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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正使记全文阅读

作者:林安城下     明正使记txt下载     明正使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十一 败露

    “如今你我都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再像以前总会不太好,男女有别,平白让别人误会谁还会将姑娘嫁你?”

    墨城好笑,他的心意她果真一点没有察觉:“以往你天天往将军府跑,外头该传的早就传过了,都以为我们有娃娃亲。”

    云秋染皱眉,心想这可不太好,自己就算了,耽误墨城寻亲她娘是要揪着她耳朵打的。

    “我听说楚姨在为你物色人家了,提亲的也有几个,你可有中意的?”

    云秋染摇头,自嘲道:“我这样的也没几家好人家看得上,有意向的都是奔着我爹去的,对我兴趣都不大。这样的人家我也瞧不上,我娘应当也不会因为这些利益将我嫁出去。”

    云秋染对着冻得僵硬的手呵了两口气,又道:“泷城愿娶我的很多,不过真心实意娶我我又瞧得上的屈指可数啊。”

    不然楚莫也不会为了这事三天两头来找她唠叨,今推荐这家的李公子明天说说那家的付世子。要不是天公不作美,各式聚会的帖子早在她面前对一座山了。

    不知怎的,云秋染望了一眼墨城。其实楚莫也来问过她对墨城的看法,他们青梅竹马,身份样貌性格文采武功样样出挑,配她绰绰有余。可就是因为他们太熟了,云秋染一直将他当哥哥,这让她怎么下得了手啃这棵冰清玉洁的大白菜呢?

    自己对他是亲人的感情,他对自己好像也没有这方面的感情。她励志要与他比肩,站在同一高度,又不是想站在他身后当他贤内助,当他背后的女人。

    云秋染甩甩头,不敢对墨城再有其他想法。

    墨城笑着,听她这口气一时之间也没有喜欢上别人,同样的也不曾对他有过别样想法。嘴角的笑淡了些,双眸逐渐深邃。

    泷城第一次女官大试定在年后的2月,由于大雪封山,这次大试范围仅在泷城境内。笔试为主,再根据预留的不同女官官职分别出题考,文武不等。

    云秋染想要报考明正司的职位需得文武双考,难度极大。除了她之外竟无一人报考,最后没办法,便加入明正司男子官职考核,男女一同参考。

    武试她倒不担心,文试方面就要差些。既然答应了墨慕白得拿下头魁,这文试就得下些功夫了。

    于是云秋染将云中鹤书房中的各类书搜刮个干净,窝在自个院里日日废寝忘食,捧书细读。有时还会跑去与云中鹤讨论讨论,云中鹤乐得自己女儿如此认真,自是倾囊相授。

    倒是楚莫被这父女二人搞得一头雾水。云秋染一连十余天不曾踏出尚书府一步了,用完膳一溜烟的跑回自己院子关起门来不知道干什么,每回借口给她送吃的都只见她在练字画画,活脱脱一个闺阁少女的做派。问云中鹤他也只对他打哈哈,每次都糊弄过去。

    她是希望云秋染能温婉乖巧,但显然她不是这块料,十几年的性子还能一夜之间转性了?当然不会!

    是以,楚莫备好了东西去了云秋染的院子。

    “大夫人来了!姑娘快收起来!”负责放哨的大丫鬟蓝元匆匆跑进来。

    云秋染手脚利索,将书往抽屉里一丢,坐直了身子装作一副认真临帖的样子。

    “丫头!又在练字了?”楚莫笑着进来。

    云秋染停下车,神色如常:“嗯,天寒地冻的,出去实在冷,只能躲在屋里找点事情做。”

    楚莫眉头一挑,看了一眼云秋染道:“上个月下的雪比这不知道大了多少倍,怎么就没见你天寒地冻缩在家里?”

    云秋染泯泯嘴,无法反驳。

    楚莫坐在云秋染旁边,让人将她准备好的画像一一展开: “这几天雪停了,有几家夫人帖子递到我这里,请我和你去赏冬梅。你看看哪个公子合你眼缘,我就接哪个的帖子。”

    云秋染顿时觉得头疼欲裂。

    “娘,能不去吗?”

    楚莫和蔼的笑着:“不可以。”

    “我想在屋里写写字看看书,赏梅什么的我没兴趣。”

    楚莫用手戳她脑门,道:“笨,这种时候真让你去赏梅的?是让你去相看相看有没有喜欢的!你这个性子嫁晚了没人要的!”

    云秋染苦着脸:“娘!我现在还年轻,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还不想嫁人啊!”

    “本来你十四就该给你说亲了,你和你爹一直说你还小不着急不着急,现在都十五了。你娘我再不为你着急你以后成老姑娘了可怎么办?”

    云秋染被说的烦了,坐在椅子上不说话。楚莫看她这个样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道:“要不是你和城儿互相都没那个意思,我能在这里急吗?整个泷城也就城儿能忍受你的捣乱,和你关系最好。哎,我也是急的胸口疼,怎么生了个女儿是这个性子,若是再温婉些,说不定你和城儿喜酒都摆过了!”

    云秋染目光瞥向另一边,不想看楚莫絮絮叨叨的样子。

    楚莫见她分明不想和自己说话的模样,心中气急,努力平复心情,想起来这次过来的真正目的。

    趁着云秋染不注意,猛的拉开书桌旁的抽屉,将里面的书取了出来。云秋染吓的跳起来要过来抢,可奈何动作慢了一步,楚莫还是看到了那几本书的名字。

    这一看可不得了。

    楚莫气道:“你怎么忽然看起这么多政书?还有《通史鉴》,《周易论》?你……你报考了女官?”

    云秋染眼见事情败露,无可奈何道:“是。”

    “你报了什么职位?”楚莫显然动了怒,手死死捏着书。

    “明正司。”

    这句话差点给楚莫急了个仰倒。楚莫不喜欢云秋染接触政事,甚至可以说对云秋染接触政事是极其敏感。

    朝堂水深,这是楚莫小时候对云秋染说过最多的话。云秋染一直都不以为意,总是左耳进右耳出,只是楚莫说这句话时那有些隐晦的情感让云秋染十分在意。

    可惜云秋染从小在尚书府,将军府,皇宫三个地方长大,早有自己的理想抱负。

    除了楚莫,她父亲,墨叔,梅姨都觉得她早晚都会进朝堂。云秋染不知道楚莫在坚持什么,或者在逃避什么,但她的人生已经选择了路。

    “娘,这次我下定了决心。我……”

    楚莫将书甩在桌上,怒道:“我不许你去!你哪怕不嫁人,哪怕拖到十**不成亲都行!但是这个女官大试,你绝对不许去!”

    云秋染从没见过楚莫发这么大的火,她就是脾气再暴那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很少出现这种气到浑身颤抖,几乎说不出话的模样。云秋染心里一惊,深怕楚莫气狠了晕过去。不过楚莫还是撑了下来,甩袖离去。

    因为前几日一直寒雪不断地原因,晚上的天比平时更黑,连星星都看不到一颗。云秋染抱着双腿缩在云中鹤书房的椅子上,与坐在桌案后面的云中鹤双双对望。

    书房里放了两个火盆,将屋子烘的温暖燥热。

    “哎。”过了良久,云中鹤无奈叹气:“还想着能瞒到年后,谁知道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云秋染低下头也是有些沮丧。

    “秋染,你不要怪你娘。”云中鹤道:“实在是以前苦了她了。”

    云秋染好奇:“娘以前发生什么了吗?”

    云中鹤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般,盯着面前的笔墨不知在想着什么。云秋染看了他一会,知道他并不想告诉她她娘的往事,幸好她也不是追根究底的人,见云中鹤不想说,她也不再问了。

    又坐一会,云中鹤起身走到书桌旁的屏风后面,那里是临时搭起的矮塌,已经铺好了厚厚的棉被。

    云秋染泯泯嘴,心头升起一阵悲凉。堂堂吏部尚书,竟然被妻子在寒冬腊月赶出院门,只得在书房委曲求全。

    “天晚了,你且回去休息,你娘那里我再劝劝。相信你娘会明白的。”云中鹤坐在矮塌上,微微仰头忘着云秋染。

    云秋染点头,披上斗篷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连好几天楚莫都不搭理他们父女二人,吃饭也是自个在院里吃的。云中鹤被挡在院外好几回,连面都不见,更别说哄劝了。

    云中鹤待在书房吃也吃不好,谁也睡不好。小塌铺的再怎么软也只能是个临时的,时间长了云中鹤睡的腰背酸软,就连上朝都站不大稳,被一群大臣背地议论也无可奈何,总不能说自己是被自家妻子赶出院门了吧?

    几日下来,云中鹤实实在在的瘦了一圈。最后云秋染也没有办法,去了趟将军府搬了救兵。

    梅姨向来最懂她娘,也最会劝她。果然,听到是梅槿来了,楚莫没多大为难将她放了进去。她们二人在院子了闷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墨慕白来接梅槿时,楚莫的院门才打开。

    云中鹤进去时,楚莫竟也不阻拦。就这样,云中鹤终于在煎熬了十来天之后抱到了娇妻,睡上了温暖舒适的床铺。

    云秋染暗暗松了口气,她娘这关算是过了。

三十二 过年

    只是她娘气消却是有条件的,腊月十五元宵灯会上,她得与南国侯府的小世子爷同船游湖。

    云秋染瘫在床上,内心悲凉。

    转眼间逼近年关,连续下了一月有余的大雪也算告一段落,泷城街上渐渐恢复往日年关的热闹。铺子酒楼换上新灯笼,门上贴起了红红的福字,路旁卖年货的小摊摆的紧紧凑凑,热闹极了,沉寂了一月的泷城再一次恢复热闹人气。

    许是年关将至,楚莫近日的脸色好了许多,见到云秋染也不再白眼唠叨齐飞,一大早的就带了舒锦阁的裁衣娘子来替一家子量身形。在云秋染无声的抗议中,楚莫才没选拖沓的款式,听了裁衣娘子的建议换了一件简洁舒适的棉袄裙,虽说这种裙子云秋染也是不大看得上,但有了楚莫之前选裙对比之后,这一件就让人不那么难接受了。

    如此选了四五套,楚莫才高兴的拉着裁衣娘子去了云中鹤的书房。

    午时梅槿带着墨城来了尚书府,商量着今年两家一起过年关的事。云秋染她家人丁稀薄几代单传,到云秋染这就更惨了,只得她知道女儿。且祖父祖母早就找了个山水宜人的地方过他们的二人世界了,几乎不会过来与他们一同过年。墨城他们家人更少,祖他父祖母早年便去世了,独留墨慕白一个。

    至于他们二人的外祖家,那更是听都没听过。无论是梅槿还是楚莫,对他们娘家只字不提,问多少次都得不到答案,云秋染自觉的当全都不在人世处理。

    两家关系亲厚,过年时便两家一起过,如此倒热闹许多。

    除夕那天,云秋染穿着裁好的衣裙随着她爹娘一起到了将军府。过年该有的布置梅槿都做的滴水不漏,每个房间都细心的摆上梅花,点了熏香,整个府上喜气洋洋,年味十足。

    墨城出来接他们时也是穿了一身新衣,冰蓝的直襟长袍,袖口衣摆均用白色秀了滚滚祥云,腰间捆了靛蓝滚边白玉腰带,领口露出雪白的里衣,衬得他的脖子如无暇白玉一般,头带珍珠银冠,款式同样是简洁大方。

    墨城谦谦有礼,将他们三人带入正堂。见到云秋染时,眼里光芒骤现,对她轻柔一笑。

    云秋染心里感叹,果然是一见萧郎误终身,不见萧郎终生误的好样貌!

    两家人喜气洋洋的聊天,晚饭过后小辈同长辈见礼拜年,说着吉祥话,四位长辈拿出准备好的红包欢喜的递到云秋染和墨城二人手里。

    子时一到,宫里开始燃放烟花,即使在将军府也能遥遥望见。一朵朵巨大的烟火在皇城上空炸开,盖过零星几颗暗淡的星星,将这夜晚照的如白昼一般,流光溢彩,让人眼花缭乱。

    楚莫和梅槿喝了点果酒,正拉在一起滔滔不绝聊着什么,云中鹤和墨慕白无奈的陪在一旁。云秋染拎着一壶酒坐在屋外,抬头欣赏这绚丽烟花,一年也就能看这一次,还是值得好好欣赏的。

    “你看那朵烟花像不像百味轩的杏仁酥?”

