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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正使记全文阅读

作者:林安城下     明正使记txt下载     明正使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七十六 成亲

    送完帖子,何浩之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在大厅犹豫了一阵,才不好意思的将目光投给连婵。

    “连婵姑娘,有一事不知能不能麻烦您?”

    连婵道:“何事?”

    何浩之不安的搓着手,显得有些难以启齿。

    云秋染眉头一挑,心想不会他还对连婵有心思吧?

    何浩之最后鼓舞勇气问道:“文文没有娘家,也没有姐妹,出嫁那天可不可以请连婵姑娘帮忙送文文出闺门?”

    怀阳出嫁有个习俗叫送门,那就是成亲当天要有一位未婚女子将新娘从梳妆台送出闺门,再由喜婆接至轿门。寓意为离开稚嫩懵懂,迈出那道门便有了一家之母的责任,从此与要与一人相伴终生。在闺门内从梳妆到穿衣都得由未婚女子来做,出了门便只能由已婚之人接送,为的就是突出这个意思。

    一般送门都是由新娘子的未婚姐妹或者表姐妹来担任,若是没有也可找欢喜亲近人家的女儿来帮这个忙。

    只是怎么找也找不到连婵头上吧?

    何浩之也知道这事唐突,连忙解释道:“连婵姑娘是泷城来的,梳妆方面肯定比我们这儿的人懂得多,我也是想请你帮文文在成亲那天打理妆面。毕竟她以前过得太苦了,成亲又有点仓促,所以想尽可能的给她最好的。请连婵姑娘帮忙,我一定好好答谢!”

    说着说着,何浩之猛的一跪,要给连婵磕头。

    连婵赶忙托住他,不让那个头磕下去:“总兵请起,连婵受不住,我答应了。”

    “真的!”何浩之喜出望外,又谢了连婵和明正司各位好几遍,这才高兴的跑出驿馆继续发他的喜帖去了。

    婚礼定在五日后,对于准备一个婚礼来说的确十分匆忙了。好在他家人早就提前预备好两套喜服,节省了不少时间,以后几乎每天云秋染都能在驿馆二楼看到何浩之来回奔跑的身影。

    在他们成亲的前一天,云秋染陪着连婵来到了文文姑娘出嫁的小院子。

    这里是何浩之暂时租下来专门为了给文文出嫁用的。

    喜服头饰,水粉胭脂,准备很齐全,即使是仓促婚礼这些东西何浩之也没给文文少一样。

    何浩之是认真的想和那位文文成亲。

    文文和她的名字一样,文文静静的不爱说话,见到她们来还有些害怕,坐在桌边一句话不说。

    连婵同她说了来意,文文这才对她们放松了戒备。

    云秋染不宜多动,坐下和文文聊天:“何浩之想的周到,这场婚礼虽然准备时间短,却也不算太委屈。”

    文文害羞的点头,显然她也没有想到这个仓促的婚礼何浩之会为她想的这么周到。

    云秋染道:“文文姑娘,不知你全名叫什么?”

    文文轻声道:“就叫文文,我爹姓文,他不会取名字就干脆叫文文,大名小名都好听。”

    “这倒挺有意思。”云秋染笑道:“你属羊吗?”

    文文点头,云秋染又道:“哎,那你是如何认识的何浩之?”

    文文眼中忽的闪过一丝慌乱,浑身忽然紧绷了起来。虽极力克制,可又怎么逃得过云秋染的眼睛。

    文文头低的更低,声音细小如蚊:“以前……以前就认识了,他在我这里定过香囊。”

    云秋染调笑道:“哦,那你以前就对他有好感了?”

    文文脸通红,不知是害羞还是窘迫,轻轻摇头:“他好歹是总兵,我,我怎敢奢望。”

    云秋染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道:“我这个人喜欢开玩笑,没有恶意的。不聊这个了,听说文文姑娘擅长刺绣,不怕你笑话我从小就手笨,以前还好忙于公务,这几天不是受伤了吗?天天躺在床上,就想随便绣点什么打发打发时间,文文姑娘你教我些简单的花样?”

    “我这也是小时候我娘教过我几针,后面迫于生计自己琢磨的,只是勉强看得过去,不敢言教。”文文揪着衣摆,生怕云秋染误会她不教,赶忙又道:“若是大人想打发时间,我可以绣出轮廓再给您绣,这样便简单的多了。”

    云秋染略一思索,道:“可以可以,这样简单多了。文文姑娘你心思巧妙,你的绣品应该很好卖吧。”

    文文苦笑着摇头,眼神里不自觉的流露出悲伤:“我爹娘去的早,我在的小村庄说我命硬,没谁回来买我的绣品,是后来搬来怀阳才有一两个姑娘会经常来买,怀阳绣娘多,也没多少人买。”

    云秋染又笑:“以后你的荷包香囊都有何浩之替你收了。”

    一句话又将文文的红耳朵给羞出来了,一双手揪着裙子都快给揉皱了。

    又聊了一阵,云秋染到了喝药的时间,这才和连婵一同走出小院。

    一出小院,云秋染脸上的笑容淡了很多,眼神瞥了一眼身后的小院,对连婵道:“让宋仁去问问经常买文文绣品的那两个姑娘,前段时间文文都在干什么。”

    连婵轻笑:“原来是这样,我还想你是不是改性了居然想学绣花。”

    云秋染弹了连婵一下,又道:“这姑娘衣服都快被她绞烂了,她以前或许根本不认识何浩之。”

    当晚,两道黑影从驿馆悄咪咪溜出去,一个时辰后又溜了回来。

    第二天,何浩之家里宾客满门,几乎都是周围街坊领居,还有城防营的朋友,炎华军人太多,何浩之请不过来,墨城便包了一栋酒楼,也算给这帮眼巴巴喝喜酒的人一席之地。

    天还未亮,云秋染和连婵就已经来到文文的房间,替她梳妆打扮。

    其实也就连婵和文文两个人在忙活,云秋染坐半躺在椅子上安安心心的看着两人。

    梳妆打扮云秋染不擅长,但坐着当大爷她是相当擅长。

    文文长的不算好看,瘦瘦弱弱的,皮肤暗黄,是常年营养不良的象征,在遇到何浩之之前她过的都是苦日子。

    现在一朝翻身,嫁进何家,不说能大富大贵,何浩之身为怀阳总兵要养一家子,也是温饱不愁。

    只是文文脸上的喜色比昨天还要少,从她们来到现在几乎都没笑过。

    连婵和云秋染看的明显,二人都不点破。两个时辰左右,天蒙蒙亮,太阳快要升起来了,文文的衣饰妆容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真漂亮!”云秋染赞叹道。

    文文腼腆的低头,终于有了新娘的娇羞:“我怎么能跟二位大人比呢?我……”

    “这话就不对了,女子一生中最美的时刻就是当新娘子的时候,你现在就是所有人当中最漂亮的。”云秋染笑着起身,左手替文文拿着头盖,右手递给她一块点心:“先吃点,今天得忙很久,也要饿很久。”

    文文道了声谢,感激的接过甜点一点一点的吃完。

    “新娘准备好了没?接亲队伍已经到了!”喜婆在门口够着头叫唤着。

    “准备好了。”文文轻声说道,从云秋染手里接过盖头盖在头上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紧张的浸出汗。

    直到现在她才深切的感受到她要出嫁了。

    她,要嫁人了。

    文文深吸一口气,被云秋染和连婵扶着慢慢走到门口,喜婆伸出一只手接过文文,口中高喊:“盖头盖过云俏羞,绣鞋迈出家兴合,新娘子送门咯!”

    文文跨过闺房,扶着云秋染的手忽的紧了紧。

    云秋染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背,轻声道:“放心。”

    文文几不可闻的说了句:“谢谢。”

    新娘入轿,锣鼓喧天,喜乐起奏,何浩之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胸口的大红花红的耀眼,从见到文文开始他的笑就没停过。

    路边有凑热闹的居民,何浩之抓着一把小荷包朝着人群丢过去,里面装的是瓜子干果,在这样的日子里人们都很乐意沾沾喜气。

    一路敲敲打打,热闹非凡。云秋染和连婵原本打算跟在轿子后面一起过去的,一出门就见墨城牵着两匹马在队伍后面等着她们。

    “怎么只有两匹马?”云秋染问道。

    “你的身子不能独自骑马,连婵骑这匹,我带你骑。”墨城将其中一匹大黑马的缰绳递给连婵。

    连婵接过马,对云秋染笑道:“要不是何浩之今天成亲,来接你的就是马车了。”

    墨城搂着云秋染的腰,微微用力,飞身上马,将云秋染抱到自己前面让其坐好。

    “我怎么觉得我伤的不是心脉而是腿啊?”云秋染皱眉道。

    墨城轻笑一声:“我会骑慢点,尽量不会颠到你。”

    默了默又道:“就不该让你出来凑这个热闹,药都还没喝。”

    “傅子卿亲自说的我可以出来的,只要不打架就没问题。”云秋染道。

    墨城挑眉:“不是刀架在脖子上说的?”

    “……你这就……猜那么准就没意思了。”

    墨城笑道:“我还不知道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担心你。”

    云秋染道:“我有数。”

    绕了小半个街道,才转去何浩之的家。大红绸子挂满了门口,几个穿着喜庆的人在门口迎接,见到轿子来,众人一阵兴奋。

    “轿子来咯!!”

    轿子在门口停住,喜婆在一旁大喊:“新郎背新娘,下轿!”

    何浩之背着文文走到正厅,何浩之的父母坐在正中间,脸上堆满了笑容。

    拜祭完先祖,就到了拜堂这一环节,傅子卿一脸兴奋站在旁边,笑的春光满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娶媳妇呢。

    三拜过后,由喜婆拉着文文去往新房,何浩之留在这里招呼客人。

七十七 认罪

    云秋染趁乱,随着新娘身旁的女眷一同到了新房。

    看她们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云秋染这才上前:“我和文文有些话想单独说,可以出去一下吗?”

    屋中人全都走完了,新房内都挂满了喜庆的红绸,龙凤蜡烛成双成对的燃烧,喜糖水果用碟子堆得高高的,床上铺满了‘早生贵子’四种干果,让人看了都觉得喜悦。

    文文紧张的捏着喜服,气氛一瞬间降了下来。

    云秋染开口:“你想好了?真要嫁给他?”

    文文轻轻点头,云秋染叹了口气,道:“何必呢?”

    文文细若蚊声的声音从盖头下传来:“我们已经拜过堂,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云秋染站久了,便找个椅子坐下,一手托头有些苦恼:“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嫁给他?你又不喜欢他,你明明是被逼的。”

    文文沉默了很久,似乎也是在思考,她也很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但有一点她是知道的,她答应嫁给何浩之的时候其实不完全是逼迫的,她还有一点点向往,向往嫁给他。

    “昨晚你们离开时我想了一晚上。”文文终于鼓足勇气开口:“我从小就是孤儿,就算死在荒郊也没人会知道。我这样的早就不奢望能嫁给什么好男儿了,可是现在,礼服轿子婚宴,虽然简单,但样样都没有委屈我,他愿意抬我进门,让我做他妻子,哪怕他是因为预言,该给的都给我了,他虽然一开始做的不对,却也是认认真真的对我好,我还能抱怨什么呢?”

    “可是今天过后,他什么都不能给你了。”

    文文轻笑:“我会等他,会替他照顾父母,我会做好他的妻子。”

    云秋染不懂她这种奇怪的想法,她嫁给何浩之并非自愿,明明是何浩之强迫她,为什么现在她明明可以走,却又不走呢?

    就因为一场明媒正娶的婚宴?文文是傻了吗?

    云秋染觉得头疼。

    很久之后云秋染才隐约明白,不是文文傻,她比自己勇敢的多。风餐雨宿,孤独寂寞的日子她过得太多太多了,被何浩之掳走的那天,她甚至觉得她终于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和她一起的还有几个同样属羊的姑娘,隔段时间就送进来一两个,一间屋子人数渐渐多了起来。不过她没想到的是那个人没有对她们做什么,一日三餐都准时送来,有时候是家常小菜,有时候是糕点,没有恐吓没有虐待,只是每天都蒙着脸跑过来问:“你们谁愿意嫁给我?”

    那些姑娘们怎么可能愿意嫁给绑架她们的绑匪?没人同意他就每天都问,坚持不懈的想要姑娘愿意嫁给他。

    文文又有时觉得他有点傻。

    她们一起待了一个多月,除了不看不到阳光,文文觉得一切都挺好的,至少不用为吃的发愁。

    这个月开始,他来的越来越频繁了,急切的要她们同意嫁给他,说哪怕只有一个,他就放了所有人。

    但还是没人愿意,生怕毁了一辈子。文文想着若是不行就她嫁吧,反正他看起来挺有钱,至少吃穿不愁,受不了了就等他放了那些姑娘之后再一死了之。

    终于有人松口,何浩之高兴极了,将文文带回家见了父母。文文没想到绑架她们的人居然是总兵大人,而且并不是如她所想的有隐疾或是面容丑陋,性格暴戾,相反他待她好极了,他父母听说她属羊,对她比自己儿子还好。

    这样就够了,足够了,就算何浩之并不是真的喜欢她,她要的是能给她一个家的男人,何浩之做到了,这就是她喜欢他的理由。

    此刻坐在大红喜床上,外边锣鼓喧天,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是何家的媳妇,她入了何家族谱,她不是孤儿了,她有家了。

    “昨晚我说只要今天能和他成亲,我就告诉你那些姑娘在哪。我不会食言,他错了就是错了,我不会包庇他,但是我可不可以请求您,何浩之他不坏,只是用错了方法,看在这个份上从轻发落。”文文从喜床上起身,跪到云秋染的面前。

    盖头遮着文文的脸,云秋染看不到她的表情,片刻后她叹了口气,道:“怎么判决是由律法决定的,我能做的只是不将事情在怀阳公诸于世,让你和他父母好过一点。”说罢,云秋染起身离开了新房。

    “谢大人!”文文感激的磕了个头。

    云秋染没去和喜酒,而是自己回了驿馆。厨房端来温好的药,云秋染一饮而尽,心中替文文可惜。

    昨天她让宋仁去调查文文之前绣品的老顾客,果不其然,人家说文文一个多月前就不在家了,她们都以为她搬走了也就没在意。掳走的女子其实并不是十八人,而是十九人,还有一个就是没有亲人报官的文文。再一查,其余有画像的十八个女子都是同一年出生的,皆是属羊。

    查到这里是谁掳走了这么多少女一清二楚。所以当天晚上她就让墨城带着她去找文文,问她愿不愿意作证何浩之的罪行,文文说愿意,只是有个条件,她要如约嫁给何浩之。一开始云秋染还以为她要在婚宴上戳穿何浩之的真面目,谁知道她是真想嫁他为妻,一点都不恨他。

    她何必呢?今天过后何浩之不光官位不保,还得去边境苦役好几年,文文一嫁过去就是半个寡妇。

    为了一个绑架自己的人,值得吗?

    云秋染想不通,便也不想了,今天在外面晃悠了这么久,她身体还是有些受不住,心口隐隐作痛,就连头也不安生,在新房时她差点以为头疾又要犯了。

    爬上床躺好,不一会云秋染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文文带他们去到了关女子和官银的地窖,被劫来的女子重获自由,送回了家。官银核对数目,一分不少,丢失的五千两官银尽数找回。

    去抓何浩之时,他家依旧是昨天热闹喜庆的布局,炮仗的红纸散落在门口还来不及扫去,何浩之的父母早上刚喝了敬茶,现在见到明正司的人来还兴高采烈的迎接。

    “我们来找何浩之有公事。”宋仁礼貌的笑道。

    何浩之的母亲表示十分理解:“哦,好好好,这几天因为浩之成亲耽搁了不少公务吧,对不住各位大人,我帮你们去叫他!”

    何浩之在后院帮忙,听到墨城和明正司的都来了,匆匆放下手中的活跑过来。

    “将军!您怎么来了?”

    墨城手负在身后,神情严肃:“换个地方说吧。”

    驿馆内,在见到文文的那一刻何浩之就明白了。

    文文局促不安的站在云秋染身边,忐忑的开口唤他:“夫君……”

    “文文,你别怕,我不怪你。”何浩之咧嘴一笑:“原本我打算今天就去放了那些姑娘,然后找将军谢罪的,只是舍不得想多陪你一天。”

    他转头,对着墨城深深的磕了三个响头:“末将有负将军期盼,入了歧途做了错事,何浩之甘愿承受所有罪责。”

    墨城沉声道:“你错的离谱。”

    何浩之头埋得更低,墨城又道:“那你为何勾结土匪,劫窃官银?”

    “这官银是我两个城防营的兄弟从土匪手里偷的,他们开城门替土匪行方便之道,是属下监管不力,这罪我也认。”

    “那他们二人呢?”

    何浩之顿了顿,道:“被土匪过河拆桥,杀了。”

    “那好,择日便随我们去泷城判决吧。”墨城起身,看也不看他一眼:“我们答应文文姑娘不会在怀阳公开你的罪行,你回去就找个借口同你父母说,别让他们替你担心。”

    “谢将军!!”何浩之猛的抬头,眼中含泪。

    云秋染半躺在床上,刚喝完药正苦的咂嘴,就见墨城推门而入。

    云秋染问:“问完了?”

    墨城点头。

    云秋染又问:“他可认罪?”

