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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国然     仙凡浮生录txt下载     仙凡浮生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回 灭熊刚洛晨闯蛮阵 祭神血黑骨化阴泽

    上回说到,这熊刚虽已身死,但依旧为黑衣人所制,阴煞灌体,化作一具只知杀戮的巨大骨骸,纵横拼杀,扶威军竟不能挡,这时洛晨赶回,先用纯阳阵护住众军,随后便与熊刚战在一处,只是这熊刚攻防之间虽全无招式章法,但胜在力大,洛晨虽以太极借力之法胜过一筹,却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熊刚周身杀气纵横,被洛晨一剑逼退,登时怒吼连连,又复杀将上来,周围蛮兵见状,也顾不得与洛晨厮杀,呼啦啦地退到几丈以外,再不敢近前。

    此时洛晨阴阳眼下,只见熊刚体内阴煞之气浓郁。虽说阳可克阴,但阴盛亦可犯阳,眼下就算把一张烈阳符结结实实地拍在熊刚脑袋上,也未必能够将之击毙。洛晨心下思量,迎着巨剑轻身而上,却不再与之硬拼,只借着灵巧之便在熊刚前后来回周旋,熊刚行动虽快,终是身躯庞大,总是与洛晨差了一丝。

    如此拖延片刻,洛晨心中已有计较,左手一甩,八张烈阳符倏然出现在手中,灵力一鼓,烈阳激发。这熊刚身躯巨大,洛晨修为不够,不能直接以灵力将八张符射到正位,动用本命界又耗损太过,只得退开几步,借着身法敏捷之便将八张符分列八方。

    这纯阳阵乃是入门阵法,洛晨在雪山之中对付那雪狼王之时随手一甩都能布成,更别提眼下有意为之。须臾符已成,洛晨闪身躲过熊刚一记险之又险的横扫,面色肃然,双手掐诀,口中念道:“天地**,阳起阴逆,敕!”

    八张烈阳符齐齐一动,一股炽烈阳气将蛮军统领围在中心,比雪山之中碰巧布成强出数倍不止。本来若有其他蛮兵在侧,少说也会毁去一两张符,教洛晨这纯阳阵施展不得,可是熊刚方才被洛晨击飞,压死蛮兵无数,眼下四周蛮兵避之不及,皆不敢上前,倒让洛晨捡了便宜。

    此时熊刚作茧自缚,体内阴煞为烈阳所制,一身巨力大打折扣,犹自挥剑斩向洛晨。洛晨微微一笑,忍着体内疼痛,仗剑而上,轻轻一跃,再度踏上巨剑,随后又掏出一张烈阳符激发,贴在飞沙剑上,周身灵力鼓荡,猛然一甩,飞沙剑在脱手的瞬间消失,随后又在熊刚头顶倏然闪现!

    “嗡”

    此时飞沙剑得烈阳符之助,剑刃之上不仅灵力沛然,更兼阳气炽烈,熊刚早已身亡,全靠一身阴煞之气维持,这会被烈阳灼烧,行动迟滞,哪里挡得住经人宗界术激发的宝剑?尚未作何反应,飞沙剑已然化作一道白光,顺着头顶百会狠狠刺入!

    “吼!”

    整个战场的蛮兵都随着这一声凄厉的惨呼顿了一顿,熊刚体内阴煞之气被烈阳所消,痛苦无比,骨骼噼啪迸裂,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洛晨正欲上前,谁知此时飞沙剑上的烈阳符被统帅体内阴煞之气一催,其内阳气流转更为迅速,外面八张烈阳符所成的纯阳阵登时支撑不住,爆裂开来!

    纯阳阵为烈阳符所激,化作阳怒阵爆开,更何况这纯阳阵还是洛晨借法诀催发,其中阳气更是充盈,此时一股脑迸发而出,即使是洛晨都觉得有些刺眼。待到阳气散去,几乎只剩下骨架的熊刚早已被阳气抹杀,周围离得稍近些的蛮兵也跪在地上抽搐不止,眼看便活不成了。

    此时虽解决了熊刚,但半空的句猛却也早没了半点声息,洛晨眉头一皱,顾不得自己灵力衰微,周身疼痛,仗剑便朝着半空中双目紧闭,神情肃然黑衣人杀了过去,方才自己与熊刚鏖战,这黑衣人竟不闻不问,想是正在什么紧要关头,不能分神,若不趁此机会一举除之,只怕还有变故。

    这黑衣人在将熊刚制成尸兵之时,已然将战场之上众多蛮兵体内阴煞归结于熊刚体内,只要熊刚不死,即使没有自己主持,蛮兵也可以熊刚为首进退攻杀。只是黑衣人没想到半路里竟会杀出个洛晨,还借着烈阳符之力将熊刚击毙,此时熊刚一死,战场蛮兵登时没了方寸,只一味胡冲乱杀,再无之前威力。

    扶威军毕竟是威国第一神军,方才蛮兵那般凶猛,扶威军都可凭借同途烟奋力死战,不致就败,此时蛮兵大乱,扶威军诸将东西指挥,名众军结阵,不但不落下风,反而在数万蛮军之中冲突向前,直奔句猛将军而来。

    此时洛晨已然掠到黑衣人近旁,双足在蛮兵头肩连踏,仗剑便朝着黑衣人的咽喉刺去,这一剑若是刺中,任他修为再高,也必是个身死道消的下场,眼下洛晨飞身而起,整个战场随之一静,只见那宝剑带杀意,神兵起寒光,直逼漂浮半空的黑衣人!

    “铮”

    一股巨力迎面而来,洛晨的剑刃刺到黑衣人身前,却是再难寸进,那黑衣人缓缓睁眼,双手结成了一个阴神诡异的印诀,目光顺着剑刃一路看向洛晨,哂然一笑,低声道:“阴神助我,你只需再早片刻,我便会被你一剑贯穿咽喉,只是眼下……”

    黑衣人双手印诀一合,句猛悬在半空的身体倏然炸裂,血肉无存,只留下一副白森森的骨架漂浮半空,一点阴煞隐在紫府闪闪烁烁,骨节咔咔作响,其音惨然,但又穿金裂石,洛晨离骨架不足十丈,只觉耳边嗡鸣,心神散乱。

    “大帅”

    亲眼看见句猛将军被这黑衣人以邪法凌虐,扶威诸将登时大怒,奋勇突杀,眼看便要冲到句猛的尸骨近旁。洛晨毕竟只是一个道童,不是飞仙,剑上力道一尽,登时朝着地下坠去,对此种种,黑衣人全不理会,只死死盯着前方句猛的一副白骨,一双阴森眼眸爆出阵阵异彩:

    “镇骨之煞……镇骨之煞!我阴神教多年大计,今日终于更进一步!眼下赤泽,影泽,魂泽皆成,而今骨泽亦定,尔等能获此殊荣,化入其中,真乃无上大幸,哈哈哈哈哈哈!”

    说着,黑衣人手掌一翻,一只漆黑玉瓶已然出现在手中,阴煞之力翻滚,其中竟隐有嘶号之声。洛晨见状,心下剧震,猛然想起自己在方圆村中被一名神秘人所伤,那神秘人最后似乎也同样拿出了这样一只玉瓶,甚至连玉瓶之上的气息都毫无二致!

    洛晨心念一转,早已猜了个七七八八,登时挥剑逼退周遭蛮兵,灵力逼音,高声喝道:“扶威军速退!此乃鞑子奸计!再要冒进,必会全军覆没”

    只是这声音虽大,奈何扶危军见句猛将军只剩下一身白骨,别说寻常军士,就连诸位将领也早已怒发冲冠,谁能听得进这话去?只顾挺枪跃马,奋力拼杀,没有一个人停留半分。

    洛晨见状心下大急,眼看着黑衣人已然要将玉瓶打开,体内灵力一转,重新化作洛秦面孔,身形闪烁,越过重重军马,来在云匡牧岚二人面前。云匡牧岚认出洛秦面孔,不由惊呼出声,怎么也没想到方才力战蛮兵,斩杀熊刚的仙人竟是自己手下带过的一名军士。

    洛晨看了二人一眼,匆匆说道:“云将军牧将军,这前前后后皆是那黑衣人的奸计,欲要让扶威军全军覆没!此时众军怒火中烧,不听规劝,我为你二人施法传音,你二人速速让众军停下,迟得片刻,扶威军数十载的威名便要毁于一旦!”

    说罢,洛晨抬手便向二人喉中打入一道灵力,云匡牧岚虽不不明所以,但方才看见洛晨独占熊刚,心下便先信了三分,且见他神色焦急,不似作伪,当下也不犹豫,双双出言喝止众军,二人话音被灵力逼出,隆隆如雷,更兼他二人本就是扶威精锐之中的青年翘楚,颇有威信,众军闻言,尽皆缓行。

    “哈哈哈哈,令行禁止,果然不愧神军之名,只是太晚了!”