    身后的墨城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走到她身旁。

    自然是一点不像。

    墨城无奈的拿出包好的杏仁酥递给云秋染:“鼻子怎的这么灵?”原想给她个小惊喜。

    云秋染嘿嘿一笑,拿起杏仁酥一口咬了一半。杏仁酥味道十分香甜,只不过吃多了容易腻,好在这次有酒解腻,云秋染一连吃了好几个,手里一小坛酒迅速见了底。

    墨城抢过所剩不多的杏仁酥,眉头一皱:“少吃些,一会睡觉隔食。”

    “行吧。”云秋染哼哼。

    烟花炸了足足一刻钟才结束,方才热闹无比的夜空转眼又归于平静。云秋染咪了咪眼,依稀能辨别北极星,其余的隐隐约约看的十分不清楚。

    云秋染靠在椅背上,吐出一股酒气,无趣道:  “今晚星星也不好赏。”

    墨城抬头看看天又低头看看云秋染,笑道:“再过两个月天气该转暖了,那时的星星才好看。”

    云秋染灌了口酒,道:“我记得到过年去再过几月便是你生辰了,你马上该十六了。”

    “嗯。”墨城望着云秋染,今日的她难得穿了偏少女的嫩黄色衣裙,头发也不再是一根簪子或是一条丝带随意绑上的半马尾辫了,用了一套与衣裙相配的玉花簪好好的挽了个髻,发髻后面垂下一条尾端拴着鹅黄玉珠的银链,随着她的动作轻荡在剩下披散的青丝之上。

    这样的云秋染真是极少见了。

    云秋染问道: “梅姨可有为你相看姑娘了?”

    问了半晌也不见墨城答话,云秋染扭头却看见墨城盯着自己笑的温温柔柔。云秋染被这个笑弄得心里犯怵,心道就算想转移话题也换个方式啊,这盯着她笑的这么……这么……柔情蜜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看上她了呢。

    从某方面来说,云秋染这次倒是猜中了真相。

    云秋染怵久了,心中开始有些气性。墨城想恶心她让她转移话题,她偏偏不让他如愿!

    “墨城!你看什么呢?”云秋染伸手在墨城面前晃。

    墨城笑道:“看你。”

    “……”这么直接,这话她没法接啊。

    “我脸上长花儿吗看成这样?我刚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墨城点头:“听见了,我娘问过我了。”

    云秋染又灌了口酒,道: “那你怎么说?瞧中哪家姑娘了?”

    墨城望着云秋染,轻笑道:“是瞧中一个。”

    嗯?有情况!云秋染来了精神:“谁家的?”

    墨城笑而不语,云秋染又问:“是不是朱家姑娘?还是前年清水寺见的陶姑娘?”

    墨城摇头,云秋染一连问了好几个,皆是否定的答案。

    “当真是守口如瓶,你若告诉我说不定我还能撮合撮合。”云秋染灌下最后一口酒,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甘心道。

    “不急,她还不知道我对她有那心思。”墨城背着手,目光望向黑暗的远方。

    云秋染挑眉笑道:“还学起佳人才子那般偷偷思慕么?你若再不主动让那姑娘注意到你,万一他家人将她许人了可怎么好?你悔都没地方悔的。”

    墨城望着云秋染认真道:“说的有道理。”

    楚莫最近的行动墨城都听梅槿说了,不知为何他们都认为他和云秋染互相皆无那种意思,也从来没想过要撮合他们二人,照这样下去,他还真怕楚莫给云秋染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府里闹到半夜,楚莫梅槿都被拖去房里睡觉去了,两个都当娘的人了撒气酒疯来跟个小孩子似的。云秋染插着腰目送四人远去,目光落在楚莫身上,觉得有些丢人。

    “我也送你去休息吧。”墨城提着一盏灯笼站在云秋染身后。

    云秋染揉了揉眉心,顿觉头昏脑涨。今日这酒她也喝多了,方才闹哄哄的不觉得,如今安静下来才发觉这酒的后劲来的凶猛。

    墨城上前虚扶她的手臂,关切道: “头晕么?一会我让人送醒酒汤来,你喝了再睡。”

    云秋染点点头,在墨城带领下到了为她准备休息的卧房。

    墨城端来醒酒汤,看着云秋染喝的一干二净才放下心来。

    墨城替云秋染掖好被角,坐在云秋染床边,看着她有些难受的皱着眉头,不由道:“今日你喝的确实多了,那烈酒你就喝了三坛,饭间又喝果酒,酒喝混了比平常更容易醉,明日起来说不定会头疼,且多睡一会,不急着起来。”

    “无碍。”云秋染喉咙有些干涩,声音比平时低沉了许多。

    墨城倒了杯温热的茶水给云秋染润了喉,又将屋内一切都收拾妥当才独自提着灯笼离去。

    三个男人皆是有官职在身,新年第一日早朝朝廷格外重视,所以天还未亮三人就穿好早朝服早早的上朝去了。

    云秋染是剩下三个女人中最早起来的。清晨的雾气笼罩着整个泷城,一丝凉风从门口吹进来,云秋染一个哆嗦,脑子清醒了大半。丫鬟端了洗漱的东西进来,等云秋染洗漱好后便有人为她端上来一碗热乎乎的清粥。

    云秋染尝了一口,正和她的口味,昨日烈酒喝了不少,起来时胃里难受,喉咙酸涩干哑。昨儿睡的晚早上又起得早,酒还没醒透,此时还有些眩晕。

    一碗粥下肚倒觉得浑身舒服了许多,云秋染对照顾她的丫鬟笑道:“你们倒是贴心,我起这么早都准备好了热粥。”

    丫鬟恭敬答道:“奴婢不敢得姑娘的夸奖,这是墨公子吩咐的。他说姑娘应该过不了一个时辰就该起了,让我们温好热粥送来。还说今日露重雾大,若姑娘想活动活动在院儿里练练就成了,武场路远容易受冻,当心落下头疾。”

    云秋染一愣,哑然失笑,他当真十分了解她。今日身子不爽利,她确实想去武场练练出出汗,既然都被他未卜先知了,那就听他一回吧。

    一旁的丫鬟见云秋染展颜,不由道:“公子对姑娘当真上心得很。”

    云秋染看了丫鬟一眼,心知她误会了,摇了摇头笑道:“他对我确实好,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们家公子可是有喜欢的人,你若乱点鸳鸯谱是会让墨城尴尬的,当心他罚你。”

    说罢,云秋染拍拍丫鬟的肩披上外衣出了房门。那丫鬟满脸疑惑,喃喃道:“墨少爷从来在意的只有云姑娘啊,我在府里这么久也没看少爷喜欢过别家姑娘啊?”

三十三 元宵

    年后事务繁忙,宴会众多,云秋染经常看到他爹宵禁了才满身酒气的回来,有的场合楚莫也得陪着。云秋染从小就不爱去这些地方,能推便全推了,实在推不了的宫中宴会云秋染也就露个面再找借口开溜。

    几日下来不光书没看几本,元宵也慢慢近了。南国侯是世袭,这一代他们嫡出有两人,嫡长子身有残疾,按规矩不能接下世子之位,所以在老世子退位享清福之后便由嫡次子继承了世子之位,也是所有世袭罔替家族里颇为年轻的一位世子。

    传闻这位小世子……哦,这个传闻是她娘楚莫传来的,传闻这位小世子文韬武略,才思敏捷,性子也算机灵有趣,样貌更是一等一的好。据说泷城思慕他的姑娘多不甚数,偏偏他娘不知怎的就是瞧中了云秋染,托人给楚莫递了帖子。

    各方条件都这样好的人,楚莫自然是上了心,多方打听后越来越觉得这位世子人品性格样样好,这才用云秋染的女官大试作为威胁让她无论如何也要和世子出去见面。

    元宵花灯是在天黑后才热闹,云秋染本想吃过晚饭再收拾打理一下自己便可以出门了,毕竟受人邀约,衣装随意是对对方的侮辱,越是打扮的精细越显得对对方的重视。打扮精细是不可能打扮精细的,云秋染从内心拒绝。

    只是楚莫显然不给云秋染如愿的。云秋染中午刚小睡一会就被楚莫从被窝里揪出来,提溜到浴桶里。

    云秋染一脸懵逼,等回过神来时已经有丫鬟在给她搓背了。

    什么玩意儿啊?她娘搞什么鬼?

    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一群人翻来覆去,身上都快被搓掉一层皮了,大木桶里放了花瓣倒了牛乳,头发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抹了厚厚一层,滑腻腻的,领头的大丫鬟看了一眼云秋染,冲外面吩咐着什么,片刻后有人拿来小矬子替她修剪手脚的指甲。四五个丫鬟在她屋里进进出出,折腾了一个时辰才将她擦干水,披上软软的浴袍,将她带到她平时梳洗的地方。

    有个人已经等她很久了。

    “连婵?”云秋染有些吃惊,被推坐在铜镜面前时,在镜中望向连婵:“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连婵一袭浅蓝衣裙,将她空谷幽兰的气质衬托出来,温婉娇嫩的脸上挂着淡淡一抹微笑:“昨天晚上回来的。”

    连婵是她爹云中鹤一位友人的女儿,三年前那位友人去世了,据说是因情债而死。云中鹤受他所托将她带回来替他照顾着连婵,后来得知他的死讯后,楚莫便干脆将连婵当做干女儿,一直养在府里。

    云秋染对这位气质出尘,有丝毫不做作矫情的小妹妹很有好感,一起呆的久了从姐妹玩到了知己。

    去年十月左右是她爹的忌日,她去了她爹的故乡祭奠,后来大雪封山,寸步难行,便硬是拖到年后才回到泷城。

    连婵等丫鬟将云秋染头上的水绞干,起身走到她身后,轻声道:“楚姨让我过来替你打扮,据说今日见的是南国侯府的小世子?”

    “是啊,我原想稍微收拾一下,不唐突人家就行了,我娘怎么弄得这么隆重?”云秋染认命的坐着随他们摆布,只是心里还是有些无奈。

    连婵摇头,恨铁不成钢道: “你倒真是个木头桩子,半点不懂。你这又不是见朋友,你见的很有可能是未来的丈夫,能不能相中你就看第一次的印象了,重要的很。”

    云秋染不愿听这些,转了个话题问道:“这次女官大试我报名了,下月便要开考。”

    连婵替云秋染梳着头发,头也不抬:“我听说了。报名的人还挺多,若是考上了有官职在身,对女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保障?总比将下半生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的好。”

    云秋染轻笑,道:“你看事情总是通透的。”

    连婵放下梳子,朝身后招招手: “好了,你瞧瞧想穿哪套衣裙?”

    六个丫鬟一人托一个托盘一字排开,分别装了三套衣裙和三套面首。

    云秋染看了一眼就别过头,道:“你的眼光好,你帮我挑吧。”

    连婵并不意外,仔细看了一圈,给云秋染挑了一套石榴红的交领衣裙,外衣是白底红梅的样式。配上红玛瑙银镶边的面首,不是很贵重,但胜在做工精巧,简单又不简陋。云秋染性子活泼,太拖沓繁琐的反倒失了她的灵气。

    连婵为她挽了发髻,将红玛瑙面首插在发间。石榴红的衣裙一换,云秋染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同了,没了之前洒脱张扬的感觉,反而多了点少女该有的可爱玲珑。

    连婵眼前一亮,十分满意:“早该这样穿了,现在才像个女孩子。”

    云秋染对着等人高的大镜子转了一圈,意外的觉得这样也挺好看,这裙子做的很合她心意:“还不错,还算没糟蹋了这身裙子。”

    连婵倒了杯茶泯了一口,轻声道:“昨入城遇到墨城了,他近日也忙的脚不沾地。”

    云秋染应了一声,站在镜子前左看看右看看,问道:“他公事很多吗?”

    连婵点头:“你们最近还好吗?”

    连婵这话问的奇怪,云秋染疑惑的看着她:“挺好的啊,怎么了?墨城是出了什么事吗?”

三十四 灯会

    云秋染反应如此平静,看来墨城回来这几个月和她是一点进展都没有了,连婵暗自摇头,面上依旧含笑道:“没怎么,看你们两最近都挺忙的,天气还未转暖,小心身子别冻着了。”

    云秋染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没仔细去想,对连婵打趣道:“我能怎么冻着?天天待在家里啃书,得空了才出去活动活动。”

    连婵心中有了个想法,随即道:“是吗?那你还好些,昨天见到墨城去城外校场练兵,手冻的通红开裂,缰绳都抓不住了。”

    云秋染一愣,想起过年时他分明没有什么异样。是了,过年前他们放了几天假,许是那段时间为了不让梅姨发现,好好养了手。他惯是如此,梅槿心慈,为了不让她担心,墨城从小伤了哪里只要不严重都不会同梅槿说的。

    云秋染担忧道:“很严重吗?有没有请人看过?”连缰绳都握不住了,那墨城的手该肿成猪蹄了吧。

    连婵摇头,神色担忧道:“对于他们习武之人来说又算不得什么大伤,只是再这么伤手下去,疼不疼暂且不说,倒是可惜了那双多少人艳羡的手啊。”

    连婵一番话说在点上了,云秋染从小和墨城一起习武,知道墨城十分能忍,手上的裂口对墨城来说真是小伤。只是墨城那骨节分明的手就是云秋染都羡慕了很久,白玉无瑕,纤细修长,若是因此留了疤,墨城不在意她都替他心疼!

