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缘结,立下毒誓
“娘!”
夙裳忽的一声大叫,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额上冷汗连连,后背也被汗水湿透,那双平日里流转着丝丝妩媚情的凤眸此刻正瞪圆了,整个人恍惚着,脑子一片混沌,她静静地捂着剧烈跳动的胸口,一口一口地喘着气。
重羽从外面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摇着草扇老神在在的方砚,瞧见她这副样子皱眉。
重羽道:“你怎么了?”
夙裳摇头,低声喃喃道,“不知道......好像做了个噩梦,心慌得厉害。”
方砚悠哉悠哉地行至桌前,借着门外浅淡的月光,点燃了桌上的烛台。
幽暗的屋子渐渐明堂起来,夙裳狼狈的模样也一毫不差地落入了两人的眼中。
方砚用草扇轻轻碰了碰下巴,若有所思。
重羽只身挡住方砚探究的目光,紧绷的神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恨铁不成钢,“一个噩梦就吓成这样,害得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夙裳不想理会他,拍开重羽靠近的脑袋。
重羽白了她一眼,瞧见她这副余惊未了的模样,心头一软,寻了个不远的床沿坐下,道:“马上到郢都了,好好休息,不要整日里胡思乱想的......”
夙裳睁着眼睛缓缓又躺了回去,目光空洞地盯着顶上的木板,擦了擦额上虚汗,气息也有所平缓。
这时方砚道:“恕小生冒昧一问,姑娘所做何梦?”
烛火轻轻摇摆,重羽的眸子看着火尖闪动,难得沉默着。
夙裳叹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慌乱,挑眉含笑道,“小哥哥啊,小小一个噩梦而已,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合作的。再说,我一醒梦就断了,哪里还想得起来......”
烛光下,夙裳侧过头,眼神肆无忌惮地流连在他身上,笑容柔媚,衣裳不整毫不自知,语气轻浮,“我是没事,倒把小哥哥你吓得不轻,小哥哥如此紧张我,我真是太感动了!”
“......”
这是又从小白脸哥哥直接成小哥哥了吗!听着还是让人不爽啊!
方砚见她这副模样,不爽也不敢多说什么,谁知道这丫头会不会突然犯病又使美人计,啊美人计什么的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了!
重羽要是知道方砚心中所想,肯定拉下脸来无比嫌弃,若不是臭丫头相逼,他堂堂魔教教主,会愿意理会这种小角色?更别说牺牲色相去勾引了!并且此人还是男的!
只是这会重羽无心关注他想啥,满脑子都是那两声媚婉多情的“小哥哥”,心中不免吃味,想着他好歹陪她这一路了,也没见着她叫他声哥哥来听,反倒是这半路杀出来一个路人甲,还得了她如此待遇,怎么想怎么不舒服,他身为魔教教主,又长得如花似玉,论什么是那路人甲比得过的?
真是白瞎了那双眼睛!
此刻独自吃醋的某大教主却忽视了,是他自己一直在隐藏自己的身份......
“姑娘没事便好。”
方砚很有自知之明,斗不过人家认输便是,说不过还躲不过吗?
他脸色如常,给二人抱了抱拳,准备离开。
夙裳突然道:“小哥哥~”
方砚僵了一瞬,连忙回道,“小生名方砚,姑娘慎言。”
夙裳狭长的凤眸弯了弯,笑不及眼底,“噢~原来是方哥哥`”
她慢慢撑起身子来,饶有兴致地歪头望着他,狭长的凤眸里仿佛绽开了星子,璀璨夺目,摄心心魄。
“......”
重羽忍着额头的青筋,捏了捏拳头。
方砚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移开眼睛不去看她,礼貌地笑了,“姑娘唤小生何事?”
夙裳轻道:“还请方哥哥不要忘了之前的承诺,我替你或者你家丞相做事无所谓,做何事也无所谓,可你必须信守诺言让我见你家封丞相,记住,是封箬封丞相。”
女子的声音百转千回,柔韧有度,语气依然带点勾人的魅惑,却让人莫名正经起来,不可儿戏。
方砚抬手行了一个凤郢国的礼,道,“小生言出必行,请姑娘放宽心。只要姑娘做好了小生所要求的,一字不差,小生必定允诺。”
夙裳道,“实话说,我不放心。”
方砚:“……”
那你想怎样?
夙裳盯紧他那张小白脸,唇角一勾,“方哥哥城府太深,姑娘我实在是怕到时候,你过河拆桥,那可就不好了!”
方砚蹙眉。
这还真是个不好搞的主儿!
“姑娘想如何,直说便是。”
夙裳眼波流转,惑人心神,“不高不高,姑娘我所求不高,只为见你家丞相一面,仅此小事而已,想必方哥哥也不会食言……”
方砚安静地等着她的下文,所以呢?
夙裳道,“只是姑娘我年纪小,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唯恐受人蒙骗……”
她突然露出一张委屈的小脸来,楚楚可怜,好似他已经食言了一般。
方砚:“……”姑娘你说的是人话吗?
“你说你是封丞相的人,我也就勉强信了吧……”
方砚:“……”还勉强,分明是不信的好吧!
“可方哥哥素来精明,到时候若是翻脸不认人,那我上哪击鼓鸣冤去?不如请方哥哥拿你家主子的性命起誓,若有违背,你家丞相将于三年之内有一死劫。如何?”
“!”
方砚猝然大惊,面色刷的苍白如雪,“怎可,怎可下,如此狠辣的毒誓!”
不,他绝不可做伤害封箬的事,一点也不可!
夙裳倒是不在意,反问,“莫非你做不到?”
“这不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这涉及到我家丞相的安危,我不可下如此毒誓,姑娘,你未免太狠毒了些,敢问我家丞相与你何仇何怨?”
夙裳这话仿若一脚踩到了方砚的尾巴,整个人都急了,说话间,言辞变得犀利尖锐,只差没动手了。
方砚脸色铁青,说话毫不客气,“你们不会正是想对我家丞相不利才这般想接近丞相的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混进凤郢国究竟有何目的?”
夙裳蓦地笑了,笑声透着明显的得意。看来这小子确实是封家的人,言语上都这般维护封箬,嗯,那就得真赖着他了。
重羽见气氛突然变得如此剑拔弩张,理了理衣裳,想要说点什么缓和下,却见夙裳停下笑声,兀自下了床,一步一步地走向方砚。
夙裳道,“方小哥哥,别紧张嘛,我是好人~”
方砚退了一步,神色稍显冷峻。
夙裳上前几步,好言相劝,“放轻松嘛,我真是好人,与你家丞相确实无冤无仇,找你家丞相只是有事相求,不过若是你不给我个保证,我如何信你?”
方砚不语。
夙裳道,“想必你已经给你家丞相发过信了,你们的计划已经启动,明日便是凤旋舞节,请问没有我们,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如何找到第二个我们替你们行动呢?”
烛火跳跃,烛光在夙裳半张脸上晕染了柔和的光芒,那双带笑的眸子似乎也柔和了起来,可是方砚知道,这个女子可一点也不柔和,看似玩世不恭,却能精准地捕捉他的内心想法,那双眼睛不可对视,总觉得能看透他一般。
方砚捏紧了手中的草扇,突然缓和了脸色,微笑了起来。
“姑娘说得是,发誓也可以,只是小生要加条件。”
夙裳点头,“没问题。”
方砚看了看他们,闭上眼睛,伸出两根手指,一脸严肃地起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方砚,在此立誓,势必遵守与姑娘的承诺,如若不然,就让我主子……”
方砚的声音戛然而止,手指抖了抖,他皱紧了眉宇,张着嘴顿了顿,艰难地吐出了后面的话,“三年之内有一死劫,倘若死劫当真降临,我方砚将以命相护,保主子无尤。”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一定不会让封箬有事。
夙裳拍了拍手掌,笑弯了眼睛,“好了,我信你。”
方砚睁开眼睛,凉凉地看了她一眼,“两位好生休息,小生告辞!”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重羽道,“你也不想如此的吧?何必呢。”
夙裳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门外,笑意不减,“试试人家罢了,事实说明,封箬有个忠诚的下属。”
重羽皱眉,问道,“这跟我们明日的行动有关系吗?”
“不知道。”
夙裳道,“我只是不安,我很少做噩梦,若这个噩梦是个预兆呢?方砚不好掌控,到时候人家倒打一耙,你我明日便会折在人家的阴谋里了。”
重羽正色道,“你到底梦见什么了?”
夙裳摇了摇头,回到了床上,“真记不得了。”
她似乎梦见原主的娘了,好像出了什么大事,可是一下醒来,她又忘了梦见了些什么了,反正不安,心慌就对了。
“回去睡吧。”
夙裳的心情早已平复,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眠了。
重羽离开时灭了蜡烛,带上了门,裹回了一身繁重的雾霾,在夜色中慢慢沉淀。
今夜,注定无人入眠。
第九十二章:缘结,痴人何许
郢都绝味楼
上间
虽然已快三更,窗外的长街仍然热闹非凡,处处灯红酒绿,张灯结彩,欢歌燕舞,笙箫回荡。
封箬微微靠在窗边,凉风吹到脸上,带着冷意的秋风让她脑子清醒了不少,她歪头瞧瞧那头已然满脸红晕,酒醉金迷的方龄,唇角微扬,“方大人,你醉了!”
方龄眼花身软,乍一听封箬这般说,脑子里一团浆糊,早已忘记对面的人是自己要巴结的丞相大人,直接反驳,“胡说!本官还能喝!”
说着,又拿起桌上酒杯一仰头,只是杯中无酒,她皱着眉,一撒手,哐当一声酒杯扔在了桌上,“酒呢!无趣!”
封箬挑了挑眉,大眼睛轻轻一眨,看向了旁边的封十五,“十五,给方大人上酒!”
封十五连忙上前给方龄斟满了酒,封箬拿起酒杯在方龄面前晃了晃,压低声音道,“方大人海量呀,怕是这凤郢国无人可敌方大人的酒量,晚辈佩服,佩服。”
方龄努力睁开老眼,却看不清面前人的模样,听着对方恭敬的语气,以为是那个崇拜自己的小辈,自然而然受下了,“那,那是!我还能喝!”
可惜她伸过来夺酒的手稍有偏差,没能抓住,反而碰倒了。
封箬满意地靠近方龄,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趁机问道,“不知封老丞相的酒量如何,她应该是喝不过大人的……”
方龄只觉得眼皮沉重,听到封华,撇了撇嘴,“封华?她是出了名的滴酒不沾,那点酒量怎么比得上本官?每次请她出来喝酒聚聚都被拒绝,一点面子都不给……”
“是是是……”封箬耐心地连连哄着她,伺机引入正题,“封丞相孤身这么多年,府中无一男侍,确实滴酒不沾。晚辈实在好奇,既无美人作陪,若再无美酒相伴,那她如何能度过这十几年的漫漫长夜的呢?莫非她还在等那个人?”
封箬故意咬重“那个人”,一双眼睛盯着方龄醉醺醺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一丝表情。
“哎~她还在等那人啊!啧啧,这都快二十年了,还放不下!”方龄颇为惋惜地摇头,“照我说呀,封华当年就不该救下那头白眼狼,结果呢,堂堂一国丞相!一国丞相却落得个被骗得人财两空的下场!唉丢人呐!”
“白眼狼?”
封箬扶着她在位置上坐好,“封丞相曾被人伤害过?”
“哎呀,封华这个人平日里看起来要多平静有多平静,当年为了那个男人,变成整个一疯子,闹得满城风雨,先是得罪了先女皇,紧接着气得她母亲直接在朝堂上吐血而死,听说最后她父亲自杀了才换回她的神智……啧啧整个一悲剧,全家死光了,为了一个男人呵呵呵……不值啊不值!”
“那个男人是谁?”
封箬手下一紧,神色逐渐凝重。
“哎?本官今日说的可是封丞相的禁忌,女皇明令禁止任何人拿此事说事,要被杀头的。”方龄打了个酒嗝,抓住封箬的手,凑近她,压低声音嘘了嘘,“我今日看你面善,我就悄悄告诉你好了,你可千万闭紧嘴巴,万,万不可随处,嘴碎。”
封箬示意封十五出去,接着笑了笑,“大人放心,晚辈绝不会说出去。”
“我也是听说啊,那个男人是为了封家族宝接近封华的,假意对封华好,只为取得封华的信任好得到自己想要的。封华平时看起来威风凛凛,不苟言笑,没想到在感情上却极易心软,一来二去的就动心了,最后不顾先丞相的竭力阻拦,非要迎他入府。哎呀其实在宴会上我曾见过那个男人几面,长得倒是极好,只是看封华的时候啊哼哼……我就觉得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哎呀,本以为他们会就此过下去,谁知道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男人消失了,封华突然疯了,满城寻他,最后人也消失了。先丞相到处寻人,寻到了千机阁,亲自见了封华师兄,啊也就是这任千机阁阁主墨千机……墨千机只说那个男人偷了封家族宝是为了救他的心上人,封华知道真相,跟他一刀两断,却整日在千机阁醉生梦死,消沉不起。先丞相最终气死在朝堂上,封华父亲为了能让她回来继承丞相之位,在先丞相的葬礼上自杀了。后来,封华是回来了,极为平静地合葬了父母,从此沉下心当起了丞相,她向女皇请旨,说是在千机阁生下了一个女儿,希望待其成年,接回来继承丞相。”
封箬只知原主是被送到千机阁,却没想到她是在千机阁出生的。
这其中,竟还有这般渊源。
“大人可知那个男人姓甚名谁?”
方龄抬手晃了晃,努力睁了睁眼睛,“不,不知道,封华将他保护得太好了,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姓名更是不知……”
封箬抿了抿唇,没有继续问。
“你,你可不要说出去啊,就是说了,也切莫说是我所言,你可不要出卖我啊……不许出卖我……”方龄已经睁不开眼睛,倒在桌上呼呼大睡。
封箬立在窗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桌上的方龄,眸光幽幽。
封华……痴人呐……
雅间门打开,封箬望向门外的小童,“方大人喝醉了,还请小哥送大人回去。”
“是是,丞相大人。”
小童似乎第一次被人用这种语气相待,一时间慌乱无措,竟是同手同脚跑进去扶起自家主子,逃也似的往门外冲去,途径封箬时还不忘匆匆道了声,“小人告退。”
封箬笑得眯了眯眼,看着两人消失在视线里,她出了门,拍了拍站在旁边的封十五的肩膀,“走吧,困了。”
封十五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最后摸了摸脑袋,直接跟了上去。
小姐一定是成事了,她何必多此一问。
想到之前的情景,她由衷地笑了笑,她家小姐真是厉害!最初方龄摆了一大桌绝味楼的新品,想要借此引诱小姐,希望小姐答应把方砚送回方家。
虽说是来讨要方砚,张口闭口却不忘提醒她是方砚的母亲,似乎也不是那么急着要人,那个架势应该是要利用方砚讨好封家。不过也是,小姐那般看重方砚公子,若是纳了方砚公子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老家伙,似乎是想将方砚公子嫁入丞相府做正室啊。
且不说小姐对方砚公子并没有那层意思,就是有了,怕是老丞相也不会同意,就是老丞相允了,女皇陛下也会阻止,丞相的姻缘,女皇岂会放过?若是女皇插手,哪是她们自己做得了主的!
方龄看似占领先机,却不想主子大大方方地吃饱喝足了之后,却把方龄给灌醉了,不但没有回答她的请求,反而套出了自己想要的。
哼,敢打她家小姐的主意,也不看看她家小姐是谁!
许是跟着封箬久了,封十五也变得飘飘然起来了。心头还正得意跟了个厉害的主子,却见前面那个“厉害”的主子突然一脚踩空,一头栽了下去。
“小姐!”
封十五一声惊叫,还未来得及动作,却见自家小姐已然撞进了一个紫衫少年的怀里,她连忙冲上去扶住封箬。
“小姐......”
她的手被那个少年不着痕迹地拂开,话也被他打断,“师姐你怎么了!”
封箬极有耐心地与方龄耗了大半夜,这会身心俱疲,下楼时,顿感眼花,连忙下意识抓住旁边栏杆,谁知手腕一阵麻痹,脚下一滑,竟然摔了下去,这会儿惊醒过来,吓得连忙抓住了对方手臂。
“师弟?”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若非我在,你非摔......”
赫宸的怒喝还未完,封箬舒缓了紧蹙的弯眉,脸色苍白,却浮上了浅淡的笑意,只道,“眼花了。”
封箬面上镇定自若,实则……妈呀,她快吓死了好嘛,差点给摔死!
封十五赶紧退了几步,默默地站在一边,只是时不时拿眼睛偷瞄几眼。
只见两人关系貌似亲密,却不敢胡乱猜测。
赫宸瞥见她眉间神态疲怠,也狠不下心再说她,只是紧了紧抱着对方的手臂,转移话题,“师姐三更半夜不在家好好休息,跑这来做甚?”
趁着封箬闭眼缓神的当儿,他隐在暗处的眼角弯了弯,眸中流过一丝算计的意味。封箬心细如发,若是再过一会儿,怕是会对他生疑。他还不想让她知道,他是故意击中她手腕,好让她顺利落入自己怀里的……
封箬抬眼望他,道,“自然是有事咯,师弟怎么会这么巧,三更半夜也不在家?”