    黑衣人哈哈大笑,握着玉瓶的手猛然一紧,玉瓶崩碎,一滴黑血裹挟着浓郁煞气激射而出,正打入句猛白骨眉心,与那一缕阴煞之气相合。只见句猛白骨瞬间变得漆黑如墨,随后分崩离析,化作无数骨屑向下飞射。

    这骨屑虽小,其上却是阴煞浓郁,射入鞑子并扶威军军士体内,众人血肉立时崩散,随后白骨如墨,散落于地。那诸多蛮兵体内就被黑衣人打入阴煞,故而此时血肉崩散得也是极快,扶威军士则要痛苦挣扎一番,皮肉方脱,其中种种非人痛楚,却不是三言两语所能尽述的了。

    眼下整个战场自中央向外,已有四成之地尽数为黑骨所覆,蛮兵被阴煞侵体,不知退缩,反倒将外围的扶威军给挡在其中。洛晨见状,几个闪身来在最前,催动灵力,斩杀蛮兵,众将紧随,后面是阴煞黑骨,前方是国境土城,一众人奋力冲杀,生生在这绝地之中开除了一条血路。

    这黑衣人在赶到北境之前,已然遍寻四海,只为寻找一个刚直中正,骨骼清奇之人,作为稳定骨泽的镇骨之煞。欲要做成这镇骨之煞,需得以阴煞之气引动本体心底执念,随后一身执念化煞,凝于骨中,再以神血激发,方能建功。黑衣人为此寻觅数载,方在华都看中句猛,随后方才来在北蛮,兴风作浪,以成今日之计。

    其实相比句猛,洛晨身为修士,执念深重,自然更为适合,但后来却侥幸逃脱。黑衣人在这北蛮之中筹谋数年,心下也有几分焦躁,且镇骨之煞不过是个媒介,神血才是重中之重,故而也就没有费力寻回,依旧照原样行事,将句猛炼成镇骨之煞,在这北蛮之地做成骨泽。

    眼下骨泽已成,黑衣人心下大喜,也就没有催动蛮兵将扶威军斩杀殆尽,反而转过身来,朝着雪山而去,只是行不出百丈,便看见一队人马自雪山而出,这些人铠甲不整,队伍散乱,为首的乃是一男一女两人。

    这些人正是池萝厉衡带领的新兵队,众人在雪山之中为蛮兵驱赶,不多时已然要被追上,厉衡池萝设计,躲在一处山坳寒麦之中,那蛮兵已然被阴煞侵体,只知厮杀,且黑衣人急于赶路,故而没能发现这一队人,谁知此时竟在这里碰见了。

    黑衣人见状,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那些朝着土城退去的扶威军不管也就不管了,可是这送上门来的一群人可是断然没有放过的道理。心下如此想着,黑衣人身形闪烁间已然来在这一队人跟前,也不多话,双手一动,便要朝着众人杀去!

    “咳,咳,咳”

    一阵咳嗽忽然自虚空传来,竟如雷鸣一般,裹挟着阵阵阴气将黑衣人的杀招化得干干净净。此时洛晨正一马当先,与扶威众将杀散鞑子,朝着土城退去,谁知这三声咳嗽一起,洛晨早听出鬼婆声音,念及蓝心,愧疚思念之情大盛,也不管身后扶威军死活,径朝骨泽深处而去。

    眼下紫府心魔虽被本心压伏,但洛晨有伤在身,更何况世间男女情爱本就如此,对面不显相思,别后各自断肠,虽不能尽数天长地久,可那片刻缠绵之意,却是炽烈无比。这洛晨自打人宗一别就再没见过蓝心,此时骤然听到鬼婆声音,相思愧疚一并而发,也不管骨泽凶险,转过头就直奔北方而去。

    这会骨泽虽是刚刚成形,其内阴煞纵横,更兼怨念深重,即使是真人境的修士也难在其中往来自如,更何况洛晨一个道童?才走了没有多久,洛晨只觉头昏脑涨,体内灵力滞涩,胸口烦闷欲呕,正是阴煞入体之相,此时若一味冒进,只消再前行十几丈,洛晨必会跌入骨泽深处,身死道消。

    话虽如此,只是洛晨此时神志已然混沌,心中所想只有蓝心一人,全然不顾自己命在须臾,强行催动灵力,脚踏黑骨,不多时已然来在骨泽中央,此处阴煞浓郁,更有冤死的之人恨意不散,阴风飒飒,鬼哭凄凄,更兼碎骨爆响不绝,洛晨又勉力前行数丈,终是难以支撑,眼看便要朝着骨泽跌落。

    “铮”

    一声剑鸣骤然而起,洛晨只觉耳边隐隐传来一阵哂然叹息,手中飞沙剑忽然逆转而上,一路剑法自行演化,正是心魔所用的六煞剑法,这六煞剑法本就凶厉无比,这会使将出来,周围阴煞之气为剑意所逼,竟渐向四处散开,洛晨体内灵力复动,脚下生风,须臾已然脱出骨泽中央,径朝北而去。

    却说黑衣人一记杀招被这咳嗽声当下,心下已有计较,登时严守门户,恭敬说道:“晚辈不知前辈光临,多有冒犯,既然这些人是前辈您要保的人,晚辈自不敢擅动,这就离开北境,此生再不踏入半步……”

    黑衣人话音未落,鬼婆和蓝心已然自山中缓缓而出,鬼婆看着雪原上翻滚的黑骨,冷哼一声,说道:“你小子有点能耐,先前在北蛮部演了一出活灵活现的戏,把我骗过,此时又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些黑骨凭我老婆子都破之不动,很不错,这……便是你方才说的骨泽?”

    黑衣人闻言,只微微弯腰,并不说话。鬼婆瞥了黑衣人一眼,淡淡说道:“你不愿说也罢了,看你这么有本事的份上,老婆子今儿不跟你计较,但这些人你却是一个都动不得……”

    直到此时,黑衣人才终于抬起头来,说道:“既然前辈要保这些人,晚辈自当从命,这就告辞离开!”

    说罢,黑衣人身形一晃,飘然朝南而去,只是还没走出多远就看见方才击杀熊刚的少年脚踏黑骨而来。也是因为此时骨泽初成,威力不大,洛晨才能才在黑骨之上借力,否则别说脚踏黑骨,就算是靠近一些都必会被阴煞夺舍。

    这会黑衣人被鬼婆驱逐,心下正自恼怒,这会看见洛晨,登时想起北蛮部落之中这小子竟从自己掌下从容逃脱,杀心骤起,一股阴煞之力自掌间而出,欲要将洛晨击杀当场,此时洛晨只想找到蓝心,见有人阻拦,剑势一转,便朝黑衣人攻杀而去,体内灵力震荡,一口血当即喷出。

    “洛晨!”

    眼下蓝心虽然不记得过往与洛晨种种,可当初鬼婆闯入人宗之时,蓝心却曾与洛晨联手力敌人宗三大长老,二人心有灵犀,十分默契。此时见洛晨呕血,蓝心惊呼出声,催动阴气,径朝那黑衣人杀去,这正是“光阴易逝韶华浅,离合难测两情真”,究竟不知洛晨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37回 见蓝心洛晨战邪修 腾骨浪吕扬护兄弟

    上回说到,洛晨仗剑摆出阳怒阵,击杀熊刚,可黑衣人却借着这点功夫将句猛虐杀,血肉尽散,只留一副白骨,洛晨虽奋力阻止,然终是不能。眼下北境雪原黑骨起伏,便如同一片沼泽一般,煞气纵横,阴森可怖,洛晨与黑衣人便在这骨泽之中战在一处。

    蓝心虽已不记得与洛晨经历的种种,但毕竟芳心暗许,更何况在人宗之中二人曾联手力战三大长老,那般心有灵犀,天衣无缝,实在是难以忘怀。这会蓝心见洛晨与那黑衣人战在一处,已然落了下风,鬼气涌动,腾空而起,撕魂手展开,朝着黑衣人后背攻去。

    此时黑衣人虽占尽上风,心下却是叫苦不迭,他原本只是心下愤懑,又知道这少年本领不高,故而才欲杀之泄愤,谁知这少年竟如此强悍,一套剑法不但不受阴煞之气所侵,还隐有将骨泽之中煞力引动之势,竟生生以道童的修为,将自己一个飞仙给缠得难以脱身。

    眼下蓝心已然攻到攻到黑衣人背后,洛晨见蓝心近在咫尺,心神大振,只攻不守,招招搏命。原本黑衣人还能直接腾空离去,洛晨不能飞行,也是无可奈何,哪知方才略一犹豫,蓝心已然逼近,二人一个在下一个在上,隐有合围之势,两下夹攻,这番恶战又与之前不同

    只见那头顶万鬼齐哭,残魂断魄催人命,脚下阴煞纵横,白剑盈盈起黑风。这洛晨三尺玉剑缠阴煞,阴煞深处隐真灵,那蓝心一双素手腾鬼气,鬼气森森十方惊,这正是六煞神剑出坠星,撕魂鬼手悟阴灵,谁道黑白不相化,自古正邪难分明。

    洛晨蓝心一个修的是玄门正宗,一个修的是鬼仙阴法,此时两厢配合,却是滴水不漏,一进一退,一攻一守行云流水,黑衣人知道蓝心乃是鬼婆弟子,不敢全力施为,这少年道童本领不高,但剑法着实诡异,一时间也攻之不下,竟被两名修为远低于自己的修士给困在了这骨泽之中。

    如此来来回回又斗了十几回合,黑衣人心下焦躁,周身阴煞一鼓,登时将蓝心逼退,洛晨身子一阵摇晃,险些坠入骨泽深处。此时,一只袖手旁观的鬼婆忽然冷哼一声,淡淡地看向黑衣人:

    “本来你杀了他倒也不与老婆子有什么相干,只是这小子乃是我徒儿的心上人,你欲要出手取他性命,便是要置老婆子的徒儿于险境,嘿嘿……今天你怕是不能平安无事地离开这北境了……”