    “我记得我好像有一瓶对手疮手裂特别有用的药。”云秋染指着一个柜子对丫鬟道:“去把那瓶药拿来。”

    拿上药,云秋染作势就要往将军府,刚到门口却忽然一顿,门外站着一个丫鬟,恭敬的对云秋染道:“夫人请二位姑娘去大厅用晚膳。”

    “知道了。”云秋染握着药,回道,看来只有改天再送了。

    与连婵一同去了饭厅,云中鹤和楚莫都在。楚莫见云秋染过来眼睛一亮,高兴的站起来拉着云秋染转了一圈,称赞道:“这才有个女孩样,好看好看!”

    云中鹤也连连点头:“这么一打扮像换了个人一样,不错。”

    晚膳过后楚莫迫不及待的将云秋染推出家门,并扬言若不能给南国侯世子一个好印象就别回去了。

    云秋染认命的来到了与南国侯世子相约的地点。

    元宵灯会也算泷城重要相亲会之一了,这天晚上若有情人一起放花灯许愿生生世世,便会恩爱一生白首不离。这种老套路云秋染早就听腻了,更多的人也只是借着这一个契机与心爱的人一同出来游玩约会罢了。

    云秋染在一座亭子外的石头旁站着,原本相约的地方就是在亭子里,只是现在里面坐着一位娇羞的小娘子以及一位穿着青色衣袍的书生,书生一脸拘谨不知同那小娘子说着什么,逗的小娘子又羞又笑的。

    坏人姻缘天打雷劈的。云秋染趁着他们没有发现,悄悄绕过亭子在不远的巨石旁等着。

    巨石旁是一条从皇宫出来,贯通南北的大河,这次的花灯会就是在这条河两边举行的,花灯也是放在这条河上。此时河上已经有了许多飘在河里的许愿灯,对面岸边人影绰绰,他们身后的烛光透过红布红纸糊的灯笼照出红色的火光,将对面的人照的如同皮影戏中一个个鲜活的皮影一般。

    身后响起一道脚步声,云秋染转头,一位面容俊俏,身着玄底紫纹衣袍的男子出现在云秋染身后,手里提着一盏可爱的兔子灯笼。

    这位应该就是她娘口中的南国侯世子顾惜朝了,云秋染上前行礼:“世子。”

    顾惜朝一手虚扶云秋染的胳膊,阻止她的行礼,将手中的兔子灯笼晃了晃,笑道:“你来的真早,等很久了吧?”

    云秋染摇头:“也没有很久。”

    顾惜朝将手中的兔子灯笼塞到云秋染手里,道:“这个算是本世子迟到的一些补偿,路上看见的我瞧着可爱。”

    云秋染一愣,接过顾惜朝手中的灯笼,道了声谢。

    顾惜朝定定的看了云秋染一眼,噗的一声笑出来:“之前在猎场见你,你还没这么规规矩矩的,现在是怎么了?”

    云秋染又愣了:“你之前见过我?”

    顾惜朝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仿佛觉得云秋染十分有趣:“见过,之前皇室秋猎,你还从我手底下抢走一只狍子。”

    云秋染歪头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秋猎她年年都去,从多少人手底下抢过多少猎物她自己早已记不清了。

    顾惜朝见她对自己丝毫没有印象,有些失望,不过很快释怀了。

    云秋染忽的想到什么:“你既然早认识我,那……那帖子……”

    顾惜朝点头:“是我托我娘给府上递的帖子。”

    “为何?”

    顾惜朝眉头一挑,露出疑惑的神情,显然不明白云秋染为何明知故问:“云姑娘当真不知我什么意思?”

    云秋染皱眉,不确定道:“莫不是当真如我娘说的,你瞧中我了?”

三十五 世子

    “难道不是吗?”顾惜朝笑道。

    云秋染顿时觉得脑子有些懵,她以为这位世子只是听他娘的话来见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也许也和他一样是被强迫来的。原本她还打算同他说明自己目前对成婚没有意向,此次好聚好散完成她娘交代的任务即可,两个人交个朋友也是可以的。

    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世子竟然原本就对她有意思,这可难办了。

    云秋染道:“世子的垂爱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顾惜朝状似受伤的模样道:“看来云姑娘这次是带着敷衍我的心思来的。”

    云秋染有些尴尬,她万万没想到约她的就是世子本人。

    “我只是想不通,泷城那么多姑娘,样貌家世才学样样好的大有人在,世子怎会瞧中我这个最不着调的?”

    顾惜朝摇头:“云姑娘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容貌家世都好的姑娘确实很多,但论真才实学,在我看来泷城没一人比得过云姑娘你吧。”

    “我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可是一窍……”

    “云姑娘又错了。”顾惜朝打断她:“我说的才学并不是那些文绉绉不实用的东西,而是能入朝堂,实打实为百姓谋福的本事。这也是云姑娘敢报女官大试,选择明正司的原因吧。”

    这回云秋染是真的愣住了,眉头微微皱起来。这位世子调查过她,还如此仔细,知道她报了女官大试,还知道她报的是明正司。

    顾惜朝见她眉头皱起,知道她不悦了,忙道:“别误会,既然对云小姐有意自然是要打听一番的,我有个朋友刚好是这次大试的报考官,一个女子报了明正司可是件稀奇事,他当趣事讲与我听的。”

    云秋染点点头,即是如此她也不再多想。

    “难得约云姑娘出来,我们去街上走走吧,良辰美景不能浪费了。”顾惜朝说罢做了个请的姿势。

    街上人委实多,这元宵花灯会云秋染前几年不知道溜出来玩儿了多少次,和许多闺阁少女不同,云秋染从小便满泷城的跑,老实待在家的次数少的可怜,所以这些其他常年待在家的女子向往的灯会,对云秋染来说是早就玩儿腻的场景。

    所以逛街放河灯的喜悦之情云秋染是完全感受不到的。

    顾惜朝兴致倒是不错,带着云秋染这里逛逛那里逛逛,还拉着云秋染去河边放了两个河灯。

    现下该怎么让顾惜朝打消对她的念头呢?云秋染苦恼。

    顾惜朝望着面无表情的云秋染,轻笑道:“我可以唤你秋染吗?”

    云秋染一愣,道:“你我还没那么熟吧?”

    “那又怎么样?”顾惜朝完全不介意云秋染语气间的疏离:“以后总是要经常来往的,秋染交友广泛,那么多人都叫得,我怎么就叫不得了?”

    竟是还有些委屈。

    云秋染抿了抿嘴,只好答应了,这个人比想象中的要难缠。

    顾惜朝问道:“秋染可有想去的地方?”

    云秋染想了想,指着不远处人头攒动的街道说道:“去那吧,我记得那里的煎饺还不错。”

    顾惜朝点点头,笑道:“那请秋染带路。”

    云秋染指的那里是花灯会上最热闹也是人最多的地方,若是不能说服他放弃,那只能趁着人多偷偷溜掉,大不了再请人去他府上告个罪说被人潮挤迷了路就先回家了,以后躲着他表明不想见他的态度,被人冷落这么丢面子的事高贵如世子也会受不了,久了他也许就会歇了这个心思。

    这条街果然拥挤,即使云秋染身材高挑,但看见的也只有一个接一个黝黑的后脑勺。顾惜朝显然没料到这里拥挤成这样,眉头皱起似有些嫌弃,但还是一句话没说默默跟在云秋染身旁君子的用手护着云秋染。

    好不容易挤到了云秋染所说卖煎饺的地方,可一个小小的摊位周围愣是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顾惜朝站在人圈在犹豫了,今日因是出来与云秋染相约,他知道云秋染平时都不喜欢随从丫鬟跟着,这次出来他也特地没有带随从,但这地方人潮拥挤,他一个世子显然是放不下身份去与一群百姓仆从挤着只为买一份煎饺的。

    “人太多了,不如……”

    “世子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买了就回来!”不等顾惜朝说完云秋染就自告奋勇的冲进人堆,身形矫健挤了进去,灵活的像一条泥鳅。

    “哎!”顾惜朝来不及阻止,那团红色身形就不见了踪迹。他心中苦涩,云秋染此举怕是要趁机甩开他,她就这么避他如蛇蝎?

三十六 逃

    买好了煎饺,云秋染已经看不到顾惜朝的身影了,心中窃喜,从相反的方向挤出了人群。

    可刚一出来,云秋染的手腕就被一只手抓住了。云秋染心头一惊,心道惨了,被抓了个现行!

    身后的人靠了过来,一股熟悉的味道传来,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脚崴了。”

    啥?云秋染愣住了,下意识的转身往后看,不远处的顾惜朝好像发现了云秋染,正努力朝这边走过来。云秋染心神领会,身子一歪,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墨城顺手扶住她,嘴角不自觉的向上勾了勾。

    “秋染,你……”顾惜朝好不容易找到了云秋染,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她身旁的墨城。

    顾惜朝也只愣了一瞬,便笑着道:“原来是墨公子。”

    墨城含笑回礼,温和的气质引得周围的小姐姑娘们频频回头。

    顾惜朝注意到云秋染异常的神色,连忙上前查看:“秋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云秋染轻轻点头,脸上神色十分痛苦又隐忍不叫出声来,甚至头上隐隐发着冷汗,除了点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方才扭了脚,我刚好在旁边就过来了,看样子有些严重。”

    顾惜朝四处张望,急道:“这附近有医馆吗?先送去给大夫瞧瞧!”

    墨城却道:“我今日是同军中的好友一起出来的,同行的一位我们的军医,对这样的扭伤十分拿手,我们且送去给他看看吧。”

    顾惜朝一想也是觉得可行,刚要上前扶住云秋染,却见墨城神色如常将云秋染拦腰抱起,对他说了声“走”就灵活的从人群当中闪了出去。

    顾惜朝被撇在原地,心中恼怒,他一个世子还从未有人这么忽视他的。转念想起方才墨城的举动,顾惜朝有些在意,同为男人,他自然能看得出墨城在谦虚有礼的态度中对云秋染的维护,方才他连云秋染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所有人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总是格外的敏感,哪怕在感情方面,所以墨城一出现顾惜朝就知道了,他追求云秋染的敌人出现了。

    云秋染往后看了看,直到看不见顾惜朝的身影,才将脸上的痛苦神色一扫而空,露出了得逞的笑容:“已经甩掉他了,快放我下来。”

    墨城摇头,轻笑道:“南国侯世子哪是那么容易甩掉的?做戏做全套,让他抓不到把柄。”

    云秋染切了一声,道:“难不成你还真找个军医出来?”

    墨城挑眉,低头看着云秋染意味不明的笑了下,道:“为什么不能呢?”

    “……”

    云秋染没有想到他方才对顾惜朝说的都是真的,他的确是和军中的战友一起出来的,其中有一位确实就是军医。

    墨城当着两大桌汉子的面将云秋染抱了过去,轻轻放在椅子上。云秋染饶是脸皮厚比墙拐,也忍不住微微低下了头。

    在场二十多个人鸦雀无声,云秋染隐约听见什么东西掉落在盘子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好几个维持着吃东西的姿势,嘴巴长的老大,像定住一般呆呆望着云秋染,尴尬的氛围在她周围弥漫。

    云秋染觉得她应该说点什么,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太诡异了。

    “墨城,他们……口水流出来了。”

    “嘶……”云秋染一说话,众人如梦初醒,那几个张着嘴的吸溜着自己要流出来的口水。

    墨城仿佛没有看到众人的眼光,从容道:“介绍一下,这位是吏部尚书云大人的女儿。秋染,这些是前些日子同我一起上战场的朋友。”

    “不不不,朋友不敢当,我们只是队长手底下的小兵,是下属!”一个长相普通的男子连忙摆手,周围人连连附和。

    墨城没有说什么,让众人挨个报自己名字,一群人很快都在云秋染面前露了脸,也算认识了。

    “我们几个其实仰慕云姑娘很久了,一直想见见您这位传奇女子!”方才说话的那位站起来对云秋染道。

    云秋染记得他是叫杨启龙,听到他的话疑惑道:“传奇?这话从何说起?”

    她的名声其实不好,在泷城众多女子当中算是奇葩的一位了,云秋染看向墨城,不知道墨城在他们面前说了什么,怎么在他们心目中就成传奇了。

    杨启龙拿起一只筷子胡乱比划道:“您在我们这真是不得了的存在。在镇国大将军手下的兵没有哪个没越过山的,在场的除了队长没一个能完好无损的从越山中跑出来的。原本我们一直觉得队长这么多年一直活在大将军身边日日受着严酷的训练还能坚持下来,完全奉为神一样的存在,谁知道前几个月才从队长口里得知和他一起训练的还有个姑娘!”杨启龙一拍大腿,神色激动:“原本队长一个大男人从越山里出来我们都崇拜的不得了,可还有个姑娘也从越山里和对象一样完好无损的出来,那怎么得了?那不是比队长还要神奇的存在?对不对?”