    墨城嗯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包好的蜜饯递给云秋染:“吃点这个就不苦了。”

    这个蜜饯甜而不腻,若是在以前她肯定特别爱吃,只不过这几年开始不爱吃甜的了。

    “心里难受?”云秋染轻笑。

    墨城叹了口气,道:“他是个有才能得,可惜了。”

    云秋染安抚道:“以他的罪行判不了死刑,知错悔改,还有重来的机会。”

    墨城揉了揉云秋染的头,担心道:“明天回泷城,你的身体……”

    云秋染拍开他的手,道:“没办法就只能坐马车了,回到泷城肯定超过一月之期了。”

    墨城笑了笑,道:“不急,你的情况我写信给了皇上,他特批你身体为重,慢慢回来不着急。”

    云秋染不知想到了什么,咬着手指头哭闹的看着墨城:“你说我们是不是皇上的私生子女啊?为什么他关心我们比关心他自己的皇子公主还要多?什么事都顺着我们。”

    墨城无奈道:“你想什么呢?”

    云秋染忽然问到:“我爹娘和你爹娘以前的事你知道多少?”

    墨城一愣,手不自觉的握紧:“不清楚,怎么了?”

    云秋染皱眉道:“很多事情一牵扯到他们以前的事,就戛然而止,我问他们他们全都糊弄我,没一人愿意告诉我。”

    “他们不说,有他们不能说的道理。”墨城道。

    “可是我感觉有人已经向他们出手了。那把剑,抢剑的黑衣人,还有赵默,若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们根本防不胜防。”

    “秋染。”墨城压着她的肩膀,语气严肃:“你不能查。”

    “为什么?”

    “他们当年的事是一个秘密。只要我们不动就不会有人能查到,云叔和我爹的手段你知道的。”

七十八 病重

    “真的查不到吗?就算我爹墨叔能在我们周围围一座密不透风的墙,现在也该被老鼠打洞了。”

    墨城有难言之隐,无从开口,只能抓着云秋染的肩膀:“秋染,听话,你不能查。”

    说罢,墨城起身出了屋,他不能让云秋染继续查下去,若南清的暗示还存在,那让她知道就会让两家陷入被动。

    云秋染躺在床上思绪乱如麻,墨城的态度让她赶到沉重。

    她爹娘和墨叔梅姨,甚至是皇上肯定都牵扯在当年那些事中。

    翌日,回泷城的队伍一大早就收拾好了,一批炎华军单独押送三个犯人先一步出发,明正司众人和墨城照顾着受伤的云秋染乘着马车在后悠哉悠哉的驶往泷城。

    这次回去整整用了十六七天,才到达泷城。

    回到尚书府时,梅槿楚莫正站在门口等着她们。远远见到马车,梅槿就开始激动的要往前迎上去,楚莫无奈的将她拉回来:“你急什么,他们自己会过来的,马车不比你跑的快?”

    “娘,楚姨。”墨城翻身下马,向二人行礼。

    明正司众人也纷纷下马行礼:“楚夫人,梅夫人。”

    “孩子们辛苦了,一起今天休息一下吧,你们从怀阳带回来的那三个人已经关押好了,你们不用担心。”梅姨没什么长辈的架子,明正司众人也是知道的,见到她十分亲切。

    楚莫走到马车面前:“丫头呢?”

    墨城拉开马车门,里面传来淡淡药香,云秋染躺在软垫上睡得香甜,只是这脸色灰白,嘴唇没什么血色,比在怀阳时还要难看些。

    “刚喝了药睡下了。路途遥远,她的身体状况开始糟糕,前几天还犯了次头疾,这几天的药都加了安神助眠的药材,不然她都没办法休息。”墨城轻声解释道。

    楚莫担心的叹了口气:“又折腾瘦了,让她好好回家呆着偏不听,现在都快成药罐子了。”

    也就只有云秋染不知道的情况下,楚莫才会流露出对她柔软的情感,清醒时她又拉不下来脸对她说这些。

    墨城将云秋染抱到她的房间,替她盖好被子又点了安神香,香气徐徐袅袅染香了整个房间,离开了马车那有些闷热的环境,她睡得更舒适了些,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开。

    可能是这几日都没怎么好好睡觉,云秋染这一睡就是一下午,在沐血残阳中醒来。她迷茫的看了看四周,意识到她已经到了泷城,回到自己的家。

    她下意识的要起身,胸口忽的传来一阵刺痛。

    “嘶……”云秋染疼的倒抽一口凉气。

    要说倒霉她是真倒霉,本来回来的路上她身体已经开始虚弱,在怀阳强打起精神那几天的后遗症在路上完全印证的十乘十,偏偏在快熬到泷城边界时头疾开始复发,她疼的在马车里来回打滚,内力乱涌,真气外泄,将在怀阳养的有点起色的心脉又震伤了。

    傅子卿又开始他上蹿下跳夜不能寐的医治过程,可是他们周围除了村子就是小镇,只有寻常的药,治她病的药还没有,急的傅子卿那一阵子天天上火。好不容易头疾挨过去了,心脉又因受损开始疼,伤上加伤,痛上加痛。

    这下是真虚弱的床都起不来,只能躺在马车里受人照顾,偏偏胸口疼的恰到好处,睡不着也昏不过去。

    “醒了?醒了就好好躺着别乱动。”

    楚莫撩开床帘,手中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

    “娘。”

    楚莫坐在床边,将云秋染扶起来半靠在枕头上,然后替她一勺一勺的凉粥。

    “不危险的地儿你都不去是不是?”楚莫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不是,这次是意外,我没想到他武功高我们这么多。”云秋染咧嘴狡辩:“况且他是为了给你报仇才杀我的。”

    说起赵默,楚莫叹了口气:“我以为他死了,所以也没让人去寻他,谁知道他会跑来泷起边境当土匪。”

    “娘,赵默到底是你什么人啊?”

    “他算是我以前的护卫吧。”楚莫将吹凉的粥递给云秋染,谈及故人她神情有些惆怅:“从十五岁就过来我身边保护我了,原本他不叫赵默,叫赵无途,是来到我这才改的名字。”

    云秋染打趣道:“他对娘可是情根深种,爱你爱到骨子里了。”

    楚莫眉毛一下就竖起来了:“都敢笑你老娘我了?你看看你娘当年迷倒多少人,你呢?都二十三岁了都没人要,也不知道随我哪一点?”

    娘,您脸还要吗?

    云秋染默默喝着粥,神情流露出淡淡的鄙视。

    楚莫还未说话,云秋染话语一转,忽的问道:“娘,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外祖父外祖母是谁,他们是不是魏朝人啊?”

    楚莫愣住了,眼睛看着别处不知在想什么。难道娘和外祖父母闹翻了?云秋染猜测,不对,赵默说她已经死了,可她现在又好端端的做了尚书夫人,甚至赵默都不知道她还活着。要么是有人替她死,要么就是她娘假死。

    那是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她娘以假死的方法脱身出来跟着他爹来到泷起?

    这些事情她无论问他爹她娘多少遍都不会有答案的。

    果然,楚莫愣了会儿神之后就开始转移话题:“你一天天想这么多东西你累不累啊?这几天你给我在家乖乖养伤那也不许去,明正司也不许去。”

    云秋染声音大了一倍:“那我这算旷工啊!事儿现在多着呢,我不能不去啊。”

    楚莫不甘示弱,回吼回去:“去什么去!有连婵呢,没你明正司还能倒了不成?你声音再给我大一点,再吼一句,你那断的没几根的心脉就彻底散架了你信不信?”

    云秋染摸着心口像一颗蔫了的黄花菜,怂怂的闭上嘴。

    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楚莫不让云秋染去明正司,行,那她就把公务搬到家里,只要她在的地方就是明正司!

    修养了几天后云秋染就开始让傅子卿借着把脉的理由偷偷把公文带进来给她写,写完了再让傅子卿偷偷带回去。

    墨城和连婵经常来看她,陪她聊聊天解解闷,不过云秋染觉得墨城越来越奇怪。来的次数频繁也就算了,对她是越来越好,有时还会做一些比较亲近的动作,比如摸头,喂她喝药。当然每次摸头她都给拍回去了,药也从他手里抢过来一口喝完。

    这种感觉有一种回到了十几岁他们没大没小的样子,那个时候他也喜欢摸她的头,只不过现在他们都已经二十多岁的人了,正常情况下他们都该当爹当娘的人了,做这种亲昵幼稚的动作每次她都觉得心里发毛,浑身难受。

    就像……就像她爹一脸宠溺的摸着她娘的头,而她娘双颊绯红,露出少女的娇羞。先不说楚莫会不会做出少女的娇羞这个动作,就两个上了年纪的人非要你侬我侬做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身边的人能忍住不吐都已经很给面子了。

    她现在就想知道墨城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是为了怀念他们的过去?

    日子过的飞快,一个半月后,云秋染终于可以下床愉快的蹦了。

    “恢复的不错,可以正常的去明正司了,不过药还是不能断。”

    这是卧榻之后,云秋染从傅子卿嘴里听到最好听的一句话,完全忽略傅子卿特地加重音说的‘正常’那两个字。

    心情愉悦的云秋染决定请明正司众人晚上去袖香楼吃一顿好的。

    傅子卿傲娇的来了一句:“喝酒?你还不行。”

    “我当然是去吃菜的了。”云秋染表示不喝酒完全没问题。

    傅子卿严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当离涯宋仁完成当天任务来到袖香楼时,云秋染菜已经点好,和傅子卿坐在雅间等他们。

    “连婵呢?”云秋染见只有宋仁和离涯,却不见那抹出水芙蓉的身影。

    “我们出来的时候没看到她在明正司。”宋仁道。

    云秋染点点头,笑道:“那我们先吃!”

    “我不是告诉你不能喝酒吗?”傅子卿看着端上来还冒着热气的菜,鄙夷的看着云秋染。

    云秋染一脸无辜:“我没有喝酒啊。”

    宋仁指着桌上的菜,一道一道的报菜名,语气越来越无奈:“酒酿丸子,醉酒鸭,雕花鸡,绕指千肠,酒蒸牛肉……每一样都是用酒做的。”

    “那又怎么样?”云秋染摊手:“我说不喝酒就不喝酒,但这是菜啊。”

    “你是不是觉得活的太久了?”傅子卿吃着橘子,说道:“到时候我不救你的。”

    云秋染摇摇手,笑道:“行了行了,我知道,这些是点给你们吃的,我的在后面。”

    雅间门打开,楚袖抬着一个托盘出现在门口,水粉色的衣裙外套了一个套裙,显然刚从厨房出来,声音娇媚又带着不耐烦:“你要的老板娘亲自下厨的糯荷羹,双倍价钱。”

    云秋染杵着头笑道:“太坑了吧老板娘,能不能便宜点。”

    楚袖白了她一眼,道:“爱吃不吃。” 说罢真转身要把那碗羹端出去。

    “别别别,付钱付钱!”云秋染连忙叫住,又道:“能赊账吗?”

    楚袖顿住的身子继续往外走,云秋染跳起来去拦她:“好好好,付钱付钱,不赊账!”

    楚袖这才转身将羹好好的放在云秋染方才坐的桌上。

七十九 误会

    陆续又上了几道菜,全都是不带酒的,云秋染等了一会儿,不光连婵没来,墨城也没来。

    再等下去菜都凉了,云秋染扒在窗口看了看,还是没见到人影,便招呼大家先动筷。

    楚袖做羹的手艺和她酿酒的手艺一样是袖香楼一绝,用荷叶包着小盅,里面放了剔骨的鸭肉,混着莲子,糯藕,再撒上枸杞,小火慢炖,整盅汤里咸淡适中,溢满了荷香肉香,清香扑鼻,简直是绝味!

    云秋染边喝边替楚袖抱屈,多么国色天香,娇艳欲滴的绝代美人啊,怎么便宜了温河那个愣头青?

    鲜花插牛粪啊!

    傅子卿对于云秋染不能喝酒这件事把控的特别严格,所有沾了酒的通通挪到桌子的另一边。

    这也就罢了,云秋染本来也不打算喝酒的,可这个傅子卿不安好心,你不能喝酒?行嘞!他喝给你看!

    傅子卿倒了一杯沉香酿,此酒香味最浓,刚开封一阵甜丝丝的酒香铺天盖地的袭来,就连离涯都忍不住凑过去倒了一杯。

    “啊!好喝!”傅子卿故意发出赞叹的声音,带着夸张的陶醉。

    云秋染双手抱胸,眼神危险的望着傅子卿,后者丝毫不惧,自顾自的留恋美酒之中。

    傅子卿还贱兮兮的将酒杯凑到云秋染面前又转了回来:“老大你要不要来一杯?哦~对了,你不能喝。”

    宋仁对傅子卿作死的行为默默捏了一把冷汗,离涯视若无睹,巴不得他真被揍成青蛙。

    云秋染嘴角一勾,阴恻恻的盯着傅子卿,手中的筷子慢慢弯曲,最后承受不住那个弧度,卡擦一声,断成四根。

    “傅子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顿了顿,云秋染的笑更加阴险:“别走夜路。”

    傅子卿一口酒卡在喉咙,辣的他止不住的咳嗽,嗓子像是被点燃了一般,他脸涨得通红,缓了很久才有空回想刚才云秋染的那一番话。

    卧槽卧槽,那个表情太可怕了!

    恐吓一阵过后,傅子卿终于老老实实的开始吃饭,云秋染冷哼一声,侧头看向窗外。

    这一看便看到有趣的东西。

    云秋染指着街对面现在首饰店门口的两个人,道:“那两个是不是连婵和墨城?”

    屋内其余三人被这句话燃起了兴趣,四个人趴在窗沿够头看去。

    果不其然,墨城和连婵二人皆是一身白衣,一人丰神俊朗犹如九天谪仙,一人出尘若画如空谷幽兰,二人站在一起,俨然成为那家首饰铺子的一道靓丽风景线。

    他们在门**谈着什么,周围已经有人认出他们了,一簇一簇的窃窃私语。

    “哇!!太好看了吧!那位公子是谁啊??”

    “他是墨将军啊!镇国将军的独子!立过好多战功!”

    “那女的好像是第一才女连婵吧?明正司副使那个!哇!他们站在一起好像一幅画啊!!”

    “墨将军对她笑的好温柔啊!我好羡慕!!”

    楼上探头探脑的四人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惊叹到停不下来。

    “哇,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他们两个有意思?”傅子卿道。

    离涯看了一阵,摸着下巴面无表情道:“很配。”

    “他们从小就认识,有意思也不奇怪啊。”宋仁嘿嘿一笑,又道:“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很快就可以喝喜酒了?”

    傅子卿笑道:“那明正司没人要的岂不是只有老大一人了?”

    话音刚落,傅子卿就哀嚎着抱住脑袋。云秋染甩甩拳头,斜瞥他:“说的好像你有人要似的。”

    傅子卿不服气的嘟囔:“我连二十都没有,能和你这个二十三的比吗?嗷!!”

    傅子卿眼泪都要出来了,心中愤愤:你这是嫉妒!嫉妒我比你小比你年轻!!

    墨城和连婵聊了一会,并肩进了首饰铺,看不见人影了他们四人才从窗户上缩回去。

    云秋染忽然想到墨城说过的那个惦记了八年,一直放在心尖上的那个女子。

    难道那个人就是连婵?

    如此一想,云秋染忽然通透了,墨城这个人藏的挺深啊,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他对连婵有什么意思。

    若是那个人是连婵的话那她就能理解墨城说的那个姑娘从来没有等过他这句话的意思了。

    连婵是个心思挺深沉的姑娘,心中装了很多事情不会同外人说,别人也不知道她心中是如何想的。就像她明明认了她爹娘为干爹干娘,却不愿意在尚书府住,宁愿出去租个小院子,若说她对尚书府有隔阂吧,与之相处她却又亲切得很,将他们当父母,将她当姐妹。

    她比云秋染小了两岁,在泷城也是个年纪大的姑娘了,不过她和云秋染不同,云秋染是在外名声太爷们吓人了,没人愿意娶她,但连婵身为泷城第一才女,貌若天仙,喜欢她的人可以围着泷城围墙绕一圈,是她自己不愿意嫁。

    云秋染问过她原因,她只道这辈子没有嫁人的打算,这样独自一人过得挺舒服的。

    还打趣道说不定她们两个以后能相伴一生呢。

    连婵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嫁人,那墨城无论多喜欢她也只能藏起来,若是捅破了这层纸连婵会不会接受另说,他们之间的情谊说不准就此破灭,连朋友都没得做。

    这样的连婵又怎么会等他呢?

    云秋染觉得自己抓住了事情的真相。

    今天他们二人双双缺席就为了一起逛首饰铺子,看样子墨城应该撬动了连婵的一丝芳心,他们二人有戏。

    墨城这也算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段苦苦的暗恋总算有希望开花结果了。

    云秋染深感欣慰,丝毫没有只有自己嫁不出去的觉悟,反而乐见其成的见墨城和连婵凑成双。

    墨城若是知道她的想法估计得气的抽过去。

    墨城与连婵一同从首饰铺出来,便直径朝袖香楼走来,雅间中的几人脑子里都快脑补一出大戏了。

    “来晚了是不是得罚一杯?”傅子卿端着酒起哄道。

    墨城笑着道歉:“去买了点东西,来晚了。”

    傅子卿一脸‘我懂的’表情,将酒递给墨城,墨城一饮而尽,随后看向云秋染:“出来吃东西身体不要紧吧?”

    云秋染拍拍胸脯,证明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

    墨城放心的落座,此时的傅子卿又抬了杯酒递给连婵:“连婵,你也迟到了,你也得罚一杯。”

    连婵刚要伸手接酒,傅子卿在她手里转了一圈,又递回墨城手里,笑道:“这酒是不是得你帮她喝?”

    墨城和连婵双双疑惑:“为什么?”

    傅子卿恨铁不成钢道:“人家是姑娘,你让人家姑娘罚酒你还是男的吗?”

    连婵听着他这话头有点不对,道:“凭什么我的酒要让墨城替我喝?”

    云秋染想起身打圆场,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白,得意会,傅子卿显然不明白这样的道理,连婵脸皮薄,这种事情八字没一撇,他们一捣乱万一瘸了呢?