赫宸才不会说自己是故意跟着来的,封箬多疑,不好糊弄。
他道,“父亲让我来查账呢,不可不来,没想到能碰上师姐,也值了。”
赫宸说话间有意垂下眼睑,神情带着笑意,却笑不从心,明显看得出是在隐藏着低沉和落寞。
他这话带着两层意思,第一层,这间酒楼是他家的,他的父亲有钱富有。他出现在这不奇怪。第二层,富有的父亲让儿子大半夜也要亲自奔波查账,劳心劳力,父子关系不好。
他故意不说透,再配上自己隐忍的表情,他相信封箬能看懂,说透了封箬反而会生疑,只有话说一半,封箬自己猜,她才会心生怜悯,才能真正信任他。
第九十三章:缘结,阿乘?阿宸
诚然,封箬不负他所望,瞬间猜到了他过得不好。
封箬皱眉,扫过上上下下的人流,顺手抓着赫宸,将他引至稍微清净点的地方。
过了子夜,祭舞节翩然而至,尽管仍是深夜,人群反而热闹了起来,鼓声刺激着她的神经,嘈杂声令她脑子发胀,她恨不得马上飞离这里,回到府里。
她边走边道:“你父亲未免太过分了,你可是他儿子啊,有钱任性妄为,亲情也不顾?算了,你做再多努力,对方不承情,最终伤到的还是自己。师弟,以后不用为了他折磨自己,他让查账,你就查,他看不惯你,你就别出现在他面前了。以后还有千机阁,还有师父,师兄弟们,我们罩着你。”
这小子真傻!丢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找回来了,若是父母不亲,想必也是不待见这儿子的,毕竟,亲妈不如养母,感情二字不是说说就可以得到的。
兴许他父母膝下已经有了可以替代他存在的人了,说到底,他才是最尴尬的那个人。
既如此,还是不要对生父抱有空想,最后受伤的只是自己。
三人行至一偏僻角落,封箬总算舒缓了些,望向赫宸。
赫宸垂下脑袋,委屈的模样仿佛被抛弃的小狗。曾经那般潇洒调皮,还爱恶作剧的小少年,如此好似肩上压上了重重大山,封箬一时心软,话不经脑子脱口而出。
她道,“不如师弟来我丞相府住吧。”
话落,三人都愣住了。
封十五最为震惊,她能看出眼前这师姐弟俩关系不错,可是一向行事谨慎如封箬,今日能说出“来我家住”而非“来我家坐坐”这句话来,着实狠狠地刷新了封十五对封箬的认知,毕竟这两句话意思完全不同啊。
除非,这小子身上有什么吸引封箬的东西!
赫宸道,“真的?”
赫宸眉梢染上惊喜之色,那双落寞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少年人的天真无邪又回到了他身上,封箬怔了怔,再也找不出拒绝的话语。
封箬郑重道,“真的。”
罢了,封华应该不管府里的事,她带个人回去,也没事。
封箬一释然,整个人轻松了不少,眸中都闪着星星的光辉。
赫宸看得一愣一愣的,大脑一片空白,好似饿了好几天的时候,突然被一块从天而降的肉饼砸中,惊喜跟不上现实。
赫宸可是一直绞尽脑汁地想光明正大进入丞相府,好过自己暗中潜入。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还是封箬自己提出来的。
他不过就是卖了一会惨……
不过也恰恰暴露了封箬的弱点。
他上前抱住了封箬的腰,有意将脑袋埋进对方颈窝里,喃喃道,“谢谢师姐,师姐真好。”
声音低低的,带着淡淡哽咽的奶音,封箬有一瞬间的抵触,却没有推开他,甚至忍不住摸了摸他柔软的脑袋,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样子的赫宸与小时候的弟弟超级像,那个时候弟弟在外面受了欺负,就会这样一直抱着她,也不哭,直到睡着……
弟弟不说,可她能感受到他的委屈和不甘,于是她会为他出头,以大欺小也会替弟弟打抱不平。
只是后来渐渐长大后,弟弟再也不会扑在她怀里求安慰了,反而一身的刺浑身的毛病,唯一令她欣慰的,大概就是他会反过来保护她了吧。
“好了,多大了还撒娇呢!快放开你姐!”
几乎是下意识的,封箬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熟稔得仿若口头禅。
赫宸紧了紧力道,摇头,“不要!”
赫宸心思深沉,极为敏锐地捕捉到了封箬说的是“姐”而不是“师姐”,但是他强行自我安慰,这或许只是封箬一时口快漏了个字罢了。
只是封箬的下一句话直接摧毁了他的侥幸。
“那阿乘别想吃糖了,你就抱着吧!”
赫宸浑身一震,瞳孔骤缩,抱着封箬的手臂瞬间收紧,“阿,阿乘?”
绝不是他敏感,这个阿乘的乘与他赫宸的宸绝对不是一个字,读音都不一样!
这个阿乘是谁?
封箬被他勒得喘不上气,立马回过了神,知道自己一时恍惚说了胡话,连忙拍了拍他的手臂,“快放手了,我腰快断了!”
这小子也忒粘人了点,好似刚刚那个委屈可怜的模样是装出来的一样!
赫宸依言松了力道,却没有放手,他的脑袋在封箬脖子里蹭了又蹭,故意曲解那个阿乘的读音,顾自撒着娇。
“阿宸甚是好听,师姐真会取名。以后师弟就叫阿宸了,再也不要跟他一个姓了。”
封箬是想纠正她说的那个阿乘是指她的弟弟顾乘,可是听到赫宸说到不想姓赫是因为他那个生父,于是她觉得解释阿乘还是阿宸也没有什么意义了,随他吧。
“师弟……”
封箬刚开口,赫宸就打断了她,“我想听师姐叫我阿宸。”
封箬默了默,只当他是真的不想与他的生父有什么关系了,于是很痛快地叫了一声“阿宸。”
赫宸顿时笑魇如花,纯纯得好似山间清泉。
封箬轻轻拍了拍赫宸的脊背,道,“阿宸,丞相府也不安全,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只管离开便是。”
“嗯。”
他应得极快,语气透着满满的高兴。
内心却执拗地拒绝着,这次是师姐主动拉近他的,就是死,他也要死在她旁边。
封箬又揉了揉他的脑袋,道,“阿宸没事可以教教府里厨子,她们做的太难吃了。”
“嗯。”这声应得有些迟缓,却听不出真实情绪,教啊,也得看他们是否有命学!
封箬被少年抱得热烘烘的,努力甩了甩头维持清醒,胳膊自然地环上赫宸的肩膀,寻求安全感,“好了,师姐真累了,阿宸背我回去吧。”
“嗯。”
封十五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子大咧咧地爬上了少年的背,自然地把手臂环在了人家的肩上,她瞪着眼睛好似原地石化了,跟了封箬这么久,封箬是什么人,她自问已经了解得十之**了。封箬越是温和,越是微笑,越是在拒人于千里之外,越是不把那人放在心上。可如今,她竟然主动亲近一个人?只是说明这人在她心上是占有一席之地的!
莫非小姐喜欢这小子?
不不不,不可能,这小子明显看着比小姐要小,应该不是那种喜欢。
这时她听见封箬满足的声音响起来,“阿宸,我早早就闻到了一股香味,你是不是又带了好吃的!好香,是烤鸡吗?阿宸每次都不会让我失望嘿嘿……”
“果然瞒不过师姐,师姐之言,阿宸谨记于心呢。”
封箬是打心里的感动的,这小子说好给她带好吃的,每次都不会食言。
甚至她觉得他身上时刻带着吃的,不然每次她靠近他,都能馋得忍不住吞咽口水。
赫宸的声音轻快了起来,似乎还带上了笑意,“是不是烤鸡阿宸先不说,如今尚在我怀中,师姐不妨自己摸摸看,看看这次是什么?”
然后封十五瞪大眼睛看着自家主子毫不客气地把手伸进了那紫衣少年的衣服里,一阵摸索,然后拿出了一包东西,兴奋地扒开,毫无形象地啃了起来。
“……”
也不怪乎封十五要用“啃”字,封箬此举当真上不得台面啊。
封箬笑得像个小孩子,笑声咯咯咯咯,莫名具有感染力。
“哈哈哈哈真有你的!随身带着好吃的,烤鹌鹑!耶嘿!我还没吃过鹌鹑呢,嘿嘿嘿好吃,什么东西经阿宸之手,味道都不一般......”
“好吃吧?”
“好吃,好吃,好吃!”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吗?”
“阿宸果然聪慧!”
“......”
封十五第一次瞧见这个样子的封箬,已经懵懵又晕晕,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她觉得,她好像知道了真相
这小子就是用美食带偏她家丞相的吧?一定是的吧!
丞相留他住下也是为了好吃的吧!
好吧,其实这个样子的封箬,莫名讨喜!
封箬趴在少年瘦弱的背上,感觉少年虽然身形未变,这次却步履沉稳,比上次在鹰嘴湾要莫名可靠,令人心安。她那双满是油腻的手毫不在意地往少年身上蹭,可能是笑多了,精神也给笑没了,这会儿只觉得脑袋略重,一点一点地往下啄,脑子逐渐昏沉,暂时忘却了萦绕心头的烦心事。
寂静的小巷,只有家家屋檐下的灯笼孤独地照着门前,三两人流,许是些夜猫子在活动,紫衫少年背着绿裙姑娘缓缓走在街上,少年不语,姑娘熟睡,火光将他们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后面跟着一个孤独的人影。
岁月静好......没有什么比这四个字更符合眼下情景了。
只是封十五不明白,明明有马车,明明有大街,他们为何偏偏舍弃马车,专挑小巷子一步一步背着走回去?
封十五摇摇头,脑袋一偏,余光似乎瞧见了暗处一道黑影掠过,她抓紧了手中的武器,警惕地四下搜索,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幻觉吧。
她的目光又落回前面家人身上,长叹一声。
一个愿趴,一个愿背,十五不明白,十五也不敢问。
第九十四章:缘结,严老其人
黎卉国寿安宫
淑太妃遣退了所有宫女太监,独个儿进了暗室。
暗室里陈列与外室不同,燃放的烛台却不少于外室,一排排烛火静静燃放,使得室内较为清晰,暗角很少。
她的眼神四下巡视,确定无恙后这才咳了咳,“出来吧。”
话音刚落,只见一搭一搭的声音浅浅地响了起来,像是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很有节奏地拄在地上,由远及近。
帘后一个微微佝偻的黑色的影子逐渐清晰,黑袍面具下露出的是几缕枯燥的苍白的头发,布满皱纹的右手拄着一根降龙木拐杖,一步一顿颇为悠闲沉稳,直到行至淑太妃面前,这才一拄拐杖站定。
老人背后,跟着一个裸着上身的壮汉,精壮的体格,高大的身躯,看起来极不好惹。只是如今他面无表情,甚至眼神都没有对焦,只傻愣愣地跟着老人迟缓的步伐。
“严老。”淑太妃扫过黑袍下那黑洞洞的脸,连忙低下了头,俯首行礼,“多谢严老相救,不然本宫怕是早已被沈月杀死。”
严老没有回她,甚至没理她,他的右手重重地跺了跺拐杖,淑太妃身形一抖,吓得僵着身体愣在了原地。
只见他身后那壮汉似乎收到了什么命令一样,突然抬头,几步跨到淑太妃面前,伸出有力的手臂,声音粗哑生硬不带感情,“拿来。”
淑太妃盯着那根粗壮的手臂,额头冒出虚汗,她在想,若是这个手臂掐她的脖子,她能活几个片刻不丧命!
“淑太妃……”
严老突然开口,他的声音粗哑难听,却带着一丝诡异三分威胁,“利益交换,老夫替你引来沈月并助你除去她,你把真正的血凤玉匙给老夫,太妃没忘吧?”
严老的话让淑太妃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她连忙往身上摸,手指不自觉地轻颤,只觉得这入秋的寒意已然刺骨,“那是,那是自然,我这就给你。”
严老莫名让她害怕,在他面前,淑太妃连本宫也不敢自称。
严老沟壑纵横的手指,拿过淑太妃玉指上的血玉,这块血玉形状与夙裳手里那块无异,只是这块多了一些古老的符文,甚至于颜色看起来更加暗沉。
仔细摸了摸这块血玉上的符文,严老割破手指按在了玉身上,血液渐渐融进玉里,颜色越加暗沉,严老满意地收好了玉匙。
瞧见严老收好玉匙,淑太妃暗自松了口气,严老稍显松缓的语气更让她定了心。
“不错,是真的玉匙。”
老人的声音粗哑中带着一丝松缓,气氛也有所缓和。
淑太妃刚平定好自己的情绪,唇角还未翘起幅度,这时听见某个角落里突然一阵声,什么东西咻的一声射了过来,“啊!”
淑太妃抑制不住惊吓,徒地一声尖叫。
暗箭并非朝着她而去,她站在原地瑟瑟发抖,连躲都不知道。
她的尖叫却让严老成功躲过了偷袭。
严老反应极快,踏空一个翻转避开暗箭,又连着几个空翻斜飞错开接连而来的暗器。
屋子里烛火随着飞箭引起的气流慢慢闪动,亮堂的室内开始转暗,暗箭嗖嗖刷过,一些烛台被射灭。
“无影鬼手?”
严老看起来瘦弱干瘪一老头,身体却意外的灵活,屋子里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影。
“十多年未见,你这叛徒安敢来见老夫,却不敢现身吗!赫癸……”
来人不答。
严老偏头躲过一飞镖,手中拐杖狠狠一拄地,那壮汉立马瞬移过来,一双眼睛发红,凶神恶煞,脸色青白,如同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死尸,龇牙咧嘴地冲着各处头顶咆哮着,火光闪过他的红眼睛,却见他没有眼白。
“赫癸……还不出来见见你严叔?”
咔哒……咔嗒……的机械声一下一下地渐趋清晰了起来,忽见房梁上蹲着一黑袍,手里规律地转动着两根筷子粗细大小的银棒,时不时两根碰撞,发出咔嗒……咔嗒……的清脆声。
“严叔啊……”
赫癸抬起黑袍下的脸,一双眼睛紧紧锁住那抹佝偻的身影,呵呵笑了两声,这笑声如同从胸腔里闷挤出来的,裹着一层满满的侵略性,“好久不见,您老的身子骨,还是如此硬朗!”
“老夫早该想到你会在此,你从小便跟在老夫身边,算是老夫一手带大的,也是老夫带过的最满意的杀手,自然是了解老夫胜过旁人……可惜啊,不想你竟会叛出师门,真是令老夫心寒……”
严老难得多话,言语中带着沧桑和凉薄,赫癸却忍不住诡异地笑出了声,“呵呵呵呵……啧啧,好一副伪善的假面孔!弟子能走到今天,难道不是拜您老所赐?”
严老冷哼一声,不置可否,“你若非与老夫对着来,老夫会逼你?”
赫癸唇角微扯,眼神中瞬间凝练出一抹杀气,似是不耐,不想再跟他耍嘴皮子,“无需多言,既然我已经在这了,严叔,我想要什么不用我明说了吧?”
他的目光肆意地落在严老收好血玉的地方,来意不言自明。
他要血玉!
严老岂会不知其何意,在赫癸面前,他也懒得装傻。
他似乎长吁了一口气,幽幽叹道,“教好徒弟,饿死师傅,古人诚不欺我……”
话音刚落,只见那抹黑影已然旋身飞了下来,黑袍一甩,暗器尽出。
“留下玉匙!”
严老连忙闪躲,护好怀中玉匙。
“阿癸,下手当真不留情啊!从小到大,你要什么严叔没给过你?玉匙也要与你严叔抢吗?你可还记得自己当初所立之誓?”
赫癸并未听其所言,动作越发凶狠毒辣,只为取其怀中之宝。
严老一边闪,一边继续嘴遁,“当初是谁说,愿意为严叔做任何事,要用生命替我夺得玉匙,结果呢,如今却与我抢……”
“你闭嘴!”
赫癸终于忍无可忍,一声暴喝,止住严老的喋喋不休。
“老不死的东西!你也有脸跟我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他情绪激动,额上青筋凸起,目眦尽裂。
“我是怎么走到今日的!你敢说不是你所逼?”
严老长叹息,苍老的声音透着无奈,“赫癸,二十几年养育之恩,你当真一丝情分也不讲吗?”
“情分?你也有脸说出口!你对不起我的还少吗!我曾经确实对你忠心耿耿!我甚至愿意为你的野心献出自己的生命!可是你呢,你把我当什么?工具?哈哈哈哈怕是连工具都算不上……若非你一次又一次相逼,我会沦落至此?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赫癸黑袍一扫,烛台几乎全灭,室内暗下来的那一瞬间,淑太妃尖叫着晕了过去。
严老破门而逃,赫癸追了出去,两人轻功皆属上乘,鬼魅身法闪入偏殿的树林中。
赫癸穷追不舍,“无论如何,玉匙是我的!这一次,赌上所有,你也休想坏我的事!”
严老退至树上,突然阴测测地低笑了起来,讽刺意味浓烈,“你不就是想救你的艾莲吗……阿癸,回来吧,老夫助你救你的艾莲,如何?”
“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会信你的鬼话?”
赫癸一拂手,密密麻麻的暗器破风而来,严老来不及躲,只好将那个壮汉召至身前,生生替他挡下了所有的攻击。
壮汉砰的一声倒下,严老已不见踪影。
“血玉老夫带走了,想要的话,不妨考虑考虑老夫方才所言。”
严老浑厚的声音回荡在四周,显然是用了传音术,这会儿怕是已经踏着轻功飞出很远了。
“混蛋!”