    周围又是一片点头附和。

    云秋染有些好笑的望着杨启龙,觉得这个人十分有意思,转头与身旁的墨城对视了一眼,见到对方眼里同样有着笑意。

    “他们喝醉了,别在意。”

    云秋染摇头:“这个人挺有意思的。”

    杨启龙好像还没说够,跑到墨城面前道:“队长,你只和我们说了云姑娘的英勇神武,怎么没告诉我们云姑娘是个这么好看纤瘦的姑娘呢?害我们几个都以为云姑娘是那种膀大腰圆的……壮姑娘呢。”

    墨城警告的看了杨启龙一眼,杨启龙这才发现他好像说错话了,连忙对云秋染道:“呸,我这张破嘴!云姑娘别介意,我喝多了口不择言,我是觉得姑娘好看的出乎意料,若姑娘不嫌弃哪天来校场指点我们哥几个一下,你来了队长肯定也高兴。”

    一旁的墨城虽是带笑,只是语气中透着一股压力:“杨启龙,喝多了就回去趴着去。”

    杨启龙做了个缝住嘴的动作,不敢造次,灰溜溜的跑回去当真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了。

    云秋染并没有在意最后一句的深意,反而看向墨城道:“你们的校场我也可以去?”

    墨城点头,道:“你若想来和我说一声就行了。”

    云秋染道:“那等我有时间了去练练。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像以前一样练过了。”

    墨城找了个椅子坐在云秋染身旁,对左边那桌的某个人道:“钱光,替她瞧瞧脚,扭伤了。”

    众人了然,难怪刚刚他们队长要抱着云姑娘上来,原来是脚扭了。

    被点名的钱光立马跳出来,他就是墨城所说的军医了。

    云秋染疑惑看着墨城,却见墨城对她轻轻摇头。钱光蹲在地上对云秋染的脚踝左瞧右瞧,愣是没看出来哪里扭了,看向墨城小心的问道:“队长……哪扭了?”

    墨城一本正经的说道:“方才秋染扭了右脚,你看看严不严重。”

    钱光满头问号,不知道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仔细的将云秋染的右脚检查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哪里有扭伤的痕迹,问云秋染哪里疼,她也只是一味的说右脚疼。

    钱光快哭了,所以他到底该说扭了还是没妞?这难道是一种新式的促进感情的方式?

    钱光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云秋染却是了然。楼梯传来一道脚步声,云秋染耳目敏锐,听出了这是顾惜朝所穿的软底紫云靴。墨城说的没错,这位世子确实不那么容易就甩了。

    墨城给钱光递了个眼色,又道:“扭的严重吗?”

    钱光可算反应过来了,从怀中掏出一瓶青紫色液体,迅速涂在云秋染右脚踝上,忙道:“伤的还是有些严重,不光扭到了关节,还被磕伤了骨头,看这青紫面积恐怕里面出血不少。还好没磕坏骨头,将养个几天,敷敷药就能好全,不过这几天万万不能用这只脚了。”

    顾惜朝刚一上楼就听到钱光的这番话,眉头微皱,走到云秋染身旁蹲下看了一眼,脚踝上青青紫紫一大片,看起来十分严重。

三十七 拒绝

    “怎么这么严重?”顾惜朝皱眉,看向钱光。

    钱光后退一步,一脸无辜: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惜朝皱眉:“有没有伤到骨头?”

    钱光蹲下同顾惜朝一同看向云秋染的脚踝,道:“就是扭了关节,又磕在石阶上磕出了淤青,大问题不会有,就是四五天……”钱光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视线,抬头一看,云秋染用一种威胁的眼神等着他。

    钱光脆弱的心里再一次受到惊吓,她这是什么意思,他说错什么了吗?没有啊!没有吧……

    好在墨城及时接上话,拯救钱光于水深火热:“四五天顶多消消淤青,这扭伤虽没伤到骨头但也伤到了筋,秋染武功不俗,这脚出不得意外,怕是得静养一个月才能下地走路了。”

    此话一出,别说钱光眼珠子快瞪出来了,就连云秋染都对墨城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惊的说不出话来。

    什么脚扭一下就要静养一个月的?借此拒绝顾惜朝短期内的相约确实是云秋染本意,她想着托个十天半个月的便也足够,谁知墨城一开口就要静养一个月!

    借口虽是借口,好歹也真实一点,委婉一点吧!

    墨城对身边几道炽热的视线浑然不觉,嘴角带着微笑,静静地看着顾惜朝。

    顾惜朝眼神暗了暗,明显听出来了墨城话里话外都是在替云秋染拒绝他的意思,只是他算云秋染的什么人?有什么立场替云秋染拒绝他?

    顾惜朝心里恼怒,却也知道不能在此展露出来。他站起身,略过墨城说的话,对云秋染道:“对不起秋染,本想和你一起看花灯,却不想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伤。我送你回去吧,一会我请宫中御医来为你仔细看看。”

    说罢就要来抱云秋染,云秋染心道不好,请御医来不就穿帮了吗?

    顾惜朝手还未碰到云秋染的腰,半路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

    墨城依旧笑的温柔:“世子,秋染我送她回去就好,钱光是军中数一数二的军医,倒不是我空口白话,跌打损伤这一块,御医也不一定看的有他好,就不劳烦世子再进宫请御医来回折腾了。”

    顾惜朝脸色黑了黑,手猛的甩开,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望着墨城:“秋染既然是和我一起出来受的伤,我自然是要负责。无论怎样,让御医看看总没坏处。”

    墨城笑着起身,举止从容不迫,只是深邃眼中有着锐利的锋芒。

    云秋染在一旁看的分明,他今日并不打算让步。只是墨城虽然有个镇国将军的父亲,论起阶品,对方贵为世子,而墨城只是个在军中磨炼的小队长。硬碰起来无论再怎么占理,都可以定他个冲撞世子的罪名。

    “我与秋染自小认识,感情深厚,又受她娘所托对她要多加照拂,即答应了就该上心。世子与秋染不过一面之缘,最多算个朋友,还是不要与她做过分亲密的事,世子便罢了,身份尊贵自然无人敢说道,名声对女子尤为重要,请世子要为秋染考虑一二。”墨城声音清澈好听,一字一句说的不急不慢,在顾惜朝听来却是咄咄逼人。

    顾惜朝冷笑一声:“墨公子这就不知道了,我本就对秋染倾心,这次相约也是递了帖子,云夫人赞成的。我本来就是抱着娶她的心思来的,就算流言蜚语再多又有什么关系?说的不过是一句实话罢了。”

    听到这里,云秋染眉头皱了起来。顾惜朝哪里来的自信认为她一定愿意嫁给他?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她会拒绝他。

    自信过头便是自负,这样的人委实让云秋染不喜。

    墨城笑意减了几份,眉头微挑,眼睛盯着顾惜朝,道:“世子真是有自信,就算不需要秋染表态就知道她还有尚书云大人都同意这门亲事了。”

    “我对秋染乃是真心喜欢,真心追求,可以给她一切她想要,能让她荣宠一生。我想云大人是愿意将秋染交给我照顾的。”顾惜朝确实没有想过云秋染会拒绝他,毕竟他身份尊贵却也不是那些花心废物,他可以专情于她一人,生生世世只对她一人好。就算云秋染看不到他的好拒绝了他,那他也可以和云中鹤谈,以他的条件云中鹤没理由拒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云秋染嫁过来他会慢慢让她知道自己的好,让她明白嫁给他是一种幸运。

    墨城面上淡笑如常,心里怒火已经燃起。这种自负又没脑子的人也敢觊觎他的秋染?这种真心一文不值,捧出来也只会脏了秋染的眼睛。

    “恐怕要让世子失望了。”在墨城身后的云秋染忽然开口:“我自己的亲事已经同爹娘商量过了,由我自己做主,我若不喜欢便不会嫁。世子要是打着让我爹娘迫使我嫁的心思的话就很遗憾了。”

    顾惜朝眉头皱的更深,眼睛微微眯起来:“秋染是要拒绝我?”

    云秋染觉得好笑,反问道:“世子追求姑娘难道不允许拒绝?”

    顾惜朝道:“秋染,匆匆一面不足以让你了解我,以后还会有时间,所以现在你可以不答应,但也不要拒绝,别让自己后悔。”

    云秋染摇摇头,嘴角带着讽刺:“我一般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世子您的好意太贵重我心领不了,我这个人脾气并不好,更不爱打扮白白浪费这幅还不错的皮囊,我不是世子的良人,反之世子也不是我找的人。所以世子留着真心给其他适合世子的姑娘吧。”

    顾惜朝气极反笑,低声道:“本世子倒没看出来,你们两个情深义重得很呐。该不会云姑娘其实是因为墨公子才拒绝本世子的?”

    他的自称一改,在场的人皆警惕起来,这一次恐怕得彻底得罪这位南国侯世子了。杨启龙身板坐的直直的,一脸担心的望着墨城和云秋染,生怕顾惜朝气急当场要治他们的罪。

    其实杨启龙多虑了,就算墨城阶品不如顾惜朝,云秋染更是无职位在身,但云中鹤和墨慕白二人都是朝中无论谁都不敢轻易得罪的存在。所以此时就算顾惜朝再怎么怒火中烧,也不能摆出世子的身份来压他们。

    但他们二人实在是让他大大丢了面子,这口气顾惜朝是轻易咽不下去的。

    气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在场没有谁敢多说一句,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楼下好似感受到楼上的风云暗涌,渐渐安静下来盯着楼上看。

    窗口外的灯笼烛火跳动着,微弱的红光透过窗户的镂空花纹斜斜照进来,云秋染一身石榴红的衣裙在烛光下显得鲜红。云秋染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对顾惜朝的不喜到达了顶点。墨城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对顾惜朝世子的身份丝毫不怕,甚至他现在很是看不起这位南国侯世子,气量狭隘,高傲自负,难成大器。

    在这样安静的气氛中,一阵走在木楼梯上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明显。

    凶手被这声“胆大包天”的脚步声吸引,纷纷看向楼梯。不一会,一位披着淡青色竹纹狐裘斗篷的男子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他长的是俊秀无双,眉目如画,只是面色有些苍白。一头青丝只用一根青绿色的丝带绑了一半,手中抱着一个暖壶,露出的手指洁白无瑕,修长好看。男子面上带着恬静淡笑,在众人的注视下从容不迫的走到中间。

    南清?云秋染有些吃惊,他怎么会在这?

    顾惜朝在看到来人时,脸色僵了僵。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南清扫视了一圈,视线在顾惜朝身上停留了片刻,转头对云秋染说道。

    云秋染问道: “南清?你怎么来了?”

    不等南清回答,顾惜朝忽的上前一步站在南清面前,吃惊道:“先生,你何时回的泷城?”

    先生?云秋染愣了,南清竟与南国侯世子相识,看顾惜朝的样子恐怕关系不一般。

    南清轻声咳嗽,缓了缓才对顾惜朝轻声道:“回来一年了。”

    “那怎么不同我说?”

    南清摇头:“你是世子,诸事繁多,我不便打扰。”

    顾惜朝忙道:“这怎么能是打扰?我……”

    “惜朝,我有我的打算。”南清轻笑,安抚的拍拍顾惜朝的肩,又道:“今日刚好路过,见你们都在就上来打个招呼,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顾惜朝眼神闪了闪,摇头道:“无事。”

    墨城轻笑,望着云秋染的脚踝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世子心悦秋染,本是相约逛灯市,不幸出了点意外。”

    南清顺着墨城视线看去,见云秋染脚踝上的青紫,微微皱眉:“都伤成这样了,怎么不请大夫?”

    “大夫这里有,没什么大碍,静养即可。只是世子好像不太满意钱光的医术,也不太满意我送秋染回去,所以闹了些不愉快。”墨城平静的说完就接收到顾惜朝充满不满的一瞪。

    看来顾惜朝很在意南清啊,墨城若有所思,目光看向南清。

    “秋染受伤得早些休息医治,”南清道:“惜朝,不可任性。秋染不说不代表她不疼,你们争执不下,受苦的还是她。”

    “先生说的是,我这就送秋染回去,也会向云夫人好好解释的。”顾惜朝点头。

    “多谢世子好意。南清,墨城送我回去就行,你可要去我家坐坐?”云秋染假意扶着墨城踉踉跄跄的站起来,笑问道。

三十八 先生

    南清笑了笑,轻声道:“也好。”

    “先生!”顾惜朝急道:“您好不容易回来,便来我那住吧。”

    南清摇头,拒绝了:“有空我就会去找你喝茶,我现在自己一人清闲惯了,住到你府上反倒不自在了。”

    顾惜朝还想说什么,可南清已经转身下了楼,不欲再多说。

    云秋染还未有反应,便觉身子一轻,又被墨城抱了起来,从容的下了楼。

    墨城将云秋染抱上马车,轻柔的放在坐垫上。马车朝着尚书府的方向缓慢行驶着,南清抱着暖壶对云秋染轻笑道:“惜朝其实本性很好,就是性子傲些。也好在他对岐黄之术没有涉猎,不然今日被发现作假他可不会善罢甘休。”

    云秋染一愣,吃惊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南清道:“你演的太像了。”

    被南清这么快揭穿,云秋染泄气的趴在桌子上,不甘心道:“演的太像也不行?”