    云秋染忘了一件事,连婵虽然性格温柔,却是个脸皮极厚胆子极大的女子。

    云秋染还没开口,墨城便接过那杯酒一口喝了:“多喝一杯就是了。”

    除连婵墨城以外的众人:哦哦哦哦!果然有戏果然有戏!

    而墨城的想法是:傅子卿在想方设法的灌他酒,那喝了就喝了。

    连婵:怎么感觉他们进来之后气氛就不太对?

    一顿饭在众人‘心怀鬼胎’的状态下嬉嬉闹闹的结束了,酒足饭饱之后,墨城趁大家都瘫在垫子上,将怀中的东西掏了出来,送到云秋染面前。

    “替你做的,祝贺你身体恢复。”墨城笑道。

    云秋染一愣,看看连婵又看看墨城:“给我的?”

    傅子卿和宋仁也纷纷愣住,啥?和连婵一起去首饰铺就是为了给云秋染挑礼物?

    后来一想,也明白了,约人出来总得有个理由啊,这不趁云秋染生病,说帮忙替他挑礼物,这个理由自然合理。

    傅子卿和云秋染一个对视,云秋染心领神会,恍然大悟:哦,这个意思啊!

    她乐呵呵的收下礼物,道了声谢谢。

    墨城问道:“你不打开看看吗?”

    “哦,不着急不着急,我回家再看!”礼物是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挑礼物的过程,反正连婵知道她的口味,肯定不会是她讨厌的类型。

    “为什么今天你们总是对我和墨城挤眉弄眼的?”连婵疑惑的问道。

    屋内忽然一阵沉默。

    连婵看向云秋染:“嗯?为什么?”

    墨城也兀自奇怪,今天大家的态度好像对他格外热情,不,是对他和连婵格外热情。

    云秋染心中闪过无数借口,都被一一否决,最后灵光一闪,道:“不就是我们刚看到你们从首饰店出来嘛,都想着会不会是给大家买礼物了,刚你们来之前还猜会是什么,这不刚拿出来只有我一人的,他们不高兴了呗。”

    “对对对。”傅子卿和宋仁点头附和,离涯也露出赞同的神色。

    连婵无奈道:“不过节也不过生辰的,你们要什么礼物?”

    “所以说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买东西从来没有我们的份!”傅子卿顺势嚷嚷。

    连婵托腮,笑道:“行啊,这顿饭你请我就送你。”

    傅子卿望了眼一大桌精致美味的佳肴,缩了缩脖子:“不买!一顿饭比我一个月俸禄还多!”

八十 魏朝

    有了傅子卿和云秋染打圆场,连婵没有再怀疑什么,一顿饭散了场。

    回到家里躺着,云秋染这才将墨城送的东西拿出来,那是一串银做的腰链,花纹细致,神似一串太阳,每个小太阳中间都用红色的宝石镶嵌,烛光打在上面,能看清里面一颗一颗发亮的东西,像是太阳里包裹着璀璨星辰,或者说是星辰在留恋着太阳。

    云秋染只一眼便喜欢上这条腰链了,将链子往腰上一围,嘿,正合适。

    云秋染爱不释手,就着烛火细细欣赏,另她没想到的是这腰链还内有乾坤。每个小太阳的余晖里都可以插一根针状暗器,小太阳背后足够放一片柳婵叶。

    这还是个藏暗器的容器!

    这个设计太过精妙,云秋染对这礼物的喜爱程度蹭蹭蹭的长了一个大度。

    连婵果然是懂她的,能为她设计这种好东西,他们两个凑一对对她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云秋染美滋滋的想着。

    翌日,明正司传来一个坏消息,离涯重伤,他和傅子卿的房间被翻了个底朝天。傅子卿是在药房睡着的,早上回去发现屋子乱成一团,去找离涯却发现他被挂在树上身负重伤,几欲断气。

    云秋染赶到时,人已经救回来了。

    离涯身上被裹满了纱布,昏迷不醒,高烧不退,好在气息明显,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又是那个蒙面人!云秋染紧握拳头,愤怒灌满胸腔,蒙面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她的底线!

    云秋染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倒要看看是魏朝哪位能人能在我明正司放肆?!”

    连婵担忧的走到云秋染面前,问:“你想干什么?”

    “我要带着剑去魏朝!”

    “你疯了!”连婵惊呼:“就连离涯都打不过,你带着剑恐怕一出泷城就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云秋染拍着连婵的手,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连婵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动怒了。

    “我有办法应付,这次魏朝我不去不行,连婵,我一会就动身,皇上和我爹娘那边你帮我想办法,不能让他们知道。”云秋染将连婵拉出屋外,见四下无人又道:“还有墨城也不能告诉他,你一定一定帮我想办法瞒住他。”

    连婵秀气的眉头皱起,对云秋染这一决定很不赞同:“那万一你头疾又犯了呢?你这样太冒险了。”

    “他们说能解我体内的蛊我不完全相信,我也做好了接受死亡准备,我没什么不甘也没什么遗憾的。但是这件事情我要去查清楚,为什么韩熙会把剑给我,又是谁要来抢这把剑,这把剑的秘密,我爹娘的秘密线索都在魏朝,我非去不可。”

    连婵看着云秋染,心知她已经拿定主意,不会更改,叹了口气,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见连婵同意,云秋染松了一口气,她以为连婵会很难说动,毕竟此去说不定她就回不来了。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连婵忽然道。

    云秋染一愣:“什么?”

    连婵认真道:“要是你一个半月回不来,我就把所有的一切告诉墨城,把你强行带回来。”

    这怎么还定期限呢?云秋染心中不情愿的点头,道:“放心,我肯定会回来的。”

    蒙面人翻了两大间屋子都没有找到那把剑,其实那把剑就在他们门口匾额后边的横梁里面。

    那是个很简单的机关,就是将木梁里面掏空心,将东西藏在里面。

    云秋染偷溜着回家简单收拾行李,简单乔装一番,用布把剑裹了一圈,小心的避开熟人,从城门骑着马溜了出去。

    踏上了前往魏朝之路。

    躲在暗处的蒙面人眼看着云秋染背着剑离开泷城,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只有她一个人,一次一定要好好抢到剑。

    一连几天,蒙面人都没有出现过,云秋染感觉得到有人跟着自己,无奈对方行事谨慎,武功又比她高出一节,总是掌握不了对方的行踪,只能在若隐若现中察觉到异常。

    想来和离涯那一战,他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离涯进明正司之前,在江湖年少成名,师从泷起境内最大的江湖剑派,一手自创的离歌剑法在他十五岁就打出了“离歌剑客”的名号。

    他的武功身法诡异,用剑刁钻,云秋染常常不是其对手,与墨城应该能一争高下。

    蒙面人的武功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这么久还不动手无非是想离泷城更远一些,以及想知道她有没有后手。

    后手?云秋染勾唇一笑,策马赶路。

    终于在第四日的夜晚,在荒无人烟的山林里,云秋染坐在火堆旁感受到了周围的异动。

    云秋染手指轻弹,下一秒一把寒光凌冽的剑就出现在她的脖颈旁。

    “总算有胆子出来了。”云秋染嘲讽道:“我以为你会在我睡着的时候把剑偷走,毕竟你这样卑劣的人这样的方法更适合你。”

    “剑呢?”蒙面人还是那嘶哑的声音,没有感情的问道。

    云秋染道:“你瞎?不就在我屁股旁边放着呢吗?”

    蒙面人当然看到了被布包裹的剑,但他不相信云秋染会这么轻易的把剑给他:“你把剑抽出来递给我。”

    云秋染收了笑,侧头瞥了他一眼,脖间的剑往前滑动,割破了表面的皮肤,血染红了剑锋。

    “别和我耍花样。”蒙面人冷声道。

    云秋染弯腰下去,将剑身上的布解开,露出刻满花纹的剑柄和剑鞘。她将剑抬到黑衣人面前抖了抖,带着意味深长的冷笑:“你敢不敢接?”

    蒙面人手中用力,那把剑的剑锋又没入云秋染颈间几分,威胁道:“你找死?”

    云秋染双手抬起,作投降状,又继续明嘲暗讽:“不敢不敢,你对剑这么执着,从泷城追到怀阳又追回来,结果现在怕我在剑布上做手脚,我都将剑摆在你面前了,居然不敢接?可不可笑?”

    蒙面人没有被这番话激怒,他不理会云秋染,从她手中抢过剑来,才开口道:“我不爱伤人,这次我的目标也不是认命,你最好识相一点,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说罢收了剑,蒙面人就要转身离去。

    云秋染眼神凌厉,语气也冷了下去:“是阁下一直在挑战我的底线。”

    蒙面人顿住,他低头一看,手腕和脚腕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拴了一根透明细线,线的另一头正在云秋染手中,只听身后云秋染接着道:“这把剑乃朋友所赠,在我手中于情于理,阁下第一次是夜闯尚书府,第二次是当了梁上君子,第三次伤了我的人!是阁下一直在踩着我的底线!”

    蒙面人不想与她争论,内力一震,身上的细线便尽数断开,还未迈出一步,身后破空声响起,他本能侧身,躲过一片柳婵叶。

    蒙面人沉声道:“你打不过我。”

    之见云秋染伸出三个手指头,一个一个的往下放,最后一个手指头放下来时,蒙面人体内内力翻涌,他脸色一白,心中暗道:中计了!

    蒙面人企图运功调息,云秋染哪里肯给他这个机会,几根银针从指尖弹出,蒙面人避无可避,一瞬间失去了知觉。

    云秋染拿回剑,扯下了蒙面人蒙面的黑布,露出来一张陌生的脸,而且长的很普通甚至有点丑。

    云秋染从他身上搜出了几瓶药和一些碎银,其他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看来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杀手或者暗卫。

    云秋染拔出蒙面人的剑,手臂一挥,在他胸口上划开一道血口子,鲜血喷涌而出。云秋染视若无睹,继续用剑在他身上各处都划出大大小小的伤痕,最后将剑放在他的脖颈间轻轻一带,划一道和云秋染脖子上相差无几的血口子。

    他在离涯身上划了多少剑今天她就在他身上划多少剑,她故意挑了个荒山野岭,人迹稀少的地方,哪怕明天还活着也不会有人能立刻赶过来救他。

    “生死随缘,富贵看天。看在你没对离涯下杀手的份上我也给你留一条生机,能不能活着你听天由命吧。”云秋染说完,单手拎起蒙面人往头上的树枝一甩,他稳稳的挂在树枝上,和离涯的处境一摸一样。

    刚划出来的伤口一直在汩汩流血,血染红了树干,从高处一滴接着一滴落到地上,草木的味道中混入了血腥。

    云秋染灭了火堆,拿起行李,继续赶路。

    直到到了魏朝主城,都没有再见到那蒙面人的身影,被人跟踪的感觉也消失不见。

    看来还是命不好。

    云秋染摇摇头,一点也不惋惜的想。

    魏朝与泷起南北相对,泷起朝北,且多山脉野林,奇珍异兽。魏朝朝南,多河流湿地,鱼水之乡。

    魏朝的主城依百家河而建,与泷起的人工挖掘的护城河不同,百家河是在远古便有的河流,贯通南北,被魏朝人奉为生命的源头。河面上搭建各式各样的桥梁连接两岸,还有载人运物的小船比比皆是。

    云秋染牵马进城,找了间普通的客栈歇脚。魏朝人多热情好客,店家见云秋染服饰风格与他们不一样,便亲切的问候是哪里人,得知是泷起人后还夸赞泷起景色令人惊叹,云秋染随意和店家聊了几嘴,晚上店家就贴心的送来几样泷起小吃。

    虽然味道不够正宗,但这份心意令人难得。

八十一 河神祭典

    魏朝和泷起在这一任皇帝登基之后便交好,双方商贸互通,来往频繁,往前推一百年都没有哪一朝代有这两位皇帝这么感情深厚,穿一条裤子似的。

    泷起皇帝每年生辰,魏朝皇帝都会派人送来浩荡的贺礼,顺便讨论讨论两国问题。而魏朝每年国祭结束,泷起皇帝又会送御膳房的厨子过去给吃清汤寡水一个月的魏朝皇帝改善改善伙食,当然,借出去的厨子一个月后还是要还回来的。

    但就这份交情,说他们是同父异母,同母异父甚至同父同母的兄弟都不为过。

    鉴于两国皇帝如此情深义重,底下的百姓更是友好亲密,两国土特产大量运送,卖的飞起,云秋染光在大厅吃个饭都能看见许多魏朝人穿着着许多泷起织法的魏朝绣衣,两国的文化在逐渐融会贯通,造出了许多好用实惠的东西。

    百年盛世大概就是此番模样了吧。

    云秋染特地问了客栈掌柜书室的位置,吃完饭就去了那里。

    书室是拓印,卖书的地方,许多书籍的拓本,或是有名望的书生秀才会在这里出诗集文章。不过云秋染的目的并不在此,她要看的是有关魏朝二十三年前的发生的事情。

    魏朝有一个别国都没有的特点,便是每隔十年史官会编写一册魏朝史记,是为了让百姓监督在位君王,业精于勤,做坦荡明君。不过编策公布与众的史记里真正发生的事情不全部记录在内,比如皇帝宫妃偷人,或是他不小心残害了忠良,这种齐天大丑闻是不可能让史官写出来的,总之这种史记水分多的都可以拧出水来了。不过云秋染只是想了解个大概,也不指望一本史记能了解所有事情真相。

    书社里文人模样的男子众多,魏朝不比泷起开放,女子娇贵,不能在男子众多的地方抛头露面,自掉身价。云秋染进了书室,吸引来了一阵打量的目光,看到她穿着非魏朝服饰,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色,默默转过头去了。

    泷起开放的民风他们都有所耳闻,基本魏朝往人堆里凑的姑娘一问都是泷起人,见怪不怪了。

    云秋染没有多待,找了几本自己需要的便找书室老板付钱。

    有一个姑娘比她前一步,书室老板客气的笑道:“繁儿姑娘,又帮公主挑书啊?”

    被称作繁儿的姑娘笑着点头:“是啊,公主不信邪,说一定要自己查出来。”

    书室老板笑道:“公主不愧是魏朝第一的才女,如此有魄力。”

    繁儿手中艰难的抱着一堆书,书室老板帮她用纸包好,拴上细绳递给她,繁儿笑着道了谢,提着书离开了。

    云秋染偷眼看了一遍,大多都是各地冤案录,怪异案子,还有民间编出来的精怪奇录。

    堂堂一个公主竟然也喜欢看这种怪谈?云秋染觉得自己又重新定位了对第一才女的想象。

    回到客栈,云秋染翻看史记,连翻几本,才终于找到二十四年前发生的一件大事。

    魏朝历代有一神女,掌控魏朝国内大大小小的祭祀祈福的活动。魏朝人极信天神,全国信仰,一年之中大大小小的祭典数不胜数,最大的几个就连皇室也十分注重,亲自参典。神女在民众心中是天神选中的人,连通人界和天神的媒介,威望极高。

    每一代神女十岁任职,十五年为期,除了皇上、皇后、太后,其余人见之跪拜,尊贵至极。魏朝人认为神女是侍奉天神的,当用一生最美好的年华去侍奉,才不会怠慢天神,也就是被选中的神女是属于天神的,不可有私情,不可有丈夫,不可有儿女,二十五年期满要么到天神殿洒扫,继续侍奉天神,要么以身殉神,追随天神而去。

    被选为神女的女子除了十岁到二十五岁里万人朝拜,身份尊贵,十五年之期一过,她便普通被抛弃一般,要么清苦一生要么死。

    不过云秋染朝前翻去,史记中隐隐透露出神女以前权利极大,除了掌管祭祀,还能左右朝局,神女开口等同于天神说话,魏朝民众都是盲目听从,往深了想,神女是历代皇室拼命拉拢的对象。

    当中的弯弯绕云秋染不感兴趣,可神女这一位置的权利忽然在二十四面前大幅度下降,魏朝第一次打破了将神女在民众心中坚不可摧的半神形象。

    神女人选的来源皆出自一个家族元氏。元氏自称天神后代,流传至今虽然人丁稀少,却身怀神力,具体是什么神力书上没细说,只说能让心中有恶念的人瞬息之间良善,心如死灰之人重燃希望。这本属于野谈,说的神乎其神,带着神话色彩。

    最先出问题的就是这个元氏,当时的元氏族长贪念无度,用江湖骗术冒充天神旨意,让神女做出错误的决定,引导皇室和魏朝百姓犯下弥天大错,和惹怒天神,天神降下天罚,大雨连天整整下了一个月,洪涝灾害死了不少人,老皇帝被杀害,朝堂动荡。

    索性最后神女及时醒悟,与当时的六皇子也就是现在的魏朝皇帝带领民众避灾抗洪,减少大半死伤损失,最后神女以死祭天,平息了天神怒气,结束了连绵一个月的大雨。

    得此教训,新继任皇帝的六皇子勒令神女不得涉及朝堂之事,元氏族长以及同样心术不正的元氏族人当众处死,谢罪天神,这才成就了现在的魏朝盛世。

    这些书中史记记载的粗略不够详细,野史或秘闻录云秋染最想吐槽的就是这本秘闻录,既然都是秘闻了还能写成书拓印出来?都能在书室买到的秘闻算哪门子秘闻?