    说着,鬼婆身形一晃,爪影纷飞,朝着黑衣人当头罩下,黑衣人如何会坐以待毙?登时抬手出掌相迎,二人在骨泽上空打得天昏地暗,阴气纵横。这边蓝心已然掠到洛晨旁边,纤手一带便将他扶起,随后一并飞到半空,静静观战。

    洛晨愣愣地看着蓝心平静的脸庞,心下百感交集,上次他虽在人宗见过蓝心,可那时自己被心魔冲击,竟是连一句话都没能说上,故而方才听见那几声咳嗽,洛晨登时便知是鬼婆到了,这才扔下扶威军,独自穿过骨泽闯了过来。

    此时蓝心近在眼前,洛晨满心皆是欢喜,愣了许久才吞吞吐吐地问道:“蓝……蓝心,你……你现在能够御空而行,想必应该已经是飞……飞仙之境了吧……”

    这话问的全不合时宜,奈何蓝心虽没了关于洛晨的半点记忆,可终归视之于旁人不同,此时久别重逢,心下没来由地就多出几分亲切,又见师父稳稳占据上风,这才开口说道:“我乃鬼仙,和寻常修士大不相同,只要鬼仙之体一成,便能御空而行了……”

    此时洛晨被蓝心扶着飘在半空,心魔早已收敛,闻言也不知该在说些什么,只得向场中望去,此时黑衣人在鬼婆森森鬼气威逼之下,早已左支右绌,狼狈万分。半晌,黑衣人奋力拍出一掌,厉声喝道:“晚辈并不知这少年与前辈有此渊源,前辈如此步步紧逼,到底要怎样?”

    鬼婆面无表情,鬼爪凌厉,漠然说道:“别在老婆子面前玩不知者无罪那一套,我已经放你一条生路,你却不加珍惜,此时再想惺惺作态,苟延性命,却是难了!”

    说罢,鬼婆双爪只见鬼气暴涨,鬼哭大作,铺天盖地地朝着黑衣人压了下去,黑衣人方才催动阴煞,虐杀句猛,精力体力耗损过半,哪里比得上鬼婆以逸待劳?此时阵阵鬼气便如泰山压顶一般直逼下来,黑衣人胸口肋骨尽断,口中鲜血狂喷,面纱脱落,一张脸上尽是疯狂之色!

    “哈哈哈哈,你本领高强又能如何?就算今日必死无疑,我也要拉上这雪原上千万凡人陪葬!阴神在上,祭我残躯!”

    话音未落,阴煞之气自黑衣人体内爆涌而出,血肉为之所催,尽数崩散,生生将鬼婆一击化去,随后一副白骨倏然化作漆黑,坠入骨泽之中,这黑衣人一身修为本就来自阴煞,此时坠入骨泽,只听一阵密密麻麻的爆响,骨泽之中腾起一阵漆黑骨浪,朝着四面八方奔腾而去,所过之处血肉消融,不多时已然逼近了外围尚未撤出的扶威军!

    洛晨大惊!

    他与扶威军虽不甚熟络,但扶威军同仇敌忾,英勇善战,也让洛晨十分敬佩,此时众军眼看便要被那骨浪裹挟其中,洛晨如何不急?

    旁边蓝心见洛晨这般神情,早已运起鬼气朝着土城方向而去,鬼婆在后不远不近地跟着。蓝心修为虽不算高,但御空而行,十分迅速,只是那骨浪也并不迟缓,且有越行越快之势,待到蓝心追上,这骨浪也已然离扶威众军不远了。

    “吕大哥!”

    洛晨从空中朝下看去,只见杂牌军队伍落在最后,吕扬等人也在其中。想是方才扶威精锐突围,杂牌军插不上手,反倒会碍手碍脚,所以才会被安排在后面,只是此时骨浪从后而来,周围又都是蛮兵,将杂牌军置于最后本是保护之意,谁知却做成了此时这无路可退的困局。

    蓝心自知洛晨焦急,催动鬼气,带着洛晨自空中俯冲而下,此时那骨浪已然逼到面前,众军**凡胎,如何扛得住阴煞相催?登时皮肉崩解,白骨转黑,连一声惨叫都不闻,便已然被化入这骨泽之中,魂飞魄散。

    此时蓝心带着洛晨俯冲而下,眼看便要冲入扶威军阵中,她心下早知这一干军士根本无法尽数救出,且洛晨目光一直盯着一个方向,故而蓝心也就不管旁人,只朝着洛晨望去的方向极速飞掠,不多时二人已掠到众军面前。

    “吕大哥!”

    眼下骨浪已然近在迟尺,洛晨灵力一转,重新化作洛秦的模样,朝着吕扬冲了过去,这吕扬本以为必死无疑,忽闻有人呼唤,睁眼看去,只见洛秦正一脸关切朝自己冲来,身后铺天盖地的漆黑骨浪眼看着便要拍在洛老弟的身上!

    “洛老弟快闪开!”

    吕扬见洛秦朝自己而来,双目通红,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奋力朝前一扑,竟将身为修士的洛晨扑了个趔趄,随后猛然一转,又将洛晨朝着土城的方向奋力推出,此时骨浪已然拥到,将吕扬双腿碾入其中,吕扬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口中血如喷泉。

    此时,一直作壁上观的鬼婆身形一闪,立在骨浪之前,竖掌平推,生生将那气势汹涌的骨浪推得缓了一缓。只是这骨泽着实不凡,层层力道相叠,竟然连鬼婆这等修为也只能抵抗片刻,便不得不带着洛晨腾空而起,蓝心也将奄奄一息的吕扬带入半空。

    这骨浪为鬼婆一阻,此时气势更甚,登时便将其余杂牌军全数覆盖在内,连走得稍慢些的精锐军都未能幸免,惨呼哀嚎转瞬即逝,只有那骨泽之中黑骨摩擦的细碎声响绵绵不绝,令人闻之生寒。

    眼下骨浪已然荡出百丈有余,总算显出了些许颓势,可即便如此,前面的扶威精锐依旧难以逃脱。这也是扶威军气数未尽,命不该绝,此时恰逢夜尽天明,骨浪才扑出不远,只见一缕炽烈阳气猛然自东方而起,旭日初升,紫气浩荡,骨浪为这紫气一冲,登时分崩离析,连带着整个骨泽都开始收拢起来。

    众军侥幸逃得性命,回头看时,只见冰原之上尽是盔甲兵器,并无半具尸首,想来都是被那所谓骨泽强行收拢。良久,鬼婆方才带着洛晨轻轻落在地上,蓝心也将吕扬放回,不多时,池萝厉衡亦带队归来,此时同途烟犹未熄灭,土城之下一片血色,众军便在这血色之中肃然而立,寂静无声。

    洛晨走到吕扬旁边,看向鬼婆,鬼婆轻轻哼了一声,漠然说道:“他虽未被那什么骨泽彻底化去,但也已被阴煞之气侵入体内,无论如何都活不了了,我虽已用鬼气给他吊命,然终究是抵挡不了多久,有什么话就快说,他现在的滋味还不如死了呢!”

    洛晨闻言,缓缓点了点头,走到吕扬旁边蹲下,说道:“吕大哥,你可还有什么心事未了?尽可告诉小弟,小弟就是赴汤蹈火,也必为你料理妥帖……”

    吕扬此时眉头紧皱,自腹部一下尽数化为白骨,创口也无鲜血渗出,已然活不多久了。听闻洛晨之言,吕扬用力睁开眼睛,咽喉略动了动,却是连半个字都说不出了,只慢慢看向城下站立的扶威精锐,面露向往。

    洛晨见状,急忙说道:“吕大哥是想进入扶威精锐么?”

    在场诸人皆做此想,谁知吕扬却奋力摇了摇头,只死死看向扶威精锐,面露向往,一时间连洛晨都不明所以。半晌,鬼婆微微转头,传音入密:“哼,这人的心意不言而喻,你连这点浅显意思都揣摩不出,这么久以来修的什么仙,参的什么道?”

    洛晨闻言一凛,静功随心而动,神思复明,不多时已然明了,看向吕扬说道:“吕大哥,小弟明白了,你是想让所有外围军士尽数加入扶威军中,可对?”

    吕扬闻言,这才面露欣慰,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洛晨,勉强露出一丝歉仄之情,洛晨心下酸楚,当下说道:“袍泽之情,战友之谊,岂会因一点争执龃龉便烟消云散,那日小弟也说了好些寒心的言语,还望吕大哥不要见怪……”

    吕扬此时已然气若游丝,但依旧露出一副满足之情,又复看向周围军士。众将知他心意,当即说道:“这一战外围众军骁勇莫当,杀敌无数,更兼之前屡有功劳,我等将领在此立誓,从此以后,扶威军就是扶威军,再无精锐与杂牌之分!”

    “呼”

    吕扬轻微地呼出一口气,似是放下了一件极重的心事,干瘪的嘴唇微微张开。洛晨含泪一笑,从本命界中取出自己在扶威军里所用的水袋,打开盖子,缓缓灌入吕扬口中,吕扬双目微闭,只喝了两口,便已气绝身亡,洛晨此时已然泪流满面,缓缓将水袋之中剩余的水倒于地上,权做祭奠。

    鬼婆此时就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按理来说修士若为凡俗之情所扰,纵然不会走火入魔,一身修为也定然会被牵连,可是这洛晨此时明明动心起念,可是这周身气势不但不弱,反有越来越强之势,这人宗界法,道隐红尘,果然自有精深之处。

    眼下军中诸将各自悲痛,一时间竟无人言语。良久,才有散修并守城军士前来,报上城内伤亡,洛晨心思一动,登时看向云匡牧岚,问道:“云将军,牧将军,随我同来土城名唤庄静儿的小女孩可有什么伤损?”