    “以你的性子,扭脚这种伤不会这么夸张表现出来。所以我知道你只是要摆脱惜朝,并不想你表现的那么严重。”

    云秋染点头,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你只是觉得我伤的不重,怎么知道我是作假的呢?”

    南清嘴角的弧度变大,一双眼眸尽是柔和,一直望着云秋染:“刚刚你承认了,我才知道的。”

    “你……”云秋染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被南清下了套!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丝毫不怀疑,真是……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云秋染叹息。

    回到尚书府,楚莫还和云中鹤在院里坐着,听到云秋染回来,楚莫第一个念头便是她惹了什么祸,南国侯世子将她赶了回来。

    匆匆赶到门口便看到两个俊美的男子站在马车旁,墨城一身白衣,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另一位不知名的男子披着斗篷,清冷淡雅,雅人深致。

    此时的云秋染就是在二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下的马车。

    嘶,这丫头桃花运也是极旺的啊。

    楚莫看看墨城,又看看不认识的南清,怎么看都觉得二位甚是般配。以前问城儿,他沉默不语,她便当他不好拒绝云秋染,毕竟从小到大的情意让他不好说出口,可现在这么一看,她总感觉城儿对那丫头有点意思啊?

    云中鹤没楚莫跑的快,他是听到后面的丫鬟说云秋染扭了脚才起身赶过来的。刚一来就看到楚莫来时看到的那一幕,而门口的楚莫转过头来对他猛使眼色。

    云秋染散发出她满满的演技,在墨城南清二人的搀扶下“艰难”的下了马车。

    用这招躲掉了顾惜朝,现在还得用这招躲掉楚莫的怒火和家法。

    楚莫来之前没听到后面的人说的云秋染脚扭了,此时一眼看见云秋染脚踝上的青紫,上前问道: “怎么了?出去逛灯市腿给我逛断了?”

    云秋染道:“娘,能不能说点好听的?就是扭了一下。”

    楚莫低头看了看她的脚,没红肿没错位,只是面上青紫,应当问题不大,这才抬起头问道: “世子呢?怎么他没送你回来?还有这位是?”

    云秋染嘿嘿一笑,道:“世子……本来要送的,但我拒绝了,总不好麻烦人家,况且又遇到了墨城,就更不用他送了。这位是我朋友,叫南清,我请他来家里坐坐。”

    南清行了一礼,轻声道:“见过云大人,云夫人,叨扰了。”

    楚莫看着南清一表人才,心中欢喜。她这丫头不光桃花旺,质量都是极好的。

    云中鹤走过来道:“那就快进去坐着,看过大夫没有?要不要请府医来看看?”

    墨城道:“云叔,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碍,休息两天就是了。”

    云中鹤点点头,让人扶着云秋染回院子。简单问了几句就被楚莫以一个借口拖走了。

    云中鹤疑惑道:“你这是做什么?”

    楚莫狡黠一笑:“给他们独处独处。南国侯世子估计没戏了,我看着城儿和南清也都颇为不错,对丫头也有好感,指不定就解决了我的心头大患,将丫头嫁出去了。”

    云中鹤无奈摇头:“你这都是哪看出来的?先不说那个南清,若是城儿对丫头有心思,这么多年了我们会看不出来吗?我看啊,城儿也只当丫头是妹妹照顾,他们应当不可能了。”

    楚莫又道:“那位南清呢?我看着气质不凡,谦逊有礼的,品行瞧着也比南国侯世子好些。”

    云中鹤斜瞥了楚莫一眼,道:“你昨日还说那世子如何如何好,盼着做你女婿呢。”

    楚莫瞪他一眼,啧了一声道:“今天丫头脚伤成这样都不送她回来,就这一点我就瞧不上。而且今天这出指不定就是丫头闹的,说明丫头她也瞧不上南国侯世子,等回头写封信给南国侯老夫人就说不合适。”

    云秋染院里,三人坐在茶厅喝着茶聊着天。

    云秋染趁着没外人,从板凳上站起来活动活动自己的腿。

    “南清,你还没说你和顾惜朝到底怎么回事呢?”云秋染道。

    南清已经脱下了斗篷,里面是一件带棉的长衫。他泯了口茶,淡淡道:“老世子与我家有些交情,几年前我独自来泷城就是暂住在南国侯府。那时老世子身子欠佳,我来到泷城没几个月便撒手人寰,留下还年幼的惜朝一人护住南国侯世子之位。当时情况有些复杂,几乎所有人都想趁着这个小世子根基短浅要来分南国侯的一杯羹。出于情份我就帮了他一把,助他坐稳了世子之位,惜朝他便认我做了先生,一直对我以礼相待。”

    “想不到南清先生本事这么大。”墨城轻笑道:“助一个小世子站稳脚跟,压下南国侯府的嫡长子,旁支,这都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当时南清先生也不过同我们这般大吧。”

    南清嘴角扬了扬,道:“会一点小谋略而已,不足挂齿。”

    “你可别谦虚,你的心思玲珑剔透,非常人能比。”云秋染塞了块点心道:“若不是你教我暗示皇上女子为官的思想,我还没法去考明正司呢。”

    墨城皱眉,问道:“皇上决定开设女官,是你们提出来的?”

    云秋染摇头:“我可没直接提,我就照着南清的话对皇上说了一遍,皇上想到的可以开设女官官职,我自己都被吓一跳。”

    墨城又问:“什么话?”

    云秋染低着脑袋想了一会,迷茫道:“大半年的事了,我也忘了当初说的什么了。”

    墨城看向南清,神色严肃:“你让她说了什么?”

    南清始终带着淡笑,看着眼前的茶杯里上下漂浮的茶沫,道:“我也记不大清了。”

    墨城沉默了。十几岁就能摆平南国侯那么多心思叵测的老油条助顾惜朝坐上世子之位,如今凭空几句话就能改变皇上的看法,甚至能大胆开设女官,还如此不着痕迹连皇上本人都没有察觉受人引导,墨城回想起他去年刚回来泷城时见到皇上,皇上还自豪的告诉他爹和他这个消息。

    墨城对这个文弱清雅的人身上隐隐的感觉到了危险。

    南清将手中的暖壶转了个圈,抬眼对上了墨城的视线。不知是不是墨城的心里作用,他在南清温柔的眼眸下看到了一个深深的幽暗的漩涡。

    南清含笑道:“上次听说梅夫人善茶道,这两日我住在离这不远的院子,不知可否为我引荐?”

    墨城想了想,点头道:“可以。”

    南清又道:“不知梅夫人喜欢什么,我好准备准备。”

    墨城心中思绪不知为何变得十分混乱,心中一个念头接一个念头的起,却又无法深想。南清的话说完,那些念头才消失不见,他皱了皱眉,勉强集中精神问道:“抱歉,你方才说什么?”

    云秋染看着墨城,他看上去状态不太好,这种模样在墨城身上几乎没有出现过,他心绪不宁,还有些烦躁。云秋染觉得此时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本能的觉得他和南清之间似乎有些什么。

    “梅夫人有什么喜欢的吗?”南清轻柔的声音又重新说了一遍。

    墨城越想越烦躁,过了一会才道:“她喜欢的很多,花草……”

    “南清,你刚才说你住在离这不远的院子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住在清水村吗? ”云秋染打断了墨城的话,转移了话题。

    墨城心中忽的一阵清明,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瞬间不翼而飞,刚才还有些烦躁的心情也渐渐归入平静。

    他刚才好像被魇住了一般……怎么回事?他怎么了?莫非……是昨天越山时看到的那个幻影?

    幻影……好像是只狐狸……

    南清听到云秋染的话,便不再看着墨城,转过身来对着云秋染答道:“清水村的屋子一个月前就被雪埋了,临近年关我便不好打扰,想着等元宵过了再找人重新修缮,现在找了间小院子租住着。”

    云秋染咦了一声,道:“你怎么不和我说呢?来我家住啊!”

    南清摇头,道:“总是麻烦别人我心中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你放心,我现在就去和我娘说,收拾个院子出来给你。墨城你陪我去,我这腿还得瘸着。”说完,云秋染拉着墨城一溜烟跑了出去,南清都来不及阻止。

    云秋染带着墨城走了好一段路,才停下来问道:“你刚才怎么了?”

三十九 异常

    墨城面色凝重,刚才的事他也没有想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得说道:“我也不知道,方才一阵心乱,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情绪也变得十分不稳定,总感觉像是被魇到了。”

    云秋染眉头皱的更深,墨城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刚才南清问你时你的样子很奇怪,但是我又说不上来。”云秋染插着腰,百思不得其解。她察觉出了问题,但就是想不到这个问题是什么。

    墨城压下心中的困惑,将自己刚才的想法说了出来:“算了,先不想这个了,我觉得我们得查查南清。”

    “南清?为什么要查他?”云秋染奇怪:“他有什么问题吗?”

    墨城眼皮一跳,看着云秋染道:“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

    云秋染摇头:“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啊,南清一直很正常。”

    墨城没有再问下去,他感觉周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奇怪氛围,在这氛围里所有人都变得很奇怪。

    楚莫得知南清要住下来,心中大喜,没有一点犹豫就让人将离云秋染最近的一个院子收拾出来,又派人去将南清的行礼搬了过去。

    云秋染这个丫头终于开窍了。楚莫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指不定多高兴呢,不行,明天得去清水寺还愿去!

    一番折腾下来,时间也近了宵禁,墨城在与云中鹤和楚莫告别之后便回了家。

    今日的反常墨城将原因归于昨日见到的那只狐狸幻影。具体是如何见到的,那幻影什么模样他竟怎么都想不出来。

    这让他有些恼怒。

    梅槿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一番关切后便让墨城早些睡觉,临走前替他点了一道香。

    墨城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与墨城不同,云秋染在房里走来走去,同样的心绪不宁。墨城说,他被魇到了,可他不信神佛不信鬼怪,如何会觉得自己被魇到了?他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今日情形确实十分奇怪。一向冷静从容的墨城,会在南清面前问什么答什么,不是客气敷衍,而是在认真的回答南清问他的问题……就像被控制了一样。

    难道南清真的像墨城说的那样,有问题?

    这个想法刚在脑海中出现,忽然有一个声音否定了她。

    不是南清……不可能是南清……

    ……

    夜深,冷风将灯笼吹的左右摇晃。墨城的屋里窗门紧闭,在寒冷的夜晚显得有些燥热。墨城睡得不踏实,额头冒着汗,头疼欲裂,四肢无力,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胡乱的梦着,一副副画面在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已经消失不见,闪过的频率极快,脑袋里乱作一团浆糊,与在尚书府时一样,可偏偏他就是醒不过来。

    一阵风将窗户吹的砰砰作响,从开合的窗缝中透进一丝风的凉气,吹散了窗台旁梅槿为他点的安神香。

    墨城猛的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心跳的极快,方才被梦折磨的感觉还残留在胸口和额头,墨城喘着粗气摸了一把脸上的汗,鼻尖可以闻到淡淡的香气,这让他的心绪得到了安抚。

    待到他完全平静下来,他终于可以清晰的回想发生的所有事。

    他被牵着鼻子走,有人故意扰乱了他的思路,短暂的控制了他的心神而他还不自知。他从没有见过什么狐狸,更没有什么幻影魇住了他!

    这一次他轻易的找到了问题的所在南清。

    他第一个就该怀疑的人在当时却一直没有怀疑过,甚至找了一个莫须有的理由替他开脱!

    甚至秋染作为一个旁观者,以她的心思一定会比他先发现南清和他的不对劲,而她却从未怀疑过南清。

    这个叫南清的,手段非凡,甚至还有蛊惑人心的本事……他就像一个善于做陷阱的猎人,不轻易间就会中了他的圈套,被他轻易的拿捏。

    他到底是什么人?他来到泷起,出现在秋染身边又有什么目的?

    墨城双手捏成拳,内心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第二日,墨城找了个借口拒绝了南清要去见梅槿的提议,南清十分惋惜的模样。

    没有一丝破绽。

    女官大试将至,云秋染又将自己关在院中啃书。墨城几乎得了空就会过去在云秋染院中坐会儿,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南清每好像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一般,每次都能很巧合的碰上一面。

    墨城几次试探都被他巧妙的避开,什么都打探不到。

    只是南清见他次数再多,那日的情形却再没出现过。

    他派去查南清的探子带回来一份清清白白的身份回来,干净的没有任何疑点。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

    墨城提笔写了一封书信,让人送到了袖香楼。袖香楼老板叫楚辰净,素有江湖的名头,他的背后是一个巨大的情报组织。别人只道他神龙见首不见尾,但鲜有人知他在泷起开了家酒楼,以酿酒闻名于世。

    他无妻,有一女叫楚袖,与他们算同龄,早在几年前就接手袖香楼的生意,有了个酿酒西施的名号,从小与她们交情不错。

    若连袖香楼的情报网都查不到的话,这个南清的手段和背后的势力怕是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这几日过得风平浪静,云秋染打探过几次,无论是南清还是墨城都如平常一般,那天的异常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女官大试不剩几天了,云秋染按下心思打算等着考完再来仔细调查墨城的异样。

    用晚膳时,楚莫匆匆来迟,来时还满面春风,与她一起进来的还有南清。云秋染愣了愣,看看南清又看看楚莫,道:“娘,你怎么那么高兴?”你这样一脸春光的表情很容易被人误会的啊!