    言归正传,这两种书里记载的关于元氏和惹怒天神的片段简直将其神话的没眼看,刚才那些事还是云秋染取其精华去其槽粕留下来可信度稍微高点的。

    将书嫌弃的丢在一旁,云秋染揉了揉眉心,头隐隐作痛,看着这书太费脑子了。

    元氏……她记得赵默叫她娘元莫娘娘来着,她还以为只有宫中的妃子才会称为娘娘,现在想想很可能她娘当过神女,那么她娘的名字就不是楚莫而是元莫了,与赵默的说词也对上了。

    云秋染实在想不出她娘那咋咋呼呼的性格当端庄神女的模样。

    忙活一下午,云秋染下楼吃饭,这家小客栈面积不大,吃饭的生意却是极好的,晚上几乎座无虚席。云秋染吃了两天,觉得味道一般,和袖香楼的比起来是差远了,但这家厨子会的菜式花样繁多,魏朝泷起的都会,价钱也便宜,故而很多不算富有的商旅游侠都喜欢在这家店打尖住店。

    人一多,一楼大堂就热闹了,谈天论地,江湖八卦,云秋染留意听了几耳朵,没听到有用的信息后便自顾自吃菜。

    吃到一半,不知是谁提的三天后有一场河神祭典,半个大堂的人都开始讨论这件事,从对话中云秋染得知几乎大部分的人都是冲着这河神祭典来的。

    “上一次河神祭典真是太震撼了,我看完念念不忘了三年,那神女娘娘真不愧是侍奉天神的人,太美了!”

    “听说这一任神女娘娘是历任中最好看的,出尘绝艳,美得不可方物!哎,可惜了再过几年就要去天神殿了。”

    “这次皇上亲临,要从皇宫里的百姓河乘大船出来,这次的船是新建的,场面特别壮观,这个热闹一定得凑!”

    “河神祭典?”云秋染喃喃道。

    一旁的小二听见了,热心的解释:“这河神祭典是我们魏朝三年一次的盛大祭典,神女娘娘和皇上都会在,是我们最盛大的祭典之一了,您来的真是时候,您办事不急的话三天后可以在百凤桥那儿凑凑热闹。”

    河神祭典?这倒有意思,正好她对神女好奇得很。

    三天后,果然人潮人海,热闹非凡。也不知道祭典是什么时候开始,云秋染早早的就在百凤桥边等。百凤桥宽有五百丈,长度七百来丈左右,足够整个魏朝主城所有人一同上桥过河,这等宏大的工程算是魏朝独有,云秋染看到都被狠狠震惊了一把。

    东边刚亮,街角的烛火灯笼还未熄灭,百凤桥的两端已经有士兵镇守,隔开了百姓和百凤桥。桥面上迅速搭建好了一个巨大的祭祀台,台面向着百姓河源头的方向摆放了一面巨鼓,两根两人高的巨型蜡烛竖在祭台两端,皇宫里的宫人踩着梯子爬上去点燃了蜡烛,在蜡烛周围围了一圈没开花的植物。看宫人忙活的样子,估计祭祀台还没有搭建完全,离正式开始还有些时间。

    云秋染想先去别的地方看看,一转身,身后的人群一浪接着一浪,以云秋染的身高根本望不到头,人群都想往前挤,云秋染若想出去恐怕就再也占不到这么好的位置了,这么一想,云秋染果断放弃出去逛的心思。

    闲着无聊之际,云秋染和一位身手矫健的大爷搭上了话:“大爷,魏朝不是信奉天神吗?怎么还祭河神啊?”

    大爷步履阑珊,在人群中要倒不倒,可若真是这样又怎么会战胜身后一群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挤到前排的?

    他好像有些耳背,听完云秋染的话愣了半晌才开口:“我们魏朝依水而建,这条水就是我们的命脉,这个河神啊创造了魏朝,是我们最大的神,后来传说他飞升到了天上,我们又叫他天神。”

    原来河神天神是同一个人,不对,同一个神。云秋染又问道:“这么大个祭典不会真的让神女娘娘一个人完成吧?那得多累啊。”

    像这样的大型祭典通常要祭祀三天三夜,皇上肯定不可能待这么久,那能祭祀的就只剩神女一个人,一个人就算坐那儿三天三夜,铁人都能给磨细饿瘦了。

    大爷又愣了一会,开口道:“还有元氏族人一同祭祀,祭台下面有休息的地方,做完一天的祭祀流程神女娘娘就能下去休息,但不能离开祭台,神女娘娘不在时就由元氏族人替之祈祷。”

    “那您们也要在这待三天三夜吗?”

    大爷摇头:“以前要的,不过近二十几年来都不这么弄了,百姓只需要第一天来,后面两天三夜在家中吃素祈祷即可。天神怜悯我们,让神女和皇上免除我们后面的礼教,在家中完成即可,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可折腾不了几年了。”

    云秋染配合的笑了笑,心想以您这矫健的身子骨活到百岁后不是问题。

八十二 河神祭典(二)

    一个时辰后,祭台搭建完毕,一个手臂长的香鼎摆在祭台正中间。祭台旁安置了三十九个鼓和三十九个钟,已经有特殊的乐师在乐器旁等候,另一边人们托着鲜花花果,各种丝绸绫缎,还有一人牵着一头活羊。

    一切准备就绪,皇城方向传来号角声,一道石门缓缓抬起,一艘巨大的船从皇城墙内驶出,一排宫女站在船边向河里撒着花瓣,神女站在船中心的台子上,一身白色祭服宽大华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行至百凤桥,神女在身旁几人搀扶下由船上桥,来到祭台之上。

    云秋染这才看得清神女的样子,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肃穆的祭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清冷严肃,眼带冷光,是那种冰山美人的类型。

    神女身后,魏朝皇帝和皇后也从船上来到百凤桥,身着盛装,华贵霸气的站在祭台最前面。

    河神祭典第一天所有魏朝皇城内的子民必须到场,太后,皇子,官员都不例外,皇上皇后上来后,太后也被人搀扶着从船内出来,接着便是各位皇子公主,按照身份站在皇帝皇后后面。

    人陆续来齐,乐师敲了一声钟,祭司在一旁中气十足道:“河神祭典开始!鸣炮!迎河神!”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整整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炸完之后云秋染耳朵嗡嗡作响,都快失去她的听声能力了,即便她真的很想堵耳朵,但她身边的魏朝人都用虔诚认真的视线看着祭台之上的神女,丝毫听不见鞭炮声似的。

    鸣炮结束,奏乐响起,鼓和钟交替奏乐,鼓的震撼和钟的沉闷将整个祭祀带出了神秘庄重的感觉,台上的神女双手缓缓抬起,手中托着一条红黄相间的锦带挂在一根木杆上,锦带随风舞动,神女在奏乐中缓缓下跪。

    神女跪定,皇室中人和两岸的百姓通通下跪,几百人下跪的场面不可为不壮观!入乡随俗,云秋染没办法,只好陪着他们一同跪下。

    奏乐停下,祭司又道:“神生万物,万物需感念恩德,拜!”

    一声鼓声和一声钟声响起,众人跪拜。

    “人为天养,为神养!万物需感念恩德!二拜!”

    一鼓一钟又响,众人跪拜。

    “启明智!建家园!万物需感念恩德!三拜!”

    一鼓一钟再响,三拜。

    “行安香礼!”

    神女手中不知何时拿出三根手臂长的香在手中,将其在专门准备的烛火上从头过一道,最后才点燃,竖在身前。

    “拜!”

    又是一拜。云秋染心中叹息,有苦不能言,现在几乎是人挤人的状态,她一拜头就会碰到前一人的腰,她的腰也被身后的人无法避免的磕到。

    早知道不来了,蹲树上都比在这看的清楚!

    “行上香礼!”

    还来!!

    事实证明他们不光来,还成套的来,之后献花三拜,献瓜果三拜,献财帛三拜,献牲畜也就是那头活羊,又三拜。

    后面那个人完全是用头在砸她!云秋染有些生气,她忍身后那个人很久了,可祭司一旦开始不可离开不可交头接耳,一旦有人破坏这规矩,魏朝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当场淹死她。

    “献神女!”

    这一句让云秋染愣住了,献神女?怎么献?之前的瓜果献花都是直接丢河里,那头活羊当场宰杀,血倒河里,羊挂在木杆上,未流干的血顺着木杆淌在地上,画面不是很美观。那神女是怎么献?扔河里再自己游回来?

    当然不可能会是云秋染想的这么献。台上的神女听到这句话,便褪去华丽的外裳,露出里面纯白的衣裙,相比于外套来说,这一身更加简练些。

    神女赤脚绕过大鼎,站到那面巨大的鼓上。奏乐又响起,神女纤细的身姿在鼓面上舞动起来。

    哦,原来是神女献舞。

    这舞说实话没有什么好看的,为了配合鼓钟的乐声,动作都是缓慢沉重的,云秋染不喜欢这个调调,也欣赏不来这种祭典用的舞蹈。

    百无聊赖之际,云秋染身后有只手慢慢的摸上了她的屁股。

    居然还是个登徒子?怕是不想活了,在泷城还没人敢吃她的豆腐。

    手中一根银针闪现,下一秒那只手的主人痛呼出声,手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这声痛呼引来周围人不满的神色,身后的人连忙噤声。

    一舞毕,神女穿上外衫,再插三炷香,三拜后,跪地念着祈祷之词。

    这段词是魏朝人从小都要背的,此时所有人一同背诵,用的还都是云秋染听不懂的语言。

    云秋染不会,便这么跪着,直到祈祷结束,皇室人离开,群众才得以起来四散而去,而神女还得继续在祭台上续香,祭典的香必须从头烧到尾,三根烧完要补上新的香,中间不能断开,不然天神收到的香火就会缺少,他会不高兴的。

    云秋染起身,身后那人早已钻入人群消失不见。

    溜得倒快,可惜没看到他的长相,要不然一定得揍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神女还在跪着,周围有几个穿着祭祀衣服的人一起陪同跪着,嘴里念叨着云秋染听不懂的语言。

    那些应该就是元氏的人。

    按照史记上的说法元氏恐怕在当年生了异心,皇室灭了元氏大半的族人,压制神女的地位,这两边应当势同水火,那她娘在其中处于什么位置?又怎会和她爹去了泷城?

    云秋染盯着神女好了许久,最后敛了心神离开百凤桥。

    祭典期间无法接近神女,祭典结束后神女回宫,更无法接近她了,得想个能入宫的法子。

    时候还早,云秋染边心中想事边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绕着,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的绕到了一个人少的巷子,巷子两遍的门都是关着的,不知是哪家府宅的侧门。

    差不多该回去了,云秋染想着。一转身,巷子口转进来一个人,云秋染刚想提醒他前面是死路,就见那人朝她直直走来,在她面前站定。

    这人一身暗蓝色的窄袖紧身的衣服,和云秋染身上这套有异曲同工之妙。背上背了一把剑,应该是个混江湖的侠客。皮肤不算很白,五官长的不惊艳,却十分舒服。眼睛很大,眉毛浓密,要不是表情太过……没表情的话,倒挺像一个邻家弟弟的。

    云秋染看着他,很清楚自己并不认识。

    那人就这么站着,也不说话,云秋染正疑惑着呢,巷子口又传来一阵说话声。

    “人呢?怎么追着追着不见了?”

    “走,去这里看看!”

    说着,那几个说话的人就转进了巷子口。

    哦吼,追杀被发现了?云秋染挑眉,看戏似的看着这几人。

    “他在那!!”后来的一人见到巷子正中的男人,情绪激动的追上来,额头淤青,身后跟着七八个人,狼狈又气势汹汹:“小子你找死是不是?敢打我,你不出去打听打听,我虎爷在这一片的名头!”

    哦哟,一群混混都能把这男的追着跑,功夫不怎么样嘛。

    谁知面前那冷漠的男人突兀的来了一句:“你来还是我来?”

    云秋染:????

    什么意思?让她一个女子帮他打?虽然她能打过,但是凭什么?

    “河神祭典,你后面那个。”男子贴心解释道。

    难不成那个虎爷就是在她身后吃她豆腐的那人?仔细一看,他手上还包着一圈纱布,正是她扔银针的地方。

    行啊,溜得挺快本来还想放他一马,果然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敢吃她豆腐不给他屎打出来算他夹得紧。

    云秋染撸撸袖子,伸出一只手拦住要开打的男人,兴奋道:“放着我来!”

    虎爷一看还有个女的,长的还不赖,眼珠子上下打量,觉得此行不亏,就是这衣服看着有点熟悉。

    在街上混的,都有个破毛病,就是自大,不见棺材不落泪,丝毫没有察觉出双方悬殊的武力,见云秋染表情兴奋的走过来,还以为是被他们下到了,过来投怀送抱的,淫邪的眼神毫不掩饰的划过云秋染的胸,腰,腿。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位人称虎爷的街巷扛把子,在这个幽深的小巷子里被一个姑娘揍的直喊爹。画面残忍,极其血腥,七八个男的姿态各异,躺倒在青石地上。

    云秋染同那个陌生男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多谢,我还愁找不到人。”云秋染笑道:“敢问阁下名号?”

    男人平静道:“无名小卒,没有名号。”

    “那怎么称呼?”

    “谢鸣楠。”

    还真是冷淡啊,云秋染挠挠头,不过这个谢鸣楠还特地帮她找到吃她豆腐的混混,骨子里还是挺热心肠的。

    谁知谢鸣楠突然道:“我帮了你,要报酬。”

    云秋染:“……啊?”

    “我钱用完了。”

    “…………”这谢鸣楠够直白的啊,一点儿都不迂回,刚才还夸他热心肠,白夸了。

    “呃……这个,报酬可以给,具体给多少?你别坐地起价啊!”

    谢鸣楠点头,伸出三个手指头,面无表情道:“包我三天客栈和六碗挂面钱即可。”

    那还真是不贵,云秋染当即就答应了,又问:“你住哪?”

    “来福客栈。”

    云秋染眼睛一亮:“来福不就是我住的客栈对门那个吗?要不你直接搬过来和我一个客栈,我付钱也好付。”

    谢鸣楠想了想,他住哪里其实都一样,便点点头同意了。

    云秋染便帮他在自己住的那间旁边又开了一间,谢鸣楠带着一个小包袱和一把剑就这么住了进来。

八十三 谢鸣楠

    晚上吃饭时,谢鸣楠还真就只点了一碗挂面,也不理云秋染,自顾自的吃起来。

    相处了一天的时间,云秋染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天天板着个脸也不知道给谁看,说聪明也聪明,说笨也笨。今早她故意逗他,说地上有一块碎银,他还真就低头认真的找了找,末了还问她在哪。那又圆又大的眼睛充满疑惑,再配上一贯冷漠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可爱。

    云秋染点了些小菜,往谢鸣楠面前推了推,故意道:“你也别光吃面啊,吃些菜,正长身体的时候不能饿着,弟弟。”

    她故意咬重了‘弟弟’两个字,果然谢鸣楠吃面的手一顿,沉闷的开口:“我不比你小。”

    估计是因为长相的原因,谢鸣楠经常会被人认为很小,经常会有人喜欢摸他的头,感觉他想个可爱的弟弟一样。所以谢鸣楠非常不喜欢别人叫他弟弟。

    “你多大?”云秋染饶有兴趣的问。

    谢鸣楠一本正经的答道:“二十岁。”

    噗!云秋染口中的饭差点喷出来,没忍住笑出了声。

    谢鸣楠皱着眉头,不明白她为什么笑,难道是他真的一点不像二十岁?

    在谢鸣楠疑惑的神色中,云秋染好容易忍住了笑,幸灾乐祸道:“你猜猜我多大?”

    谢鸣楠眉头皱的更深,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猜一下嘛。”云秋染笑道。

    谢鸣楠略一思索:“十六七。”

    “哈哈哈不好意思,这声弟弟被我叫你真不亏。”云秋染又将几道菜推到他面前,道:“我二十三,弟弟听话,多吃点。”

    “…………”谢鸣楠难得的不是因为不想说话而沉默,而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一个女人,二十三岁,比他大,为什么她会这么高兴?以他游历以来见到的女子都十分在意自己的相貌年龄,遇到比他大的,说出年龄来都会多多少少有些尴尬。面前这个人,不光不尴尬,反而笑的停不下来,就为了能叫他一声弟弟。

    谢鸣楠忽然道:“婚否?”

    云秋染一愣,被他噎了一下。

    见她表情僵住,谢鸣楠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哼,什么也没说,低头吃着面。

    他是不是在嘲笑她?她被嘲笑了?

    云秋染不服气:“那你婚否?”

    谢鸣楠头也不抬:“我才二十。”

    “…………”

    她对他还是不够了解,本来以为是个冷漠刻板的呆子,谁知道还会反过来用她的话堵她了。

    云秋染低头吃了两口菜,谢鸣楠抬眼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这张桌子终是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云秋染忍不住先开口:“你是泷起人,来魏朝干什么?”

    谢鸣楠恢复了面瘫脸:“游历。”

    “师承何派?”

    “天浅老翁。”

    云秋染有些吃惊,天浅老翁是江湖上久闻盛名的高手,剑术出神入化,最风光的时候被称作天下第一剑,不过年轻时为人狂傲,得罪不少人,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号叫“天浅剑客”,本来的意思是他连天道都不放在眼里,但是他的仇家实在太多,便故意将“天浅”叫作“天谴”,讽刺的称他“天谴剑客”。

    后来老了,性子收敛了,开始反思年轻时的傻子行为,慢慢的淡出了江湖,天浅剑客也改作天浅老翁,偶尔会收一两个弟子陪陪他。

    谢鸣楠是天浅老翁的弟子让云秋染有些意外。

    “那你三天后准备怎么办?再帮别人一个忙再混三天?”

    谢鸣楠平静道:“这三天我会去找事做。”

    云秋染放下碗筷,杵着下巴看着他:“要不……你留下来帮我,等我要事情办完,我会付你工钱。”

    谢鸣楠吃完面,放下碗筷看着云秋染:“需要做什么?”

    “你武功怎么样?”