    这边话音未落,牧岚已然说道:“洛公子不必焦急,方才项老已然回城,派来军士说静儿和他两个弟子待在一起,并未遭遇那北蛮尸兵,此时城中各自整装,我和云匡还有一件事要和洛公子相谈,还请洛公子回城一叙。”

    此时吕扬已死,一战下来扶威军虽然死伤惨重,但比起北蛮全军覆没,却不知强出多少去,这会蓝心在侧,洛晨心中只略略牵挂静儿,听闻静儿平安无事,洛晨只觉心下一松,新伤旧伤一齐迸发,登时昏倒在地,不省人事,这正是“事了难消相思意,山河不换旧红颜”,究竟不知洛晨伤势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38回 觉大梦洛晨念蓝心 讨神剑众军生异状

    上回说到,洛晨与蓝心联手与那黑衣人鏖战,鬼婆随后出手,却逼得黑一人狗急跳墙,以自身白骨化入骨泽,霎时间黑骨成浪,扶威军折损过半,吕扬抱憾身死。洛晨与蓝心重逢,心境本就不稳,加上对吕扬含愧,更兼伤势未愈,终是支撑不住,昏倒在地。

    洛晨这一遭深入北蛮,先是被那狼王所伤,后又被黑衣人引出心魔,随后又匆匆离了雪山,战熊刚,入骨泽,见蓝心,早已身心俱疲,吕扬又在此时身死,故而洛晨这一昏,便足足昏了有五日的光景,岁末已然近在眼前,蓝心每日只照顾洛晨,对于旁人一概视而不见。

    许是因为蓝心在侧,洛晨只觉这一觉睡得安稳无比,既无幻象,也无梦魇,周身血脉流畅无阻,体内灵力运转自如。此时洛晨关元,膻中之内先天气早已满盈,然紫府之中依旧空空如也,半点先天气都化育不出,这紫府不满,洛晨就是修炼到死也别想晋级真人。

    “呼”

    这一日,躺在床上的洛晨忽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后缓缓睁眼,四处望了望。只见自己正躺在帐篷之中,外面隐有甲胄之声,看来自己昏迷之后应是被众人带回了土城。想到这,洛晨手掌微微向外挪了挪,忽觉一阵冰凉,转头看去,只见莹白如玉的飞沙剑正放在自己身侧。

    洛晨看着手边的飞沙剑,想起战场上自己只挂念吕扬生死,竟是忘了将手中的剑收回本命界中。扶威军众人未必认得出自己就是那金殿骂圣,犯下欺君之罪的洛晨,但飞沙剑被句猛随身携带多年,必瞒不住军中将领的一双眼睛,这会自己躺在床上清闲无比,只要一踏出这帐篷,估计就有得好玩了……

    思虑至此,洛晨反倒不急了,随手将飞沙剑收入本命界中,缓缓坐起身来。此时,帐帘一掀,一道人影飘然而入,只见罗衣素色软裙轻,莲步无声动若停,玉手拂开三寸雪,绣眉两道远山平,凤眼无波生恨水,朱唇不语起凤鸣,相思何必分神鬼,浮尘散尽见真情。

    蓝心走进帐中,见洛晨已然醒来,也不甚意外,嘴角微微一翘,来在床前,伸出手搭上洛晨的手腕,半晌才说道:“嗯,灵力顺畅,脉络也无甚伤损,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你也真是托大,咱们都不过道童修为,怎么就敢朝那黑骨里面冲,若不是你那套剑法竟能引动阴煞,此时只怕早就没命了……”

    即使失去了关于洛晨的记忆,又经受了剥皮锻骨之苦,蓝心洒脱随意的性子似乎依旧没什么变化。洛晨看着从前朝思暮想,此时近在咫尺的蓝心,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于鬼婆的憎恶也散了许多,良久方才问道:“那个……蓝心,你师父去哪了?”

    蓝心瞥了洛晨一眼,淡淡说道:“你昏迷之后,师父他老人家便独自离开了,说是让我留在这里,待到你醒了,便与你一起在江湖上历练一番,时候到了她自会来寻我,其余的什么都没说……我本以为师父怎么也会等到离开北境之后才会走,谁知……”

    说着,蓝心朝着床上瞥了一眼,看到飞沙剑已然无影无踪,这才说道:“且别说那些,你昏迷之后扶威军中有不少将领都指着你那把白色的玉剑说是句猛将军之物,执意要取回,池萝和厉衡出言相护,那时你灵力紊乱,我也不便直接带着你遁走,故而便在这土城之中暂做安歇。”

    洛晨闻言,点了点头,苦笑道:“那把剑名唤飞沙,乃是我师尊遗落凡间之物,被句猛将军所得,随身携带,后来我师父将之取回赐予我。只是没想到,就因为这么一把剑,我先是被人出卖,这会又被扶威军敌视……若没有猜错,此时帐外便有军士把守,以防我携剑出逃,可对?”

    蓝心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浅笑,洛晨身为仙人,而且还是人宗弟子,别说携带一把剑,就算是将整个土城里的兵器都卷走也一样可以从容逃脱,区区几名军士哪里拦得住?想到此处,蓝心看向洛晨问道:“眼下你灵力恢复,扶威军又咄咄相逼,干脆不告而别,随我一道离开如何?”

    这边话音未落,只见帐帘掀开,六个人先后而入,正是云匡,牧岚,厉衡,池萝,项老还有静儿。众人见洛晨已然醒来,面上皆有喜色,只有云匡牧岚二人神态淡然,不露笑容。洛晨眼睛一扫,心下早已明白,起身抱拳说道:“在下昏迷多日,有劳各位挂念,不知此来所为何事?”

    池萝看了牧岚云匡一眼,淡淡一哼,说道:“我和厉衡还有项老静儿只不过是来看看你死了没有,至于其他人么,不是来要账的,就是来讨债的,和我们几个可没关系……”

    此话一出,云匡牧岚二人面色都有些不自然,蓝心更是直接起身,说道:“扶威军果然是霸道得很,趁着洛晨昏迷,竟要直接将他的佩剑夺走,呵呵,我一路随师父北上,听闻的都是扶威军保家卫国,血战沙场的事迹,可如今……哼……原来扶威军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失忆归失忆,蓝心怎么说也是江城乡试的榜眼,此时回护洛晨,一番话旁敲侧击,不留颜面,直把云匡牧岚二人说的越发局促。若是旁人也就罢了,直接把剑抢回来便是,可洛晨才使扶威军免于全军覆没之祸,此时转过头来就要收走别人的佩剑,还真是有些让人难以启齿。

    良久,云匡方才开口说道:“洛……洛兄弟,句猛大帅离开华都之前,确是丢失了一把极为看重的宝剑,这宝剑乃是一位于威国有大恩的女侠所留,虽无甚大用,但毕竟也算是威国的开国之物,还望洛兄弟……”

    提起句猛,云匡的语气之中不由带上了一丝酸楚,此时句猛已死,军中悲痛,诸将之所以执意要将飞沙剑拿回,也是有追思大帅的心意在里面。只是这飞沙剑乃是寂真人赐予洛晨的,洛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交出,若是军中诸将一味相逼,那自己也只好遁走。

    这边云匡的话还没说完,池萝早就站了出来,瞪着眼睛说道:“云匡,你自己也说了,这宝剑乃是一名对威国有大恩的女侠所留,既然是女侠所留,那就不能算是扶威军的东西,就算洛晨佩剑乃是那女侠所留的宝剑,今日他力挽狂澜,救扶威军于覆灭,如此大恩难不成还抵不过一把剑!”

    厉衡瞥了池萝一眼,没有说话,毕竟池萝乃是寒袖山庄的人,看样子地位还不低,她就算被逐出扶威军也有去处。可自己好不容易活到现在,在雪山中没被蛮兵发现,出了雪山也没被那诡异的黑骨吞噬,若是这会因为胡乱讲话而被打出扶威军,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可就都白费了。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牧岚忽然开口说道:“洛公子,无论你信与不信,我和云匡此来并非向你讨要佩剑,此时若大帅在世,这佩剑还没那么重要,可眼下大帅身死,诸将悲痛不已,再听闻你不愿交出佩剑,由悲生怒,只怕……”

    蓝心呵呵一笑,上前一步说道:“莫说洛……他修为强过我数倍,就算他与我一般修为,将你这所谓扶威军屠戮殆尽也并非难事,你扶威军能以重兵威慑凡人,还想借铁骑胁迫仙人不成!”