    楚莫笑着摆摆手道:“保密保密!反正是你和你爹不感兴趣的东西!”

    云中鹤吃味道:“就算我是不感兴趣的东西,可这东西是什么我感兴趣啊,怎么还对我保密了?”

    南清在云秋染身旁入了座,云秋染侧过去低声问道:“你把我娘怎么了?”

    南清低低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云秋染啧了一声,怀疑的看着南清:“你可别是和我娘达成什么非法协议了吧?”

    南清好笑,摇头道:“你娘憋不住,她会说的。”

    果然,楚莫凑到云中鹤面前,杵着自己的脑袋问道:“你想知道我就给你个机会,我今天有什么不同?”

    这个问题堪称泷城丈夫届的泥石流,夫人的最捉摸不透的问题排行榜前三。

    云中鹤脸色僵了僵,上下打量了楚莫一番,并没有发现任何区别。他后悔了,他错了,他就不该好奇多嘴问这么一句。云中鹤将求助的眼神递给了自己的女儿,企图让她从女子的角度来帮忙,云秋染在接收到他的眼神时也是头皮发麻,好巧不巧,她除了外表是个女孩子以外,其他地方没一处和女子沾边的。

    云秋染轻咳一声,眼神不着痕迹的看向南清。

    兄弟,江湖救急!

    南清这次倒也没有为难,指了指云秋染的红衣,又点了点云秋染的唇。

    南清的指腹轻柔的划过云秋染的薄唇,软软凉凉的。

    唇……红色……唇脂!云秋染了然,忙对他爹使眼色,手放在自己的唇上擦来擦去。

    云中鹤偷偷看了一眼,又转过来看楚莫的唇,娇艳欲滴,唇红齿白。

    云中鹤呵呵一笑,但:“今日……有气色多了,特别是这个唇看着好像比昨天好看!”

    楚莫满意的点头,又道:“不错,那知道为什么比昨天好看吗?”

    “……”云中鹤憋了半晌,最后认命的摇头:“不知道。”

    楚莫白了他一眼,坐直了身子道:“就知道你猜不出来,今儿的唇脂颜色比以往的都要饱满好看,看不出来吗?明明这么明显!”

    云中鹤和云秋染双双摇头。

    楚莫又是一个白眼,气急败坏道:“我怎么觉得和你们爷女俩儿不是一家人呢?人南清一个男子连怎么增加唇脂颜色,怎么让唇脂留色更久都知道,你们两个长着个脑袋只是为了看起来高的吗?”

    云秋染抬头望天,假装没听见楚莫的话,云中鹤表现出了他“老实人”的一面,嘿嘿笑两声,和稀泥道:“我就说你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好看了,嘿嘿,来吃菜吧快凉了。”

    “原来秋染这么有趣不是没有原因的。”南清优雅的吃着饭,轻声对云秋染道。

    云秋染咧嘴露出个假笑,道:“过奖过奖。”

    从那以后,楚莫简直要把南清当亲生儿子一般,什么事都能问南清的意见,偏偏南清每次给的建议都是中肯又有用,帮了楚莫不小的忙,云秋染感觉在这么下去她和他爹得永远的在楚莫那里失宠了。

    云秋染在与他爹相依为命的日子下坚持着啃书,云中鹤就在书房的日子多了起来,不光是为了准备女官大试,更多的原因是楚莫开始嫌弃云中鹤待在院中碍事,除了晚上还让他回去睡觉以外,其他的和将他赶出来没差。

    云中鹤失落的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对自己的女儿充满幽怨道:“丫头,爹知道这样不好,但还是想问一下那南清的院子修缮好了没有?他再不走,这家都快没你我的立足之地了。”

    云秋染看着书,头也没抬:“还得过几天呢。”

    云中鹤默了默又道:“丫头,你应该不会喜欢上南清吧?”

    云秋染一愣,诧异的抬头:“爹你想什么呢,我和南清只是朋友。”

    “那就好那就好。”云中鹤谈了一口气:“要是你俩真的成了亲,我下半辈子就只能在书房里度过了。”

四十 女官大试

    女官大试很快便到了。

    大试分三天,分别是文试,武试,特试。由于这次新增加了一个特殊体系明正司,所以明正司的报考和女官大试一同举行。

    第一日的文试人潮人海,各家有名的无名的女眷皆报了名。这文试也是女官大试的入门考试,所以众人格外重视,门口等待自家小姐的仆人马车将考场门口围的水泄不通,最后是墨慕白让墨城带着泷城防护队的人才将这条路疏通开来。

    第二日的武试人就少了许多,几乎除了报考明正司的男子以外,女子除了云秋染也就只有两个看起来粗壮有力的少女。

    大概是少女吧,云秋染猜测。

    武试不像文试需要隔天才能出结果,武场之上高低立见,从箭术到骑术再到擂台比试,云秋染稳稳拿了第一,比下了一众男子,赢得了一阵喝彩。

    第三日特试,明正司的题目是一桩案子,谁能根据给出的案件描述推理出整件事情的真相,谁就夺得特试的魁首。

    云秋染拿起桌上的一张案件描述,细细看起来。

    在曲子巷有一位卖马的马夫姓李,平时为人自律,并无明显仇家。有一妻一儿,其妻李氏,其儿唤李月绛,夫妻相敬如宾,家庭和睦。某日清晨,李氏发现他死于自家马厩中,一刀毙命。仵作鉴定其为子时死亡,其余并未发现什么疑点。

    最终定下三位可能杀害李马夫的人,以下是了解到的案发当晚不在场的证词:

    其妻李氏:昨晚吃过晚饭后他就没回来了,我收拾完一直在屋里陪我儿子,没有出去过一次。

    其弟李二:我昨晚吃过晚饭后找他借钱,他不借我还将我骂了一顿。我气不过,就去摊上喝酒去了。

    其邻居姜大:我家就我一个人,我平常不喜欢待在家,昨天亥时左右就去喝花酒去了,人不可能是我杀的!

    以上便是整个案件的所有描述和线索。

    特试的考场是一人一间屋子隔开来的,云秋染拿到题目不出半刻钟便交卷离开了考场。考官看到不过半刻钟便有人出来交卷,而且出来人还是为数不多的女子,心中暗惊,心道她该不会是不知道答案干脆直接放弃不考了吧?等看完她交上来的答卷发现他错了,不光写出了答案,而且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主考官忍不住拦下云秋染,多嘴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云秋染礼貌一笑,道:“吏部尚书云中鹤乃家父。”

    主考官点点头,怪不得,原来是他上司的女儿,这次云大人还亲自同他们吩咐过无论是谁一律一视同仁,要严考。他撸了一把胡须,对云秋染笑道:“不错,你是可造之材,前途无量啊。”

    云秋染道了谢,快步出了考场。

    “考得怎么样?”墨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云秋染身后,手里牵着两匹马,其中一只便是云秋染早上骑来考试的那匹白马。

    云秋染翻身上马,颇有自信道:“这特试不出意外我定是魁首。”

    “哦?考了些什么?”

    云秋染将题目说了一遍,反问道:“你可猜出来了?”

    墨城点头,笑道:“大概知道了吧。”

    云秋染道:“说来听听?”

    墨城道:“凶手应当是他的邻居姜大。”

    云秋染点头表示赞同,又问:“怎么猜出来的?”

    “一般官府办案对线索是保密的,不会轻易透露给别人,那么就是说仵作查验出李马夫是子时死亡这件事官府询问时除非需要是不会说出来的。那位邻居说自己亥时就出门了且一口咬定人不可能是他杀的,意味着他知道李马夫是在何时死亡的,这么少的线索下只有这一点是有破绽的,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支持下,目前凶手就是姜大。”

    墨城说完,云秋染眉头一挑,得意道:“挺聪明啊,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李马夫吗?”

    墨城摇头。

    云秋染道:“他与李马夫的妻子偷情,李马夫的儿子其实是姜大的。”

    “此话怎讲?”

    “他的儿子叫李月绛,月绛悦姜,他妻子胆子都大到用儿子的名字这样隐晦的方式来表达她和姜大的奸情,自然也会急着和姜大在一起,这就是姜大的杀机。”

    墨城看着得意的云秋染,轻笑道:“原来如此。”

    云秋染道:“今天去我家吃饭吗?我爹说今日要给我庆祝一下。”

    “不了。”墨城拒绝:“我接完你还得赶去校场,还有事没做完。”

    云秋染挑眉:“你这是公然翘练兵啊?墨叔知不知道?同不同意?”

    “默许算不算?”墨城顿了顿道:“大约有一顿小小的惩罚。”

    “……祝你好运,活着回来。”云秋染默默叹了口气,心中默哀。

四十一 宴会

    墨城送她到了尚书府门口,才策马赶去城外校场。

    云秋染目送他离去的背影,一个人好看就连如厕都是好看的,墨城这般出色的姿色不知道以后便宜哪家姑娘了。

    今日府中来了客人。云秋染去到前厅就看见南国侯世子一个人在厅内坐的端庄,只是紧握的拳头和脸上忍不住焦急的神色让他此时并不像往常见他时的高贵自然。

    云秋染几乎是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就转头要走,顾惜朝见到云秋染眼睛一亮,连忙道:“云小姐留步!”

    云秋染脚步更快,顾惜朝追出来道:“云小姐别误会,我这次来并不是要继续纠缠云小姐的。”

    云秋染脚下一顿停了下来,心中松了口气笑道:“世子早说啊。”

    顾惜朝快步走到云秋染面前,态度罕见的客气:“之前本是心悦云小姐,却不想那般唐突,惹得云小姐不快。”

    云秋染眉头皱的紧紧的,心道这世子怎么过几天就和换了个人似的?物极必反必有妖!

    顾惜朝接着道:“云小姐放心,我知道云小姐于我并无此意,此番前来是想请云小姐帮个忙。”

    “什么忙?”云秋染问道。

    顾惜朝犹豫了一下,道:“我听说先生现在住在府上,云小姐能否为我引荐一下?”

    云秋染疑惑道:“你要见南清找门房通报一声就可以了,为什么来找我?”

    “这……”顾惜朝失落的低下头。

    云秋染了然:“南清不愿见你?”难怪,原来是因为南清才对她客客气气,只是当初他眼含怒意威胁她的样子她记得还是清楚的,现在正好出出气。

    “世子,南清虽住在府上,但他愿意见谁我无权干预,这忙恕我帮不了。”云秋染摆出十分为难的模样。

    顾惜朝急了,一手抓住云秋染的胳膊:“请云小姐一定帮帮忙!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一定要见先生一面!云小姐想要什么,或者一样我帮什么忙尽管说,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云秋染后退一步,继续拒绝:“爱莫能助,世子你倒不如去南清院里请他见你,比在我这有用啊。”

    “我……”顾惜朝眉头皱的更深,语气更加急切:“我去过了,也请楚夫人帮忙了,但先生就是不见我!云小姐和先生关系不同,所以现在只有云小姐能帮我了。”

    顾惜朝的反应有些反常,云秋染不由得问道:“究竟是什么事你非得见他不可?”

    顾惜朝顿了顿,眼神躲闪了一下:“是南国侯府的私事,难以启齿,但十分重要,希望云小姐能帮忙,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可好?”

    见他神色紧张,不像假话,云秋染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可以,不过说好,我只带你去找南清,至于最后他愿不愿意见你我不保证,你说的什么都答应我的条件也都不许赖掉。”

    顾惜朝露出了松一口气的表情,连连点头:“好好好,一定!”

    云秋染带他来到了南清的院子,带着顾惜朝直奔南清茶室而去。

    云秋染推开门,南清优雅的坐在茶桌后面,手中拿着一把小扇轻轻扇着煮茶的小炉子。水雾升腾,南清在雾中若影若现,好似随时就要飞升而去一般。

    云秋染唤他:“南清,有人找你。”

    南清在雾中抬起头,温柔的笑道:“惜朝吗?”

