:“他们开玩笑的,大叔请问您,从这里去覆盆山怎么走?”

    老汉道:“覆盆山就在离这不远的一个小山谷里,因为几十年前那里闹过老虎,所以我们本地人管那地方叫老虎谷,那谷中地方也不大,也没什么景致,只有一座小山丘夹在三面山壁之中,形状像个倒扣在地上的铜盆,所以我们这里打柴采药的都把那座山丘叫做覆盆山。”

    “老虎?!”我惊道,强忍着没有把之前自己打老虎的事说漏了嘴。

    “不错,当年我还小的时候,听大人说那山谷里面曾经住着老虎,祸害了不少生产队养的鹿和羊,后来被省里面的打虎队来给打死了,前些年偶尔有山民到那谷里设捕兽夹抓几个兔子是有的,再没比兔子更大的猎物了,不过那里面蛇特别多,所以这十多年我们本地人也很少进去了。

    奇怪了,那地方平时除了打猎采药的山民,没人会去,你们这些游客真是奇怪,放着有名的景点不去,非要去这些犄角旮旯,我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专门去没意思的地方玩。”

    老汉觉得奇怪,我也觉得奇怪,这两个抓住龙儿的歹人,为什么要押着她去什么老虎谷覆盆山,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不及细想了,我忙问老汉怎么去老虎谷,老汉指着西北方向道:“这个方向过去约摸五里路,这边很少有人走了,原先的山路都被杂草淹没了,老虎谷四周山很高,山上没什么大树,光秃秃的,很好认,山谷的开口向南,进了谷就能看见覆盆山了,离谷口约摸一里多。”

    我连忙拱手致意,向老汉道了谢就走,走出几步,忽然觉得有点头晕,想起从早上到现在没吃东西,只好厚着脸皮又回身回去,从香囊里摸出一张还有点潮的五十块的票子递给老汉,赔笑道:“大叔,你家里有什么吃的,随便给我来一点儿,我饿得发晕了。”

    老汉似乎很不耐烦,但见我递上钱,也不客气就接了过去,说:“等着。”转身回到屋内,很快又回了来,一手端着一碗清水,一手拿着用糙纸包着的两个黑乎乎的糯米饭团子,递给我。

    我接了过来,心想这只怕是我买过最贵的饭团子了,但讨价还价岂是我辈所为,我心里万只羊驼奔腾,脸上还是陪着笑,一口气喝光了水,把碗递还给老汉,道了声谢便走。

    之前扭到了脚踝,这会儿倒也不疼不痒了,于是我一边吃饭团,一边加快脚步,却听到身后那老汉兀自骂他的狗:“没用的东西,看个门都看不住,明天到镇上买了酒,回来就把你炖了下酒......”

    这饭团黏黏糊糊的很难下咽,我勉强吃了一个,把另一个又用那张大糙纸继续包了起来,饭团子不大,包起来刚好塞进香囊中。

    雨后的山林中,空气特别清新,虫鸣声没了,飒爽的微风带来一阵凉意,吹走了我的疲乏和烦闷,我振作了一下精神,决定不再去想什么因果和困难,单刀赴会就是了。

    打不过怎么办?打不过也要打,就冲他们推龙儿那一把,死罪就不可免!

    以我现在的身手,只要不轻敌,别说是两个不知身份能力的歹人,就算那老虎谷中真有一群老虎,我也要把它们的牙全部打下来!

    想到他们让龙儿受委屈到流泪,我心中怒火升起,惧意顿消,再次加快了脚步,向着老虎谷的方向奔去。

    这个方向又一次深入到了武夷山的无人密林之中,我是从君子峰出来,到了山区边缘,又向北折返进了山,这次没有山路,我只好在草丛和树木间穿行,一路还得提防着草丛中可能潜伏着的五步蛇。

    好在那老汉所说的方向没有错,我快步奔走了大约四十多分钟,就看到前方有座形状怪异的山,那山不是很高,大约不到百米的高度,但周围没有姊妹山,所以就像是一整块孤零零的巨岩耸立在茂密的林海中,很是显眼。

    由于山壁陡峭,缺少土壤,山上确实没什么高大的树木,而那山的中间儿,就像被巨灵神持巨斧劈开了一般,留下一个大大的缺口,形成一个大约有四十多米的开口。

    我迅速走到那个山口,走近一些,我跳到一棵大树的树冠上仔细查看了一遍整座山的山势,这才看得真切,这座山的中间位置,就像被人挖掉了一块,形成一个半封闭的圆环,成了一个山谷。

    以目测估计,山谷里面面积不大,不会超过零点三平方公里的大小,妙的是,山谷之中还有一个凸起的山包,正好处于山谷的正中,这山包不高,也就十五、六米的高度,面积也不大,大约就是四个足球场连在一起的样子,然而那山包四面斜斜下顺,顶部平坦,确实就像个巨大的铜盆倒扣在地上。