赫癸低声咒骂,正要追,却见那个倒下的壮汉又爬了起来,身上还插着他的暗器,鲜血一滴滴地吧嗒在地上,脸上血肉模糊,身上鲜血淋漓,一双死白死白的瞳孔毫无生气地盯着他,一步一步地提着武器生硬地冲他砍来。
他暗道一声不好,连忙退散逃开,这种被严老控制的行尸走肉,刀枪不入,凶悍异常,唯有切下他的脑袋,方能杀死。
可是如此被牵制住,他定然是无法追上严老了!
可恶!
赫癸气得直磨牙,直骂老不死的东西!
旁人或许不知严老与新教主之间的关系,赫癸作为严老曾经的心腹,他又岂会不知严老是故意设计让重羽去闯皇陵,为得只是用一个窃取假玉匙未果身亡的噱头让教中各派信服新主已死,唯有尊他严老罢了。
然后严老又利用淑太妃和未央宫宫主之间的仇恨,与淑太妃做交易,既替魔教铲除了未央宫一大势力,还夺得了真正的血凤玉匙!
这该死的老狐狸!竟然还留了后手,莫非是算到他会来?
果真是曾经师徒一场,都是深深了解对方的,如今敌对,还真是麻烦得紧……
赫癸顾不上想太多,眼前的行尸可不如活人,只听命令,没有一丝感情。
他一边找准行尸的死穴,下手极狠。几乎是使出浑身解数,只为快速解决掉这碍事的家伙。
咚的一声,人头落地。
赫癸也消失了。
第九十五章:缘结,风寒小病
凤郢国丞相府
赫宸轻轻放下熟睡的封箬,替她脱下鞋,又把被子拉过来给她盖上,做好这一切,他凝视着对方毫无防备的小脸,微微蹙眉,突然又把被子掀开,动手抚上腰间的革带,轻轻解开。
封十五正想请他去客房,蓦地见此一幕,脸色瞬间僵住了。
她道,“公,公子!不若还是十五来吧!”
说话间,封十五连忙冲至封箬床边,一把将被子盖住了封箬,眼睛警惕地盯着他,赔笑道,“公子虽是小姐师弟,终归男女有别,还请公子稍稍,注意些......”
赫宸的手顿住了,他轻轻转动眸子扫了一眼紧张的封十五,掩住真实的情绪,扬起了一抹无比纯善的笑容望着她,这笑容太过干净,看得封十五当场愣住,顿时为自己的态度感到一丝愧疚。
赫宸道,“十五姐姐,不好意思啊,以前我和师姐在千机阁,是没有注意过这些的......”
封十五登时一愣,原来他们之间已经如此亲密了吗......
肌肤相亲……不不,封十五赶紧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踢出去,俩人都是多单纯的人,怎可!
赫宸低下脑袋,好似认错的孩子,“男女有别,阿宸记住了,以后不会再犯了。”
他垂下的睫毛又长又密,好似两把小扇子,完全盖住了他此刻暴戾的杀气,封十五自然感觉不到危险的逼近,倒是见小姐师弟给她道歉,连忙吓得退下两步,“阿宸公子对不起,十五不知缘由,口出不敬,还望海涵。”
赫宸抬起头,笑得甜甜的,露出两颗小虎牙。
“那我先出去了。”
封十五连忙唤道,“阿宸公子留步,十五让人带公子去厢房歇息。”
赫宸感激道:“多谢十五姐姐。”
“公子唤十五便好。”
封十五叫来了一个侍卫,让她带着赫宸离开,赫宸敛下眉眼,乖顺着跟在侍卫身后,藏在阴影下的半张脸,晦暗莫名。
明兰踏进门来之际,正好与赫宸错身而过,那一闪而过的诡秘神情令她瞬间驻足,转头看向少年的背影,叫住了他们,“这位公子……是何人?”
赫宸只顿了一秒,转过身来时,脸上溢出少年人的青涩和真诚,看着人畜无害。
“晚辈是千机阁阁主关门弟子,唤我阿宸便好。”
明兰眨了眨眼睛,脸上已经堆上了笑容,“原来是小姐的同门师弟,明兰唐突了,阿宸公子莫要见怪。”
赫宸连忙摆手,一脸惶恐,“没有没有,是晚辈失礼在先,上门拜访,理应先过问家主,晚辈还未去见过封华师叔,擅自登门,实在是……”
封华是墨千机的师妹,赫宸叫师叔也合理。
明兰笑容温和,善解人意地接下了他的话,“阿宸公子不必忧心,既是同门,不用见外。再则,你师叔这会不在府内,怕是不能接见阿宸公子了,阿宸公子既然来了,便当做是在千机阁,自在便好。”
赫宸腼腆地笑了笑,还未答话,却见明兰旁边那个女子突然开口,语气透着疏冷,“阿宸是你的名字?不知公子贵姓?”
赫宸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僵硬着身体,嘴巴蠕动了几下,还是没能说出来,似乎这个问题关系着他的生命一般。
“明月不可无礼!”明兰及时喝住明月,笑了笑,“若是不便,阿宸公子不用勉强自己,明月一向如此,不要见怪。”
明月冷哼一声,“又是一个不便透露姓氏的,当年大人也是被……”
明兰的声音突然高了几个分贝,语气中透着明显的不悦,“明月!”
明月止了声,冷哼一声,径直往里走去。
转过堂屋,越过屏风,明月一抬眼,正好落入一双不含喜怒,深幽涡旋的黑色眸子里,顿时愣住了,只见封箬一抬手,由封十五扶着坐了起来,目光依然沉沉地盯着她,明月脑子一片空白,呐呐唤道,“小姐?”
封箬道,“继续说啊,当年母亲怎么了?”
绿衣姑娘衣带半解,慵懒地靠在床头,一双大大的眼睛在烛火下泛着淡淡的暗光,浅弱得好似一口沉寂了几百年的黑水古潭。被这样一双眼眸看着,明月感觉自己灵魂快被吸进去了,连忙错开视线。
明月垂下头,一言不发。
后面跟上来的明兰和赫宸瞧见此幕,也愣住了。
明兰素来沉稳,连忙捡拾好自己的心态,赶紧调节气氛,微笑着走上前,“小姐总算是回来了,再晚半个时辰,丞相府怕是要满城寻人了!”
明兰的语气半是打趣半是责怪,担忧之意溢于言表,不待封箬反应,她又望向封十五,转移话题,“十五,你和丞相去了哪里,可有遇上不测?”
被点名的封十五连忙弯腰行礼,回道,“小姐带十五去了绝味楼,不曾遇上危险,是刑部尚书方大人为了方砚公子相邀,小姐不得不去。”
说完后,封十五静静等着明兰的下文,明兰瞅瞅沉默的明月,瞧瞧懵圈的赫宸,场面一度尴尬,只是她还未继续缓和气氛,封箬打断了她的话。
“好了。”
封箬用手按了按昏沉的脑子,心里清楚明兰这家伙又在打诳语,故意转移话题,心生不由得生出几丝不耐,“大半夜不睡觉,你们就为了来查探我的行踪?”
封箬声音略大,这一开口,声音透着被风沙侵磨过的沙哑,语气带着疲惫和不满。
明兰一怔,瞬间捕捉了封箬的不对劲,她倾身过去,拂手准备探上封箬的额头,却被封箬凌空拍开,她绕过明兰下了床,松松散散的衣摆微漾,立于屋子中间,明兰僵在原地,蹙紧了眉宇,无奈地笑了笑,“小姐生气了?”
封箬双手交叉,第一次在明兰面前抛下所有谦和礼仪和君子涵养,冷笑了起来,“我生气?当我是生气了吧,左右我的情绪在你们眼中,不过无关紧要,你们私下瞒了我多少事真当我不知道?我今日也就不问母亲的过往旧事,可是明兰明月,你们好歹跟了母亲那么多年,母亲任性脾气又犯了,你们就如此随她而去?若是母亲出了什么事,你们可担待得起?我说你们啊,你们俩何必整日里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至少现在的我比情绪不稳的母亲要安全得多吧?”
明月垂下的小脸皱作一团,抬头默默道了一句,“小姐,大人的事情您不懂......”
“是,我是不懂。”封箬斜了她一眼,心中郁积的不满持续上升,总觉得自己莫名憋着一团怒火,此刻急于发泄出来。懂?懂啥?没人跟她说,她能懂啥,好吧,她又不是真正的封箬,她还懒得关心封华如何,懒得去懂这些劳什子无意义的琐事。
封箬整理好了自己莫名的火气,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往日一贯的温和轻柔。
她道,“那么请问两位大人,丑时已过,四更天了!封箬可否能休息一会儿?一个多时辰后,还得进宫赴宴,应付女皇和一干朝臣,解释母亲为何不能赴会,担起封家颜面......”
封箬变脸如此之快,明月还未反应过来,明兰也怔了怔,尴尬地挂上了一抹微笑,“打扰小姐休息了,明兰有罪,明兰这就下去准备小姐明日进宫事宜。”
说着,她转身即走,拉着还僵在原地的明月走了出去。
两人一走,四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气氛好像更加诡异了。
封十五还保持着弯腰行礼的动作,余光瞧了瞧封箬,试探着问道,“十五侍奉小姐更衣休息?”
封箬长叹一口气,“这会儿怕是也没有多少时间休息了,你也跟着明兰她们去看看,明日祭舞大会,推脱不了了。”
原本她是不准备去的,她连理由都想好了,可惜偏偏封华在这个点消失了,没有封华撑门面,她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封十五刚领命离开,封箬便身体一晃,险些栽倒在地,还好一旁的赫宸及时接住了她。
“师姐发烧了?”
触及封箬身上超乎常人的体温,赫宸大惊,心一急,就要叫人。
封箬抓住他,摇头,“别叫!”
“可是你......”
封箬道,“小小风寒罢了,休息会儿就好了。”
赫宸莫名急躁,“风寒小是小,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封箬横他一眼,闭了闭眼睛,恢复了些精神,瞧见少年紧张兮兮的脸色,微笑道,“你怎么也跟那些迂腐的老中医一样,哪有那么严重!”
封箬脑子里又响起了府中大夫来给她看一些风寒感冒时说的话,令她啼笑皆非又无可奈何。
“丞相大人,您受了风寒,如今引发旧疾,必须安下心来慢慢休养,否则……”
“否则什么?”
封箬那双大眼睛强打着精神盯着大夫,虽无杀伤力,却让大夫瞬间没了底气,声音也小了下去。
“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大夫不必忧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过小小风寒,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撑一撑就过去了。”
风寒等同于现代的感冒,封箬从来不惧这等小感小冒,很多时候自己都能抗过去,并且这风寒还没有在鹰嘴湾的时候严重,她才不会因为这点小病吃那些苦得人颤抖的中药。
感冒灵尚能接受!
可惜没有呀!
第九十六章:缘结,半夜偷香
凤郢国丞相府
赫宸轻轻放下熟睡的封箬,替她脱下鞋,又把被子拉过来给她盖上,做好这一切,他凝视着对方毫无防备的小脸,微微蹙眉,突然又把被子掀开,动手抚上腰间的革带,轻轻解开。
封十五正想请他去客房,蓦地见此一幕,脸色瞬间僵住了。
她道,“公,公子!不若还是十五来吧!”
说话间,封十五连忙冲至封箬床边,一把将被子盖住了封箬,眼睛警惕地盯着他,赔笑道,“公子虽是小姐师弟,终归男女有别,还请公子稍稍,注意些......”
赫宸的手顿住了,他轻轻转动眸子扫了一眼紧张的封十五,掩住真实的情绪,扬起了一抹无比纯善的笑容望着她,这笑容太过干净,看得封十五当场愣住,顿时为自己的态度感到一丝愧疚。
赫宸道,“十五姐姐,不好意思啊,以前我和师姐在千机阁,是没有注意过这些的......”
封十五登时一愣,原来他们之间已经如此亲密了吗......
肌肤相亲……不不,封十五赶紧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踢出去,俩人都是多单纯的人,怎可!
赫宸低下脑袋,好似认错的孩子,“男女有别,阿宸记住了,以后不会再犯了。”
他垂下的睫毛又长又密,好似两把小扇子,完全盖住了他此刻暴戾的杀气,封十五自然感觉不到危险的逼近,倒是见小姐师弟给她道歉,连忙吓得退下两步,“阿宸公子对不起,十五不知缘由,口出不敬,还望海涵。”
赫宸抬起头,笑得甜甜的,露出两颗小虎牙。
“那我先出去了。”
封十五连忙唤道,“阿宸公子留步,十五让人带公子去厢房歇息。”
赫宸感激道:“多谢十五姐姐。”
“公子唤十五便好。”
封十五叫来了一个侍卫,让她带着赫宸离开,赫宸敛下眉眼,乖顺着跟在侍卫身后,藏在阴影下的半张脸,晦暗莫名。
明兰踏进门来之际,正好与赫宸错身而过,那一闪而过的诡秘神情令她瞬间驻足,转头看向少年的背影,叫住了他们,“这位公子……是何人?”
赫宸只顿了一秒,转过身来时,脸上溢出少年人的青涩和真诚,看着人畜无害。
“晚辈是千机阁阁主关门弟子,唤我阿宸便好。”
明兰眨了眨眼睛,脸上已经堆上了笑容,“原来是小姐的同门师弟,明兰唐突了,阿宸公子莫要见怪。”
赫宸连忙摆手,一脸惶恐,“没有没有,是晚辈失礼在先,上门拜访,理应先过问家主,晚辈还未去见过封华师叔,擅自登门,实在是……”
封华是墨千机的师妹,赫宸叫师叔也合理。
明兰笑容温和,善解人意地接下了他的话,“阿宸公子不必忧心,既是同门,不用见外。再则,你师叔这会不在府内,怕是不能接见阿宸公子了,阿宸公子既然来了,便当做是在千机阁,自在便好。”
赫宸腼腆地笑了笑,还未答话,却见明兰旁边那个女子突然开口,语气透着疏冷,“阿宸是你的名字?不知公子贵姓?”
赫宸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僵硬着身体,嘴巴蠕动了几下,还是没能说出来,似乎这个问题关系着他的生命一般。
“明月不可无礼!”明兰及时喝住明月,笑了笑,“若是不便,阿宸公子不用勉强自己,明月一向如此,不要见怪。”
明月冷哼一声,“又是一个不便透露姓氏的,当年大人也是被……”
明兰的声音突然高了几个分贝,语气中透着明显的不悦,“明月!”
明月止了声,冷哼一声,径直往里走去。
转过堂屋,越过屏风,明月一抬眼,正好落入一双不含喜怒,深幽涡旋的黑色眸子里,顿时愣住了,只见封箬一抬手,由封十五扶着坐了起来,目光依然沉沉地盯着她,明月脑子一片空白,呐呐唤道,“小姐?”
封箬道,“继续说啊,当年母亲怎么了?”
绿衣姑娘衣带半解,慵懒地靠在床头,一双大大的眼睛在烛火下泛着淡淡的暗光,浅弱得好似一口沉寂了几百年的黑水古潭。被这样一双眼眸看着,明月感觉自己灵魂快被吸进去了,连忙错开视线。
明月垂下头,一言不发。
后面跟上来的明兰和赫宸瞧见此幕,也愣住了。
明兰素来沉稳,连忙捡拾好自己的心态,赶紧调节气氛,微笑着走上前,“小姐总算是回来了,再晚半个时辰,丞相府怕是要满城寻人了!”
明兰的语气半是打趣半是责怪,担忧之意溢于言表,不待封箬反应,她又望向封十五,转移话题,“十五,你和丞相去了哪里,可有遇上不测?”
被点名的封十五连忙弯腰行礼,回道,“小姐带十五去了绝味楼,不曾遇上危险,是刑部尚书方大人为了方砚公子相邀,小姐不得不去。”
说完后,封十五静静等着明兰的下文,明兰瞅瞅沉默的明月,瞧瞧懵圈的赫宸,场面一度尴尬,只是她还未继续缓和气氛,封箬打断了她的话。
“好了。”
封箬用手按了按昏沉的脑子,心里清楚明兰这家伙又在打诳语,故意转移话题,心生不由得生出几丝不耐,“大半夜不睡觉,你们就为了来查探我的行踪?”
封箬声音略大,这一开口,声音透着被风沙侵磨过的沙哑,语气带着疲惫和不满。
明兰一怔,瞬间捕捉了封箬的不对劲,她倾身过去,拂手准备探上封箬的额头,却被封箬凌空拍开,她绕过明兰下了床,松松散散的衣摆微漾,立于屋子中间,明兰僵在原地,蹙紧了眉宇,无奈地笑了笑,“小姐生气了?”
封箬双手交叉,第一次在明兰面前抛下所有谦和礼仪和君子涵养,冷笑了起来,“我生气?当我是生气了吧,左右我的情绪在你们眼中,不过无关紧要,你们私下瞒了我多少事真当我不知道?我今日也就不问母亲的过往旧事,可是明兰明月,你们好歹跟了母亲那么多年,母亲任性脾气又犯了,你们就如此随她而去?若是母亲出了什么事,你们可担待得起?我说你们啊,你们俩何必整日里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至少现在的我比情绪不稳的母亲要安全得多吧?”
明月垂下的小脸皱作一团,抬头默默道了一句,“小姐,大人的事情您不懂......”