    云秋染点头:“你为何不见他?他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

    南清将小炉上的茶壶拿下来,倒进另一个大杯中,不紧不慢道:“不是不见他,是他来时总是不凑巧的赶上你不在。”

    这话说的很是奇怪,云秋染看着南清意有所指的笑容,又看了看院中等南清回答的顾惜朝,忽的明白了。

    南清是故意不见他的,想让顾惜朝欠她一个人情,算是之前顾惜朝威胁她的一点补偿。云秋染好笑的看着南清,一瞬间有点同情被他先生坑了一把的顾惜朝了。

    “可有问他讨了什么好处?”南清笑道。

    云秋染十分满意的点头:“嗯,可是讨了个天大的好处!”

    南清泡好茶,道:“既然讨到了那就让他进来吧。我们应该聊得很快,秋染要不要一起喝杯茶?”

    “不了不了。”云秋染摆手:“我得去一趟校场。”

    之前答应过杨启龙他们去校场同他们越山,这次考试结束了她的确得去练练了,顺便看看能不能帮墨城担点罚。

    与顾惜朝说完南清让他进去,这位世子像是濒死的人抓住木筏一般,露出了希望的神色。云秋染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见一次南清就像是抓到了活下去的机会一样,再怎么严重的事也不该是这样的神色啊。

    或许是出于对南清的信任,云秋染虽疑惑却也没有深想。她也不会知道在顾惜朝进去的一瞬间,南清的神色忽的变得锐利,再没有温和淡雅的气息,冷漠的判若两人。

    云秋染去到时墨慕白并不在,墨城也没有罚的很严重。与杨启龙等人越了山,畅快的比试了几场后天色将晚,墨城云秋染二人结伴回城。

    女官大试的成绩与名次在十日之后公布,在这期间,南国侯举办了突如其来的定亲宴,将帖子发到了几家比较亲近的夫人手上,楚莫也有一张。但让云秋染奇怪的是梅槿也发到了帖子,楚莫同南国侯老妇人是有些交情,但梅槿便是完完全全的和她不熟,就是梅槿也想不通怎会接到他家的帖子。

    但无论怎样,帖子都发到了,梅槿不好推辞,备上了厚礼与楚莫一同赴宴。

    云秋染和南清也都分别收到单独发来的帖子,于是当日他们四人坐上马车一起出发了。

    之前南清提了两次想结识梅槿,都被墨城糊弄过去了,今日墨城军中有事不能一同去,南清这才如愿见到了梅槿。

    三人在马车里相谈甚欢,南清进退有度,风雅幽默,如同俘获楚莫的好感一样轻易俘获了梅槿的好感。

    云秋染骑着马走在马车旁,里面的愉快谈话让云秋染越来越佩服南清,也越来越觉得南清是个怪人。南清这样体贴细心温柔惹女子喜欢的人,偏偏喜欢和嫁为人妇的上了年纪的女人聊的开心,有这功夫去和姑娘聊也不至于近二十的人了还妻妾全无。

四十二 落水

    到了南国侯府,将礼送上登记,四人便被客客气气请上了重要客人所坐的位置。

    南国侯老夫人不比楚莫梅槿大多少,三十出头的年纪,保养的极好,称得上风华绝代四个字。

    泷城的风气开放,除了正式大型的宴会需要男女分席以外,定亲宴这种偏小型宴会是不需要男女分席避嫌的。所以南清虽草衣出身,占了个南国侯世子恩人的名头与楚莫等人同坐上座。

    南国侯老夫人见到楚莫,便笑着迎上来:“楚夫人,你们来的真早,我今忙的脚不沾地,都没来得及去门口接你们去。南清先生,你也是,来了泷城怎都不来府上坐坐?”

    南清行了一礼,道:“我才疏学浅,担不得老夫人一句先生,老夫人还是唤我南清吧。”

    老夫人道:“也好,这样亲近些。朝儿心心念念着你,不如来府上住吧,也能指点指点他。”

    南清轻轻摇头,拒绝了:“世子才华横溢,我已经没什么可教的了,如今只想做一个闲散人。”

    宁可住尚书府也不愿住南国侯府,老夫人又如何不明白他不想淌南国侯府的浑水了。当年如此情形他出手帮忙已经足够还清南国侯府对他的恩情了,此时他即使要脱身她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话说到此,老夫人不再多劝,转而看向梅槿,眼睛一亮:“这位便是将军夫人吧?之前没有拜访就将帖子发到将军府,唐突之处还望莫怪。”

    梅槿轻柔一笑,道:“得老夫人相邀当然高兴,恭喜老夫人,以后府上要多一位世子夫人了。”

    老夫人客套了几句,又忙着招呼客人去了。

    没过多久,顾惜朝也现身来招呼宾客,这次他见到南清不像之前那般急切,客客气气行了礼,与楚莫梅槿聊了几句便离开了。云秋染全程当背景板,二人之间话少的可怜,丝毫看不出之前顾惜朝说过心悦她要娶她的样子,当然,云秋染求之不得。

    接着便是这次的另一位主角出场,一身浅蓝衣裙,样貌清秀,举止端庄有礼,只是看着这位姑娘十分面生,云秋染此前并没有见过这位姑娘。老夫人说这位姑娘是老侯爷一位表兄弟的女儿,因身体柔弱,之前一直不在泷城。前几日第一次来到南国侯府上拜访,和顾惜朝一见钟情,便请她说媒,两家一拍即合,算了日子定了亲,据说婚期也算好了,在六月间。

    云秋染心中对这次突然决定的订婚心中有疑虑,不过这是人家家事,她也不再多想。

    本来用完宴楚莫就想离开了,却被老夫人叫住与一众女眷在院中聊天,顺便看看那位未来的世子夫人。云秋染不爱结识这些女眷也不爱攀关系,在一大群人中最无话可说,只得坐在楚莫和梅槿身后无聊的玩弄自己的裙带。

    不知谁提议的去院中逛逛,今年天气寒冷,以至于现在已经开春了冬梅还在盛开,众人又结伴去了南国侯府的花园。

    赏梅也好歹比干坐在屋里好多了,云秋染心中松了口气。

    南国侯府的景致按照风水格局布置的很有风雅神秘的感觉。

    梅花确实还开的正多,这几日天气也不如年前那般大雪封山似的寒冷刺骨,实在是赏梅的好机会。众人有说有笑的绕过荷塘,忽然在荷塘边的一颗大树下传来了一阵哭闹和惊恐的呼叫。声音引起一阵慌乱,众人随着慌乱看过去,之见不知是哪家小姑娘哭喊着趴在树杈上,死死抱住有些晃动的树干,在她的头顶处挂着一只受到惊吓瑟瑟发抖的猫。

    树下的丫鬟一个个面如纸灰,生怕小姑娘从树上摔下来,还有几个问讯赶来的小厮试图爬上树去,但动作稍微大点,小姑娘抱着的树干就摇晃不止,吓的她哇哇乱叫,眼泪鼻涕都快流了一树干了,下面的人又不敢有什么动作,怕她惊吓过度手一松摔下来。

    南国侯老夫人眉头紧皱,急得跺脚:“你们这些没用的奴才!快点想办法啊!”

    听到老夫人的话,树下的人又想爬上去,但一有人动作稍大,小姑娘就叫个不停:“哇!!娘亲!!娘亲救命啊!!娘亲!!!哇啊啊啊!!!”

    云秋染抬眼看看树杈,发现它只是摇晃而已,并不容易断,便从人群中走出来,提气一跃轻巧的落在小姑娘抱着的树干上,剧烈的晃动让小姑娘吓的叫不出声,还未缓过神来便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提了起来。云秋染左手抱住小姑娘,右手顺手将那只瑟瑟发抖的猫一同抓了下来,轻巧落地。

    地下一众人的心才终于落到底。小姑娘是真吓坏了,刚一落地就哭着奔向人群,其中一位尤其焦急的夫人忙抱住她低声哽咽。

    一群下人忙着将功补过,又是找府医又是请老爷的,就连云秋染手里的猫也被恭敬接走带了下去。

    这一瞬间有些小小的慌乱,就在这慌乱之中谁有没有注意到一位浅蓝色身影偷偷摸到了梅槿的身后。

    “砰!”

    这是一声落水声,云秋染一个跨步上前,发现落水的不是别人,正是梅槿。

    这下人群更是如同炸开的锅,云秋染二话不说跳入水中朝梅槿游去。

四十三 落水

    “啊!”又是一声尖叫,又有一名蓝衣女子摔入荷塘中,落在梅槿身旁。她好似也不会水,紧张的抓住身旁的梅槿,两人黏在一起,梅槿本身就不会水,浮出水面已经是尽力了,这下被蓝衣女子紧紧抓住,身子止不住的往下沉。

    好在云秋染赶得及时,一手环住梅槿的腰,一手拎起蓝衣女子的后领将二人带出水面。

    梅槿有些狼狈,呛了好几口水,抓着云秋染不停的咳嗽。厚衣服被扯开,露出梅槿圆润雪白的肩头,云秋染改为搂住梅槿的肩膀,将她的衣服拉正。

    “梅姨,别怕。”

    梅槿艰难的点点头,抓着云秋染的衣领,却不敢用力,生怕把她也拖下去。

    荷塘冰水刺骨,云秋染感觉到梅槿身子在颤抖,云秋染边游朝一边,边将蓝衣女子丢给后来赶到的侍卫。

    “一会上去再跟你算账!”云秋染有些恼怒,瞪了她一眼。

    她自己掉下来就算了,还硬要拉着不会水的梅槿将她拖下去,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云秋染都不会轻饶了她。

    蓝衣女子脸色苍白,听到云秋染的话眼泪都要出来了,却因为惊吓过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着狼狈又可怜。

    “梅姨,你没事吧?”将梅姨带到岸上,云秋染连忙拿过一件斗篷给梅槿披上。

    梅槿咳出些水,对云秋染勉强笑了一下,道:“我没事,咳咳,就是有些冷。”

    楚莫早就命人去马车里拿换洗的衣服,一般出席宴会为了应付突发事件,都会备一套衣物,像这样出了事也好有个换洗的服装,避免衣着不得体被人说闲话。

    梅槿缓了一会脸色好多了,老夫人连忙准备一间屋子给梅槿换衣。

    云秋染这才得空去看刚才一同落水的蓝衣女子。她也是狼狈异常,披着斗篷被一众丫鬟围着送去换衣。云秋染认出这位女子正是在宴席上见到的那位顾惜朝的未婚妻。

    一位丫鬟拿来一件斗篷替她披上:“云小姐,房间准备好了,您也快些将湿衣服换下来吧。”

    云秋染点点头,随着丫鬟去换好了衣服简单擦拭了身体,身子才逐渐回暖,不似刚才那样冻得发抖。

    换好衣服去看了梅槿,老夫人传了府医过来正在给梅槿看诊。

    楚莫见云秋染过来了,倒了一碗姜汤递过去,道:“喝了去去寒,一会等你梅姨看完了也给你看看。”

    云秋染将姜汤一饮而尽,摇头道:“我没事,梅姨身子要紧,一会看完了赶紧送回将军府吧,我让人通知墨叔了。”

    楚莫点头,说她已经安排好了。一旁的南国侯老夫人脸色不大好看,好好的一个赏梅,结果镇国将军的夫人在她府上出了这样的事,连她未来的儿媳妇都来不及看就守在这儿,生怕梅槿出了什么意外。墨慕白护短她略有耳闻,那尊大佛他们南国侯府还是惹不起的。

    想到这,她脸色沉了沉,吩咐道:“梅夫人怎么会落水的?方才站在梅夫人身边的都有谁?全都叫过来!”

    一众仆从头低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屋内一阵沉默。

    老夫人脸色更难看:“哑巴了吗?没一个知道?你们眼珠子用来出气的吗?不说就全部拉去打死,你们一个别活!”

    仆从呼啦啦跪了一地,直喊饶命,有几个离得近的丫鬟都被拉了出来,其中一个惨白着脸颤颤巍巍道:“当时还有杜小姐和她的贴身丫鬟在镇国将军夫人身后,他们二人是离得最近的。”

    那位杜小姐就是方才一同落水的顾惜朝的未婚妻,云秋染后面打听了一下,她全名杜泠,十日前与一对夫妇来到的南国侯府拜访,在南国侯府小住了几日后,老夫人就突然宣布二人要定亲,并匆忙准备了定亲宴。

    “放肆!你的意思是说泠儿推的将军夫人,然后自己跳下去的吗?”南国侯夫人指着那个脸都吓白的丫鬟,吼道:“一个贱婢也敢胡言乱语?”

    “奴婢……奴婢没有这么想,是奴婢说错话了,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啊!”那位丫鬟哭喊着求饶,拼命磕头,嗑到出血都没人说一句话。

    楚莫见不得有人这样,便道:“老夫人在这里为难一个小丫头算什么呢?又不一定是她推的,不是还有两个人没来吗?杜小姐身边也有一个丫鬟,等她来了问问她有没有见到他们二人怎么下去的,到时候再说就是了。”

    南国侯老夫人这才让那丫鬟起来,退到一边。挨个问了在场的人,都没看到有什么异常,当时那个在树上的小姑娘是个小郡主,都围过去查看了,没有人注意到那边的情况。

    看来这下真的得等杜泠和她丫鬟过来才能问出点什么了。

    云秋染在楚莫耳边轻声问道:“梅姨有说什么吗?”