    “尚可。”

    “那就负责保护我,以及帮我跑腿。”

    这次谢鸣楠没有犹豫,说了声好就上楼进了房间。

    河神祭典还在继续,云秋染早上去看时神女已经跪在那里,百凤桥边有一排士兵镇守,将百姓阻挡在桥下。虽然不用每天来跪拜,但魏朝百姓早上还是会陆陆续续来一起跪拜。

    云秋染只站在外围远远看一眼,便离开了。

    元氏祖宅在魏朝城边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离皇宫近又远离城区。云秋染一路询问来到元氏宅子,屋檐下挂着一排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门口空无一人,没有守门的,没有洒扫仆人。整座宅子用的是黑木,雕刻的花纹和神女祭典上穿的衣服领口绣的是同一种花纹,大门紧闭,听不到里面有人走动的声音。

    再阴沉一点都可以当鬼宅了。整个宅子从里而外的透出沉闷肃穆的气息,令人压抑,长期住在这种地方心里总会不正常的吧?

    院宅很大,门却只有两扇,前门和后门,没有任何偏门之类的方便进出。云秋染偷偷从围墙溜进去,里面几乎没有任何人,空荡荡的房间里有规律的排放,每一个院子结构几乎一摸一样,若不是头顶的匾额字不一样,恐怕分不清哪是哪。

    刻板是云秋染对这座宅子的第一印象。

    没走几段路,忽的从旁边走出两个穿着元氏族服的少年,云秋染吓的蹿上了屋顶躲起来。还好躲得及时,那两个少年没有发现云秋染,直直的绕过房屋离开了。云秋染跟了一段,发现那二人也只是将一个盒子放到一间房间,一句话未说便退了出来。云秋染扒在房顶听了一阵,屋内依然没有人声。

    偌大一座宅子,没有佣人没有丫鬟仆从,人少的可怜。这还是那个众多神女出处的元氏祖宅吗?怎么荒凉的人都没有?祭台上的元氏人也不过十人,现在这宅子里走三个院子都不见得有一个。

    云秋染躲开元氏人逛了一圈,除了荒凉的宅子空荡的屋子,和零星几个人,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原想着她娘有可能是元氏的人,来元氏祖宅应该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现在看来计划落空了。在确定宅子没什么异样后,云秋染悄无声息的离开。

    她刚走,某座屋子的窗户悄然打开,一个穿着元氏族服的男人看着云秋染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八十四 朝念公主

    “繁儿姑娘,前两天那么多书公主都看完了?”

    书社内,上次云秋染碰到的繁儿姑娘又来买书,这次云秋染留意到她拿的是些精怪典籍,有几本还是专讲猫妖的。这些书多半都是拿回去当逗闷子的看,这公主一次看这么多奇闻怪录,不像是喜欢看的,反倒像是在找书一样。

    云秋染从元氏祖宅溜出来后本想再来书社找找有没有当年事的线索,书没找到结果听到繁儿和书社老板小声交谈。

    “公主说再找不出是缘由就要请神女和皇上来彻查了。”

    书社老板好奇道:“究竟是什么事啊?让公主烦心了半月之久。”

    繁儿却摇摇头:“此事公主府上下不得往外传,不过我看纸快包不住火了,等请了神女来,你们应该也能知道了。”

    繁儿不能多说,付了钱匆匆离开了书社。

    云秋染也不找书了,心中拿了主意跟着繁儿姑娘一同离开。

    繁儿买了书后片刻不停,拐了几个弯进了公主府的侧门。云秋染绕到正门,给旁边开店摆摊的摊贩给了点银子,向他们打听公主府的事。

    这些人几乎都不知道公主府近来发生的事,只知道公主府忽然不让人轻易进出,就算采买要出去也得得了公主的命令,谢绝一切访客。

    “还有件怪事。”在公主府对面开店的一个掌柜突然道:“我家就在后面,这半个月以来公主府总传来阵阵猫叫,若影若现的,我们都在想是不是公主最近得了什么新宠。但是上次公主府的一个丫头来我这买面,我问了一句,她吓的浑身都抖,一句话不说付了钱就匆匆忙忙的跑回去了。”掌柜四下看看,压低声音道:“我们怀疑公主怕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云秋染点点头,又问:“不知是入赘的哪位驸马?”

    掌柜笑了:“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位公主啊十二岁就得了封号‘朝念’单独赐了府邸,是我们魏朝唯一一个未招驸马就赐了府邸的公主。”

    公主从小养在皇宫,成年后若是招了驸马便可得皇帝赐府邸出来住,鲜少有未招驸马就能出来住的公主。

    魏朝皇帝对这位公主不是一般的宠爱,难怪能请的动神女。

    或许她能在这位照念公主这里得到接近神女的机会。

    又打听了些别的东西,云秋染谢过掌柜之后回了客栈。

    第二天清晨,一辆马车从公主府驶出来,今天是祭典的最后一天,祈祷结束还有送神礼,皇室众人都要到场。

    百凤桥依旧被围的水泄不通,神女祈祷了三天,淡漠的神色中有了疲惫,但这最后的仪式还得她强打起精神。

    那艘巨船从皇城驶来,同开始时一样,皇室的人一个一个轮流上桥。云秋染这次却将目光落在公主身上。

    繁琐的过程持续了三个多时辰,云秋染这次躲在后面,没有凑过去和他们一起跪拜。祭典结束,神女踏上船,回了皇宫。

    人潮散去,云秋染拍拍谢鸣楠的肩膀:“跑腿的,干活了。”

    两个时辰后,公主府的马车从皇宫出来,周围有十几个丫鬟,二十个护卫随行。不知怎么的,拉着公主的两匹马开始烦躁不安,前蹄磨着地砖,不停打着响鼻。

    驾着马车的马夫发现不对,双手拉紧缰绳勒停了马车。

    “怎么回事?”马车内,繁儿开了车门问道。

    那两匹马不安的抬起前蹄,马车一下往后倒去。

    “啊!护着公主!”

    话音未落,那两匹马疯了似的朝前很冲直撞。马车里尖叫声此起彼伏,身旁的护卫乱作一团,拼命追上马车。

    可谁也制不住发疯的马,护卫首领拔出刀准备击杀,这时路边飞出两个身影。

    嗯,对,就是云秋染和谢鸣楠。

    俗套的剧情,只有话本上才会出现的英雄救美情节。

    但是管他呢,只要管用就是好套路。

    谢鸣楠稳住马,云秋染两根暗针刺入马屁股,身形稳稳落在马车门口。

    马车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马车后面一米左右,一只酒桶从二楼窗户滑落,砸地上摔了个稀碎,酒淌了一地,散发着浓郁的酒香。

    “公主!”身后的侍卫冲上来,马车内两个丫鬟护在公主身旁,朝念公主娇嫩的脸上吓的脸刷白,但依然努力的维持姿态,除了神色不自然,发丝有些凌乱之外,并无不妥。

    马车停了,云秋染和谢鸣楠跳下车,一群护卫围了过来,将二人隔开。

    两个丫鬟整理好公主的仪容,将公主扶下来。

    “你们是何人?”护卫头领质问道。

    云秋染摊手:“路过。”

    对方显然是不信的,公主在护卫的维护下缓缓到云秋染面前:“马刚好受惊,你们刚好出现,不觉得太巧了吗?”

    这位朝念公主生的貌美,艳丽多彩,哪怕刚刚受到惊吓也能迅速调整状态,不失皇家公主的仪态。

    云秋染知道公主不好糊弄,她笑了笑,向公主行了一礼:“公主觉得不巧,其实这件事巧也不巧。”

    “如何说?”

    “公主你看,若这马不发疯,您的车顶就会被这只酒桶砸中,可这马继续撞下去,前面不远就是百姓河。”

    朝念公主略一思索,道:“那又如何?这一切怎么证明和你们没关系?”

    云秋染道:“公主,要是我们想害你,马是我们故意弄疯的,那这酒桶便没了必要,我们也不会出来救您。若酒桶是我们弄的,为了保证能砸到您,绝不会去动马。现在,桶没砸到您,您也没掉入水中,我们好心救人还要落得个被人质问的下场,我图什么?”

    朝念公主仔细一想,是这个道理,可在皇室长大的人总是要留个心眼,她淡淡道:“既然与二位无关,那本宫的确不该为难,今日救马之恩本宫在此道一声谢,二位可以离开了。”

    不愧是公主,救命之恩降成救马之恩,怕云秋染别有用心利用这点攀上公主府,一声谢谢就要将此事划过。不过云秋染也并不是真要她的赏赐。

    云秋染微微一笑,从容的行了一礼,带着谢鸣楠就要离开。背后传来朝念公主的声音:“将这两匹马宰了。”

    云秋染回头,开口道:“奉劝公主一句,此行恩将仇报,不妥。”

    朝念公主皱眉,不悦道:“它们突然暴走,让我差点出事,如何恩将仇报了?”

    云秋染看了一眼地上的酒桶,道:“马与人相处,颇有灵性,有东西想害公主,它们替你挡了一灾。”

    说完,云秋染转身从容离去,朝念公主脸色一变,想到什么似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

    走出一段路后,谢鸣楠目视前方,平静道:“以后别看话本了。”

    云秋染笑道:“话本写的就是生活,怎么看不得?”

    况且她也没看过多少。

    谢鸣楠不想与她产生讨论,只道:“你另想办法吧。”

    云秋染倒是并没有计划失败沮丧:“我与你打个赌如何?”

    谢鸣楠想也不想:“不赌。”

    云秋染哄骗道:“你赢了我给你五两银子,输了也不要你给我银子,只要念一段话就行。”

    谢鸣楠想了想:“赌什么?”

    “赌公主是明天来找我,还是后天?”

    公主府的丫鬟找到云秋染时,云秋染得意洋洋的掏出一张纸条递给谢鸣楠。

    “先念,念完了再去公主府也不急。”

    谢鸣楠面无表情的接过纸条打开,看到内容时,内心忍不住跳了跳。

    忍了半晌,谢鸣楠缓缓道:“…………牛郎恋刘娘,刘娘念牛郎,牛郎牛年恋刘娘,刘娘年年念牛郎,郎恋娘来娘念朗,念娘恋郎,念恋娘郎!”

    云秋染差点笑开了花,鼓掌道:“厉害厉害!一字不差!”

    谢鸣楠将纸条揉成一团,扔在桌上,眉眼低沉的出去了:“无聊。”

    来到公主府内,朝念公主躺在躺椅上,有个丫鬟端来一盘葡萄,在书社见过的繁儿站在一旁替她细细剥着葡萄皮。

    云秋染上前行礼,谢鸣楠则被挡在屋外。

    朝念公主见云秋染来,坐直了身子,道:“你昨天说的是什么意思?”说完才发现她还跪着,抬手让她起来,又命人搬了个凳子给她。

    云秋染坐下后,道:“只是希望公主不要杀了那两匹马而已。”

    朝念公主不满她的回答,又问:“你说的有东西要害本宫,是什么东西?”

    “这我就不知了,只不过最近公主府貌似有了怪事,扰了公主心神,公主昨日眼下都有青袋了。”云秋染顿了顿,又笑道:“好像还和猫有关。”

    朝念公主侧头,繁儿便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近日府中人轻易不得外出,应该不会有人嚼舌头。”

    朝念公主心中吃惊,面上却不表现出来:“你如何知道的?”

    “猜的。”云秋染道:“我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喜欢瞎猜。”

    朝念公主打量着云秋染,道:“你是泷起的人,来魏朝干什么?”

    “游山玩水而已。”

    “你叫什么名字?”

    “云秋染”

    朝念公主喃喃念了两声,起身走到她面前:“本宫听过你的名字,你是泷城的铁面判官,明正司的明正使。”

    云秋染起身,与朝念公主面对面站着:“是我。”

    朝念公主轻笑一声,本就娇艳的面容更是显得明媚:“你爹云中鹤可是个名扬天下的,他的墨宝还挂在我父皇的书房。既是如此,让你来帮这个忙是再合适不过了。”

    云秋染惊了惊,她知道她爹厉害,却没想到厉害到这个地步,连魏朝皇帝都留着他爹的字。想了想小时候他爹给她写的字帖,当时她该留下几本,出去还能买个大价钱!

八十五 子时猫叫

    云秋染问:“要帮什么忙?”

    “最近府里的确出了许多怪事,我原想告诉父皇,可临近河神祭典,出了这样事会冲撞了天神,我才压下来想着自己解决。”朝念公主得知云秋染的身份后,像是抓住了希望一样:“从半个月前就总有死了的猫出现在公主府,前两天还不在意,以为是野猫溜进来不小心死在里面。一连五天都是如此,才有人告诉了本宫。”

    “死猫?”

    “是,每天一只。我让人将府中的猫都赶出府,周围一只野猫都没有,但府中的死猫一直不断。不光如此,我身边的丫头一个两个的身上都开始出现红掌印。”朝念公主回头,将繁儿和另一个大丫鬟叫过来,两人挽起袖子,果然雪白的胳膊上印了四个红黑色的掌印,没有掌纹,像是纸做的手一样。

    云秋染将自己的手放上去对比了一下:“女子手掌大小,这手掌有几天了?”

    繁儿答道:“有四五天了,一直消不掉。”

    云秋染仔细摸了摸,繁儿好似有些疼,手臂忍不住抖了抖。

    云秋染看了她的反应,收回了手:“公主你继续说吧。”

    朝念公主坐回躺椅,接着道:“府里的人都说这是有不干净的东西,本宫觉得是有人在搞鬼。我偷偷守过,可晚上子时一到,那猫就凭空出现,根本没有人。原想着等过几天请神女来给我看看是认为还是鬼怪,现在觉得倒不如让你先看看。”

    云秋染:“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怪事吗?”

    朝念公主摇头:“没了。今晚子时应该还会来一次,你可以去看看,查案这几天你和你朋友就住在公主府吧。”

    说罢便让另一个大丫鬟带她和谢鸣楠去新收拾的房间,云秋染留了她问了几句话。

    大丫鬟名唤织儿,性子比繁儿要内敛些,说话轻声细语的,提起手上的红掌印,她十分恐惧。

    “前几天我一觉醒来觉得手臂火辣辣的疼,我把袖子挽起来就发现了这两个红掌印,皮肤上甚至还有小水泡,昨天才勉强消下去,但这红印碰一下还是疼的。”

    云秋染点头,又问了死猫出现频繁的地方,便让她回去了。

    云秋染将背上的剑拿下来,这间房间不如公主的那间大,但即使是客房,屋内装饰品一点也不马虎,皆是珍品。云秋染撩开内室的帘子,花梨木的床,紫檀木的梳妆台,在她来之前还用熏香熏过屋子,淡淡的梨花香萦绕在屋内。云秋染在泷城鲜少接触几位公主,她虽是尚书之女,却是跟着墨慕白糙养大的,在宫宴中见过几次,皆是如花般娇嫩,身上绫罗绸缎珠宝玉石一个个价值连城,尽显皇家尊贵,言谈间自然流露出的傲气,将她衬的忒不体统了,哪怕是性子最柔顺的六公主也不太瞧得上她的行事风格,在这些娇滴滴的女子面前她实在是说不上话的。这位朝念公主的尊贵傲气不比泷城的几位公主低,又最得皇上宠爱,与她说话倒没有显露出不耐,心性是不错的。

    有两三位丫鬟端着盘子进来,来到内室向云秋染行了礼,为首的丫鬟才道:“公主说姑娘既是大名鼎鼎的铁面判官,礼数便不能少,奴婢在姑娘暂住期间负责伺候姑娘,与姑娘同行的那位公子也派了仆从伺候,请姑娘放心。”

    云秋染愣愣的点头,为首的丫鬟便指挥身后两人将为她准备的洗漱品准备好,沏了壶上好的茶,又端来三盘茶点,又恭敬道:“奴婢名唤红烛,姑娘有事尽管吩咐,姑娘一切吃食待遇皆按贵客招待。还有,姑娘想知道什么尽可去问公主,公主一定配合。”

    云秋染道了声知道了,便让她退下去。这位朝念公主对她的重视超乎她的相像啊,昨天马车事件公主明明是个很谨慎的人。

    在说死猫和红掌印时,朝念公主表面镇定,其实内心还是极度害怕的,碍于公主威仪不能表现出来罢了。

    云秋染笑了笑,将剑藏好,吃起了茶点。等天黑看看猫的怪事再说吧。

    红烛布置好了晚膳,云秋染对吃食没有太多的讲究,拒绝了红烛替她夹菜,吃完饭后天色暗了下来。

    云秋染叫来了谢鸣楠,二人一同去了余晖院的侧房。余晖院是朝念公主住的院子,因公主府只有朝念公主一位主子,所以仆从等活动最多的地方就是余晖院,这院子几乎有半个公主府那么大,所以为了方便特地留了好几间给照顾公主的丫鬟婆子住,死猫就是频繁出现在这里。

    云秋染被红烛带着在侧房找到一间屋子,里面就是普通的丫鬟住处,不大,却是单人住的,不是低等下人的大通铺,能在这里住的丫鬟也该是三等以上一等以下。

    死猫出现的地方皆是在这屋子的周围,此时屋内并未有人住。

    云秋染问道:“这屋子不住人吗?”

    红烛回道:“这屋子原先住了一个,前几次出现猫的尸体都是她早上起来发现的,大家都以为这猫是找她报仇的。那个丫鬟吓得不轻,搬出去了,她走后这猫一直出现从未间断,便有人觉得事情不对,这才告诉了公主。”

    云秋染绕着屋子到处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谢鸣楠跳上房顶俯视着周围。

    云秋染看着红烛道:“朝念公主说曾在这等过猫的尸体,你在吗?”