    鬼啸隐隐而起,一旁的项老灵力一动,轻轻将之化去,牧岚不待蓝心开口,急忙说道:“这位姑娘你误会了,我等自知仙人法力滔天,若加之以兵,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扶威军此时折损严重,断然受不住这等消耗,我与云匡此来只是想与洛公子言明,无论如何,请看在军中诸将思念大帅,情有可原的份上,莫要与军中诸将动手……”

    此话一出,帐中瞬间安静了下来,云匡牧岚久在扶威军中,铮铮铁骨,飒飒神威,可此时竟为了让扶威军不受更大的折损而前来央告洛晨,用心良苦,着实让人敬佩。此时,一直跟在项老旁边的静儿缓缓走到洛晨旁边,怯生生地说道:“洛叔叔,你就帮帮牧姐姐吧,她每天叫我武艺,还给我做吃的,对我可好啦……”

    静儿还小,不谙世事,这一番天真烂漫的话说出,帐中的气氛反倒轻松了些。项老捻着胡子说道:“洛兄弟,既然大帅佩剑在你手中,想来其中必有缘由,你不愿交出也就罢了,但扶威军事关威国江山社稷,若是遭受重创,指不定又要生出什么事端,到时天下大乱,百姓倒悬,岂不得不偿失……”

    这边话音未落,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甲胄之声,众人急出帐看时,却见帐篷已然被重兵团团围住,句猛手下诸将个个面有怒色,提刀挺枪,堵在帐外。云匡牧岚见状,急忙上前喝道:“诸位将军这是为何?还请速速退兵!”

    女将祝秋手提方天画戟,上前说道:“大帅佩剑,事关重大,先前在华都遗失,全军上下忧心如焚,既然被洛公子拾得,还请物归原主!”

    蓝心冷哼一声,讥讽道:“洛哥,早知这扶威军乃是这般忘恩负义,以怨报德之辈,之前在城外正应该袖手旁观,让这一群白眼狼统统死绝算数!才把这一干人等救下,转过头来便朝咱们刀剑相逼,还真是翻脸如翻书,我今儿算是长见识了!”

    蓝心这番话说得比方才更加不留情面,可对面诸将听了竟是无动于衷,洛晨眉头微微一皱,随后看向一旁的项老,项老似乎也看出了形势不对,但却不知根由,只略略朝洛晨摇了摇头。此时一名将领忽然上前说道:“牧岚云匡,你们二人身为扶威军将领,怎么还不将这盗贼就地拿下!”

    说着,那名将领已然挥动大斧砍将上来,云匡大惊,只是此时双枪并未携带,只得抽出腰间佩剑招架,牧岚见周围众人蠢蠢欲动,急忙说道:“大家且慢动手!若无洛公子出手相救,扶威军此时早已全军覆没,哪里还有命站在这土城之中!咱们此时大打出手,岂非忘恩负义!”

    牧岚说话虽然高声,可是众军却是恍若不闻,祝秋上前一步,方天画戟虎虎生风:“云匡牧岚,我劝你们二人最好还是乖乖到我这边来,否则带回弩手一到,万箭齐发,就算你是扶威将领,也一样教你横死当场!”

    说话间,早有军士拈弓搭箭,只需祝秋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即使是洛晨蓝心也免不了要吃点亏。就在此时,洛晨忽然开口说道:“你们要我的佩剑,其实易如反掌,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非要将扶威军全数折损在此方才满意吗!”

    此话一出,一直死死盯着洛晨的祝秋方才喝退众军,沉声说道:“洛秦,你说要你交出佩剑易如反掌,那你倒是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个易如反掌法?我劝你不要拖延时日,此时这土城内外围得跟铁桶一般,你就算耍什么花招,也断然无用!”

    没有理会周围众人惊诧的眼神,洛晨缓缓上前,笑道:“这个再简单不过,我之所以会来在扶威军中,不过是为了加入扶威精锐,听闻但凡加入扶威精锐之兵皆会有一名牌佩戴终身,我所求十分简单,诸位只需为我制作一块名牌,我自当把佩剑双手奉上。”

    众将闻言,皆是一愣。半晌,祝秋才说道:“你想得一个扶威军的名号,所以才费力将我等救下,这倒也说得过去,只是扶威名牌不比那些杂牌乱军,制作需时,这会赶工制作,明日此时应该便能做好,洛秦,你就在帐中安心等候,一应所用之物,尽可叫守卫军士带取,若是擅离,断不轻饶!”

    说罢,祝秋也不管洛晨作何反应,挥退众军,径自去了。洛晨看着众军离去的身影,嘴角微微一翘,转身回到帐中,蓝心项老等人随后,土城之中军士来回巡逻,秩序井然,一切如常,这正是“黑骨隐没留阴煞,阴煞无形动人心”,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感谢列位看官

    晚上十点四十分,时候也不早了。

    我这边刚更新完一章,打开后台一看,嚯!这一周居然有64张推荐,直接把我的名次顶到一万以内去了,自打入了网文这坑以来还是第一次,64张对于大佬来说连个零头都不是,但在我这样的扑街仔看开却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意外和惊喜。

    卖惨没意思,煽情也无聊,但还是得好好说声谢谢,感谢小树七七,enshan,兔子baba,比利x,还有挺长时间之前一直在给我投票的我头哥也,徐老爷不摸鱼,在评论区里聊过天的混元之道,玄子酱饼,当然还有我的老爸老妈以及被他们忽悠来看我小说的无辜路人(名字是一串数字的基本都是,列位辛苦了)。

    从去年入网文到现在也有一年半的功夫了,不长,但也足够让我看明白什么文好卖,什么文自带流量,什么文连光都见不着就得死。

    我知道,自己写的这玩意从头到脚都是扑街气,但是没办法,就爱写这么个感觉,当初提笔之前我就对灯发誓,就算没人看也要写完,更何况现在还真有人看(被我爸妈拉来的无辜路人不算)。

    挺满意,知足了,但光知足还不行,毕竟作为作者,没人不希望自己的作品被更多的读者所阅读,但如果从今天起,到《仙凡浮生录》写完,依旧是这些人看,甚至更少,我也挺开心,每天早上打开后台,闭着眼睛瞎猜,收藏是涨了还是掉了,跟买彩票似的,也挺有意思。

    列位要是对剧情有什么想法,或是有能写诗填词的,都欢迎来交流,要是想写首诗送给心上人,送给爸妈,送给好友,也欢迎在评论区里来唠唠,我一个人水平一般,能力有限,但每天来个两首三首的应该也没问题。

    大伙可能觉着什么诗啊,词啊,太尬了,但是您看夹杂在文章里,也有那么点上口的意思不是?老祖宗留下的好玩意,发扬光大做不到,拿在手里把玩把玩也是不错。

    跑题了,说到底还是感谢,我以为不挨骂都算是不错的了,没想到真有人看,在此先谢过列位看官了。

    现在《仙凡浮生录》一共109个收藏,刨去我爸妈拉来的无辜路人,剩下的也就七八十个吧,基本上只要留言投票,我都能看见记住,再多估计就不行了。咱这小茶楼里说这么一段小故事,列位进都进来了就别闷着了,都来唠唠嗑,热闹热闹也好。

    行了,不扯了,醒木方巾纸折扇,指点言谈有江山,抱拳拱手聊做谢,一章一回一仙凡。

    列位,时候不早了,明儿咱再会吧!

第139回 扫阴煞夜布纯阳阵 复神志军帐隐暗流

    上回说到,洛晨于帐中醒来,却被扶威众将围住,逼迫交出飞沙剑,洛晨见众将神色有异,心下已有计较,只略作缓兵之计。云匡牧岚二人本欲随洛晨回帐,却被祝秋等人强行唤走,众人不便多言,只得先行回到帐中。

    眼下众人方才入帐,洛晨便先对蓝心说道:“方才云匡牧岚二人俱都在帐中,只怕众将心中已然生疑,虽不至于加害,但也必会将二人软禁,说不定还会吃些皮肉之苦,你且去探查一下诸将把云匡牧岚关在何处,若是欲要加害,便将他们救出来罢。”

    蓝心对旁人都俱是冷若冰霜,唯独对洛晨温和平静,此时听闻洛晨吩咐,蓝心身形一动,早已飘出帐外,身形消失不见,直奔土城深处而去。半晌,一直漠然不语的厉衡方才上前一步说道:“洛秦,雪山之中,我将你驱离新兵队……”

    洛晨闻言,也不等厉衡说完,呵呵一笑,说道:“厉衡,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其中细节,我也不便与你多说,但那时就算你不将我驱逐,我也必会自行离去,幸而你明白我的心意,当机立断,这才免去大祸,否则若是一时把持不住,伤了军中兄弟,那才叫得不偿失。”

    这边话音未落,池萝神色略显黯然,说道:“罢了,还说什么免去大祸,你离开新兵队之后,我和厉衡带兵深入雪山,谁知众人纷纷呕血发狂,厮杀伙伴,整个队伍大乱,若不是撤退及时,只怕咱们这两百人的新兵队此时早已覆灭在雪山之中了。”

    洛晨微微一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离开新兵队之后,独自深入雪山,遭遇狼王,后将狼王击杀,在它栖身的山洞里,找到了许多扶威军的旗号铠甲,还有一些零碎尸骨,应该就是另外两队先行进入雪山的队伍了……”

    池萝厉衡二人一愣,面上皆有愤然之色。良久,厉衡方才说道:“雪山凶险无比,就死一生,此时正当在山外挑战,即使深入,也应有大军殿后,为何句猛大帅还执意要派遣三只队伍前去送死?如此愚蠢无谋,真与之前江湖所流传的扶威军大相径庭……”

    此时项老正在一旁与静儿玩闹,洛晨见池萝厉衡二人隐有颓败之相,立时开口说道:“句猛大帅为人如何我并不知道,但我可以认定的是,扶威军扫南蛮异族,定流沙悍匪,镇望海叛军,如果句猛将军真的愚蠢无谋,扶威军这面大旗估计也立不到今日,此番句猛将军如此行止,或许也是身不由己……”

    池萝点了点头,说道:“嗯,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当年望海叛军势大,扶威军远来疲敝,竟被叛军所围,我寒袖山庄闻讯赶来,从外接应,破开叛军阵势。当时扶威军虽处于劣势,但依旧阵势不乱,进退井然,守时滴水不漏,攻时势如破竹,就连我家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辈,也对扶威军颇为钦敬……”

    洛晨和厉衡都是聪明人,这会自然不会没眼色地去追问这位长辈是谁,此时帐中忽然吹起一阵阴风,随后蓝心便在一旁倏然显现。眼下夜色渐深,帐篷里又忽然出现一个人,项老和洛晨还好,可厉衡池萝却着实吓了一跳,静儿更是被吓得缩到了项老身后。

    心下苦笑了一声,洛晨终是不愿多说什么,只看相蓝心问道:“如何?”