“是,我是不懂。”封箬斜了她一眼,心中郁积的不满持续上升,总觉得自己莫名憋着一团怒火,此刻急于发泄出来。懂?懂啥?没人跟她说,她能懂啥,好吧,她又不是真正的封箬,她还懒得关心封华如何,懒得去懂这些劳什子无意义的琐事。
封箬整理好了自己莫名的火气,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往日一贯的温和轻柔。
她道,“那么请问两位大人,丑时已过,四更天了!封箬可否能休息一会儿?一个多时辰后,还得进宫赴宴,应付女皇和一干朝臣,解释母亲为何不能赴会,担起封家颜面......”
封箬变脸如此之快,明月还未反应过来,明兰也怔了怔,尴尬地挂上了一抹微笑,“打扰小姐休息了,明兰有罪,明兰这就下去准备小姐明日进宫事宜。”
说着,她转身即走,拉着还僵在原地的明月走了出去。
两人一走,四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气氛好像更加诡异了。
封十五还保持着弯腰行礼的动作,余光瞧了瞧封箬,试探着问道,“十五侍奉小姐更衣休息?”
封箬长叹一口气,“这会儿怕是也没有多少时间休息了,你也跟着明兰她们去看看,明日祭舞大会,推脱不了了。”
原本她是不准备去的,她连理由都想好了,可惜偏偏封华在这个点消失了,没有封华撑门面,她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封十五刚领命离开,封箬便身体一晃,险些栽倒在地,还好一旁的赫宸及时接住了她。
“师姐发烧了?”
触及封箬身上超乎常人的体温,赫宸大惊,心一急,就要叫人。
封箬抓住他,摇头,“别叫!”
“可是你......”
封箬道,“小小风寒罢了,休息会儿就好了。”
赫宸莫名急躁,“风寒小是小,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封箬横他一眼,闭了闭眼睛,恢复了些精神,瞧见少年紧张兮兮的脸色,微笑道,“你怎么也跟那些迂腐的老中医一样,哪有那么严重!”
封箬脑子里又响起了府中大夫来给她看一些风寒感冒时说的话,令她啼笑皆非又无可奈何。
“丞相大人,您受了风寒,如今引发旧疾,必须安下心来慢慢休养,否则……”
“否则什么?”
封箬那双大眼睛强打着精神盯着大夫,虽无杀伤力,却让大夫瞬间没了底气,声音也小了下去。
“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大夫不必忧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过小小风寒,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撑一撑就过去了。”
风寒等同于现代的感冒,封箬从来不惧这等小感小冒,很多时候自己都能抗过去,并且这风寒还没有在鹰嘴湾的时候严重,她才不会因为这点小病吃那些苦得人颤抖的中药。
感冒灵尚能接受!
可惜没有呀!(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缘结,好戏开场
凤郢国地处东方,虽已是九月份的天气,正午时热气仍旧很盛,早晚晨间却冷如寒冬初临,温差大得令人唏嘘,晨间尚且披着毛绒披风,午间一件单衣薄裙便足够。
“……见鬼的天气!”
此时虽未至正午,暑气已然逐渐升腾,空气中蔓延着一股沉闷之意。
夙裳脱了精致的绒毛披风,穿着一件绿色的流金小翻领,下系金箔绿白间色破裙,稍显简单的发饰,脸上蒙着一层白纱。
方砚仔细打量着夙裳,眸色微漾起一抹笑意。“姑娘穿着丞相的衣服,真像!”
夙裳纤细的指尖拂过耳边的几条小辫子,露出的一双狭长凤眸瞬间掩去了勾人的流光,不见波澜,神色前所未有的正经。
“你家丞相是否如这般模样?”
夙裳挺腰端坐,硬生生给自己整了个严肃静穆。如今蒙了脸去,又着封箬服饰,只要不细看,这人还是可以蒙混过关的。
方砚盯着夙裳,轻微点头。
“乍一眼是像。”
默了一会,又道,“可惜,形似神不似。”
夙裳黛眉一挑,勾唇浅笑,“哦?”
她手里拿着方砚的草扇,这会轻摇了起来,脑袋往方砚那边凑了几分,揶揄道,“这么了解你家丞相呀,小方砚~你不会心仪你家丞相吧?”
方砚已经习惯了夙裳时不时调戏一下的举动,只是默默往后面挪了几分,浅笑不语。
夙裳也不在意,上下瞧了瞧方砚,摸了摸下巴,“其实你长得也不差,若是你真对你家丞相存了那份心思,我不介意帮帮你耶~”
夙裳的目光带着侵略性,方砚直接闭上了眼睛,不理。
眼不见为净。
夙裳见不得被人忽视,直接上手,挑起方砚的下巴,强迫其往这边移过来。
“不要回避呀,是或不是,没胆子承认么?”
方砚拂开她的手,眉宇微皱,睁开眼,眼底浮怒,“姑娘自重,小生对丞相的拳拳忠心,天地可鉴。”
“啧~”
夙裳收回手,摇着草扇,躺了回去,“哎呀,我真是对你家丞相越来越好奇了,究竟是怎样一妙人,竟能让底下人不求回报心甘情愿为其所用……”
方砚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夙裳,没有作答,撩起车帘一角,透过密密的人群,看着前方朱红色的凰禁门门口徐徐而进的高大马车,禁卫军看过令牌之后才让放行,方砚回过了头。
夙裳抬脚踢了踢他的腿,手里不停地摇着草扇,脸上却洋溢着轻佻的笑容,“小方砚~你家丞相让我们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了,什么时候可以进去啊,大门都快关了!”
方砚移开腿,只道,“姑娘只管行事便是。”
夙裳往他那边靠了靠,“可是等了这么久了,人家的耐心快耗完了喔~”
方砚终于回头正眼看她,面色微沉。
“姑娘不是想见丞相吗?大人还没个影儿,你这是想临时后悔?”
夙裳笑眯眯地看着他,草扇轻拂过他的脸。
“本姑娘想做的事从来不会半途而废,说好了要见你家丞相,见不到也得赖着你。”
方砚避开草扇,深吸一口气,明白了这丫头就是无聊拿他消遣罢了,他理会个什么劲儿。
这时,正街终于缓缓来了几辆马车,这几辆马车装饰极为豪华,看这马车的繁华度,似乎里面的人还不是一般的贵族。车外吊着的彩色玉流苏灯笼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楚”字,车身跟着长长的侍卫,摆尽了阔派。
显然是大皇女吟楚。
方砚唇角上扬,“来了。”
夙裳眼眸一亮,来了几分兴致,往外瞧去。
街上的行人都是认得吟楚的马车的,上一秒还在欢乐度节,这会大多人已经垂下脑袋,自动让开一条宽阔的大道出来,嘈杂的大街瞬间安静下来,可见有多害怕这个吟楚了。
吟楚虽未封王封号,可是却有一座大皇女府邸,全是赖其父之手段。
吟楚之父是蒙家养子,虽为养子,却因为蒙家无子倍受宠爱。蒙胧尽管看不起其父出身,好歹十几年姐弟情谊在,又为了蒙家利益,最终站在了吟楚这边。
凤君当年宠冠后宫,女皇为了他无视三千佳丽,只是凤君一开始不从,这才让女皇先怀上了吟楚。之后凤君被下药女皇醉酒,这才有了吟浅,吟浅也因此体弱多病,不过一出生还是直接被封为太女,引起了后宫极大的怨气。
再后来,凤君被女皇感动,两人感情升温,两人终于有了爱情的结晶吟澈,可就在女皇生吟澈之际,不幸难产,无暇顾及凤君,以至于凤君让人陷害至死。
女皇伤心过度,几欲随君而去,吟楚父亲每日带着吟楚吟浅,抱着吟澈,亲身照顾女皇,帮着女皇度过了那段悲痛的日子,得到了女皇极大的信任,女皇亲自赐给年仅五岁的吟楚皇女府邸。
这是太女也没有的殊荣,因此,吟楚自小格外嚣张,惹得人人自危。
马车走得缓慢,车轱辘稳稳地自地上滚过,车前有一骑马的女子领队,女子神色傲慢,昂着脑袋,只睁开三分之一的眼睛,露出的皆是蔑视。好似这些人皆没资格让她正眼以对一般。
夙裳眼角上弯,唇角不自觉地勾出一抹坏笑,心中默念着,三,二,一……
好戏开场!
只见马车即将到达宫门口十米之际,几道谩骂声徒地升起,打破了这里凝固般的静默。
“贱人!你给我站住!”
“老子好吃好喝招待你,你竟敢给老子跑路,等老子抓住你,不打断你的腿!”
“还跑!站住!”
谩骂声尖锐刺耳,忽而自耳边清晰了起来。
只见一道彩色影子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冲出来,一头扎进了那队车马之中。
那群侍卫如同惊弓之鸟,立马紧张地拔刀相向,“什么人?”
“竟然有刺客!”
“保护殿下!”
很快那道彩影被拿下,侍卫团团将其围住。
“不是,我不是刺客……”
随着一道夹杂着轻微颤抖的哭腔软绵绵地响了起来,众侍卫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那一刹那,众人好似眼前雪光一闪,差点被此等美景刺瞎了双目。
当即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发生何事?”车前那倨傲的女子引着马过来,浑身弥漫着怒气,一脸的不耐烦,“知不知道耽误殿下进宫赴宴是何后果?想死吗!”
“段大人,此人……”
那侍卫还未说完,一群穿得花枝招展的男子跑了过来,领头的黑脸男子双手叉腰,中气十足地骂道,“贱人!还不滚回来!”
男子声音本就洪亮,这会还夹扎着尖细的尾音,众人只觉得耳朵一抽,好似什么在脑子里炸了,纷纷蹙眉。
段姚眉头紧蹙,半睁的眼睛闭了又睁,脑袋歪了歪,扫了这气势逼人的黑脸一眼,顿时脑子一阵胀痛,腹中仿佛有东西在翻滚。
“……”
艹,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丑的男人!
眼前的男子一身魁梧的肌肉,黝黑的皮肤,偏偏穿着一身紧身的花裙子,看起来极为违和。那张布满愤怒的脸上还打着腮红,上着浓妆,虽然刮去了胡子,嘴边硬是留下了一圈青黑。
段姚不忍直视,转过脸去,拼命忍着想吐的念头。
这边马车里的两人看清了那位男子,夙裳直接转过头去,干呕咳嗽了起来。
“卧.槽妈呀,谁给上的妆,没眼看了!”
她一介颜控,到底做错了什么要看这个丑出天际的家伙……
方砚倒是乐得直笑了出来,看得津津有味。
“哎呀,老四这模样果真貌美!”
夙裳一扇子抽他脸上,“滚……”
段姚缓了又缓,目光移向别处,指着大汉大声问道,“你们是何人?胆敢拦大皇女殿下的马车?活腻歪了?”
孙林心底不屑,面上却一阵惶恐,“大人,我们是青倌苑的,那小蹄子不愿接客,偷跑了出来,我们是来带他回去的。还请大人通融通融。”
段姚实在看不下去这一群歪瓜裂枣,摆摆手,“把人给他们。”
她心里暗暗思忖,将青倌苑纳入了黑名单。
不过,她虽然常去青倌苑,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丑陋的男子……想着想着,脑子里又浮现了那张面孔,差点没憋住吐了出来。
大人下令,侍卫们只得去拽那道彩影,不过下手极轻,似乎怕抓疼了他。
然而那道彩影却趁机摆脱了桎梏,抓住马车不放手,软着声音哀求道,“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求求你们,救救我,救救我,回去一定会被打死的,大人,救救我……”
男子一袭彩色轻纱,胸膛半露,上半身黎卉国装束,下半身又是凤郢国的间色破裙,一头墨发披散着,白皙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
那张小脸淡扫红妆,眉眼精致,本就生得极为漂亮,雌雄莫辨。这会委屈落泪,更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瞧见重羽这般模样,夙裳觉得方才看过孙林的眼睛顿时被清洗了,纵然见过各个样子的重羽,今日仍然被惊艳了一把,夙裳幽幽叹气,这家伙,天生祸国殃民的料子!
压下心头的淡淡嫉妒之情,一想到这妖孽喜欢她,心里平复了不少,长得比她好看又如何,这妖孽到底还是个男人!(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缘结,人生如戏
日头越发大了,温度逐渐上升,重羽香汗淋漓,却依然挡不住他的美色,似乎更加妖媚了。
段姚已然看呆,美人一双桃花妖潋滟着水灵灵的光波,似乎在恳求她,她只觉得心里如小猫抓挠,恨不得立马冲上去,将他这般妖媚勾人的模样揽进怀里。
段姚正准备下马将他扶起来,突然一道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段姚,还未到皇宫吗?”
段姚还没来得及答话,车帘一掀,露出了一张睡眼惺忪的脸来,语气不满,“在干什么?”
“殿下……”
段姚行礼,还未组织好语言,只听方才尚在情绪中的女音突然轻佻了起来,“哟,这是哪里来的小美人,真是可怜,怎能被人如此粗鲁对待!”
重羽没有动作,只是俏脸上堆上了一抹倔强一抹委屈,咬着唇瓣不说话。心里却被吟楚这轻佻的语气给刺激到了,满心鄙夷。
临近正午时分,酷暑天气,更多的人这会儿应该都躲在家里吃午饭或者乘凉的,然而因为吟楚,这一街的人皆不敢动,甚至汗水大滴大滴坠落地上,也未敢有人拂袖去擦。
只见上一秒还懒散不耐的吟楚此时彷佛发现什么宝贝一般,竟然亲自打开车门,跳下了马车,拨开侍卫,亲手扶起了重羽。
“公子还好吧?”
这剧情......流掰啊!
夙裳看戏看得入迷,竟然挤开了一旁的方砚。方砚瞧见她眼中亮起的光芒,眨着眼睛一阵错愕。
这两人当真不是一对吗?貌似感情挺好的啊,怎么见人家即将落入吟楚的手里,不仅不担心,反而兴奋了起来?
眼见剧情进展了一半,孙林赶紧加了一把火,他试探着问道,“大人,那我们......”
段姚此刻正憋着一肚子无名火,无处撒泄,一听他的话,瞬间沉下脸去,怒喝,“你们什么你们?还不滚?大皇女殿下在此,你还敢造次?”
孙林垂下头去,回头看了一眼兄弟们,连走带跑地溜了。
“走。”
段姚趾高气昂地看着他们溜得极快,心情瞬间好了几分,扯着嘴角冷哼。
吟楚靠近了重羽,细细瞧着那张妖媚入骨的小脸,真是越看越痴迷,此男子一袭红色轻纱松松散散的挂在身上,肌肤胜雪,红白鲜明对比下,更让人眼前一亮,瓷白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着细致滑腻的光芒,眼角微微上挑,更添撩人风情。
天啊,这是哪里来的一只磨人的小妖精,简直勾人心魂!
重羽轻推开她,偏过头去,“我叫羽儿,自黎卉国而来,是来投奔亲戚的,谁知半路受人欺骗,被卖到了青楼......”
吟楚还在盯着这张脸出神,一脸的痴笑,根本没有听清他的话。
她抓紧了他的手臂,“美人,与本殿下回去吧,本殿下会对你好的。”
重羽不动声色地拂开她的手,垂下头去,端的是一派楚楚可怜,“多谢殿下相救,只是恕殿下容羽儿离去,羽儿还得寻亲,待寻到亲人,必定回报殿下今日之恩。”
重羽一头又直又顺的墨发,明眼人皆能看出他非凤郢国之人,因此他实话实说才有信服力。
吟楚一时耽于美色,但他并不傻,若没有无懈可击的理由,事后必定出事。
果然,听到他从黎卉国而来,段姚已然升起了几分谨慎,盯着重羽的目光带上了警惕。
“殿下,此人来自黎卉国。”
吟楚没有理会她,她这会儿心里只想着赶紧留下美人儿,美人儿不愿意随她回府啊。
角落里的一扇窗门前,
封十五看清了吟楚眼里明显的不舍,忍不住笑道,“小姐英明,吟楚虽不轻易上当,可是她偏生好欲擒故纵这一套,如今美人儿要离开,她哪里还能分出心来思虑此人可否心怀不轨。”
她没有得到回应,回头往桌边的人看去。
封箬这会正捏着一块荷花酥,翻来覆去,蹙眉细瞧,然后张嘴咬了一口。
一旁的赫宸眼不带眨地盯着封箬的表情,紧绷着身体,“如何?”
“味道还可以,只是外观上还可以再改观一下,颜色再粉点,香料要再多一点......”
封箬一本正经地回味着舌尖上的味道,赫宸凑过来,耐心倾听着封箬的建议,两人谈论得和谐融洽。
“......”
封十五抽了抽嘴,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
小姐今日临时改变主意,不提前进宫,反而跟她们一起等在皇宫门口,虽不知为何小姐突然改变主意,但是封十五也不问,相信封箬自有打算,她不知道自己俨然已成了封箬的脑残粉。
她心里有些抵触这个叫阿宸的少年,小姐进宫他要跟着,小姐布局他也跟着,小姐到哪他都紧随其后,小姐虽然乐见其成,可是她本能的觉得这个少年不像表面见到的那般纯善。
“十五,走,下去会会那个姑娘。阿宸,你留下。”
封箬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突然出声,封十五连忙回过了神,“好。”
赫宸顿了顿,突然开口,“师姐,下面那个姑娘此刻正装扮成你的样子,你不宜出现,不若阿宸同十五姐姐前去,师姐安心吃便是。”
封箬本来就不愿动,她脑子里晕乎乎的,身子也软绵绵的,只想躺在一个舒服的地方,睡觉。
她话虽那般说了,却没见她屁股挪动一下,一听有人愿替她前去,她答得极快,“好啊。”
“......”