    “奴婢在场,当时几乎住在侧房的人都在。”

    “你与我讲讲当时的情况。”

    “当时公主坐在这屋子门口那块空地,一同在的人有很多。子时将到,我们隐约听到有猫的叫声,可周围没有一只猫,公主叫我们四下找找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找了一圈无果,猫的叫声也消失了。子时刚到,猫的叫声又响起来,一声比一声凄惨,听的人毛骨悚然,背后发凉。公主坐不住,便要亲自去看,进了屋子之后就发出惨叫,我们连忙冲进去,就发现一只死了的猫躺在地上,可这间屋子我们全都检查过,连房梁都看了,第一次猫叫声时众人又进去翻看过一遍,什么都没有!可公主一进去就平白出现一只死猫,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红烛强作镇定,可那天的情景记忆深刻,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当时是公主一个人进这间屋子吗?”

    红烛想了想,道:“还有繁儿姐姐和织儿姐姐一起陪同着进去,说是原本进去什么都没有,可一转头就看到猫的尸体凭空出现在地上,明明只是个转身的功夫。”

    谢鸣楠在房顶和高处的房梁到处看了看,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细线勒过的划痕都没有。

    看来还是得等子时,看看那猫的尸体是如何出现的。

    云秋染就在那间房里坐着,房间里打扫的十分干净,红烛站在一旁忐忑的打量这间屋子,自从出事之后这间屋子被府中人唯恐避之不及,要不是云秋染非要坐在里面等,她再大的胆子也不会进来的。

    屋内没有蜡烛,谢鸣楠去要了几根点燃放在屋内,有光照明,小小一间屋子瞬间变得亮堂起来。

    越到子时,红烛越是不安,云秋染好笑的看着这位小姑娘靠她越来越近,脸上神色紧张的厉害,想了想道:“你若实在害怕,便出去等我们吧,外面人多。”

    红烛摇摇头,她是公主吩咐了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云秋染,查出了什么要第一时间去告诉公主的。云秋染见她不愿走,也就不劝了,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外面走动的声音越来越少,值夜的早就开始守着了,而休息的几乎睡的差不多了,屋外除了几声蝉鸣,什么声音都没有。

    子时将近。

    忽的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呜呜咽咽的几声。

    “来了来了!”红烛几欲无泪,抓着云秋染的衣袖叫道。

    云秋染安抚的拍拍红烛的手:“小声些。”

    红烛忍住不说话,那几声呜咽清晰了一些,云秋染仔细辨认,当真是猫叫。

    四五声后猫叫消失。云秋染闪身出门,谢鸣楠窜上了屋顶查看周围。

    云秋染吩咐红烛在屋内守着,她则在屋外站着。

    猫叫过后周围静的连蝉鸣都没了,子时一点点逼近。忽然比刚刚的呜咽尖锐的多的一声猫的惨叫响彻公主府,像是有人在残忍抽打,让它发出凄惨痛苦的叫声,听的人心里发毛。

    “啊!!!啊啊啊!!!!”屋内传来红烛惨叫,凄厉的猫叫戛然而止。

    云秋染神色一凛,率先冲进屋内,屋子中央一只血已经干涸,瘦骨嶙峋的猫躺在地上,双目瞪的又大又圆,盯着红烛像是有莫大的怨气一般。

    “啊啊!!姑娘!!姑娘!!救我!!”红烛已经语无伦次了,躲到云秋染身后,死死拽住她。

    谢鸣楠绕过红烛,蹲在猫的尸体旁皱着眉头,表情严肃。

    云秋染一边安抚红烛一边问:“可有看到人?”

    谢鸣楠摇头,正是因为他什么都没看到才觉得不可能,习武之人的六感要开发到极致,除非对手善于隐藏,轻功卓绝,否则不可能在他眼皮底下悄无声息的来去。

    目前江湖上来说他自认是没有这样的人的。

八十六 查探

    云秋染用帕子将猫拿起来仔细察看,身上大大小小有过伤,且受伤方式不同,后腿骨头还骨折过。一只看上去不足三个月的小猫浑身伤痕累累,不过这些皮外伤都不致命,它是脖子的血管被割开,血流干而死,死了大约有一天。

    “这种猫应当是流浪猫,被抓来杀掉的。”云秋染放下小猫,将帕子盖在死猫上。

    云秋染转身拉着红烛坐下,轻拍她的背,红烛获得了安全感,身子不再颤抖,就听云秋染问她:“红烛,刚才发生了什么?”

    红烛缓了缓,开口道:“方才姑娘出去没多久,外面就响起了猫叫,奴婢听了害怕就坐在床上不敢动弹,听了一会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屋内的蜡烛闪烁几下,屋内黑了一瞬,就听到有声猫叫是从床边传来的,奴婢还以为听错了,烛火亮些时我凑过去一看这只猫就……就死在这了!”

    云秋染问:“你未看到任何人?”

    红烛摇头,语气带着哭腔:“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人都没有看见!姑娘,奴婢会死吗?这猫刚刚的眼神像是要杀了奴婢一样啊!”

    见红烛情绪激动,云秋染又安抚了一阵,带她回了院子。

    将要伺候她洗漱的丫鬟打发走,云秋染自己简单梳洗过后爬上了床。

    红烛回来后直接回了她的屋子,看样子今晚她吓得不轻。云秋染习惯性的将今天的事在脑海中梳理一遍,身旁安生香的香气徐徐飘来,她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第二天红烛听到动静,凑到云秋染床边道:“姑娘醒了?天色还早要不再睡会吧。”

    红烛过了一晚倒是缓过来了,想到昨晚云秋染一直安抚受惊吓的自己,从没嫌弃她碍事,心中对云秋染有了莫大的感激,伺候云秋染也更用心了些。

    云秋染向来起得早,听到红烛的话摆摆手示意她不再睡了,刚穿好鞋子一块温热的毛巾就递了上来。

    云秋染怔了怔,却也什么都没说,从红烛手中接过毛巾仔细的擦了擦脸。还准备了一整套全新的洗漱用品,末了有丫鬟递上一杯漱口茶。

    云秋染许久没这么精致的洗漱过了,梳洗清爽后,红烛拿着云秋染的衣服过来要替她穿上。

    “衣服不用,我自己来。”云秋染从红烛手中拿过衣服,利落的套上,顺便用一根红绸将头发扎成马尾。

    早膳已经准备好,她一个人摆了小半桌的吃食,红烛替她添好肉粥,又分别夹了包子,煎饺,鸭蛋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云秋染坐在饭桌前无奈叹气:“红烛,不用弄的这么丰盛,也不用亦步亦趋的跟着伺候我,我不太习惯。”

    红烛知道云秋染并不是在怪她们,昨晚了解到这位姑娘不拘小节的脾气后她说话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姑娘,在公主府贵客是要同公主那般伺候的,奴婢知道您不爱这些,已经减了很多伺候了,再少些公主该罚奴婢伺候不周了。”

    在红烛笑意盈盈的面容下,云秋染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既然呆在公主府那一切就是听公主的安排,她只得受着这‘隆重’的伺候。

    饭后,云秋染对红烛道:“帮我告诉谢鸣楠一声,半个时辰在公主府侧门汇合。”

    红烛道:“姑娘可是要出去?如今公主府戒严,要出府得有公主府的出入门牌。”

    云秋染问:“每个出去的人都要问过公主吗?”

    红烛点头,道:“就连日常采买都要将出去的人登记下来给公主过目,出去和回府还要搜身。”

    云秋染收拾好东西先去了一趟公主那里,朝念公主听说她要出府并不多问,从繁儿那儿拿了门牌,云秋染便告退。

    昨天晚上的事公主应该早就知道了,云秋染便没与公主多说什么。

    有了门牌就能光明正大从正门走,云秋染和谢鸣楠接受了搜身后,一同出了府。

    谢鸣楠背着剑,一言不发的跟在云秋染身边,也不问她要去哪儿,也不问她要去做什么,云秋染觉得有趣,打趣了他一句:“你就不怕我拉你去卖?”

    谢鸣楠目视前方,看都不看她一眼,无视她除正事以外的玩笑,他吃的亏太多了。

    云秋染也不恼,又道:“公主府的伺候还不错吧?”

    说到这,谢鸣楠的脸僵了僵,虽然这面无表情的冰山脸也看不出来,但云秋染很明显的感觉到他走路的步伐顿了顿。

    看来也是很周到的招待了。

    云秋染心中有了谱,笑道:“怎么了?照顾的不好吗?那要不我和公主说说换几个丫头?”

    谢鸣楠停住脚步,瞥了云秋染一眼:“你可以试试。”

    居然被威胁了!云秋染诧异,同时又很好奇派给他的丫鬟仆从是怎么照顾他的,看谢鸣楠的样子应该很不愉快。

    被云秋染问久了,谢鸣楠终于不耐烦的告诉了她。云秋染边听边笑,最后在谢鸣楠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里被迫收了笑。

    昨晚睡觉时便有两个年轻的丫鬟替他更衣洗脸,谢鸣楠看着气势不凡,其实里子还是个呆头呆脑,比较单纯的男孩。他想自己脱衣,可人家手脚比他还快,干净利落的脱了他的衣服,又一脸自然习以为常,谢鸣楠就算再不自在也只能自己憋着。

    或许是他长的好,眼睛又大的缘故,那两个小丫鬟凭着这双眼睛自动忽略了他周身写满了生人勿近的气氛,早上起来时的伺候细心至极。平时高冷淡漠惯了,一般姑娘都是对他绕道走,谁知这两个丫头一点也不怕他,谢鸣楠没有办法,再不自在也只能忍着受着。

    云秋染忍俊不禁,能把谢鸣楠逼到这份上,她对那两个胆子大的丫鬟充满好奇。

    走了一阵,谢鸣楠忍不住问:“我们究竟去哪?”

    “找猫啊。”云秋染看他一眼,笑道:“半个月一天一只,他就要抓十几只流浪猫,昨天我看了看,那只猫死了不超过一天半,现在天气炎热,不可能储存猫尸体,公主府禁严想每天出来抓猫根本不可能,所以他只能在外面找人帮忙抓猫杀猫。”

    谢鸣楠皱眉:“可是什么人会接这种差事?”

    云秋染道:“我知道有种人专门抓狗偷狗去杀了卖肉,听说魏朝有些地方盛行吃狗肉。不过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都是挂羊头卖狗肉,偷偷摸摸的杀。给点钱让他们每天杀只猫他们应该挺乐意。”

    谢鸣楠还从来没有听过还有人吃狗肉,望着云秋染眉头紧皱:“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云秋染道:“案子见多了,什么牛鬼蛇神都会了解一点。”

    谢鸣楠沉默了,云秋染并不在意,转过一个街口,拐角处开着一家店面不大的小酒楼。

    这是她今天让红烛找公主府采买管事问到的地方,朝念公主从不吃狗肉,但这位管事是从宫中跟过来的,宫中有些菜需要用到狗肉,他便说了平时会采买的一两家有狗肉的店。

    云秋染出示了公主府门牌,这家掌柜的也是老板,笑意盈盈的走上前问是不是要采买什么肉。

    云秋染道:“公主托我替她办点事,希望掌柜的配合。”

    掌柜的年纪三十来岁,看面相应当是个正经生意人,听到公主府来办事,并没有露出不自然的表情:“一定一定,不知二位要……”

    云秋染收了门牌,没有着急问正事,反倒打趣了掌柜的一句:“你就不怕我是来找你麻烦的?”

    掌柜的哈哈一笑:“宋管事是我老朋友了,每次来我这采买我给的只多不少,肉质都是一等一的好,这点我是敢打包票的!”

    云秋染笑了笑:“一般他们都来采买什么啊?”

    掌柜的忽然自信了起来:“他们来我这啊,买的羊肉最多,你别看我这酒馆小,羊肉汤,烤全羊可是一绝,我亲自去权真国学的,羊都是那边送过来的,整个魏都啊就我这最正宗。”

    权真是临靠泷起的一个小国,草原为家,善骑射,民风彪悍,前几年频繁骚扰泷起边境,被墨城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将这个小国打的自闭,龟缩回去养伤了。不过权真的羊肉举国闻名,是他们主要金钱来源之一。

    想不到这家小酒馆用的是权真的羊肉,怪不得公主府会来这里采买。不过今天她的目标不是羊,而是猫。

    “那你这里也卖狗肉?”云秋染问道。

    “卖,我们自己养的的狗,只不过吃的人少。”

    “你们杀不杀猫?或者有没有人来问过?”

    “猫?”掌柜有点糊涂了,方才不是在聊羊和狗吗?关猫什么事?想了想,他如实答道:“没有,狗肉都不怎么有人吃,猫肉就更没有了。”

    “那你知道哪里可以宰杀猫狗的地方?”

    “这……猫我真不知道哪里有宰杀的,但我知道几家卖狗肉的。”掌柜的说了几个地方,都是他知道的几个同行,云秋染记下后道了声谢,便一个一个寻着过去。

    出了酒馆,一直不说话的谢鸣楠突然问道:“你在泷起是做什么的?”

    “我?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查这些东西你好像很熟。”谢鸣楠顿了顿,道:“你说你案子碰的多,是官府的人吗?”

    云秋染点头:“有个一官半职,破过几年案子。怎么?不待见官府的人?”

    一般游走江湖的都不待见官府朝廷,毕竟每个人手上的人命揪出来个个罪大恶极,谢鸣楠身为江湖人,排斥官府也很正常。

    谢鸣楠却摇头,道:“很好。”不用在江湖刀口舔血。

    云秋染愣了,很好什么?是官府人很好?

    “你不排斥官府啊?”

    谢鸣楠摇摇头,过了一会忽然停住,侧头看着云秋染。云秋染的一脸疑惑,刚要问他怎么了,就听低沉的声音响起,语气中透着不确定:“据我所知泷起最出名的女探是明正司的明正使,人称铁面判官。”

    云秋染苦恼的抓抓头发,她的名头有这么响吗?魏朝公主知道她,江湖游侠也知道她,而且铁面判官不是说只有少数人这么称呼她吗?怎么现在个个都这么叫?

    “啧,你看我像最厉害的女探吗?”云秋染无奈一笑:“怎么来到魏朝感觉谁都认识我?”

    “你真是?”谢鸣楠有些不可思议,不过他的冰块脸也不太能强烈表达这种情感,只有疑问的语气比平时明显。

    看到云秋染点头,谢鸣楠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后什么都没说,脚下步伐突然变快。

    哎?这就走了??云秋染瞪着眼睛望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刚刚那眼神什么意思?不像吗?第一女探长她这样很失望??

    云秋染小跑去追他: “谢鸣楠!你什么意思?”

    谢鸣楠觉得自己心跳很快,情绪有些激动。他一直想结交的人,甚至有些崇拜的人,居然离他这么近。他呆呆的朝前走,不知道要去哪,但就是不想让云秋染看出他一样的情绪,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扬了扬。

    “喂!你走错了!这边!”

    …………

    问出来的几家宰杀狗的地方,几乎都是自家养的狗,云秋染特地去看了他们的人养狗场,的确没有抓流浪狗宰杀的,都是正经卖狗肉的。没有人知道哪里可以宰杀猫,也没有人来问过。

    云秋染一早上一无所获,兜兜转转,又绕到了最开始问的那家小酒馆。

    “先吃了饭再找吧,他家羊肉是权真的,我们去尝个鲜。”云秋染对身后的谢鸣楠说道。

    谢鸣楠点头,跟着她进了小酒馆。

    掌柜见她们又来了,热情的照顾她们坐下,点了菜之后,云秋染和谢鸣楠相顾无言。

    这家伙自从知道她是明正使之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以前一直都走她旁边的,今天一路跟在她后面偷看她,她回头还装作看别处。

八十七 线索

    “你怎么了?”云秋染坐在谢鸣楠对面,看他自顾自的喝水,一句话也不说。

    虽然平时他也不说话,但也是神态自若,脸上写满了‘不想理你’四个字,今天云秋染感觉到他好像有些紧张。

    云秋染瞥了一眼过来换第三壶茶的小二,觉得有些尴尬。一盘菜还未上桌,谢鸣楠一个人就喝掉了两壶茶,再喝就喝个水饱了,一会羊肉谁吃?

    “谢鸣楠?你怎么总喝水?”

    谢鸣楠抬头看一眼云秋染,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压下心头的情绪,淡淡开口:“无事,天气热。”

    谢鸣楠脸皮薄,平常冷言冷语惯了,并不善于表达喜悦的情绪,谢鸣楠努力压抑自己面对云秋染内心的不知所措。他不想让云秋染知道自己对她的崇拜,这样对他来说太掉价了。

    “二位客官,你们的烤全羊来咯!”小二抬着一只烤的酥脆金黄的小羊上桌,香气随着羊肉扑面而来。

    隔壁桌几位见到这盘羊肉频频回头,整个大堂都散发烤羊肉独特的肉香,刺激味蕾。

    饶是云秋染这般自认对食物没什么追求的人也不禁赞叹一句,掌柜诚不欺我,这羊肉确是一绝。

    云秋染用刀割下一块肉,隔壁桌的几人不自觉的咽下一口口水。

    肉质鲜嫩,外皮酥脆,咸淡适中,割开羊肉还能看到里面的羊汁,吃一口满嘴留香。羊肚里辅料塞的足,剖开肚子,香气更浓烈了些,里面还能用勺盛出羊肉内流出的羊汤。

    谢鸣楠忍不住多吃了两碗饭。

    随着烤全羊的上桌,这家小酒馆的生意逐渐火爆,隔壁桌迫不及待的也点了一只,掌柜和小二点菜上菜招呼客人动作麻利流畅,对突然暴涨的客人没有过多惊讶欣喜,对这种场面早已习以为常。

    云秋染很久没有因为吃的而感到满足了,茶足饭饱,掌柜见她们吃好,笑着凑过来:“二位吃好了?可要来个甜瓜解腻?”

    云秋染摇头,笑道:“你没框我,你家羊肉的确绝味。”

    这夸奖掌柜受之无愧,乐呵呵的聊了几句,想起早上他们二人询问的事,掌柜忽然道:“二位今天可有查到想查的?”