    蓝心此时也是有些歉然,只因自己与师父独来独往惯了,一时没想到帐中还有旁人,直接显出身形,以至于吓到了众人。又见洛晨神色之间毫无嗔责之情,唯有询问之意,心下又是一暖,只觉这等滋味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究竟在何年何月。

    半晌,蓝心方才回过神来,看着洛晨柔声说道:“你猜的不错,祝余等人将云匡牧岚二人囚禁在一处帐篷里,说明日日出之前他们若是还不弃暗投明,那就要将他们两个枭首悬挂城门,以儆效尤,眼下倒是没怎么为难他们……”

    洛晨点了点头,看向一旁正在哄静儿的项老,淡然说道:“项老,今夜只怕你要与我一同在这土城之中走一遭了……”

    项老哈哈一笑,说道:“烈阳符早就备好了,这几天就等着你醒来呐,眼下你既已无恙,今夜咱们就在这土城之中动上一点手脚,如何?”

    洛晨闻言,心下一动,走到项老面前,笑着说道:“项老愿意出手相助,自是再好不过,只是您既然早就知道这城中症结所在,为何不带着两名徒弟化去邪祟,还非要等到我醒来方肯出手相助?难不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池萝和厉衡乃是新兵队里跟自己一路训出来的战友,蓝心更不必说,故而洛晨对他们也是颇为放心,可项老却不同,洛晨于他并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虽然在出发去雪山之前项老也曾送给自己百张烈阳符,但此等恩惠,却不能让洛晨全然信任于他,故而此时才有此一问。

    项老闻言,也不扭捏,大方说道:“洛公子,理由简单的很,自古以来未雨绸缪无人念,力挽狂澜是功名。好比一人生病,若在病得轻时主动为他医治,他不但不感激,反会说你在咒他,可若是等到他病发苦楚之时妙手回春,药到病除,他就会感激涕零,五体投地……”

    这话说得十分市侩刺耳,但众人听了,一时间却又都想不出话来反驳。之前扶威军被蛮兵所困,千钧一发,洛晨及时赶回,稳住局面,众军便下意识地高看他一眼,但如果洛晨直接杀入北蛮,替扶威军解决隐患,只怕不但不会被高看,反倒会被当做一个沽名钓誉之徒吧……

    项老见众人不语,嘴角一翘,继续说道:“看来各位也明白老夫的用意了,今日就算洛公子你不醒,我也会去往城中将众军体内阴煞化去,因为若是再拖着不管,扶威军内便会生乱,老夫还想在扶威军中混出点名堂来,可不能功亏一篑……”

    池萝看着项老,神色略显古怪,半晌才问道:“项老,您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您方才提到什么阴煞,那又是怎么回事?”

    洛晨闻言,说道:“之前那黑衣人设下毒计,虐杀句猛将军,后又把扶威军并一众蛮兵的尸骨混作一滩,此乃阴邪之法,其中多有阴气煞气,当时扶威军身在其中,自然会被阴煞之气入体,阴煞之气移情动性,所以此时扶威军诸将才会变得如此乖戾。”

    池萝点了点头,随后说道:“这么说便清楚多了,反正我和厉衡肉眼凡胎,走不出这个营帐,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只好乖乖待在里等你们大功告成,静儿也一并交给我们来照看便是。”

    洛晨微微一笑,同项老借隐身术隐去身形,随后掠出帐外,此时夜色已深,阴阳眼下整个土城之中弥漫淡淡黑气,自一人身体而出,随后又钻进另一人体内,如此来回往复,诡异难测,令人看见便觉头皮发麻。

    只见那阴气森森透铁甲,煞力纵横穿血肉,火焰无风自动,营帐空空传音,那来往军士,不觉杀意盎然,中军将领,只想血染刀锋,这正是黑骨成泽隐山中,邪煞涛涛见骨融,烈阳一遇元灵起,神军回还拜真龙。

    项老本就是有备而来,更何况有意结交洛晨,故而竟不提起之前送给洛晨二百张烈阳符的事情,又从紫府之中取出大把符咒,洛晨便依照纯阳阵的排法,先在土城八方布下六十四个小纯阳阵,这六十四个小纯阳阵又组成八个大纯阳阵,随后八个大纯阳阵再将整个土城笼罩其中。

    纯阳阵虽然简单,但数量一多,也是十分耗神,洛晨伤势未愈,片刻便觉疲惫不堪。幸而项老也会布这纯阳阵,但即便如此,两人也用了半个多时辰才将这座土城里的纯阳阵布置妥当,随后二人又急匆匆地离开土城,朝着旁边的土城而去,依样画葫芦,将每座土城都用纯阳阵护持。

    扶威军经此一战,外围军队几乎是全军覆没,精锐军也折损三成有余,散修更是死了不少,故而此时军队都集中驻扎在中央土城两边,总共也不过十几座城,洛晨和项老一座城一座城地查验过去,有些城池中的散修察觉到阴煞之祸,早已出手料理,到给二人省了不少功夫。

    如此一路查看下来,洛晨和项老直折腾了一夜,才把每座城中都布下了纯阳阵,此时东方天际已然微微放亮,二人仍旧借隐身术回到帐中,此时池萝厉衡还有静儿尚未睡醒,只有蓝心安坐帐中,等候洛晨归来。

    洛晨项老折腾了一夜,用自身真灵激发了几百张烈阳符,早已乏累,回到帐中便先盘膝坐下,缓缓吐纳,恢复灵力。不多时,天已大明,空中一碧如洗,观之心旷神怡,这边洛晨才将体内灵力归入周天,早有军士在帐外等候,神色甚是恭敬,全不似昨日那边凶狠。

    “洛先生,祝秋将军命在下前来相请,说是昨日众人怒火攻心,怠慢了恩人,请洛先生不要见怪……”

    洛晨闻言,便知军中阴煞已然散去,朝着一旁安坐的项老点了点头,便随军士来在城中大帐。此时扶威军一众将领俱都在座,云匡牧岚也在其中,只是主位空荡无人。洛晨朝先云牧二人点了点头,方才看向祝秋等人,说道:“不知诸位将军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此话一出,众将脸上都有歉然之色。半晌,祝秋起身说道:“先生,近年来威国风调雨顺,并无战事,我等也着实没想到会在北境遭遇这般惨败,军士折损过半不说,连句猛大帅都战死沙场,若不是先生相救,几乎便要全军覆没,昨日我等因思念大帅,言语过激,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洛晨摇了摇头,说道:“各位将军大可不必如此,昨日众位之所以会那般,并非是因为思念大帅,乃是因为那北蛮黑衣人的妖法之故……”

    此话一出,众将都是一愣。若是换做别人说这些话,诸将必是打死都不信,可眼下连扶威军的恩人皆如此说,众人便先听进了三分。祝秋略一思量,这才看向洛晨说道:“那黑衣人确是诡异无比,只是这其中到底有何缘由,还需先生明示……”

    洛晨闻言,颔首道:“那黑衣人乃是一名妖人,擅长妖法,据说是出自什么阴神教,他潜伏北蛮,处心积虑,就是为了让蛮兵和扶威军厮杀起来,自己则将众军的尸骨一并收走,那妖人邪法本就能够惑人心智,当日众位浴血突杀,险些命丧黑骨之中,虽幸而不死,但终归会沾带一些妖法……”

    说道这里,帐中一名将军登时开口:“洛先生,您的意思是我们都被那黑衣人的妖法迷惑了,所以昨日才会那般失礼?”

    其实阴煞之气不过是借众将思念大帅之情而发,让人行止变得极端偏颇,并没有那么强的蛊惑迷幻之效,但洛晨也知众人对这些事情很难尽信,故而就精而简之,随意解说,旨在借扶威军并朝廷之力清剿阴神教。

    洛晨点头说道:“不错,那妖法残存体内,影响神志,久之必生大祸。军中项老早已知晓此事,奈何驱邪所用的符不足,只得自己暗中置办,昨日我醒来,项老将军中情形一一告知,故而我才会行缓兵之计,随后趁着夜色随项老将周围诸城之中的残存妖法一并扫清。”

    反正洛晨并不会在军中久留,故而此时索性将功劳一并推到项老身上,众将闻言,俱都惊异。此时云匡开口问道:“洛兄弟,你方才说那阴神教的黑衣人设计使得扶威军与鞑子交战,是为了将众军的尸骨收走,不知这尸骨又有何用途?”