封箬双眼弯成月牙儿,眼中毫不掩饰的开心,封十五动了动嘴角,失了言语。
这边吟楚不甘心,拉着重羽不让他走,重羽面上为难,眼角余光却瞟向夙裳这边,似乎在说,赶紧的,老子撑不住了!
夙裳自然接收到了他的眼神,却乐得花枝乱颤,并未行动。
“小哥哥,你家丞相就在这里吧!怎么,该出来见见我了吧。”
小方砚又变成小哥哥,方砚抿了抿唇,自动忽视她的戏谑。
“这得看丞相自己......”
这时,马车动了动,车帘一挑,一个紫衣少年钻了进来。
方砚未尽的话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一声惊呼。
“赫兄弟!”
赫宸用眼神瞪了他一眼,寻了个位置坐下,“我现在改姓封了,你是不是得唤我疯兄弟?”
“封......”方砚一时没反应过来,回过味来突然震惊了,他连忙挤到赫宸身旁,压低声音问道,“你和老大......”
赫宸笑得神秘莫测,“你猜。”
方砚一头雾水,急于询问,一边的夙裳突然挑眉凑了过来,一双凤眸直勾勾地盯着赫宸,上上下下地将他打量了个遍。
“哟~”
只见面前的少年郎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小脸尽是还未退去的青涩,顿时生了几分调戏之意,“小弟弟叫什么名儿呀,给姐姐说说~”
赫宸也不怕生,坦然地任其探究,听她打趣的话也不生气,反而扬起暖暖的笑容,眼眸中尽是澄澈。
“姐姐叫我阿宸便好了。”
这小子一笑,露出两颗虎牙,甜甜的,让人生不起恶意。
夙裳也跟着笑容扩大,完全没了调戏的心思,“小子,你跟封箬什么关系?”
这小子笑起来奶萌奶萌,又乖巧又干净。
真是,让人欺负不起来啊……
不过,她对这一类型的听话小弟弟实在没有戏啊。
赫宸果然有问必答,“师姐与阿宸乃同门弟子。”
夙裳弯了弯眼角,诱骗道,“小弟弟,你带姐姐去见你家师姐好不好?”
她再次凑近赫宸,赫宸没有避开,右手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玉箫,垂下的眸子里杀气一闪而过。
“小弟弟喜欢你家师姐可对?”
赫宸摸箫的手一顿,眼中杀气化为笑意,顿时羞涩地笑了笑。
“你带我去见你家师姐,我能让你如愿以偿哦~”
见夙裳将同一个方法用在赫宸身上,方砚稍稍远离两人,捂着嘴在一旁偷笑。
赫宸紧张地抬头望向夙裳,在人家期待的目光里,结结巴巴道,“师,师姐说,我们该行动了,不然,外面那位哥哥,可就清白不保了。”
“……”
夙裳笑容瞬间僵住,坐了回去。
好吧,这小子软硬不吃,一心护着他家师姐,从这儿套话是没戏了,亏得她看错了人,还以为这是个软萌可欺的傻小子……
“放开我!请殿下自重!”
重羽的声音带着焦急和无奈,徒地升高了几个度,传了过来。
马车徐徐往前走着,在人群外停了下来,封十五的声音在车门外响了起来,“小姐,前面堵了,十五去看看。”
夙裳反应倒快,这会连忙咳了咳,神色瞬间正经了起来,道,“出了何事?”
方砚在一边暗暗思忖,这姑娘挺有演戏的天分……
他压低声音悄悄补充道,“语气放缓,丞相有午休的习惯,这会必定是刚醒,平时说话温和,没有你这般重。”
赫宸看了一眼方砚,没有出声。
夙裳闭上了眼睛,再缓缓睁开。(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缘结,全靠演技
这时,车里的“封箬”好似被外面闹嚷的人群给吵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哑着声音问道,“十五,多少时辰了?”
车帘撩开,紧皱着眉头的封十五探进了脑袋,“小姐,午时已过大半,快到未时了,可是前方似乎出了乱子,街道堵住了,我们的马车过不去。”
快到未时了?
“封箬”把手中的草扇丢给方砚,轻道,“开出一条道来,耽搁了进宫的时辰,女皇怪罪下来,谁来承担?”
十五领着相府卫兵很快拉开了一条道路,“封箬”一眼瞧见了正在强迫民男的大皇女殿下吟楚。
“何人挡道?”
封十五立于侍卫前面,右手握住剑柄,一脸肃然。
她故意大声放话,成功引起了段姚的注意,段姚歪着脑袋,引着马踱步过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封十五,眼中尽是杀意。
“你是何人,这位是当朝兵部尚书之女,段姚段大小姐,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这么放肆……”
下人的急喝突然被段姚打断,“闭嘴!”
段姚一双仿若淬了毒的眸子死死地钉死封十五,语气一字一顿,“可别吓到人家了!”
敢在她心情不爽之际来惹她,这人真是……找死!
她正等着这人一脸惊恐地跪下求饶,却不想人家竟纹丝不动。
只见封十五义正辞严,不卑不亢。
“段小姐身为兵部尚书之女,理应清楚凤郢律法,当街造势,阻碍交通,该当何罪?”
段姚抓紧了手里的缰绳,怒气一点点地外泄,眼见着就要发火,却见一道彩色的影子急掠了过来,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这一跪用了力道,看得人心头一跳。
“大人,求求大人,求求殿下,羽儿仅仅只为寻亲,救命恩情必会相报,只是请殿下不要为难羽儿,羽儿如草芥,实在受不起殿下的厚爱……大人,各位大人,求求你们……”
重羽偷偷给夙裳使了个眼神,好似在说,看我演得这般卖力,报酬可不能少了!
夙裳没有说话,只是眯上眼睛,微微歪着头,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魅惑意味。
重羽演技说来就来,登时掩面哭泣了起来,“羽儿只想脱身,只想回家……呜呜……”
吟楚见美人垂泪,甚是惹人怜爱,忍不住冲封十五怒喝,“好啊!你不知道男子在凤郢地界须得礼让吗,这般风度,可知你犯了律法,来人,将她们拿下!”
花满黎卉,水不济祈霏,最是娇气凤郢郎!
若是之前还不能明白这句俗语,如今算是深刻体会到了,这凤郢国的男子还真比她黎卉国的女子还要娇气!
“大殿下好大的皇威啊!”
夙裳见重羽哭得起劲,演得当真卖力,还真是……令她无比愉悦哈哈哈……
如此,她可不能输了去,也许那人正在某处看她呢,夙裳不经意地四下扫了一圈,果然在某个犄角旮旯里瞧见了一抹绿影,隐隐有点兴奋。
封箬……你最好和顾染有点关系,否则,老娘如今这般费心劳力,最终却吃力不讨好……那就真的太糟糕了!
“你……”
段姚跟随吟楚横行霸道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呛,听见这道含怒的声音,蹙眉怒喝,“何人乃敢犯上?”
她直接拔剑下马,还未及近,马车里的人笑了几声,道:“犯上?”
封十五拦住段姚,拔出了武器。
车帘轻微掀起一角,露出一张蒙着白纱的小脸,车里人绿衣碧裙,端坐一边,眼眸含笑,却透着冷意。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殿下纵容属下当街犯法,这么多人看着,本相便是想要替殿下遮掩,陛下迟早也会知道……”
本相……
能用这个称呼的,凤郢国仅有一人。
黑靴落地,绿裙扫过地面,面纱随风而动,走了几步,顿了顿,握拳压住面纱咳了咳。
围观之人纷纷压低声音惊呼,“丞相大人!”
夙裳掩了掩面纱,摆了摆手,“受了点风寒,不打紧。”
真正的丞相大人此刻正趴在窗边,伸了伸懒腰,半眯着双眼,瞧着底下那位替身,用脸蹭了蹭冰袋,慵懒地吧唧嘴,舔了舔嘴边的残渣。
不得不说,上帝视角看着真舒坦。
“有趣啊有趣!”夙裳一步一步地走到重羽面前,稍微避开吟楚的目光,蹲在重羽面前,动作轻柔地将他扶起来,眼睛弯弯,“呀,果然美艳不可方物,这等颜色怕也只有凤郢国第一美人吟澈殿下能比一比了……”
吟楚冷着脸打量着封箬,虽然在笑,脸上也不见有点幅度,“封小丞相也对这位公子有兴趣?”
吟楚见过封箬,夙裳不能正面瞧她,为防吟楚认出来,她只能听封箬的,拿吟澈转移话题。
“本相可不敢,只是见这位公子不像是凤郢人,殿下又对他紧抓不放,好奇到底是生得哪般好相貌,如今一见,当真不负所望。”
重羽默默抓紧衣袖,无声地啜泣着。
吟楚走近二人,突然抓住了夙裳的手臂,目光似刀,刮得夙裳连忙绷了绷面皮。
“封小丞相如今见到了,作何感想?”
夙裳知道她随时都有被认出来的危险,可是如今也没其他法子,在别人的地界,以别人的身份得罪皇室,一旦穿帮,到时候谁都脱不了干系,只能硬着头皮将戏演下去!
她相信,封箬绝不会让她轻易掉马!
“殿下不如听下官一言,事先不知殿下在此,下官有失礼数,还请殿下勿怪,只是下官所言有理,殿下堵塞街道,调戏民男,大家有目共睹,陛下若是知道了……”夙裳不由得微笑,“定然会伤了殿下雅兴。”
“呵呵呵……”
吟楚瞧着夙裳真诚的眼神,忍不住冷笑,“你不必一而再拿母皇来压本殿下,本殿下今日若是偏不顺你的意,你能奈吾何?”
“殿下身为皇子,自然不能奈何……”
夙裳依然微笑着,吟楚眉毛一挑,近了她几分,“封箬?许久未见,你蒙着脸做甚?”
夙裳不紧不慢地抽回手臂,眸子闪过一丝冷意,终化为促狭。
“回殿下的话,下官偶染风寒,本应休憩在家,怎奈今日乃凤旋节,只得带病出席,面纱是为了防止过病给陛下,殿下及诸大臣。”
吟楚握了握空荡荡的手,眸中疑光一闪。
“封丞相当真勤勉,怕是昨夜事务冗杂,脑子还未清醒。本殿下不过见此人面生,忧及是他国派来的细作,正准备带回去审问,何谈调戏二字?”
夙裳颔首低眉,轻笑,“细作应交给刑部,殿下可不能私下带走。殿下应该明白。”
吟楚心中微愤,似笑非笑,引开话题,“本殿下没记错的话,刑部尚书方龄的儿子方砚在封家做事,看来传闻都是真的,丞相插足刑部,如今又谈何公平公正?”
夙裳却不以为然,笑意莫名,“殿下身为皇子,应知六部尚书本就隶属宰相,先不谈这传闻是否可信,本相管理刑部怎就成了‘插足’了?”
两人对视而立,眼中如有刀剑在交锋,如同绷了一根弦,弦断必动。
封箬扶着晕沉沉的脑袋撑起来,瞧见这一幕,知道吟楚已经生疑,夙裳的反应过大,吟楚不亲眼瞧瞧面纱下的真面孔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过,还好她有准备。
吟楚看了看夙裳旁边的重羽,盯着重羽的容颜,冷意未减反增,“封箬,你想好了?当真要与本殿下作对?”
夙裳听到此,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不认识什么刑部尚书,更不知道方砚还有这层关系,对方的问题越来越多,再聊下去,必定会出纰漏。
她正绞尽脑汁想着对话,突然前方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大开,出来两列相府卫兵,领头的大家都熟悉,正是老丞相的左右手,明兰明月。
“恭迎丞相大人!”
呼声阵阵,若是没有女皇的默许,丞相再大的权势也不敢这般张扬。
城楼上的一抹明黄色影子拂袖而去。
吟楚直接黑了脸。
“母皇……”
她完全没想到,今日之事皆数落入女皇的眼中,她心乱如麻,气得额上青筋凸起,她颤抖着食指对着夙裳胸前重重地点了点,咬牙切齿道,“封箬!你给我等着!”
说着,也不管谁,直接钻进马车里。
“进宫!”
段姚连忙领着马车进了宫,心里一阵忐忑。
不知道待会怎么给女皇解释。
夙裳深吸一口气,笑着摇摇头,似是在嘲笑自己多余的担忧。封箬既然安排了这一出戏,必定是算到了结局,他们皆是棋子,只管行动便好,瞎担忧个什么劲儿......
她整理了一下仪容,拉着重羽缓步走进马车,看来重羽的作用已经没了,那么她的作用是什么呢?
真是期待啊!
夙裳微一偏头,正好与转眸望向她的封箬四目相对。
霎时,两人皆愣了一瞬,那一刹那,两人心中同时浮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和莫名的亲切感,只是陌生的面孔昭示着她们不曾见过的事实。
封箬甩了甩头,把那一瞬间的心悸狠狠压下去,她下了楼,裹着白色的貂毛披风,戴着白色毡帽钻进了最后那辆马车,跟着进了宫。(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缘结,凤旋舞宴
这一路上,封十五给夙裳解释了一下事委。
原来封箬事先派了明兰明月进宫,先行赴了宴。她则故意在宫门口等着吟楚入局,拖延得越久越能激起女皇的担心和好奇,于是必定会跟随明兰明月一齐出现在宫门口,然后又演了这一出恰好让女皇看见。
如此一箭双雕,自然越尴尬的场面效果越好。
“若是女皇没有跟着来呢?”
夙裳问出了自己的疑虑。
封十五笑了,道,“小姐既然想让女皇跟着来,必定有法子让女皇不得不来,且还得是女皇自己主动的。”
“这么厉害啊!”
重羽撇了撇嘴,问道,“若是女皇还未来,我已经被吟楚带走了呢?”
赫宸登时抿嘴瞪了他一眼,突然开口,“不是有这位姑娘在给你拖着吗,再说,连拖延这点小事也办不好,也活该被抓住。”
“你!跟你说话了嘛!”
重羽见一少年突然呛他,回瞪了他一眼,偏过头去。
“好了,跟一孩子置什么气。”
夙裳无奈地笑了笑,轻轻给了重羽一拳,示意他闭嘴。
这小子就是个师姐控,触碰其底线会翻脸的。
她眼珠一转,又问道,“不过羽儿也没说错,若是吟楚强行将我们收押了呢。”
任何计划都不可能万无一失,总会有失算的时候。
方砚瞅了瞅重羽,温言道:“羽公子这般姿色,老大就是算准了,吟楚舍不得。”
夙裳也看向重羽,顿时茅塞顿开。是的,只要一声令下,吟楚就可将他们收监,可她如今绕了这么一圈,还未曾动手,只能是……因为重羽!
夙裳想起吟楚落在重羽脸上那明显的占有欲,心里顿时通明了。这会儿不得不感叹,封箬好算计!
进了凤华殿。
封十五跟在夙裳身边,低声提醒道,“你的位置在女皇下面左手边第一个,你正对着的,也就是女皇右手边第一个,是大将军蒙欣,封家蒙家百年世仇,小心此人。”
夙裳好歹是皇宫出来的,立于金碧辉煌的殿堂中央,无视一干大臣及家属,神色自若地对着女皇行了一个大礼,“参见女皇陛下,陛下万安!”
余音犹在,她蓦然低下头去,故意咳了两声。
声音沙哑,倒真如感了疾病一般。
女皇旋即直了直身子,软言问道,“听闻你病了,吃了药了吗?可好些了?”
夙裳尽量避开女皇的打量,不让其看出端倪,“好些了,家母病得严重些,恕家母不能出席。”
女皇抬手,眉间一抹疲态,此时也无暇顾及她,“无事,入座吧。”
角落里的封箬暗自松了口气,女皇此刻定是刚教训了吟楚一番,此刻正心烦意乱,否则定然又会亲自下来扶她,那个时候,凭着这么久的相处,女皇认不出来真假才怪。
不过这个替身怕是来头不小,置身皇宫大殿,天子眼皮下,行事却不见一点慌乱。
夙裳入座,见女皇身边坐着一男一女,男的一袭华丽的鎏金白衣,银白相间的金丝缠绣破裙,缠着银丝玉铃,显出姣好的身段儿。脸上戴着白色面纱,看不清模样,只露出一双含着傲气的眸子,一点余光也没落她身上。尽管如此,仍然遮掩不住此人浑身的仙气,应该就是凤郢国第一美人吟澈了。
女的面色苍白,眼下青黑,时不时咳嗽几声,感受到她的视线,展眉冲她轻轻微笑。这应当便是就是药罐子,太女吟浅了。
高座上的女皇终于隐去眉间烦躁,舒眉轻笑,朗声道,“让各位看笑话了,大皇女品行不端,容她回去面壁思过,宴会继续,封小丞相受大皇女拖累,晚来了一步,各位敬丞相一杯。朕先来!”
女皇亲自为封箬开脱,大臣们哪敢有何不满,连忙起身举杯回敬。
大臣们纷纷带着自己的家眷,其中不乏各家的公子,只是各个蒙着面纱,垂着脑袋,夙裳一一扫过,心里开始抑制不住地犯花痴,按捺不住地想上去挑起面纱,一睹真容......