    云秋染顿了顿,看着掌柜道:“莫不是掌柜的想到了什么?”

    “二位可能不知,这卖狗肉的除了开铺子卖自己养的,还有私下宰杀土狗的。早上二位走的急,后来寻思我侄儿之前好像在干过这一行,应该知道些门路……这事毕竟犯法,被查到是要被抓的,我侄儿干了几个月就没干了,我见二位不像是不通情理的,二位可以去问问我侄儿,但请别为难他,他现在做着小本生意,本本分分的。”

    云秋染笑道:“我们只是奉公主之命查案子,其他的我都管不了。若是能查到什么,我们还得谢谢你和你侄子呢。”

    掌柜放心的点点头,告诉了他侄子的地址,又笑盈盈的送二位出去。

    在集市上找到掌柜卖油炸酥的侄儿,知道是掌柜的让她们来问的后,他将一个宰杀狗的地方告诉了云秋染,还告诉了她们如何装作买家他们才会带他们进去。

    七拐八绕的总算到了他说的一家牛肉铺子门口,铺子不大,门口架子上挂着一块牛头骨,一位光着膀子穿着围兜的男子抬着刀利落的砍牛肋骨,大中午的人也不多,里面还有个瘦高的伙计坐着扇蒲扇。

    云秋染注意到铺子后面有一扇门,用块布帘子挡着。

    走到铺子前,砍骨头的男子抬眼望了她们一眼,随口问道:“要肉还是要排骨?”

    云秋染打量了一眼,道:“除了牛肉其他还有吗?”

    光膀子的男子手下没有停顿,又道:“你想要什么肉?”

    “狗肉。”

    男子终于停下手中的刀,看着云秋染道:“往后走两条街有家卖狗肉的。”

    云秋染摇头,嘴角微勾:“那些狗肉没嚼劲,我想要些有嚼劲的狗肉。”

    了解到这两个人的确是来买狗肉的,里面坐着的伙计走过来道:“要多少?”

    “别急,除了狗肉我还想问问有没有其他的肉。”云秋染掏出一块金子放在切牛肉的案板上,道:“我还想要点猫肉,你们能不能弄来?”

    两个伙计互相对视一眼,瘦的那个拿起金子掂量掂量,见她没作假,便道:“猫肉可以,不过现在没有,明天你过来拿。”

    云秋染故作惊喜:“你们原来卖过啊,我问了许多家可都说不卖的。”

    拿刀的伙计轻哼一声,不屑道:“他们就是群怂货,狗都抓不利索更别提猫了。”

    魏都还有另一批人抓狗宰杀,两批人马速来不和,云秋染一句话歪打正着,正中二人下怀,又见云秋染姿色不错,瘦的伙计又好心提醒道:“姑娘,猫肉不好吃,你若是想尝鲜呢还是别花这个冤枉钱,不如我给你多弄点狗肉,煮出来的汤比羊肉还香。”

    云秋染啊了一声,吃惊道:“猫肉真的不好吃吗?我听谁提起过猫肉也能吃就想来问问,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想买猫吃吧,那也太另类了吧。”

    “那倒不是。”瘦的伙计看云秋染单纯的模样,想着安慰安慰她:“之前有个人来我们这订了一个月的猫肉,一天一只,说不吃就想的慌,他可比你另类多了。”

    云秋染眼神闪烁,追问道:“也是个姑娘吗?”

    瘦伙计摇头,道:“不知道是男是女,估计怕我们说出去,还带了个围帽披着斗篷,这天气的也不嫌热得慌。看着个子挺高,嗓子有些粗,应该是个男的吧。”

    “一个月的量这么多,你们每天都要送给他?那得多麻烦啊。”

    瘦伙计将金子收起来:“也就每天把杀好的猫放到指定地方,不费事。行了行了,别问那么多,猫肉还要不要?”

    云秋染凑近他,笑的无害,身后的手捏成拳头蓄势待发。

    还没走到铺子门口,拳头还未挥出去,突然从街巷两遍窜出十几个穿着便服的人,人手一把燕刀,将他们四人团团围住。

    卖肉的两个伙计眼看事情不对要从后门跑,谁知刚到门口,木板做的门忽然断成两截朝外飞出来,砸在二人身上,里面一人身穿宝蓝色交领袍子,负手而立,面容硬朗,不怒而威。

    那男子严声道:“抓起来!”

    云秋染后退一步来到谢鸣楠身前,周围拿燕刀的人冲上来想要将他们二人治住。

    云秋染大喊:“等等!你们是谁?为何抓我们?”

    男子冷哼一声,那群人动作丝毫不减,云秋染躲过三人的牵制,翻身飞上旁边一棵树上,这群拿燕刀的人都不是吃素的,三人一配合直逼云秋染。

    谢鸣楠飞身一脚,踹飞了向云秋染发难的三人,随后招式狠厉,五招之内撂倒十余人。第一次见谢鸣楠打架的云秋染忍不住蹲在树上惊叹道:“漂亮!”

    “大胆贼人,装神弄鬼,对公主府起歹心,今日定叫你们有去无回!”蓝色衣袍的男子不知从哪拿出一把燕刀,对着谢鸣楠大喝一声,提刀冲了上来,刀锋凌厉,有破军之势。

    谢鸣楠手已经握到身后的剑柄,这两厢若是打起来,这巷子怕就不保了。

    公主府?

    云秋染心头一跳,连忙急道:“等等等等!自己人!自己人!”

    男子的刀离谢鸣楠的额头只有一拳宽,谢鸣楠左脚一踏避过他的刀风,剑已出鞘一掌宽。

    “等一下等一下!自己人,有话好说!!”云秋染从树上跳下挡在谢鸣楠身前,顺手压下他的剑。

    男子的刀并未收起,而是转向对着云秋染,谢鸣楠见状手一拉,将云秋染挡在身后,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我奉公主之命调查半夜死猫的事,这是公主府门牌。”云秋染拿出公主府门牌,男子只是扫了一眼,手中的刀并未松懈。

    “我乃燕厄军左领军卫,在此蹲守骚扰公主府的歹人,你们这门牌不代表什么,反倒就是公主府里的人嫌疑最大,你们最好束手就擒,是非曲直我自会查清。”这位左领军卫说话气势十足,根本不给他们机会辩驳,手一抬,就有人要上来拷住他们。

    谢鸣楠手又放到剑柄上,云秋染抓住他的手:“算了,打伤更不好收场。”

    谢鸣楠浑身一震,神色复杂的看着被云秋染握住的手,嘴唇抿着,顺从的松开剑柄。

    云秋染没注意谢鸣楠,对左领军卫道:“去公主面前一问便真相大白,我们可以跟你们走,但我们不是犯人,别用押送这一套。”

    在见到朝念公主之前,这位左领军卫是一句话都不会相信她们的,好在他们也不再故意为难,一群人押送着铺子那两个伙计,随云秋染二人一同去了公主府。

    出来接待的是公主身边的织儿,她恭敬的将三人接到正厅,说公主在午睡,一会就过来,并吩咐人上茶和茶点。

    云秋染隐约觉得织儿的态度热情过头了。

    其实从进门织儿唤的那声‘云姑娘’,这位左领军卫已经对他们二人的身份信了个七七八八,但保险起见,他还是坐到了公主梳妆好过来。

    半个时辰后,公主来到正厅,公主许是还没睡够,精致的妆容下还带着慵懒。

    听左领军卫简单的说了遍事情经过,朝念公主轻声笑道:“姜大人,这两位确是我请来替我调查府中怪事的。这位是泷起国有名的女探,明正使云秋染,另一位是她朋友,你误会了。”

    左领军卫对云秋染和谢鸣楠抱拳,道歉道:“既然如此,是我误会二位了。”

八十八 魔怔

    “这位是燕厄军左领军卫姜焕,负责皇城安全。上次本宫也只是和姜大人提了一句,想不到让姜大人一直帮忙调查,本宫在此谢过。”朝念公主低颚,嘴角带着淡笑。

    姜焕坐直了身子,忙道:“不敢,保护公主也是在下职责所在。”说完他又看向云秋染:“既然是泷起的明正使,那此事全权托付我也放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今日抓捕的几人你们在公主府不方便审理,我带回去问出什么再上门告知公主。”

    云秋染点头,朝念公主抿了口茶,轻声道:“如此有劳姜大人。”

    姜焕一拱手,告了退,朝念公主让织儿送他到门口,随后喝着茶询问云秋染今日发生的事。

    “这么说今天算是断了猫尸体的来源,以后就不会有这种东西出现了?”朝念公主声音细腻轻柔,说话时带着一丝藏不住喜悦,松了口气后,她说话又平静了许多:“好歹解决了一件,若是姜焕那里能再问出什么,便能找到是何人作祟。”

    “这条线索恐怕是要断的。”云秋染道。

    朝念公主愣了愣:“为何?”

    “此人是公主府的可能性很大,且每日外出都有登记,自己去买这种高风险的行为她是一定不会做的。一旦露脸被指认,便会功亏一篑,所以她要么是经过乔装,要么就是托人去买。而魏城这么大,想指认一个人太过困难,就算找到了,那人估计连谁委托他办事的都不知道,根本无从查起。”

    朝念公主眉头轻蹙:“那今日所做岂不是什么用都没有?”

    “至少用死猫恐吓公主的事不会发生了,除非她在另一家也买了死猫,不过那样的话他的风险就大了。没了这招来恐吓公主府,他势必还会有新动作。敢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来捅公主府这一蜂窝,一定有他的目的,绝不会止步于此的,我们静观其变就好。”云秋染轻快的笑笑,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繁儿皱眉:“姑娘你说话怎么……”怎么敢把公主府比作蜂窝啊?她不满的看向云秋染。

    云秋染愣了愣,哑然道:“口误口误,比喻而已,没有其他意思。”

    朝念公主没有怪罪,聊了一阵,她又觉得乏了,睡觉睡到一半被叫起来,现在还倦着,便让云秋染和谢鸣楠回去休息,自己在繁儿和送客回来的织儿伺候下又回去睡午觉了。

    云秋染和谢鸣楠并肩走在公主府内,她笑道:“喜怒不形于色,端庄自持,优雅尊贵,不愧是皇室最宠爱的公主,比我认识的大部分泷起公主优秀多了。”

    “接下来你有什么安排?”谢鸣楠淡淡道。

    云秋染想了想,叹道:“现如今也没什么线索,且看今晚还会不会有死猫的,万一人家有库存呢?”

    “那我先走了。”说完,谢鸣楠从另一条路快步离去,回到为他准备的房间。

    云秋染一个字都还没说出来,他人已经远的只看得见背影了。

    谢鸣楠今天怎么了?从早上开始就怪怪的,一直盯着她的后背看,态度忽冷忽热。云秋染摇摇头,又是一个看不懂想法的怪人。

    云秋染回到屋子,红烛已经等了很久,一回来就问她吃没吃东西要不要她去端,乍一看都差点以为红烛是她从小跟在身边的丫头。哪有人伺候客人当主子伺候的?这小丫头脸上关心的表情都让云秋染说不出拒绝的话。

    云秋染摸着她的头将她按在椅子上,红烛下意识就要弹起来,被云秋染结结实实又按了回去。

    “红烛,你是不是傻?怎么什么人你都当主子伺候啊?难不成公主府的事查完之后你还要跟我走啊?”

    红烛坐在椅子上有些不自在,这毕竟不是她一个下人能坐的,但云秋染的手臂别看她瘦,按着她是怎么都挣脱不开,红烛动了两下便不动了,听了云秋染的话委屈抬头:“姑娘,奴婢职责就是伺候好你,你在公主府一日奴婢都要把你当主子伺候。”

    云秋染又道:“傻,我又不是什么身份高贵之人,你不用伺候的这么尽心尽力,不用怕得罪我。”

    红烛抓着云秋染的手,更委屈了:“姑娘,奴婢是真心实意想伺候好你的,昨晚姑娘一直在照顾保护奴婢,这点恩情奴婢都记着,所以……奴婢是真心想好好伺候姑娘的。”

    云秋染看着眼含泪水的红烛,叹了口气,轻轻拍拍她的头:“算了算了,不过别那么周到,有些事情我自己做才有意思,懂?”

    红烛破涕为笑,点头道:“知道了。”

    “我也去睡个午觉,晚上再去看看。”云秋染进了内室,扑倒在床上,不一会便睡着了。

    当晚,云秋染和谢鸣楠又去了一次余晖院侧房,这一次没有猫叫也没有凭空出现的猫的尸体,看来那人死猫的来源断了。

    接着之后的几天,姜焕从那两个伙计那里审问到买猫人的线索,顺着蹲守过去发现果然和云秋染说的一样,那人只是个代买,真正的幕后买手一直未与他碰过面,线索到这断了。

    趁着这几天云秋染将公主府摸的差不多了,关于繁儿和织儿手臂上的红手印,从发现到现如今已经有八天了,红印淡了许多,云秋染让公主找了宫中的太医来看,无一例外都是不知缘由。

    安静了几天,当府中人都松了口气时,变故再生。

    繁儿冲进来时,云秋染正在被红烛灌姜汤。这几日虽是夏日,但魏朝夜间露气湿重,昨日下了小雨,云秋染衣衫潮湿的回来梳洗过后倒头就睡,红烛和云秋染熟了之后胆子便大了起来,早上红烛硬是要给她灌姜汤驱寒,说什么都不管用。

    繁儿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见到云秋染慌忙喊道:“姑娘!你快去看看公主!公主她,她好像魔怔了!!”

    云秋染一个激灵站起来,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公主卧房内传出几声模糊不清的低语以及织儿一声声唤的公主。

    门口守着两个婆子,见云秋染来了也没阻拦,替她开了门。

    朝念公主穿着轻纱睡衣,盖着薄被,额头和脖子被汗浸湿,脸色发白嘴里不停的念着什么,像是做了噩梦挣扎着醒不过来。

    云秋染来到床边轻唤:“公主?”

    朝念公主根本听不见她们说话,双手死死捏着床单,表情逐渐变得恐惧。

    织儿泪眼婆娑,看着云秋染焦急道:“姑娘,公主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云秋染皱眉:“得先把她叫醒。”

    云秋染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燃着一炉香,对繁儿道:“把香灭了,还有香囊花草之类有味道的通通搬出去。”

    繁儿连忙将一杯茶倒进去,织儿叫门口守着的两个婆子进来,迅速把花盆香囊撤了出去,顺带关上了门窗。云秋染将床帘放下,从腰囊中掏出一个瓶子,瓶口塞子一拔,一股浓郁的清香瞬间弥漫在整个床内,离床近的织儿和繁儿都被这股味道呛得忍不住咳嗽。

    这味道好闻是好闻,但太过浓郁,配着薄荷的气味十分上头,也能让人迅速清醒。这瓶是云秋染为了去一些有毒障的深山里让傅子卿特意准备的,清热醒脑,还有一定的解毒功效,云秋染只带了这一瓶,所以空间越小,味道的干扰越少,效果就越好。

    只三息的时间,朝念公主似乎从梦境里醒了过来,捂着嘴咳了几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云秋染迅速盖好瓶盖,挥手掀开了床帘:“将窗户打开。”

    朝念公主回过神来后不停地咳嗽,眼泪被这呛人的味道激了出来,好在开了窗之后味道消散得很快。

    “公主!您没事吧?”织儿跪在床边,满脸泪痕。相比之下繁儿显得稳重了许多,但脸上因紧张而僵硬的两颊还是暴露了她的担心。

    朝念公主全身被汗浸透,轻薄的睡裙贴在身上。味道散的差不多了,繁儿连忙关上窗户,出了这么多汗,就算天气炎热被吹一下也是会生病的。

    云秋染坐在床前,等着朝念公主从噩梦的恐惧中缓过来。

    朝念公主喘着气,声音沙哑:“我这是……在哪?”

    织儿道:“在您的寝殿啊!公主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本宫是睡着了吗?”朝念公主看着刚升起的耀眼太阳,迷糊道。

    织儿声泪俱下:“您昨晚喝了安神汤就睡下了,天色还不亮时您就开始说梦话,有时还会吼叫,奴婢们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去找了云姑娘。”

    朝念公主缓缓坐起:“先扶我沐浴。”

    云秋染自觉走到外室,坐在椅子上等着。半个时辰后,朝念公主衣着整洁的走了出来。

    “云秋染,这次得多谢你。”朝念公主坐在贵妃榻上,恢复了往日的风华。

    “应该的。”

    朝念公主默了默,吩咐织儿和繁儿去门外守着,随后对云秋染道:“我这是怎么了?”

    云秋染方才也在想,但几个可能性她现在无法确定:“还不清楚,公主先找太医看看身体有无大碍,我一会需要检查昨天到现在你吃的喝的用的,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朝念公主点头:“有劳了。”

八十九 索命

    朝念公主犹豫了一会,似乎有什么想问的,云秋染没说话,等了等,公主缓缓开口:“我入睡时可有说什么?”

    “我听到的不多,不过声音很小听不清。”云秋染如实答到。

    朝念公主暗暗松了口气:“那便好。”

    “恕我冒昧,不知公主做了什么梦?”