    楚莫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你从树上下来正松一口气,身后不知道是被推了还是不小心撞到,就这么掉下去了。”

    云秋染思索一番,道:“我去看看那个杜泠。”

    杜泠换衣服的房间离梅槿的不远,云秋染先在她房间附近转悠了一圈,她的丫鬟有两个守在门口,里面房门紧闭,片刻后一位丫鬟送府医出了房门。

    云秋染见过那丫鬟,是刚刚送杜泠过来的丫鬟之一,却不是那个杜泠的贴身丫鬟。府医过来看诊抓药一般都是亲近的人在旁看着,但那个贴身丫鬟此时却不在。

    云秋染四处找了一圈都没有见到那个丫鬟的踪迹,又见周围只有门口守着的两个丫鬟,心念一动,轻巧的跃上了杜泠的屋顶,翻开瓦片看到里面端坐的杜泠和刚刚送府医出去的丫鬟,依旧没有那个贴身丫鬟的身影。

    丫鬟道:“小姐,这几日你断不能再受凉了,府医说要多静养几天。”

    杜泠点头,有些疲惫的摆摆手道:“知道了,去门口侯着吧。”

    丫鬟有些犹豫道:“老夫人让小姐看完府医去她那一趟。”

    杜泠手抵着太阳穴,虚弱疲累的走到床上半躺着,道:“知道了,我休息会等湖兰回来就去。”

    丫鬟这才没说什么,轻轻退了出去。

四十四 秘密

    丫鬟关上门,同剩下两个一起守在门口。此时屋里的杜泠睁开眼睛,站了起来,疲惫虚弱的神情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仿佛刚才落水受惊吓的杜家小姐不是她一般。

    她根本就不柔弱,装出那副样子就是想扮猪吃老虎,让所有人都同情她。

    这个杜家小姐不简单啊。

    过了一会,她的丫鬟湖兰从院外匆匆回来,云秋染趴在屋顶清楚的看见她回来的方向靠近东边院厅,那里是今日接待宴客摆酒席的地方,现在呆在那里的多半是赴宴的男子。

    顾惜朝,南清此时都在那里。

    湖兰将门关好,杜泠从床上坐起来,急迫的问道:“见到了吗?”

    湖兰点头,压低声音道:“他说不是,让我们注意楚莫。”

    听到她娘的名字,云秋染眉头一跳,果然是她们搞得鬼!

    杜泠为难起来:“这次已经得罪了将军府,短时间内怕是接近不了楚莫了。”

    湖兰也知其中道理,担忧道:“那小姐,一会过去该如何是好?”

    杜泠秀眉微蹙,思索片刻道:“如今只能一口咬定此事我是无心撞到梅槿,自己没站稳跟着掉下去的,老夫人气一段时间禁几天足罢了。”

    湖兰还是不放心,她直觉那个楚莫和梅槿如此交好,应当不会轻易放过她们的,还想再说什么,杜泠已经站起来理好衣服准备出去了。

    湖兰一跺脚,咬牙跟了上去。

    云秋染脸色不太好,仔细放好瓦片,一个闪身消失在房顶。

    杜泠已经表明态度冲着将军府和他们尚书府来的,他们背后还有一个人操控着她们。按照她们的说法,她们应当是在梅槿和楚莫之间找人,方才证明了梅槿不是她们要找的人,那楚莫很大几率就是她们的目标。

    让云秋染想不通的是,她们找她娘干什么?她娘除了一个一品诰命和一个尚书夫人的身份以外难道还有其他什么她不知道的特殊身份?

    想到这里,云秋染脚步加快,赶在杜泠主仆二人的前面赶到了楚莫的身边。

    她离开期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之前在的几个丫鬟奴才已经被拉出去打板子了,梅槿和楚莫坐在老夫人的旁边若无旁人的聊天,老夫人的脸色比她出去时又黑了两个度。

    “找到什么线索了吗?”云秋染悄悄凑到楚莫身旁,楚莫低声问道。

    云秋染同样压低声音道:“不得了的大线索。”

    楚莫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正要问她,杜泠在此时带着湖兰款款走来。

    杜泠低着头对在场的夫人们行了个礼,声音有些嘶哑,老夫人虽然沉着脸,但还是关心了一句,杜泠轻咳了两声道:“府医说是嗓子受了凉,不过没什么大碍,静养两天就好。”

    若不是云秋染见过她之前的样子,此时应该也会和其他人以为她呛水伤了嗓子。

    老夫人问道:“你来说说,你和梅夫人是如何掉如荷塘的?”

    杜泠忽的跪下,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竟带着哭腔,语气里满满的愧疚:“泠儿有罪,当时只顾着看小郡主有没有事,没有注意身后,不知撞到了谁脚下没有站稳,反倒将梅夫人撞了下去!老夫人,梅夫人,您们要怎么罚泠儿,泠儿都心甘情愿!”

    终于,杜泠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晶莹的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哽咽道:“泠儿平白无故让梅夫人遭此劫难,是泠儿的罪,请梅夫人责罚!”

    “这……”老夫人看着下方明明害怕的落泪却硬要拼命忍着承担罪责的杜泠,说不怜悯是不可能的。她看了眼坐在身旁的梅槿,面色温和的看着杜泠,也不打算深究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换了副笑颜微微侧过身问梅槿:“梅夫人毕竟是在南国侯府受的惊吓,我们南国侯府责无旁贷,时候一定带礼赔罪。此事泠儿虽是无心之失,但还是得罚,至于怎么罚,梅夫人有什么想法吗?”

    这事可大可小,全凭梅槿一念之间,老夫人说是要罚杜泠,话语间却是将她的错归于无心之失,且南国侯府也会待为赔礼,面上给足了梅槿面子,也让梅槿不忍心重罚杜泠。

    梅槿本也觉着不该和小辈计较,想说算了,还未开口,楚莫一把按住梅槿的手捏了两下,梅槿便住了嘴,疑惑的看向楚莫。

    楚莫眨眨眼,开口道:“若是无心推槿儿下去我们也不会太过追究。”顿了顿,又道:“只是这件事我还有些事情不明白,希望杜小姐解个惑。”

    楚莫开口打岔让老夫人的脸色忽的一沉,心中咒着楚莫不看一点往日交情,故意拆台。

四十五 咄咄逼人

    杜泠一愣,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柔弱的擦擦眼泪,道:“楚夫人请问。”

    “你落水之后为什么紧紧抓着槿儿?我在岸上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差点将槿儿拖拽下去,若不是你,槿儿便不会呛这么多水受这么多罪。”楚莫一副护短模样摆的十足,完全没有放过这个晚辈的意思。

    梅槿虽不知道楚莫为何突然针对这位不太熟的姑娘,不过与楚莫多年的默契,她知道楚莫一定事出有因,她便安静的坐着,默认了楚莫的话。

    杜泠秀眉一皱,眼泪又开始往下掉:“泠儿不会水,当时吓昏了头,没反应过来身旁是梅夫人,泠儿连叫都叫不出来,只想抓着点什么不要沉下去。泠儿完全是情急之下的反应,并不是故意的。”

    老夫人也道:“那种情况下吓坏了也是情有可原,不能全怪这孩子身上。”

    其他夫人跟着附和了几声,这样一个我见犹怜的女子委实不像心思恶毒的样子,况且现在种种看来,这都是一场意外。

    “好,这点解释我勉强接受,那第二个问题,你说你不会水对吧?”楚莫又问。

    杜泠点头,楚莫接着道:“我听说杜姑娘是从善枢来的,善枢素有渔水乡之美名,那里的人多是讨水上生活,怎么,在善枢在了十几年一点水不会?”

    杜泠低声道:“泠儿一直怕水,所以从来不敢学。即使在善枢,像泠儿这样不会水的也是有很多的。”

    “是吗?”楚莫冷哼一声:“怎么我看你像是练过一样。”

    杜泠吓了一跳,连忙磕了一个头,声音悲切道:“楚夫人,泠儿无心撞梅夫人掉入荷塘,慌乱中又让梅夫人呛水,这些泠儿都认,可楚夫人想要加些其他莫须有的罪名,泠儿便要辩解几句了!”

    楚莫一脸惊奇,像是看见什么稀奇的东西一样:“这又会哭又伶牙俐齿的,怪不得能这么快成为南国侯未来的世子妃呢。”

    她嘲讽杜泠是个会扮柔弱的心机女,这话在这个场面说的有些过了,老夫人脸上早就挂不住了,脸色止不住的黑,杜泠又被她说的激出了眼泪,委屈的小声抽泣。

    云秋染扯扯楚莫的衣服,回应她的是楚莫“你放心”的眼神。

    杜泠已经快委屈成个泪人了,楚莫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接着道: “还有一件事你也辩解辩解吧。你说你小心撞到槿儿,然后自己也跟着摔下去的,那槿儿摔的距离比较远我能理解,你是自己掉下去的,别人撞你的力道你都留着撞槿儿了,按理说你应该摔在岸边才对,怎么也掉到槿儿身边抓着她去了?”

    杜泠忍了忍泪,缓缓道:“当时太过慌张,具体的泠儿也不太清楚,兴许是泠儿摔下去时扑腾了几下,凑巧扑腾到梅夫人身边吧。”

    “哦,凑巧啊,泠儿姑娘,你的凑巧怎么这么多?凑巧被来往的人撞了,凑巧撞到了槿儿,凑巧摔在她旁边然后人之本能的抓着槿儿往下沉,最重要的是槿儿上岸咳出几大口水,杜姑娘倒是事不大,一口水都没咳出来。你落水大家有目共睹,你上岸只干咳几声也是有人证的。”楚莫的话越来越咄咄逼人。

    “那这也不能证明什么啊,难不成就因为没咳水就说我谋害梅夫人了吗?”杜泠情绪有些激动,像是受了天大的冤枉一般。

    楚莫声音忽然变得大:”我没有因此说你谋害槿儿,但是你拿槿儿当垫脚石这一点依我看就轻罚不了!”

    “我听说泠儿落水了,嗯?怎么跪在地上?”门外,顾惜朝匆匆赶来,一进门就见杜泠跪在屋子中央,声泪俱下好不可怜。

    顾惜朝身后跟着一道灰白色的身影,正是南清。南清先环顾了四周,自然的走到云秋染身边,楚莫的身后站好。

    顾惜朝扶杜泠的手一顿,方才在门外他和南清都听见了屋内的话,楚莫梅槿分明就是在为难杜泠,此时见到南清并不愿站在他这一方,心中悲愤,落寞,难过。南清是他最仰慕敬重的先生,虽然只年长他几岁,但他依旧对他言听计从,刚坐上南国侯世子之位时他出手帮他稳固局面,打压那些心怀不轨之徒,他对他的信任超出对任何人,可是他的先生从那以后就刻意要与他保持距离,当他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现在,甚至要现在他的对立面!

    “世子……”杜泠带泪轻声唤顾惜朝,他才回过神将杜泠拉了起来。

    “需不需要帮忙?”南清轻声问道。

    云秋染摇头,道:“本来也没打算把杜泠怎么样,只是要尽可能的将她罚重点。”

    楚莫偷偷拉拉云秋染的衣角,问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云秋染凑到楚莫耳边轻轻耳语。

    顾惜朝将杜泠拉在身后,向老夫人行了个礼,道:“母亲,怎么兴师动众的,像问罪一样,我听到的消息不是泠儿和梅夫人落水了吗?”

    老夫人不着痕迹的撇了一眼梅槿楚莫二人,正色道:“泠儿被不知哪个不长眼的撞了,无意间将梅夫人撞了下去,自己也一起落入荷塘。这不,楚夫人说泠儿有罪,要罚她呢。”

    顾惜朝嘲讽一笑,道:“这往粗了说是意外,无关谁的责任,往细了说这要怪就该怪那个撞人的人,而不是泠儿。”

    楚莫明知就是在为难杜泠,此时面对顾惜朝的话也丝毫不惧,一本正色道:“若说罪责,外面的丫鬟奴仆打了一片,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是自己撞的,那便没有人证明杜泠说的被人撞是真是假。其次我也只是在问她一些疑点而已,她便说我要给她加莫须有的罪名,这弄得我像是用身份在欺负她一样,她倒成了楚楚可怜的受害者了。”

    难道不是吗?众人心中腹诽。

    顾惜朝冷哼一声,道:“落水泠儿同样有份,说句不好听的,梅夫人身子柔弱受不的罪,本世子的未婚妻就身子坚强受得了罪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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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正使记介绍:
她是泷城第一女探,也是第一大龄剩女,情商极低还不自知。他是将军,与云秋染是青梅竹马,惦记她十几年,周围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她,唯她不知。云秋染:我把你当哥,你却想娶我? 这大概就是第一女探慢慢开窍,并被大将军追到手的故事。明正使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正使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正使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