夙裳的目光过于露骨,不少公子含羞矜持,脑袋埋得更深了。
封十五悄悄戳了戳呆住的夙裳,夙裳收到其示意,连忙收起自己的心思,举起杯子站了起来,眉间凝着一抹柔光,“臣来晚了,本应先自罚一杯。”
“只是臣身体不适,不宜饮酒。”夙裳瞧了眼杯中的酒,将其递给她旁边的方砚,“不如让方公子替臣喝吧。”
女皇没有回话,只是目光如炬地落在了方砚身上,笑意逐渐消散。
“是……”
方砚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接过面前的杯子,在一片喧哗中一饮而尽,原本紧绷的气氛瞬间融化了,众大臣纷纷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连,有人欢喜有人愁。
方砚此刻都不敢抬起头,暗自握紧了手里的杯子。这姑娘真是个记仇的,这才眨眼的功夫,便将他推上了风口。
有些大臣开始低声交头接耳。
“原来传言为真啊,丞相果真喜爱方公子!”
“那可不,丞相曾经为了方公子,独闯陵山,差点和蒙将军打起来……”
“这方公子可真有本事!看来我儿是没有希望了!”
“是啊,我儿听说新丞相会出席,可是好生装扮了一番,吵着要来瞧瞧......”
“唉,方大人真有福气!”
方才还半羞半喜,低眉垂眸的公子们此刻捏紧了衣角,大失所望。
甚至有大臣开始向方龄道喜了,“恭喜方大人,贺喜方大人,能与封家喜结良缘啊……”
“……”
————
封箬瞧见方龄那张老脸上抑制不住的得意和兴奋,还有女皇瞬间黑了几分的脸色,只觉得脑袋疼得越发厉害,连忙扶住了一旁的柱子。
嘴角一抹无奈的苦笑,这姑娘气性真大!
眼见着越描越黑,气氛越发怪异。女皇旁边的吟浅突然掩面咳了两声,轻浅一笑,为封箬解围,“母皇,丞相带病赴宴的确不能饮酒,就不要为难了吧。”
女皇脸色缓了些许,吟浅仔细瞧了瞧女皇的表情,又道,“丞相素来正直,见不得不平之事,本宫听说,方公子为家事所累,全得丞相出手相助,这会儿只是在丞相府做事报恩罢了。”
封箬的婚事别说她自个儿,封华也做不了主,若是封箬之前还存有侥幸,如今女皇的脸色已然告诉她,她的婚事必定是女皇赐婚无疑了。
夙裳没想到随口一句话还能引出这么有趣的场面,压了压轻晃的面纱,敛眸忍下心头的激动。
哼哼~让你算计老娘,老娘也得回个礼啊!
这时,蒙欣突然站了起来,摇着一壶精致的银酒壶,缓步走到夙裳面前,冷笑了两声,“丞相来晚了,我们宴会都开了一半了,说好一杯抵过,又让小小男子替喝,啧~”蒙欣眼中尽是嘲讽,把酒壶在夙裳面前晃了晃,仰头直往嘴里灌,只见她喉结上下滚动,酒水顺着下颚脖子流了下来,不一会儿,一壶见底。
她潇洒地一抹嘴,将酒壶哐当一声丢在夙裳面前的桌上,挑衅意味十足,“看见了吗,一壶上好的佳酿,一口闷,才是真真正正的凤郢女儿,你?废物……”
夙裳淡定地抚去溅到衣服上的酒水,甩了甩手,咬牙低笑,凤眸微眯,越显狭长幽魅,“废物骂谁?”
蒙欣只身撑在夙裳面前,目光落在那抹面纱下,眼中意味深长。
“丞相你说呢?”
夙裳盯着她的眼睛看似在笑,却没有温度,“本相甚少饮酒,酒量不好,如今略感小疾,让各位看笑话了!确实是本相来晚了,为了赔罪,本相请蒙大将军与本相共舞一段,活跃气氛以当赔罪如何?”
蒙欣眉梢一挑,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主动提出与她斗舞,甚是惊讶。
她本来联合吟楚设了一计,想让封箬在宴会上出丑,谁知这封箬人精似的,竟然猜到了她们要整她,先下手将吟楚给摆了一道!
如今只有她一人,让封箬出来斗舞肯定不可能了,于是她只得用言语刺激刺激封箬,找找她的不痛快。谁知封箬自个儿提了出来。
真是主动送上门来啊……
蒙欣唇角扯出冷笑,“好啊!”
夙裳理了理面纱,优雅地站了起来,提着裙子走到了殿中,“本相献丑了。”
众大臣以及家眷们来了兴致,女皇也上扬了唇角,饶有趣味地瞧着她俩。
夙裳没有等蒙欣,琴声倾泻那一刹那,她十根纤细如玉的手指缠绕着由下自上,指尖划过身上镶嵌着的佩玲和珠玉,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脚尖轻点,腰肢细软,裙摆无声轻漾。
一头编着发带和珍珠的小辫子散开,简单的珠链装饰在头顶,在逆光中透着晶莹的光芒。
夙裳节奏感很强,几乎是在随心而舞,肢体格外协调,熟练而优美,甚至还在几个动作上稍微修改了一点,看起来更加轻灵。
她高昂着脑袋,露出一节藕白的脖颈,面纱轻掩,平添了几分朦胧感。绿色裙摆翩翩起舞,间色破裙随风绽放,她神情越发自然,自信而大方。(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缘结,女皇赐婚
若是之前还想不通自己的利用价值,这会夙裳也清楚了,封箬这家伙敢情是个舞曲白痴!
留下她,又让她装扮成封箬,不过为了将她推出去做挡箭牌,替她接受蒙欣的挑衅。
想起前几日,方砚让她苦练凤旋舞,也是为了今日。
既如此,那便如她的愿,论跳舞,还没人能比得过她的天份……
藏在暗处的封箬不由得嗤笑,看来这姑娘是懂了她的套路了,开始占领主导权。
蒙欣似乎没料到刚回国不久的封箬竟然会跳得这么好,胜负心瞬间燃起,使出了浑身的劲儿追赶。
不少大臣看到精彩之处,竟道出一声“好”来,抑制不住跃跃欲试的身体,也加入了其中,一曲凤旋舞,跳出的是排面,人越多,越热闹,舞自然也越好看。
那些翘首以盼的公子们按捺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多么想靠近那抹绿影,最终还是凭着多年的礼仪廉耻,端坐其中。
封箬瞧见自己右前方的不知哪家的小公子,似乎想站出去,又似乎不敢,动了好几次,最好似是颓废了,瘫坐在原地。
她不由得摇头赞叹,这替身当真不凡啊。
女皇已然压不住心头的欣慰和满意,方才的不愉快早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乐呵呵地站起来,满面春风地向夙裳走下去,夙裳眼尖,连忙压着面纱咳嗽了起来,低下头去,“臣头有些晕,不如陛下来续上吧,各位继续?”
女皇点头示意,行至殿中,先是关怀道,“丞相有病在身,应当多休息。”
然后又看着其余大臣,笑意盈盈地道,“你们自己玩自己跳,丞相带病跳舞,你们跳了这么多年,还不如人家刚回来不久的一孩子!朕来会会你们!输的人,通通给朕不醉不归!”
女皇倒是没有任何皇帝架子,直接提着裙摆,当场跳起了舞步,一步一转,一步一跳,眼中是藏不住的高兴。
女皇的舞姿不算多好看,可是胜在亲切,众大臣也放下平时的礼仪和矜持,跟着女皇动了起来。
凤旋舞简单易学,技巧不大,多是间色百褶裙添了彩,人多齐整,气势如虹,赏心悦目。
女皇一时高兴,冲座位上的吟澈招了招手,满目慈爱地唤道,“来,澈儿,陪母皇跳一段。”
吟澈欣然应下,女皇牵着吟澈在中间跳得正起劲,四周围着一圈大臣,各个跳得极为开心。
夙裳指尖轻轻地玩着面纱一角,带着不明意味的目光紧随着那一抹纤细颀长的白影,众人的衬托下,白影灵活轻巧的舞姿越显不凡,革带佩玲汇成一曲清脆悦耳的配曲,层层白玉珍珠缠绕着的银白间色长裙徐徐绽开,犹如白莲盛开。
轻灵不染,绝尘似仙。
夙裳不由得弯了唇角弧度,目光落在了那飘飘荡荡的面纱之上。
凤郢第一美人啊……真好奇到底生得哪般模样?
不过应该没有重羽那个妖孽那般女气!
这仙气萦绕的,必定是神仙一样的不食人间烟火型的禁欲系美男。
禁欲系……面前好似出现了一张熟悉的俊脸,那双盛着日月光辉的眼眸映着她花痴般的笑容,眼神柔和宠溺,如星辰大海般璀璨……
宣夜……
夙裳为美色所迷,盯着吟澈的面纱目不转睛,连旁边的封十五在跟她说些什么也没听到,自然也没注意到对面蒙欣交织着恨意和嫉妒的眼神。直到众人一阵喧哗,夙裳这才清醒了几分,面前明黄色的裙摆一晃,夙裳直愣愣地抬起了头,疑惑地看着这张慈爱的面庞近在咫尺。
“陛下?”
女皇眸中含着柔光,伸手轻轻托起她的手,然后将另一只冰凉的手放进了她的手中。
“??”
她顺着这只皓白如雪的手看过去,撞进了一双浮怒的清粼粼烟眸中,一时间好似置身清冷雪夜之中,望见了满天雪星,无限风华。
在她心神恍惚的那空当儿,手中的凉意抽去,听见一道脆铃儿般的声音响了起来,夹着清风的冷意。
“我不同意!”
夙裳终于回过了神,美人一双烟眸含怒,盯着她的目光毫无顾忌的是不满。
不同意什么?
她错过了什么?
夙裳偏头望向一边的方砚,却见方砚此刻低着头一动不动,封十五也是如此。
赫宸倒是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面色紧绷。
这一个个都紧紧蹙着眉,莫非出了什么岔子?
女皇拽住即走的吟澈,笑容不减,“澈儿不得胡闹!丞相年纪虽轻,却有勇有谋,勤奋律己,为人正直,能得如此人才以待,你有何不满?”
吟澈怒极,挣扎着抽手,却不想女皇用了巧劲,他一时挣脱不开。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夙裳身上,眼中求救意味浓厚。
夙裳不解其意。
她此时一头雾水,面上却要强装淡定,余光不自觉地往角落里乱飘,封箬啊封箬,什么情况啊,你倒是快出来帮个忙啊……
女皇离她这么近,万一查出端倪怎么办?
当事人没找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倒是开了金口,解了她的困惑。
“陛下不问问丞相的意思?若是丞相早已心有所属,吟澈殿下即便嫁过去,终究会受伤,吟澈殿下天人之姿,岂不是委屈了?”
蒙欣冷笑着站了起来,眼中燃烧着熊熊嫉妒之火,直将夙裳烧得眨了眨眼,垂下了眸子。
妈呀,什么情况?
女皇给她赐婚了?
不对,是给封箬赐婚了!对象还是面前这个谪仙般的小哥哥……
似乎封箬的死对头也心仪这位神仙小哥哥……
这不是在引战吗!
女皇故意的?
这可真是……
“丞相觉得我澈儿如何?”
女皇没有理会蒙欣,直接望向了垂下脑袋的夙裳,语气轻柔。
封箬抓着柱子的手指逐渐用力,强撑着站稳,透过一层又一层模糊的重影,眯着眼睛盯着夙裳,藏在暗处的小脸由着光线在上面覆上阴影,虽看不清神色,却不难看出此刻的紧张和慌乱。
女皇会当着百官的面给她和吟澈赐婚,这是封箬完全想不到的,此刻她一边担心婚事定型,一边又忧心那个替身暴露,满心焦灼。
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弄不好还得赔上整个封家......
“殿下清雅绝尘,非常人能所及。”
夙裳绞尽脑汁,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最后在众大臣低低的议论中,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表明心意。
她道,“余生能得殿下相伴,箬死而无憾!”
“……”
封箬急火攻心,几乎晕过去。
夙裳偷偷勾出一抹得逞的笑容,抬起来时,眼里眉间,尽是真心实意。
这可真是……
太好了!
封箬,老娘让你利用我,不给你找点麻烦怎么行!
吟澈妥妥的大美人啊,大方让给你了,不要太感激我~
“咔嚓!”四周仿佛碎了一地的春心,不少公子黯然**。
吟澈实在难以相信封箬竟然应得这般快,惊愣之下,翻腾上来的是滚滚羞愤,眸中亮光已然消散,死死地瞪着夙裳。
本以为这个人与众不同,没想到也是人云亦云之辈!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严词拒绝,夙裳旁边的紫衣少年突然站了起来,盯着他的眼眸闪着冷光,鼓着腮帮喝道,“师姐不可能娶你,师姐……唔唔!”
赫宸话还没说话,明兰连忙捂住他的嘴,然后堆上笑容冲女皇笑了笑,“陛下恕罪,此乃丞相同门师弟,现下暂居相府,多有不敬,望陛下谅解!”
女皇扫过那少年委屈的模样,又听见明兰道,“小姐婚事能得陛下亲赐,实乃相府之幸!老丞相闻之,必定心生欢喜……”
明兰话说得谦卑,实则在告诉女皇,封箬的婚姻大事,怎么样也得问问人家生母封华吧?
女皇岂会不明其意?她笑意逐渐盈满整张脸,柔声回了句,“朕了解封华,她看着澈儿长大,定然会喜欢澈儿的。”
话已至此,明兰只得点头沉默,抓紧了怀中挣扎的赫宸,低声细语道,“公子,为了你师姐,还请稍安勿躁!”
“放开我!”
赫宸捏紧了双手,挣来其禁锢,垂下头,不情不愿地咬牙,“我知道!”
眼见着事情即将定锤,蒙欣忍不住又开了口,“丞相好生滥情,一边与方砚公子两情相悦,一边又与自己师弟纠缠不清,如今还肖想吟澈殿下,吟澈殿下皎皎明月,岂容这般好色之徒糟践!”
蒙欣本就因为在舞曲上落了下风,备受打击,如今封箬还抢了她看上的白月光,如今是强忍着恨意咬着这一串串的老气横秋的词语,竟然还骂出了老学究的味道。
“……”
封箬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什么时候和方砚两情相悦了?
纠缠不清?
肖想?
好色之徒?
蒙欣,真佩服你的文采啊!
蒙欣的忿忿不平显然没有对女皇的心意造成多大影响,只是稍微皱了下眉毛,反而给了蒙欣一个不满的眼神。
女皇不多想,不代表这些吃瓜群众们脑洞不大,当初封箬救方砚的事传开,人人都道,封箬早与方尚书流落在外的儿子私定终身,原本这些官宦是不信的,毕竟之后并没有两人的后续传出来,于是各个都抢着邀请封箬,好吃好喝招待,封箬也来者不拒。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忘记了这茬。
如今蒙欣**裸的言语撕开了大家心底的这层薄纱,各个开始浮想联翩。(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缘结,瞒天过海
这些官宦哪个是没有目的的,都想把自己儿子嫁给封箬,攀上封家,就是做个小郎也好呀。
场面几乎失控,封箬有心无力,只得在心里默默吐槽。
这时,高台上的吟浅突然大声咳嗽了起来,生生穿透了过来,大臣们的议论声瞬间小了好多,纷纷凝着担忧望向吟浅。
吟浅捂着嘴缓了缓,苍白无力地笑了笑,“**病了,各位大人不必担忧。”
她由着侍女慢慢扶了起来,先是给女皇行了个礼,“母皇可否听儿臣一言。”
女皇点头默许。
蒙欣眼角仿佛闪着凛冽的寒光,如刀锋般冰冷,唇角紧抿,噙着冷酷的嘲讽。
吟澈重新燃起了希望,眼眸再次亮了起来,对,还有皇姐,皇姐一定会帮他的。
皇姐说过,会让他离开皇宫的……
皇姐一直都站在他的一边……
皇姐……
“澈儿的婚事是本宫向母皇提起的。”
吟澈瞬间瞪大了眼睛,眼中的不可置信毫不掩饰。
封箬亦是一惊,瞠目结舌。
蒙欣锐利的眼眸瞬间如同覆上一层黑灰,隐隐透出绝对的肃杀和残酷。
吟浅顿了顿,缓了口气,忽视吟澈的质问目光,继续道,“本宫为何会如此?因为本宫知道,方砚公子与丞相之间清清白白。至于澈儿,丞相曾几次护澈儿于危难之间,本宫也曾问过澈儿意见,澈儿确实对丞相抱以感恩之心。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即当以身相许。本宫观两人之间互相尊敬,完全可以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故才在母皇面前提及此事。”
“哇……”
众人纷纷扬扬地赞叹了起来,不少人满意地点头,似乎见两人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方才得意的方龄,这会低下头去,强颜欢笑。
其实在封箬回来那时,已经有人在传,封箬和吟澈殿下早已相识,封箬三番两次救下深陷危险的吟澈殿下,吟澈殿下对封箬一见钟情,回国后多次在宫里偷偷私会封箬什么的,如今女皇赐婚,似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位刚回国的年轻丞相温柔儒雅,大气自成,谦谦如玉,一身正气,与恶名昭彰的蒙欣截然相反!不少闺阁男子纷纷心生绮念,若不是有此传言在前,怕是给丞相府说亲的早就踏破了封家门槛。
如今丞相被赐婚,他们更是没有希望了。现下只是想见见丞相真容便无憾了。
“皇姐你!”