    此话一出,众将都看向洛晨,毕竟扶威军遭此大败,回京若是不能说明缘由,到时龙颜大怒,势必会更为麻烦。洛晨摇头道:“这我也不知,不过我一路自南方而来,也曾与阴神教打过交道,其中教众多阴狠毒辣,此番借尸骨行妖法,多半也是要祸害苍生。”

    祝秋点头说道:“不错,大帅身死之时的惨状诸位有目共睹,若说这阴神教造福百姓,只怕谁都不会相信,幸而此番蛮兵几乎全军覆没,暂时应该无力再侵入我威国国土,眼下咱们正该择日转回华都,向圣上禀报此事,随后全力剿灭阴神教。”

    这句话几乎就是在发号施令,但祝秋在军中素有威望,云匡牧岚虽得句猛器重,但终归年纪尚轻,威信不高,此时只能在旁附和。

    不多时,早有军士携带一块精致名牌而来,祝秋当先取过名牌,恭敬递给洛晨,说道:“洛先生,此乃扶威精锐名牌,只要持有此牌,便是扶威军的一员,吕扬等人的名牌随后便会做出,一并收于军中,还请先生放心。”

    洛晨点了点头,将名牌收好,略谈几句便退出大帐去了。此时诸将神志清明,也不提起飞沙剑一事,只下令众军各自整理行装,择日班师回朝,这正是“北境方平烽烟起,社稷江山欲飘摇”,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40回 忆往事双心起一念 食娇耳良人赠木簪

    上回说到,洛晨看出扶威众军为阴煞所侵,故与项老连夜在各城之内布下纯阳阵,扫清阴煞。一夜过去,诸将神志清明,各自含愧,于飞沙剑一事绝口不提。转眼已是腊月三十,这一日扶威众军皆已打理妥当,便要启程班师,洛晨蓝心便在土城之外相送。

    此时扶威军尚未列队,池萝忽然来在洛晨面前,笑道:“洛公子,你可还记得寒袖山庄之约?”

    洛晨看了蓝心一眼,哈哈一笑,说道:“当日新兵队初建,我升为百夫长,你欲要来投,却又不愿做我下属,故而提出这么一个古怪条件来,我自然记得。怎么,你是想让我现在就随你去望海,到你那寒袖山庄坐坐?”

    谁知池萝闻言,竟摇了摇头,说道:“非也,我打算再在扶威军中待上一段日子,短则几月,多则数年,反正近日是不会回去了,你此时去寒袖山庄,那岂不是要无聊死,还是等我回庄以后,你和这位蓝心姑娘再一起去山庄小住也不迟。”

    洛晨眉毛一挑,笑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怎么知道你何时离开扶威军回到寒袖山庄去?若是我巴巴地赶去,却扑了个空,岂不扫兴?”

    池萝一扬头,说道:“那我不管,你和你这位红颜知己都是仙人,既然是仙人,那必是能掐会算,晓过去,知未来,岂会连我在哪这等小事都算不出的?”

    洛晨和蓝心俱都一愣,此时众军已然列阵完毕,扶威诸将在马上远远朝洛晨拱手作别,洛晨一一还礼。大军即刻便行,旌旗展动,刀剑灿锋,纵然声威赫赫,但此时看去,却总有一股凄凉沧桑之意在其中

    只见那铁蹄踏白玉,寒甲阻长风,来时豪情万里,去后空留孤城,这神军饮恨,数月兵折将损,那荒原古道,千年不变分毫,这正是沙场生死寻常事,胜败功过仗兵刀,一别桑梓征途远,抛干热血来路遥。

    洛晨和蓝心二人立在土城之外,直到扶威军兵马旗号隐没在雪原起伏之中,方才回到城中。此时那城墙校场与之前毫无二致,但整个土城中却连半点声响都不闻,平日听惯了甲胄磕碰,刀剑嗡鸣,此时突然静了下来,一时间也是难以适应。

    眼下城中帐篷已然收拢,只留下一顶供洛晨蓝心二人起居。蓝心见洛晨神色黯然,轻声问道:“你当初为何要到这北境来?需知人间征战,朝代更迭乃是常事,咱们修仙之人,百年如一日,若是事事皆要参与其中,纵然有滔天本领,也依旧难成。”

    洛晨看了蓝心一眼,低低一叹,从本命界中抽出飞沙剑,说道:“当年扶威军在南蛮险些被灭,我师父路过,出手相助,不知为何将佩剑遗落军中,为句猛将军所得,代为保管,后我师父将飞沙剑取回,我也正要下山,故而师父便让我来到北境相助句猛将军,算是报了他代为保管这飞沙剑的恩情……”

    蓝心闻言,点头说道:“眼下此间事情已了,师父名我随你在江湖之中历练,不知你又要去往何处?”

    洛晨随手将飞沙剑挽了个剑花,笑道:“我这次下山其实是为了化去心魔,但师父也没有告诉我这心魔到底要如何化去,故而我也只当游山玩水,随遇而安。今日已是腊月三十,岁末近在眼前,咱们就在这土城之中辞旧迎新,随后再思量去往哪里,你道如何?”

    眼下蓝心跟随鬼婆也有数年了,师徒二人本为鬼仙,只消等到夜间阴气充盈,自会神完气足,根本无需进食。然每逢岁末,鬼婆却会带着蓝心或在酒楼之中,或在百姓家里买些面粉肉菜,师徒二人露天席地包一顿饺子分食,便算是过了年了,故而此时洛晨说要在土城之中辞旧迎新,蓝心也并不觉奇怪,笑道:

    “往年岁末,师父都会带我包饺子,只是不知你在人宗之中岁末可有什么习俗?”

    洛晨微微一笑,面露怀念之色,半晌才说道:“人宗岁末,弟子要寻找一样岁礼送给师父,同时师父也需用一样岁礼回赠,只是这岁礼必须得是凡物,任何天材地宝,法器灵兽都不行,以此提醒宗中弟子,身在仙界,不忘红尘……”

    说道这里,洛晨忽然一愣,随后笑道:“若不是无意间提起灵兽,我都快把这小家伙忘了,这几天它想是已在本命界中憋坏了吧……”

    说着,洛晨手掌微动,随着一声猫叫,一道黑影从本命界中闪烁而出,一双清澈的眼睛盯着蓝心瞧了半晌,这才伸出舌头自顾自地舔爪子去了。蓝心看着憨态可掬的黑毛,不由得笑道:“这小猫倒是可爱……嗯?体内有灵,它是灵兽?”

    洛晨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黑毛的脑袋,说道:“它的确是灵兽,大名叫做夜星子,叫声可以驱邪避凶,我自打……自打被打入天牢以后,执念成魔,多次迸发,若不是这夜星子相救,只怕此时我早已坠入魔道,为三宗修士所杀了……”

    蓝心看着洛晨黯然的神色,犹豫良久,方才问道:“我对之前之事全无记忆,师父说我是因为出阴神的时候受了伤损,故而才忘却前事,若你不介意,不知能否将此前之事说与我听?”

    洛晨一愣,慢慢看向蓝心,只见她一双凤眼之中全无异色,只有淡淡关切,浅浅柔情,不由心下一暖,缓缓说道:“说到底也无甚事,当年我高中乡试状元,随后进京准备殿试的时候,阴差阳错被人下了血咒,在殿上胡言乱语,圣上大怒,便将我打入天牢……”

    蓝心闻言,凤眼一瞪,说道:“到底是谁给你下了那个什么血咒,难道事后你竟没有去给自己讨个公道么?”

    洛晨摇摇头,说道:“给我下血咒之人便是当朝丞相石江的女儿石衿,而且这其中因果颇为复杂,说到底也不是因她而起,况且我在金殿上怒骂圣上,群臣有目共睹,即使想讨公道也无从讨起,那时我被囚禁天牢之中,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最后竟是你来救我……”

    蓝心一愣,问道:“是我救了你?我倒是记得师父带我进过皇宫,但是进宫以后做了些什么却是全然记不得了,照你这么说,我当时进宫便是去救你?”

    洛晨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那时你拿了一根针,让我刺入百会之中,谁知那针刚一刺进去,我便不省人事,再醒来的时候已然在马车之中,随后我回到相府,总算在这欺君大罪之下保住了性命,可你却踪影全无……”

    蓝心闻言,颔首道:“你说的那根针应该便是师父赐我的法宝摄魂针,当日师父带我出宫之后,便在城外乱葬岗之中修行,再未回到华都,后来又辗转去了江城附近,在一处义庄之中……呃……”

    说到这里,蓝心猛地顿了顿,似乎遇到了什么极为难以想通的难题一般,洛晨看着地上打滚的黑毛,说道:

    “殿试失利,我本以为自己性命不保,谁知到最后竟能逃过一死,那时我对功名已然无望,只想着回到江城,陪伴父母,将来子承父业,也是不错,谁知祸不单行,洛府大火,待我回到江城之时,原来的家已然被烧成了一片废墟……”

    蓝心闻言,心神大震,喃喃道;“那时我正在出阴神的关键时期,师父见江城义庄之中有许多被烧死的新尸,阴气怨念十分浓郁,便在那边设下鬼门阵,助我纳阴入体,那时一位老妇被不孝子殴打致死,冤魂向我求助,我便以鬼法让其尸身活动,入城将那不孝子并儿媳连带着未出生的孙女一并击杀……”

    洛晨点头说道:“后来这件事惊动了润雨学宫四位长老,他们四人本是三宗历练的弟子,听闻此事便带着我,连同云月楼秦烟一起来到义庄收鬼,那时你在鬼门阵中,身形枯槁,面目全非,连秦烟都没能认出来,几人联手将你打成重伤,幸好鬼婆即使赶回,这才救了你一命……”

    蓝心点点头,说道:“这些事情我都记得,只是总觉得这义庄之中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想不起来,洛晨,你既然当时在场,可曾记得什么与我切身相关的事情?自打我出阴神之后,每次想起义庄一节都会觉着心神激荡,似乎在义庄之中有什么大事发生……”

    平日里蓝心跟着鬼婆大多是在修行,这些过往旧事自是很少提及,这会洛晨提及,蓝心又对他颇为信任,故而便自然而然地提了起来。

    洛晨自知蓝心口中这件大事多半就是自己当初在义庄之中说要娶她为妻的言语,当即十分欢喜。洛晨此时自是今非昔比,但当初许诺时的心境却是丝毫未变,否则在华都之中也不会对石衿那般大胆深情视而不见,只是眼下自己心魔未除,现在便将这些话尽数说开,反为不美。

    思虑至此,洛晨看向蓝心,决然说道:“不错,亦庄之中确有一件事,这件事不但与你切身相关,更与我密不可分,反正时日还长,待到咱们游遍天下,我心魔尽除,那时我再将这件事说与你听,你说好不好?”