    那山包上也没有树木,只有些低矮的植物,但山包与外围绝壁之间,却环绕了茂密如热带雨林一般的整整一圈的铁杉树林,这造型,有点像移动迷宫的场景。

    整个山谷的地势如果俯瞰的话,应该就是一个大号烟灰缸里倒扣着个啤酒瓶盖样子,看起来,这里就是那山民老汉所说的老虎谷覆盆山了。

    虽然这个山谷面积不大,但此刻天近黄昏,身处谷外也看不清什么端倪,不知龙儿被两个歹人带进谷中之后,此刻身在何处,看来还是只能进去看看再说了。

    我刚想从大树上滑下来,忽然听到下方地面上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似有人在长草中穿行,难道是我反而赶在了龙儿的前面?我忙凝神向下望去,只见青绿的长草中,一个赤黄的走兽正步履蹒跚缓缓向谷口走去。

    看它走路时后半截身子十分不自然,就好像一个人闹肚子时提着裤腰带攥着手纸夹紧双股小跑的步态一样,正是之前被我揍得拉稀的那头老虎!

    之前在山林中它逃走的方向正是此处老虎谷的方向,而我虽然在寮寨耽搁了点时间,却胜在好手好脚奔行如风,所以反而先它一步到了这边。

    动物也像人一样,挨了揍自然是回家躲被窝里哭,这样看来,搞不好这家伙就是这老虎谷中当年打虎队手下的漏网之鱼的后代,还是个原住民呢。

    只见那臭家伙缓缓走到谷口,抬头嗅了嗅空气,见没什么异味,也不迟疑,一头钻进那环绕覆盆山的密林子里去了,我这才从树上轻轻滑下,垫步拧腰跟了过去。

    那老虎屁股不舒服,在密集的树木间走得缓慢,我悄无声息地远远跟着,走得十分小心,随时注意着脚下的树枝杂草,轻手轻脚不发出一丝动静。

    我寻思跟着这老虎也好,如果凑巧遇上龙儿和那两个匪类,让老虎先打头阵,我躲在后面先看看那两人的手段再出手救龙儿,也不失为上策。

    谁知这老虎在山谷密林中走了还不到一里路,就在一个水坑前停了下来,伸着脖子在水坑里伸舌头舔着喝了些水,似乎是走累了,一下趴在地上不走了,吭哧吭哧直喘,过了一会儿,喘匀了气,抬起一条后腿,竟在那儿开始舔自己的尾巴根。

    我躲在距离老虎大约二十米外的一棵大树后面窥探着老虎的动静,心里却有点后悔,早知道不该出手那么重,这家伙的脊椎末端神经这会儿估计酸胀痒麻,滋味不好受,这一趴下来休息,还不知道要休息多久了。

    我打进来山谷就一直跟着它,也没自行搜索,这会儿四只脚的向导累了,我反而不知该怎么办了,我心想只好等它休息一会儿再说吧,好在这山谷不大,大不了等下我自己去找找看龙儿他们藏在哪儿。

    忽然我觉得脸上有点痒,忙伸手挥了一下,就见一只一寸来长的大蚊子正从我脸上飞了开去,我下意识地双手一拍,就把这大蚊子拍死了,我正低头看我一手血呢,忽然意识到刚才打蚊子这一声脆响,在这连鸟鸣声都没有的密林是显得多么的突兀,果然,我抬头望去,就见那头老虎停下了动作,从地上起身来,盯着我这个方向。

    看着这家伙一副警惕的模样,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老虎的习性和草原上的狮子不一样,狮子是群居的,一般来说找块平地一家子乐呵呵地就能安稳睡下,但像老虎这类山中的独居猛兽,是必然要有居所的,也就是俗话说的虎穴。

    兴许是一个山洞,或是一处地穴,总之老虎睡觉时必须得有藏身之处,但这山谷里除了那座不算高大的覆盆山,就只剩下这茂密的树林,似乎没见到有什么遮蔽之所。

    如果这山里只有一座秃山和四周的峭壁,那么劫持着龙儿的那两个歹人到这里来干嘛?野炊还是观星?

    如果这山谷中有什么隐蔽的所在,是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地的话,会不会也就刚好是这头畜生的家呢?

    想到这儿我不再躲藏,大步从树后转出来,朝那老虎走去,这家伙远远认出了我,之前吃过我的大亏,这下见了我,不是老虎见了人,反倒是成了老鼠见了猫,一拧身子,竟然钻进林子落荒而逃,我心知它十有**要躲回家,于是开心地不急不慢地跟了上去。

    这正是:古有荀献曹操驱虎吞狼之馊主意,今有我孙猴子驱虎归家寻龙女的好点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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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兽之墟介绍:
作品讲述了“我”无意中知道了自己异人族的身份,并窥探到这世界上隐藏于人类平静生活之外的神族与兽族之争,稀里糊涂地被强行改变了生活轨迹,陷入了一个又一个的谜团和纷争之中,并且遇上了自己的天意,从而展开了一场波澜壮阔的冒险之旅。神兽之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神兽之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神兽之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