吟浅来到吟澈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压低声音道,“皇姐没有忘了与澈儿的约定,澈儿信不信皇姐?”
吟澈抿着嘴一言不发,默默紧了紧衣裙。
吟浅走近来,夙裳突然晃了晃身体,扶住了脑袋,退了两步,“容臣先吃点药,去去就回。”
吟浅停下步子,眸子里疑惑一划而过。
女皇点头同意,又冲外面唤道,“快请御医!”
夙裳没有阻止,她由着封十五扶着去了帐帘后面,方砚也跟着离了席。
蒙欣的目光幽沉沉地跟着那道影子,满腹疑团,难以消释,反而在心中发酵,越发觉得今日的封箬形迹可疑……
她突然站了起来,跟了上去,然而刚转过帘帐,迎面撞上了出来的丞相。
两人皆是疾步,一时刹不住,蒙欣抓住来人的肩膀的同时,故意由着惯性扎进面前之人的颈窝里,还蹭了上去。
只见白影翩翩飞落,一张熟悉的小脸含笑映入她眼中。
“只一会儿功夫不见,将军便对本相投怀送抱,本相受宠若惊!”
封箬!
蒙欣咬牙,此时如坠云雾之中,狐疑不定。
不可能!不可能真的是封箬!一个人,短短几天,怎么可能把凤旋舞研究得这般透?除非是跳舞天才,可是据她所知,封箬根本没有跳过舞!
方才那个人……
蒙欣下意识往她身后看去,并无可疑之处。
封箬心里清楚蒙欣是故意蹭掉她面纱的,只是面上装得无辜,歪头挡在她面前,“将军步履匆匆,可是为寻本相?”
“你也配?”
蒙欣冷笑了一声,倨傲地瞪了她一眼,直直地撞过封箬的身体,往外面走去。
封箬眸光流转,不着痕迹地冲方砚使了一个眼神,方砚点头,退后隐去了身影。
撩开帘帐,正巧御医已经到了,女皇一见着她,连忙拉过她,“快给丞相看看!”
封箬唇边弧度不变,大大方方地任人探脉。
似乎察觉有无数道炙热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倒是坦荡,正大光明地一一看了过去,勾着一抹温柔的笑意,瞬间将那些视线给烫了回去。
“丞相发了高烧,如今是否觉得头晕眼花,浑身乏力?”
御医凝眉,询问道。
“不错。”
封箬点头,依然微笑着,苍白的面色淡雅如雾,遮不住周身的气度深湛。
封箬从小长于千机阁,五官轮廓不像凤郢国女儿那般锋利深刻,却柔和好似清水流过,弧度光滑饱满。眼睛又大又弯,幅度恰到好处,双眼皮清晰如画,眼尾长而上扬,澄澈而不妖媚。
睫羽又黑又长,像把小刷子,一眨一眨间,能若有若无地半掩眸中笑意,不经意间撩动人的心,那眼神,真的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吟澈再羞恼也不得不承认,他竟然仅仅因为这个人的微笑,看花了眼。
她笑起来……确实好看。
封箬微一错开视线,瞧见了吟澈复杂的神色,她稍一错愕,回以一个点头示意。
吟澈瞬间回过神,顿时咬牙低下头,声音沉沉地响了起来,“母皇,您可曾真正关心过儿臣心意?儿臣想要的,绝不是陪你们在这里玩这些过家家的婚姻游戏!”
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她一个,他是要去闯荡江湖的,绝不会跟着她们在这深宫殿堂里玩这些阴谋诡计!
女皇关心着封箬的神色怔住,转头望向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他正以一副受伤的表情看着她,失魂落魄。
“澈儿……”
女皇张了张嘴,正欲开口解释。
封箬长睫扑闪,从容淡然地笑道,“微臣自诩无能之辈,配不上吟澈殿下,若是吟澈殿下心甘情愿委身下嫁,微臣便是以命相抵,也会护他一世周全。只是微臣听闻吟澈殿下与太师府小姐文敏青梅竹马,早已私定终生……”
“如今文太师与其女赴泉州调查赋税私吞一事,不在郢都,不如等文小姐回来后,问清事情真伪,再做商议?”她扫了一眼女皇,继续温言道,“毕竟文小姐性情中人,若是因此误会微臣,微臣可就跳进凤凰湖也洗不清了!”
封箬有心相助,奈何人家不领情。
女皇蹙紧眉宇,确实有了一瞬间的犹豫,只是还不待女皇有所反应,当事人自己跳了出来。
只见吟澈突然恼羞成怒,对着封箬疾言厉色道,“封箬!本殿下与文敏表姐清清白白,天地可鉴,你凭什么诬陷我们?”
“……”
封箬哑口无言,只觉得脑子越发混沌,甚至有一段儿的刺痛。
……愚蠢!
人家见她不回答,直接甩掉了吟浅的手,一双剪剪秋水瞳此刻瞪成了铜铃儿,肆无忌惮地发泄着愤怒。
“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你,这才是我不同意这婚事的直接原因,你别扯上我表姐!”
他逼近封箬,扫过那张依然浅笑纤柔的小脸,恫吓威胁道,“你最好别让我进你家门,否则,本殿下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说完,也不待旁人是何表情,直接披风一甩,极为潇洒地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女皇脸色如同蒙上了一层黑布,额头上跳起来粗粗的青筋,面容轻微扭曲,颤抖着手指,对着吟澈的背影,怒不可揭地直骂道,“孽子!孽子!你给朕回来!”
吟浅垂眸,叹了一口气。
封箬倒是宽容大度,扶住女皇的身体,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看似安慰女皇,实则是在帮忙拦住女皇,“没事没事,陛下消气,殿下不喜欢臣,臣也不能强人所难……”
女皇听她此言,提步要追上去。
“待朕将这小畜生提回来,箬儿这般好的良人,岂能如此不惜!”
只是女皇才走两步,突然身后惊呼声此起彼伏,不少本应安静看戏的大臣及亲眷突然往这边靠近了不少,纷纷凝着一抹担忧看着她身后。
“大人!”
“小姐!”
“丞相大人!丞相大人晕倒了!”
“……”
女皇回头,只见方才还和她笑着说话的封箬,此刻正不省人事地倒在明兰明月的怀里,小脸惨白,睫毛覆下一层阴影,无声无息仿若死人。
“御医!”
——————
那厢封箬晕倒,这厢封十五和方砚正带着蒙着面纱的夙裳绕过巡视的皇宫侍卫,抄小道摸到了最隐蔽的宫墙处。
封十五敲了敲宫墙,压低声音唤了声,“公子何犹在?”
一阵静寂之后,对面传来了浅浅的回应,“姑娘尚未还。”
封十五大喜,运功翻身跃上高墙,趴在墙头,她再次提高了声量,“羽儿公子?”
重羽在墙外的马车顶上坐着,马车边立着几个侍卫,瞧见封十五,皱着眉宇问道,“你们怎么才来,那丫头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缘结,有缘相见
夙裳听见重羽半含酸的话语,不由得噗嗤一笑,还未开口调侃,突然有一道紫影自不远处的屋顶踏风飞了过来,稳稳落在宫墙头。
“蒙欣过来了,先躲起来!”
众人纷纷色变。
紫影面色紧绷,眼神落在远处。
“不行,这里藏不住!”
夙裳四下瞧了瞧,只见这里是一处冷宫荒院,杂草纷乱地生长着,虽多以至人高,却稀稀松松,高处一览无余,何况他们四五个大活人,如何藏得住?
封十五左右踱了踱步子,眉间拧出山川,足见其焦愁。
蓦地,她上前两步,冲墙头上的赫宸急道,“阿宸公子,你和方公子,你们带这位......姑娘先走!”封十五顿了顿,恍然发觉,她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夙裳,方砚并未告诉她们夙裳姓甚名谁。不过已经没有时间让她去弄清楚了。
方砚摇了摇草扇,一时顿住。
赫宸站着没有动,垂下眸子,道,“你们先走,师姐让你们护送,必定有其道理,我作为局外人,并不清楚该带他们去哪。”
“不如我先去引开此人!”
话落,人已经沿着宫墙疾步冲了出去,往另一边闪了出去,他故意摩擦蹭地,制造出声音。
“宸兄弟!人蒙欣是大将军,武功高强!你如何敌得过蒙欣啊!”
方砚急得眼眸瞪大,只可惜赫宸已经没影了,他赶紧推了推封十五,“你去护送她们,我不放心,跟上去看着点。”
那可是封箬宝贝的小师弟啊,出了什么事他可担当不起!
封十五拽住方砚,一脸不赞同,“还是我留下,二位公子皆为男身,遇上蒙欣,说不清的。”
事态紧急,夙裳来不及管这两人,只好顾自飞上墙头,越过了宫墙,抓住重羽递过来的手,爬上马车。
方砚剑眉紧锁,草扇拍开封十五的手,翻上了墙头,“无论谁在这里都说不清,你快走!”
封十五正想跟上去,却见蒙欣的身影远远地闪了出来,她连忙蹲下藏好,透过草丛偷偷瞧着。
只见蒙欣往这边的脚步突然顿了顿,停了下来。
稍一偏头,蹙眉仔细凝听,敏锐地听出了方向,调转步子,踏起轻功追了上去。
两人不见了影子,封十五才现了身,面容紧皱,还未作他想,突然一条红绸徒地缠上了她的腰,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正欲扯下,怎奈身子一轻,整个人已然腾空飞起,被一道强大的力量提将了出去。
封十五小脸黑沉沉的,刚落地,一剑出鞘,攻向来人。
“哎嘿!”
熟悉的绿影晃花了她的眼眸,她的动作瞬间凝滞。
“好心救你,你要对我动手啊!”
正是一直等在外面的夙裳。
夙裳不躲不避,狭长的凤眸漾着促狭之意,轻飘飘地扫过面前不过几寸的剑锋。
“对不住,……姑娘。”
封十五面色微尬,收好武器,“姑娘还没走?”
夙裳引她入车,凤眸潋滟着精光,意味深长地咬重几个字,“得等你们呐,否则本姑娘拿什么去见你家丞相?”
封十五,“……”
敢情是怕丞相言而无信,拿她们做抵押啊……
这姑娘心思不浅!
———————
且说这边方砚追得紧,还是没能跟上赫宸,甚至连蒙欣的影子也没见着,他心急如焚,却不得不停了下来,坐在墙头微微喘气。
没道理啊,赫宸武功还不如他呢,怎的他跟不上?
日斜西山,浓厚的云雾暗沉沉地压下来,温度急转而下,透骨的寒风不知从哪侵袭了过来,恍若凛冬降临。
午间头顶的炫目烈日仿若做梦。凤郢国昼夜温差之大,春秋之际最明显。
“你是何人?”
方砚跑得满头大汗,汗水浸湿了外衣,又被冷风一吹,此时忍不住紧了紧衣服,突然间一道清越的声音徒地响起来,他猝然一惊,身体明显僵住了。
“在这里做什么?”
这道声音明显近了些,声音大了几分。
方砚滚了滚喉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转过了身体。
罢了罢了,说不清了。
“是你!”
只见那道声音突然拔高,没有质疑,没有大怒,也没有唤人来,甚至还有几分毫不掩饰的惊喜。
惊喜!
方砚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睁开眼睛,望向下面的人。
来人是位蒙面的男子,头上点缀着不少金丝珠饰,一件华贵的银白翻领上衣,下着金丝缠绣破裙,腰间银铃轻响,非富即贵。
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好似天上的星子,似乎在笑,喜悦明显大过惊讶。
“你是?”
方砚在席间不敢随意乱瞟,一心全扑在夙裳身上,生怕她出什么岔子,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位高高在上的吟澈殿下。
他此刻心里打着鼓,既然这个贵公子没有告发他的意思,定然是有所目的。
相较于方砚的紧张,吟澈反倒是激动得不行,他上前几步,双手胡乱地比划着。
“是我呀!我们见过的!你放了我……在那个山寨!”
吟澈一时口不择言,对方一头雾水,他突然眼眸一亮,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对着方砚晃了晃,“这个,这个你记得吗!”
方砚蹙眉,不明白自己的匕首为何会在此人身上,这把匕首……他不是送给封箬了吗!
“你从哪得来的?”
见对方没有认出他,吟澈急了,他低头看匕首的一瞬间,突然恍悟,他还蒙着面纱啊!
“不是我偷的,是那位姑娘送我的!”
他一把扯下面纱,精致的面容带着急色,“你正是看了这匕首才放我等走的呀,……二当家,你忘了?”
方砚一怔,终于想起来,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当初,有个漂亮的落魄公子拿着匕首说是封箬让他来求她的,他当时也没想太多,直接放了人。
只记得那公子生得细皮嫩肉,纤尘不染,可好看了。
如今再仔细瞧去,一张雌雄莫辨的小脸,脸上没有一丝污垢,洁净如玉,五官深邃,立体端正,一笔一划皆为鬼斧神工,非凡人所能书画,仿若从天上下来的仙人,美得令人想要膜拜,只道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原来是你!”
方砚回过神,挪开双眼,狠狠地眨了眨。轻轻叹了口气,忍下心里泛酸的滋味。
先是美如妖孽的重羽,现在又是恍若神仙的吟澈,皆是男女莫辨,却各有绝顶姿色……
视觉冲击大,却抵不上这两天心里受到的打击大……
他现在回炉重造还可行否?
“二当家!”
吟澈稍稍平复了一下翻腾的内心,抿了抿嘴,再次近了近方砚,俊丽的脸上溢出了一抹期待和渴求。
“求求你再抓我一次!”
方砚面对这张惊为天人的小脸,脑子里充溢的尽是酸涩滋味,听得人家的话,下意识地偏过头去,敷衍点头,“嗯嗯!等我找到人了再说……”
“嗯?”
下一秒,方砚眼眸瞪大,似乎听见了什么震惊的事,反问,“你说什么?”
吟澈眉宇凝皱,脸色复杂,再次抿了抿嘴,大声说了出来,“求二当家抓我回去!”
方砚,“……”
吟澈拽住他的衣角,眼中恳求意味渐浓,“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想跟你们走,我不怕吃苦,你若是做不了主,你带我去见那位姑娘!我有办法让她留下我!”
方砚只觉得好笑。
怎么这一个二个的,都想见他家老大。
“老大凭什么留下你?你会做饭?”
吟澈明显被这问题砸得一懵,老实回答,“不会。”
“那就没办法了,老大缺的是个厨子,如今也不缺了,你如何让她养个闲人?”
方砚扯过自己的衣角,站了起来,立在宫墙上,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冷嘲热讽道,“乖乖在家里做个衣食无忧的公子哥多好,跟着我们出生入死的,何必呢!”
“我……”
吟澈急了,眼角憋出了一抹殷红,“我有秘密要告诉她,她听了,必定会留下我!”
“啧……”
方砚实在没心情在这里跟他多耗,抬步就要走,“随你吧!老大不养闲人,不会见你的!”
方砚有武功傍身,轻飘飘的很快没了影子,吟澈只得在原地跺脚,“二当家!她会需要我的!你带我走啊!”
“二当家!”
黑云愈压越愈下,风声在耳边如鹤唳一般,冷意一阵一阵地浸入皮肤,那颗好不容易再次滚烫的心,彻底冰冻了,颤抖急切的声音渐渐湮灭在寒风中……
带他走啊……
他不想嫁给封箬……
他绝不成为皇姐们争锋夺位的工具……
绝不!
晚间时分,皇宫里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封箬已经让女皇悄悄送回了丞相府,还拨去了好几个御医跟随。
女皇亲自封锁了消息,然而还是有不少消息不胫而走,混着底下人的层层过滤,最后演变成,女皇陛下亲自为封小丞相赐婚,惹怒蒙欣,两人在宫里大打出手。
小丞相光明磊落,心慈手软,不曾想蒙欣心狠手辣,惯使诡计,竟不幸中招,半道回府。
竟然还有人出来证实,她亲眼看见小丞相酉时左右提前回了丞相府……
一时间,凤郢国满城风雨,皆为封箬忿忿不平!(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缘结,地牢立威
祈霏国淮城
酒楼包厢,二楼大开的窗口边,一抹鹅黄格外引人注目。
走近了看,只见一女子仰躺在窗沿上,两腿相交搭在窗边,时不时抖动着脚,双手交叉横在脑后,目光眺望着远方某处,眉宇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是寒慕。
今日是寒慕和滕溪相约再见之日。
一想起昨日,寒慕就一阵头疼。
昨日打早,她趁着寒毅忙着照顾欧阳浚,悄悄跟着冗涯去了一趟弑炤总部,进了弑炤地牢。
寒慕作为弑炤主人,无论原主还是舒粒,都还是第一次到弑炤的地牢里走一遭。
原主几乎不管地牢的事,以前的地牢都是彪爷在管理,这里的人多是彪爷的心腹。
地牢里黑黢黢的,只有昏暗晃动的烛火静静地燃烧着,阴冷潮湿。一路走来,寒慕见到了那被关押着的两百三十一人,真是各种各样,老少皆有。
她们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寒慕问什么也无人回答。
寒慕面具下的脸色微愠,偏头望向冗涯,“怎么回事?你们对她们用刑了?”