    “这事不便与旁人知晓,请云姑娘也替本宫守口如瓶。”

    云秋染笑了笑:“我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是不会说的。公主这梦做的古怪,我想应当是有人有意为之,现在扰乱公主府的那人目的为何还不得知,若是公主有什么仇怨还是重视为好。”

    “云姑娘尽管查,本宫与谁有什么可以直接问本宫,但梦里之事与这些事绝无关系,除了本宫之外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所以云姑娘不用纠结于此。其他的本宫自认做的坦荡,仇怨什么的暂时想不到。”朝念公主平静自持,但眉宇间还有抹不开的愁色。

    公主明显还有心事,但她都表明此事与府中怪事无关,云秋染便没有追问下去的心思,起身告退,朝念公主又唤了织儿繁儿进来。

    云秋染有一点没有说实话,公主的呢喃她听到了两个字。

    从膳食到香料,再到衣物床铺,所有的地方都仔细的细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太医诊断过公主的身子,除了心神不宁以外没有什么不妥,唯一有不同的便是公主体内湿火有些严重,太医开了方子便离去了。

    此番又没有丝毫线索。

    云秋染踱步到侧房,走到了最边上之前出现猫尸体的那间,站在门口蹙眉凝思。

    夏天已经快过大半了,炎热没有减弱分毫,魏朝的热又与泷起的热不同,空气中水分多,闷热的像是身处在大蒸笼里一样。公主府水榭池塘修建众多,站在水榭上倒是能感觉丝丝凉意,可今日不知怎么的,连吹的风都是热的。云秋染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进到屋内,望着简单的房屋摆设陷入沉思。

    接连几次凭空出现的猫叫和尸体,都在这间屋子,为什么呢?目的是什么?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哎?云姑娘你可让我好找!”

    云秋染回头,红烛额头密密细汗,小跑着来到她身边:“云姑娘,今日厨房进了几条鲜鱼,想来问问你喜欢吃哪种口味的?”

    云秋染失笑:“就为问这个大热天的跑这么远来寻我?”

    红烛认真道:“这不算小事,只要姑娘在公主府一天,我就一定要照顾妥当!”

    云秋染踱步走进侧房,红烛跟着进来。侧房里很是闷热,躲过了日头直晒,热度依旧不减分毫,这种天气无论待在哪里都是一种折磨。

    云秋染又擦了擦汗,问红烛道:“你是怎么寻到我的?”

    红烛:“我去到公主那儿,繁儿姐姐告诉我的。”

    云秋染愣了愣:“繁儿告诉你的?”可她分明记得她走之前繁儿已经去了库房替朝念公主重新拿一套餐具了,应该不会看到她来侧房了。

    红烛点头,又急着问道:“姑娘可想好鱼要怎么吃了?去晚了鱼都要下锅了,再改便来不及了。”

    云秋染抛开思绪,挑眉道:“那可要让你失望了,只要是鱼,怎么做我都不喜欢。”

    红烛啊了一声,表情肉眼可见的失落下去:“难得今天买到好鱼……”

    真是个傻丫头。

    红烛跟着云秋染一同回到暂住的院子,红烛半刻不停地去了厨房招呼她的伙食。这个丫头不知为何,对云秋染的伙食格外看中,即使云秋染已经表明吃什么都好她不挑,可还是每天跑向厨房帮她换菜,乐此不疲。

    云秋染坐下没几分钟,谢鸣楠来了。那真是正儿八经的稀客,平时“非召不出”,云秋染不主动找他他就待在屋里一步不出,懒得不行。

    “你怎么过来了?”

    谢鸣楠坐到云秋染对面,一言不发,从袖口中掏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

    这手帕蚕丝织的,帕面溜光水滑,柔软好摸,帕子一角绣着一朵玫红色的茶花,丝线是好线,就是绣工普通,坏了整体的美感。

    云秋染接过手帕,疑惑道:“你给我这个干什么?别告诉我这是你绣的。”

    谢鸣楠道:“不是,今早捡的。”

    捡了姑娘的手帕不想着还给人姑娘,拿来给她干什么?云秋染盯着谢鸣楠,道:“你就算拿给我我也找不到她主人啊。”

    “我在公主府外院墙一道隐蔽的洞口处捡的。”

    云秋染瞬间明白了过来,这等蚕丝材质,公主府内能用的人不算多,身份至少也是二等以上丫鬟,身份不低的人一般不会有差事会去到外院。鉴于公主府连连怪事,府中人都小心翼翼不敢做出格举动,生怕不注意扣上罪名,那这帕子的主人很有可能就是她们要找的人。

    公主府中有绣娘,不会绣的如此平庸,应当是这帕子的主人绣的,或者是与他关系特别的人送他的,那些块帕子就对那人很重要了。

    “你可有见有谁来寻过帕子?”

    谢鸣楠摇头:“我守了一早,没人来过。”

    山茶花,这或许是个突破口。

    “还有一处可疑。”谢鸣楠拿过帕子摊开,指着山茶花相近的边上,那里不知被什么染红了一小块,云秋染放到鼻下轻嗅,除了帕子上一股淡淡的香味,几乎闻不出什么味道。

    云秋染将帕子叠好放入暗袋中,道:“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她们应该会有什么举动,一会我去问问帕子的事,再去侧房看看。你还是去落帕子那蹲会儿,看看帕子主人会不会来寻。”

    谢鸣楠嗯了一声,低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言不语的坐着,没有离开的打算。

    咦?往常不是来去如风,片叶不留?云秋染往后一倒,靠在后面的椅背上,起了戏弄之心。

    “谢鸣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谢鸣楠看着她:“何事瞒你?”

    “你前几天起就怪怪的,不对,是知道我是明正使之后就怪怪的。”云秋染嘴角一勾,身子往前凑:“你是不是认识我?”

    谢鸣楠视线往左一偏,侧头躲开云秋染的视线,状若平静道:“认识你奇怪么?”

    心虚了?云秋染有些意外,谢鸣楠还真认识她,而且应当有过什么交集。

    但是……她怎么不记得?

    “我看你眼熟,我肯定见过你。”云秋染说谎不眨眼,双手撑在桌子上凑的更近了。

    谢鸣楠握着茶杯不自觉的用力,愣住了:“你记得?”

    果然认识啊!云秋染心中窃喜:“隐约有点印象。”

    谢鸣楠转头,猛的对上她的眼睛,云秋染心头一跳,笑意僵在脸上。眼底深处,有不同于平常的炙热,她从未见过谢鸣楠这样的眼神。云秋染下意识的往后缩,这下轮到她心虚了,她到底对他做过什么啊?怎么他是这种眼神?

    谢鸣楠认真的又问一遍:“你……当真记得?”

    “我……”云秋染退回椅子上,捏捏眉心道:“看着眼熟,具体在哪见过不记得了。”

    对面良久没有传来什么声音,云秋染偷眼望去,谢鸣楠垂下眼眸看着手中的茶杯,不知在想什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云秋染感觉他周身的气压低了很多。

    没多久,谢鸣楠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恢复以往淡漠的语气道:“传闻明正使记忆超群,有过目不忘之能,凡经手案件细微之处记得一清二楚,是为探案界的一代传奇。”

    “……”

    原本想套一套他的话,看看他是否真的认识自己,现在好像玩脱了……

    谢鸣楠起身,冷声道:“想来是我太微不足道了,入不了明正使的眼。”

    说罢,他如风般快步离开屋子,消失在围墙外,留下云秋染愣愣的坐着,自我怀疑。

    午饭还没吃完,外头的天逐渐暗了下来,挡住了烤肉般的日头,短短一盏茶功夫,外头变了个模样,乌压压的黑云闪着雷鸣,呼啸的风带着空气中逐渐浓郁的水腥气将一地灰尘吹上了天。

    红烛将门窗关紧,对云秋染道:“今日有大雨,怕是出不去了。”

    云秋染被这一惊一乍的雷声扰的没心思吃饭,扒着窗口向外看,明明是正午却黑的像是晚上,随着一声轰鸣,豆大的雨点终于忍不住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几天的闷热就为了等这一刻的狂风骤雨。

    这一下就到了晚上。

    因这施虐似的雨,出门之后寸步难行,云秋染在床上躺了一天,原想打听的事也只能暂时搁置。

    这么大的雨,捣乱的人应该也不能有什么动作了吧。

    云秋染这么想着,手中擦拭着那把刻满纹络的剑。

    门口忽的传来一阵敲击声,云秋染认真听了片刻才分辨是有人敲门。门锁刚一开,狂风猛的将门粗暴的吹开,一个浑身淌水穿着蓑衣的女子身形不稳扑到她怀里。

    云秋染眼疾手快,双手抓住门,就着抱那女子的姿势将门从她身后关上。

    “云姑娘!”织儿取下帽子,顾不得浑身湿透,急忙道:“公主屋门口的台阶上多了一串鲜红的字!上面写着‘偷来的命是要还的’!那人向公主索命了啊!!您快跟我去看看!”

第九十章 银钩

    雨水下的无止无尽,花圃上被铺上大片油布,但还是避免不了几株名贵花草被风雨摧残,落得一地残叶破花。

    即使穿着蓑衣,雨水依旧顺着缝隙流进衣服里,云秋染也放弃用蓑衣挡雨的想法,索性着重挡着脸,避免被水阻隔视线。

    屋檐下的阶梯几乎没有一块地躲过大雨侵蚀,一排红色的字被水打的十分模糊,混着红色的雨水流开像极了一摊血水。

    “偷……的……要还……看不清啊。”云秋染站在阶梯下,艰难辨认着上头的字。

    “它写的是偷来命迟早要还的!”由于雨声太大,织儿几乎是吼着,可即使这样云秋染也是模模糊糊听懂。

    偷来的命?这人和公主是有人命的仇恨?

    云秋染问道:“只有这处吗?”

    织儿没听清:“什么?”

    云秋染无奈加大音量:“是不是只有这句话?其他地方没有吗?”

    织儿摇头:“不知道!雨太大几乎没人出来。”

    “云姑娘快进去吧!公主在里头等你呢!”

    云秋染却摇头:“我去侧房看一眼!”

    住在侧房里的丫鬟婆子几乎都在,天气恶劣,已经不能再做事了。最旁边的那间还是空荡荡的,无人敢住,云秋染一掌推开门,墙头上一串血红的字就这么闯入她的眼帘。

    天道不公。

    云秋染走进那面墙,伸手在字上轻扶,干的。凑近轻嗅,一股淡淡的味道传来,云秋染后退一步,双手叉腰,那红色的东西是朱砂。

    忽的,云秋染想起了什么,费力的从身侧的暗袋里掏出那块绣了山茶花的帕子,边角的一小块红色与墙上的朱砂是同样的深浅。

    织儿侧房入口焦急的等着,终于见到一个红色的身影跑过来。

    “云姑娘,你的蓑衣呢?”

    迎面来的云秋染只带着那顶帽子,厚重的蓑衣不见踪影,这下真就没一块干的地方了,虽然穿了也不一定有什么地方是干,但总不会湿的这么彻底。

    “没用,我放那间侧房了,我们快去吧。”说完,云秋染一手扶着宽大的帽子,冒雨跑向公主卧房,这次她放慢了速度等着织儿跟上。

    朝念公主听到外间的门响,忙问道:“可是云姑娘来了?”

    繁儿绕过屏风和珠帘,出去查看,片刻后回来道:“公主,是云姑娘。不过她和织儿都湿透了,得收拾一下才能进来。”

    朝念公主道:“屋里还有热水吗?让云姑娘沐浴,再找件干爽的衣裙给云姑娘换上。让织儿下去换了衣服。”

    “公主,这屋里没有旁的衣服,都收在西间里。”繁儿为难道。从这里去西间回来还得再湿一人。

    “那便找件本宫的。”

    繁儿领命,出去替云秋染准备热水沐浴更衣。

    云秋染利落的收拾干净后,穿着一条云锦织就的广袖坦领长裙,外边还套了一件半透明纱衣,灵动仙美,飘逸出尘。云秋染若是好好站着,这番打扮的她便像是画中走出来的妙龄仙女,只可惜下一秒‘仙女’单手提裙,甩着另一只手快步走进里间,举手投足没有丝毫温柔姿态可言。

    云秋染行完礼,便直入主题:“公主,门口的字是如何发现的?”

    朝念公主坐在茶桌旁,手摊开做了个请的姿势,云秋染提着裙摆规矩的跪坐着。

    “是繁儿发现的。乌云压顶时我让繁儿去找油布将花圃盖上,里面种的都是父皇御赐的名贵花种。后来晚间时织儿说油布被吹到门口楼梯上,繁儿便打伞去捡,谁知油布拿开,下面赫然出现那句话。”

    “在此之前油布和字都没有出现吗?”

    朝念公主略略思索,摇头道:“自下雨我都是待在屋里,没出去过,并不清楚。”

    云秋染转头问繁儿和刚换好衣服过来的织儿:“你们都没发现吗?”

    繁儿摇头:“之前看时还未见到过,我铺油布时雨已经下着,我铺好还检查过没有疏漏,才跑回屋。我去拿晚饭时都未有油布被吹飞,也没见什么字。”

    织儿道:“繁儿没见着我就更没可能见着了。我一直待在屋里给公主熏香,伺候公主沐浴用膳,从未出去过。我看见油布被吹走时我正开门要去取灯油,结果发现门口有块油布,一旁的花圃有一块已经被摧残的没个花样了,繁儿见了忙打伞去捡,之后就看见字了。”

    那便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写上去的了。云秋染抿了口茶,道:“公主,我方才去了侧房看了看,那里也有字。”

    朝念公主惊讶的抬头:“写了什么?”

    “上头用朱砂这了四个字,天道不公。”云秋染顿了顿,道:“公主,你好好想想,你真的没有的罪过什么人吗?”

    朝念公主指尖不自觉的扣着杯口,显得有些为难。云秋染暗中观察着朝念公主,并没有从她脸上看出恐惧心虚等情绪。

    片刻后,朝念公主对两个丫头说:“你们把香燃上就回去歇着吧,我这里不用伺候了。”

    等织儿和繁儿撑伞离开,朝念公主给云秋染添了杯茶,才缓缓道:“生在皇室,有些手段才能活下去,云姑娘,你应该了解的。我手上确实有过几条人命,可无一不是被她们逼到忍无可忍才出手惩戒,不然即使有父皇疼爱也是活不到出宫那日的。我扪心自问在我手头丢了命的没一个是冤枉的,他们每人手上的人命比我的加起来还多十倍。”

    朝念公主声音淡淡的,说起这些时,她没有自称本宫,放下了称谓就是将云秋染不当外人。而她所说的事,以云秋染目前了解到的公主来说,她这般坦荡,可见那些人的确是该死的。

    “唯一有亏欠的便是一年前为救我而死的银钩了。”朝念公主轻声叹了口气。

    “一年前秋山围猎,我同父皇一起走。中途路过一座不知名的山,突然有一群私自聚集起来的暴徒,妄想弑君称帝,很快就被姜焕带领的燕厄军镇压。可当时场面十分混乱,有一个漏网的暴徒杀了我的车夫,架着马车同我和我身边的两个丫头一起逃窜出去。当时跟着我的还不是织儿和繁儿,她们一个叫银川,一个便是银钩。当时我很害怕,那个暴徒拿着匕首一路威胁,嘴里吐露秽语,我当时已经知道如果他逃出生天会将我们如何,我身为公主,代表的是皇室尊严,这种事情绝不能发生。马车顺着山路东拐西绕的上了山,我悄声对两个丫头说若当真毫无办法,我便只能一死了之,到时她们能跑便跑,不能就随我同去,至少不用受侮辱。”

    “我们三人抱在一起流着泪,后来银钩突然抓着我的手让我保护好自己。我当时不知她要如何,等反应过来时她朝着暴徒扑过去,用簪子插进他的脖子,抱着他从马车上滚了下去。”

    思及此,朝念公主眼中有隐隐泪光,云秋染端正坐着,没有打断她。缓了缓,朝念公主道:“之后,马车在一处山石很多的地方翻了,我和银川顺着山石滚落,醒来后,发现银川和我分散了。”

    云秋染心中隐隐有种猜测:“谁救的你?”

    朝念公主有一瞬紧张:“我当时衣衫褴褛,在山里迷了路,很是狼狈,后来遇到了……姜焕。”

    果然如此,怪不得云秋染总觉得公主对姜焕有种特别的态度,二人之间竟有如此渊源,不,他们之间那微妙的气氛应当不止。

    “之后应该还有事发生吧?”

    朝念公主点头,抿抿唇道:“他追寻歹徒而来,发现了滚落的马车,顺着我行走的痕迹找到了我。但是当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就算是姜焕也没把握把我安全带出这个不熟悉的山林。安全起见,他将我带入一个山洞休息,说天亮就带我出去我当时怕极了,浑身虚脱无力,那地方只有我们二人而已,当时遇到他我也没有丝毫逃出虎口的庆幸。但过了很久他都对我恭敬有加,不曾跨过雷池,我也放心了下来 。半夜天冷,我盖着他的衣服睡的并不安分,可能是他给我很大的安全感吧,我与他并排而坐,在他肩头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银川不知怎的摸到了这个山洞,看到我二人这般模样便误会了,我解释过,不过看那丫头的样子似是以为我在维护姜焕,急了一阵无果后也不再说话。她性子内敛,事儿也都藏在心里,我倒不担心这丫头会出去乱说,只不过她自己却因为这件事有了心病。”

    云秋染问:“后来那位银川姑娘去哪了?”

    “我破例放她出府了,呆在府里天天担心我会如何处置她,倒不如找个好人家将她嫁出去,免她疑虑。不过就像她担心的那样,我和姜焕独处这事若是传出去于我于父皇会有很大的麻烦,所以这事只能烂在我们三个人的肚子里,现在……是四个了。”

    云秋染笑了笑:“我明白。那银钩的身后事如何办的?她家人呢?”

    “她是个孤女,没有家人。不过听银川说她经常寄些钱财出去,寄去哪,给谁,这些都不清楚。我找不到人,便替她找了块好地方厚葬了。”

    “从未有人来打听过银钩吗?”

    朝念公主摇头:“我还特地放出消息,但是没有一个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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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正使记介绍:
她是泷城第一女探,也是第一大龄剩女,情商极低还不自知。他是将军,与云秋染是青梅竹马,惦记她十几年,周围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她,唯她不知。云秋染:我把你当哥,你却想娶我? 这大概就是第一女探慢慢开窍,并被大将军追到手的故事。明正使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正使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正使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