冗涯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那群在角落里躲着的姑娘们,她们都深深地把脸低着埋进衣服里,借着幽暗的光线,还是能看见她们身上被撕破的衣衫,以及一些伤痕。
他记得他并未让人动刑。
他蹙了蹙眉,靠近寒慕道,“回主人,她们身上有轻微的擦伤和掐痕,许是有人对她们用了点刑。”
寒慕带着面具,看不出喜怒,可是冗涯已然感受到了寒慕周身的气场变化,寒慕明显在发怒的边缘了。
“属下立马带人进去瞧瞧。”
寒慕没有说话,冗涯转过头,招近身后跟着的地牢守卫。
“开门!”
冗涯的声音带上了一抹厉色,“我不是说过不许伤害她们吗,谁擅自对她们用刑的?”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低头不语。
“钥匙呢?”
那些人也不瞧他,只沉默着。
冗涯捏紧手中的武器,寒慕却先他一步,手中寒光一闪,铁锁应声而掉,寒慕一脚踹开牢门。
“冗涯,给我找出擅自用刑的人,我要亲自瞧瞧,哪个不怕死的,胆敢动老子的人!”
寒慕冷冽的目光扫过外面的人,抬脚走了进去。
这一屋子里全是和她年岁相仿的姑娘,她一一扫过每人,找不出一个熟悉的面孔,她缓了缓情绪,轻声询问,“你们是叫顾染?乔珺?”
没人回答。
倒是她每前进一步,那些姑娘便往里缩,抱作一团。
“你们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我只是想找两个人,你们都叫乔珺顾染吗?”
她们依旧不答话,只是抖得更为严重。
寒慕不敢靠近她们,只得站在五步开外,离得近了,她的目光一一从姑娘们的身上移过,这些姑娘多为祈霏国衣着,亦有几个黎卉国服饰之人,只是如今她们的衣裳多被撕破,脏乱不堪,露出的皮肤没一处好肉。
寒慕越看越窝火,倒头退了出来,却见冗涯正提着一个看管,双目怒瞪,平日里的沉稳几乎崩盘,“混账,你再说一遍?”
那个看管身子抖了抖,快速斜了他一眼,低下头,貌似毫不在意地吐了出来,“那,那您听好了。是,是彪爷的人下的命令,我们也不得不照做,没有办法。”
冗涯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阴沉着脸,“没办法?那留着你何用!”
寒慕唤了他一声,“冗涯!”
冗涯甩手将他掷于地上。
那看管摔得头昏眼花,正欲发作,却被寒慕一脚踩着胸口,用了十足的力道,狠力地碾了碾。
“小子,千万别仗着一个已死之人来威胁主人!要你死,不过主人一个命令的事儿,你当真觉得你后面那些无首之辈能护得住你?”
寒慕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眸子里的嗜血杀气毫不掩饰,他忍不住颤抖了起来,缩着辩驳道,“他们人多势众……”
寒慕倾身压下来,手里的剑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脖子,勾过他的下颚,“一群无头苍蝇,主人我还未放在眼里!倒是你,如今再不说出动刑之人,主人我一刀下去,你就得与这个世界说拜拜了!”
寒慕浑身裹着一层竭力压制的戾气,这人在她眼里已然是个死人,她从来没有多少耐心,如今忍着怒火威胁人,已经是底线了。
“怎么样?想好了吗?”
刀锋冰凉,激得那看管连忙托盘而出,“主,主人饶命!小的不识时务,是彪爷的几个兄弟们带人来做的,我们这些人之前都在彪爷手底下讨生活,哪敢得罪那几位爷……”
寒慕问道,“他们如今在哪?”
看管赶紧答道,“彪爷死后,他们便不做事了,经常在外面花天酒地,胡作非为……主人不管,这里没人敢多话,他们的命令,也只得听从。”
是的,弑炤里的人多是彪爷带来的兄弟,这些亡命之徒跟随彪爷烧杀抢掠已久,哪怕归顺了寒慕,也耐不住心里痒痒。
加上寒慕一向太过纵容彪爷以及他那些狐朋狗友,底下的人也知道该巴结谁,对寒慕明显阳奉阴违。
如今彪爷身亡,他们越加不听管教,他们自以为寒慕不敢动他们,毕竟大半个弑炤都是他们的人,若是惩治了他们,只怕是会引起众怒,到时候弑炤一分为二,组织分崩离析,寒慕多年来的心血将会付诸东流。
寒慕心里清楚,故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忍着没有发落这些人,而如今她当真不可再忍,她恨不得立刻杀了这些人渣,这些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人动到她的头上。
她是还没有在里面找到顾染乔珺,可是此刻她是真心不希望里面有乔珺顾染,否则,她都不敢保证自己那时还能否控制住情绪,亲手宰了这些渣滓,不管时机成熟与否!
寒慕放开他,站定,盯着那些人恶狠狠地威胁,“都给我进去好好赔礼道歉,好好问!问她们是否真是乔珺顾染,说有人在找她们,再让我看到有人,对她们不轨!主人我剐了你们!”
“是,是……”
冗涯皱眉,“是属下的错。”
寒慕道,“去问吧,我直觉里面并没有她们俩,问完了,都放了,好好给我送回去,少一根毛,唯你们是问。”
冗涯领命,带着那些看管进去询问。
寒慕默默在旁边看着,盯着那些战战兢兢的看管们,勾出一抹冷笑,“你们最好老实点,老虎不发威,真当你们主人是病猫?”
那些看管们情不自禁地抖了抖,连忙殷切地问候着角落里的姑娘们,那关切的模样,故意放低的语气,仿佛是在对自己的老娘说话。
冗涯隔着牢房,道,“主人,她们的伤......”
寒慕将匕首收进衣服里,“找人先给她们看看伤。”
冗涯领命,让人叫来大夫,挨着每间牢房开始查看。
寒慕在过道里来回巡视,目光时不时落在看管们身上,那些女孩或是惊惧发抖或是低声哭泣亦或是呆滞木然,年岁较大的倒是看淡生死,竟然还敢暗中瞪着那些看管,那憎恶的模样,只差没怒极大吼一声“滚!”了。
寒慕停在一道愤恨的目光中,待她走近,那道目光却消失了,寒慕扯了扯嘴角,尽力让自己笑得亲和点,全然忘了自己带着面具。
“这位……姑娘?请问你是叫顾染,还是乔珺?”
角落里的“姑娘”抬起头来,披头散发,狼狈不堪,模样却英挺,酷似男性。
事实上,他自己也承认了。
“谁是姑娘?我是男人!”
那个男子鼓起勇气说了两句话后,又缩了回去,身体却始终护着躲在身后的女孩,声音明显小了下去,“不是什么顾染,我妹妹叫谷姌,我已经解释很多回了,我们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凭什么抓我们?”
寒慕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很愤怒却不得不压抑,莫名觉得好笑,“哦豁~原来他们抓错了人?”
谷姌,谷姌,倒是真与顾染的音相似!
真是阴差阳错!
这个被一并抓来的男人,想必只是为了保护他妹妹……
“那你叫什么呀?”
男子感受到了对方语气中的揶揄之意,顿时恼羞成怒,张了张嘴,道,“我叫阿谷!”
寒慕挑眉,眼中绽放出一丝好奇,凑近了阿谷,“你妹妹叫谷姌,你就叫阿谷?你没名儿?”
阿谷咬了咬牙,瞪着她,“不行吗?”
他的语气带着怨气,若是此刻光线足够充足,定能瞧见他脸上的绯红。
寒慕笑了起来,差点没兜住露出女音,登时咳了咳,“敢这么跟我说话,你胆子够大!”
那个谷姌一直没有答话,瑟缩在阿谷身后,寒慕没指望能和她说上两句,看了他们几眼,叫来了冗涯,“把他们两个放了吧。”
冗涯应下,寒慕又道,“其他人治好伤后也都放了,冗涯,好好给人送回去,可明白?”
冗涯又应下,寒慕这才扫向那些看管,“动了这些姑娘的,统统给我逮到熔池去!谁敢不遵,一视同仁!”
她收到滕溪信笺,这会儿没心情管这群渣滓,等她回来后再慢慢折腾。
她耐着性子一一询问,确定这三百多人都不可能是顾染乔珺,这才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看来她们俩也跟她一样,应该是魂穿,换了身份换了模样,要找人,真是难如登天。(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缘结,赏罚分明
寒慕轻叹了一口气,猛地摇了摇脑袋,把脑子里的不开心全都甩了出去。
抓过一边的花生米,丢了一粒进嘴里,嘴里机械地嚼着,眼睛却急躁地往外面瞥了一眼。
只一眼,她就怔住了,连花生米也忘了嚼。
“滕溪......”
祈霏国入秋之后的太阳是没有多少温度的,只是光影斑驳下,树下的那抹颀长的影子越发醒目。
街上无疑是人来人往的,只是寒慕能略过浮世繁华,定定地将目光落在那张仰首浅笑的俊脸上。
是的,他在笑!对着她笑!
虽然只是很小很小的弧度,且转瞬即逝,可是寒慕确实看见了,且不得不承认,那光景仿若是春天里第一缕暖阳覆在融冰上的感觉,那时她的心尖上好似吹过一片轻轻的羽毛,不由得心跳快了半拍。
这男人怎地越来越好看了……
滕溪身着黑蓝色交领劲装,外披了一件灰蓝色半臂长衫,右手握着一柄黑色长剑,静静地立在对街的树下,瞧见她望过去的眼神,轻轻颌首示意。
寒慕嘴角不自觉地放大,毫不掩饰地绽开了一个惊喜的笑容,冲他招手。
“上来呀!”
对于再次见到滕溪,寒慕心中是雀跃的,原因无他,只因难以想象,眼前这位冰块竟然就是那位江湖上人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新任武林盟主。
她没有刻意去调查滕溪,怪只怪新澜派作为武林第一门派,闻名天下,无人不知。经常被酒肆茶馆的说书小生挂在嘴边,她又是个好闲逛的,就是不想知道也难。
新澜派滕溪!
寒慕还记得滕溪那个时候的自我介绍,满脸严肃,正义凛然。
弄得她一度怀疑,这个滕溪应该只是个游侠,居无定所,身无分文的那种。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传说中的武林盟主!
哎呀,早说嘛,嫁给盟主大大,她一百个愿意呀!这么大的招牌,哈哈哈……肯定家底丰富,衣食不缺啊!
寒慕似乎已经看到一座金山在冲她招手,金山上坐着滕溪,依然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语气平和,“这座金山作为聘礼,可够?若是不够,以后盟主夫人的位置与你,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寒慕笑得十分张扬,好似已经过上了富婆生活一般……
滕溪上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寒慕这副笑得傻里傻气的模样,一丝怪异感油然而生,只是他也没想太多,淡漠地走了过来,轻拍了拍桌子,唤回了寒慕的神志。
“金山!啊不,冰山,你来了!”
滕溪忍着脑门的黑线,保持着一张冰封脸反问,“金山?冰山?”
他不知道寒慕脑子里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但他清楚,能从她口中吐出的绝不是什么好词!
“子溪!”
寒慕倒是不在意,也不解释,兴高采烈地叫回了最顺口的称谓。
“没啥,没啥,你怎么来得这么晚!来了也不上来,在下面站着干嘛啊!”
滕溪眉目舒缓了些,表情也没那么冷硬了。
比起,冰块,面瘫,大善人什么的,“子溪”无疑是好听的,听着心情也好了不少。
“刚到,见你眉间重云,似有心事,正要上来。”
滕溪不会告诉她,当他从黎卉国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瞧见自己要见的人乖乖在窗口等他的时候,他恍然有种回家的感觉。
这种有个人会在一个地方等他的念头,令他归心似箭,焦灼之下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让他顿足,一时回不过神。
“下来,坐相成何体统!”
这厢回过神来,自然瞧见此女竟然胆大挂在窗边,眉宇凝皱,便要开始说教。
寒慕赖在窗台上没有动,只是歪了歪头,“我喜欢!”
“……”
滕溪抿着唇不发一语,面色紧绷。
寒慕向来自由惯了,最不喜欢让人管着,滕溪明显满脸寒冰,隐隐有发怒的迹象,可她就是不怕,反而喜欢对着来。
“你别一来就拿冷脸对着我,像刚才那样笑多好呀!”
“……”
滕溪的脸色没有缓解,反而更加冷硬了。
寒慕弯了弯眼角,笑问,“哎呀不逗你了,我们分开后,你去干嘛了呀?”
滕溪终于正常了点,缓缓道来。
“那日我们分开之后,我去寻我师弟,本应与他商讨魔教诸事,奈何师弟心事重重,我无法只得先行回来。”
滕溪眉宇微凝,脸色越发严肃,“师弟有事相求,让我去一趟凤郢国。”
“凤郢国?”
寒慕突然撑起身子来,灵动的眼珠转了又转,想到了已是一国丞相的封箬,顿时来了兴趣,“你一个人去吗?带上我呗,我都没去过凤郢国。”
滕溪抬眸看她,没错过她眼中的祈盼。
他默了一会儿,没答应也没拒绝,突然开口,“我要先进宫,你随我一路。”
说到进宫,寒慕立马不干了,撇过头去,“是去见那个小**帝?不行!我与他结怨不小,万一他发怒,要杀我,哦不,要灭我满门怎么办!”
滕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冷不丁道,“你虽有错在先,但贵在知错能改,皇上乃明君,必当赏罚分明。再说,你如今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无论结果如何,我理当护你周全,与你一同面对。”
寒慕怔了一瞬,脸颊微微有些发烫,还真是座冰山!什么理当!什么一同面对!怎么感觉是在变相表白啊,怪怪的!
寒慕平生第一次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又觉得滕溪看着她的眼神太亮了,她竟有些不敢对上,马上转移话题,“那,你去凤郢国干嘛呀?”
滕溪言简意赅地回答,“找人。”
寒慕生出几分好奇,问,“找谁呀?你认识?”
滕溪脱口而出,“算得上认识。”
寒慕疑惑更深,接着问,“男的女的?”
滕溪回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女人。”
女人?还认识?
寒慕的脑子像是突然间被什么砸了,顿时一个激灵,从窗台上一跃而下,追上滕溪的步伐,“女人?什么女人?滕溪,你别忘了你是有家室的男人!现在又要去找什么女人啊!我告诉你啊,小三这种生物,我最讨厌了,我不但讨厌,我还要打!我见一个打一个,见两个打一双!你敢找我就敢打!”
滕溪都快被她这一连串的逼问给绕晕了,什么有家室?他们明明还未婚!
还有何为小三?还那么多?她还要去打!
但当他对上面前人气鼓鼓的小脸时,顿时愣住了,寒慕柳眉倒竖,美目瞪圆,小脸还带上了浅浅的红晕,看起来竟有点像张牙舞爪的小猫,莫名有点可爱。
寒慕心里不舒服,尤其是想到以后她的万贯家财还要分给什么小三小四的,她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的东西,别人休想觊觎!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经自动将滕溪以及他的钱财都划为己物。
滕溪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笑意,轮廓显得柔和了些,“那是我师弟的心上人,我从不夺人所好,那姑娘你也不陌生,上次我们在黎卉国灵州瑰山相遇,她便坠崖失踪了。”
“你说的是黎卉国公主夙裳?”寒慕吃了一惊,心里却莫名松了一口气,“她居然没死?真乃奇迹啊,坠崖都能活着!”
寒慕这下是真的非去不可了,夙裳和乔珺关系匪浅,若能找到,正巧能借此机会问清楚。
不得不说,这个公主命大的可以啊,简直要逆天啊。
“好了,待会儿跟在我身后,老实点,千万不要在皇宫里犯事。”滕溪语重心长的嘱托,寒慕只抓着他的衣袖,“我也要去凤郢国,我去帮你,你一定要带着我,不然我就不进宫!”
......
祈霏国皇宫承明殿
迟登看着一堆奏折,脑仁又开始疼了,他一把推开那些烦人的奏折,转头望向一边的太监,“滕溪还未到?”
太监唯唯诺诺的摇头,迟登心烦,正欲骂他一通,却听见殿外通报,“皇上,滕公子到了。”
闻言,迟登再也坐不住了,但为了给滕溪留下好印象,他还是拿了一本奏折装模做样的看了起来,心中还等着滕溪的夸奖呢,突然听见一道清亮的女音蓦地响起,“咦!皇上的书拿反了!”
迟登一僵,望了一眼堂下的一男一女,黑着脸把奏折给倒了回来,“这位姑娘是何人?眼神倒不错!”
寒慕大大方方的接受迟登的“夸奖”,笑嘻嘻的盯着他看。
滕溪扫了一眼旁边那个小太监,小太监立马知趣地带着所有宫女太监退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她是舒粒。”
迟登手中的奏折应声落地,吧嗒一声在寂静的殿上显得格外清晰。
他眼睛蓦地瞪大,指着寒慕,冲滕溪喝道,“你说什么!她是舒粒?”
滕溪点头默认。
“舒粒!你就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小贼!”
迟登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怒火一下子窜上了脑门,“夜盗朕的寝宫,在朕的被褥上写字,害朕颜面大失的就是你!”
寒慕有些尴尬地咧嘴笑了笑,看了一眼旁边的滕溪,道:“呃......关于这事,我承认是我错了。我不该犯下如此大罪……怪我那个时候不懂事,其实我是有苦衷的......真是不好意思,但是我保证,我现在已经金盆洗手,再也不行窃了!”
她如今的名声已然够大,若是乔珺顾染足够用心,一定能知道她在这里,所以她的确不用再偷盗了!
而且滕溪家财万贯,她一富婆偷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