    蓝心一愣,看向洛晨,只见他方才还黯然神伤,此时却忽然意气风发,精神抖擞,不由笑道:“好,你什么时候说给我,我便什么时候听,就算日后咱们两个不在一处,大不了我再闯一次人宗便是!我且问你,你喜欢吃什么馅的饺子?”

    这一问还真把洛晨给问住了,歪着脑袋想了半日,这才一拍手说道:“我不喜吃肉馅饺子,素馅里嘛……唯钟情韭菜鸡蛋!”

    蓝心掩嘴一笑,说道:“正是了,我也喜欢韭菜鸡蛋,只是以前肉眼凡胎,韭菜鸡蛋吃完嘴里味道难闻,故而便只能偶尔才吃一点,眼下修了仙,成了道,灵力浣体,别的不说,倒是不必再担心吃韭菜饺子嘴里发臭了!”

    说着,蓝心素手一晃,竟从紫府之中取出一袋面粉,一大把新鲜韭菜和十几只鸡蛋,直看得洛晨目瞪口呆。天下修士修成道法,紫府皆可容物,但除了人宗弟子本命界中宽阔无比,其余修士无论修为再高,紫府能有三尺立方的地儿就算顶天了,蓝心竟把韭菜面粉鸡蛋这些物什都装在紫府之中,可见钟爱之甚。

    眼下天色尚早,但洛晨见蓝心兴致高涨,也不愿坏了心情,当即取出离火符,生了一堆火,又寻了口铁锅,取干净白雪放在锅中烧沸。这边蓝心将沸水放凉,和面拌馅,有寻了块平整石头,以灵力洗净,权做案板,忙活得不亦乐乎。

    两个人各自分工,不多时已然包了百多个韭菜鸡蛋饺子,见这会天色尚早,故而竟不下锅,直接将饺子放在外面,任其冻结。后来此法不知怎么流传开来,后世北方百姓冬日存放生饺子多以冷冻之法,正是从此而起。

    蓝心看着石板上整整齐齐的饺子,心下欢喜,忽然问道:“洛晨,方才你说人宗年末弟子和师父要互赠岁礼,那今年你不在宗中,又当如何?”

    洛晨闻言笑道:“我和师父早有约定,即使不在宗中,依旧要每年寻一样岁礼备下,待到有朝一日回归宗门,再将所备岁礼一一送出便是,只是之前我一直都没有腾出空来,故而眼下这岁礼还没有个头绪。”

    蓝心点头说道:“眼下天色尚早,闲来无事,况且你已经对你师父许诺,更不能失约,不如我随你去雪原之上,寻个别致玩意当做送给你师父的岁礼,可好?”

    洛晨闻言大喜,也不顾自己伤势尚未大愈,当即起身带着黑毛与蓝心跃出城墙,往雪原上寻觅去了,这雪原之中灵芝仙草倒是不少,可要寻找一个别致又足以成礼的凡物却是没那么容易,二人自动到西,由南往北寻了一大圈下来,才勉强在一处冰山之阴找到了一棵死去多时的老树,上面竟有两根枝杈如镂空雕花一般,倒也别致可爱,洛晨将之砍下,打磨成了两支木簪,一只自留,另一只便赠与蓝心。

    蓝心本就对洛晨芳心暗许,此时虽失忆,也终比旁人亲近,得了发簪也不扭捏,当即便戴在头上,二人回到土城之中,此时天色已晚,千星闪烁,二人又复起锅烧水,将饺子煮熟,洛晨又从本命界中取出一些黑毛没吃完的熟肉,便在这土城之中辞旧迎新。二人心心相印,神仙眷侣,纵然一个心魔未除,一个记忆有缺,却也令人艳羡不已,这正是“空城一岁一双人,踏遍冰雪蹈白沙”,究竟不知二人去向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41回 卖铁剑夫妻沽新酒 入邻家女鬼立房门

    春来丝丝细雨,日落点点白沙,遥望大漠喂鸡鸭,归来老妻上酒,微醺院里品茶。

    天凉不需蒲扇,风暖薄穿棉麻,闲看商贾贩珠花,浮生尽收眼底,仙人住在邻家。

    威国疆土辽阔,南有江城水乡,北有鹏州寒地,东有望海诸滨,西有流沙大漠,其间更有小村小城星罗棋布,难以胜数。却说这江城,鹏州,望海,流沙四地,又数流沙距华都最为遥远,一来一去足有万里,即便不眠不休,从华都赶到流沙也要三月有余。

    这流沙地处偏远,自然就不及那望海江城一般富庶繁华,但此地毗邻大漠,大漠之外便是西域异邦。按理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两国断然不会有甚往来,可这西域邦国不好征战,多善经商,器皿用具的样式也十分新鲜,如此一来二去,竟在大漠之中开辟出一条商路,这流沙也就由此繁荣起来。

    不过繁荣归繁荣,流沙城毕竟毗邻大漠,风沙颇重,日夜侵蚀,自不会像望海江城那般气派,远远看去也不过就是一座规模大些的破土城罢了。只是这破土城中商贾来往,当真是金银如铜铁,财帛似水流,每年岁末朝廷进贡之时,这流沙更是热闹,西域商贾来来往往,将流沙城挤得水泄不通,只是眼下已然三月,年节早过,进贡已毕,流沙城中也是难得清净一些。

    流沙城中百姓纵然不少,但也并非人人都精通商道,十成里倒有七成是祖祖辈辈生活在流沙之中,不愿离去,也无甚财路的普通人,虽然平日里也会做些生意,但终归只是小打小闹,赚个一顿的酒肉钱也就顶天了,再多却是不能,这些人多居住在流沙城四围,城池中心便是给那些富商巨贾抛金撒银的所在。

    却说这流沙城东北角上,有一对老夫妻经营一家铁匠铺子,老头名唤阿木尔,老妇名唤乌兰,二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流沙城中。如今上了年纪,膝下也无甚子女,好在老夫老妻也不甚挂心这些事情,阿木尔年事虽高,膂力却还不错,平日里打几把菜刀剪子,偶尔鼓捣出个长剑朴刀啥的,倒也能卖得些许银钱。

    这一日,阿木尔打的一把长剑被路过的西域客商看中,出一两黄金给买走了。如此天降横财,阿木尔自是乐得合不拢嘴,随手把店门一关,跑出去买了两坛好酒并三只烧鸡,坐在院子里眉开眼笑地和妻子就着大葱吃喝起来。流沙毗邻大漠,夏天自是炎热,但冬日也是十分酷寒,故而流沙百姓无论男女皆会饮酒,且酒量甚豪。

    几晚酒下肚,老妇乌兰看着满面红光的丈夫,笑道:“今天只是把那铁剑卖了出去,就把你欢喜成这个样子,连家里存的青稞酒都不喝了,还特地跑出去买,如果哪天运气好,来了个外国商人,把你打的那些破铜烂铁全收了,你还不得把整个流沙城都买下来!”

    这流沙之地也有本邦言语,只是后来商贾众多,渐渐说得少了,至于此时,即使日常交谈,说的也是中原官话。如此日积月累,潜移默化,待到百年之后,流沙城中竟再无一人会说流沙方言,想来也是颇为可惜。

    阿木尔得财心喜,只觉着今日的酒十分合口,烧鸡也分外香甜,被妻子这么一说,登时豪情万丈,狠狠地咬了一口手里的大葱,又塞了好大一块鸡肉在口中,心满意足地大嚼一阵,这才说道:

    “嘿,买下流沙怎么了?我阿木尔可不是不会做生意,只是不愿意像那个阿拉塔一样……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啊对了,唯利是图!”

    阿拉塔本来是阿木尔的邻居,比阿木尔小个十几岁,心思活络,颇有商才,本来二人关系还不错,只因年节之时这个阿拉塔看准机会,不知从哪搞到许多精致的长剑首饰之流,赚了好些银钱,还认识了不少客商。

    从此阿拉塔摇身一变,几个月的功夫竟是脱胎换骨,身价与日俱增,到后来竟是直接离开了流沙,说是随客商一道卖货发财去了。临走之前还不忘跑到阿木尔家里炫耀一番,阿木尔这倔脾气哪吃得了这个?登时给气的不轻,一阵乱棍就给撵走了,直到这会依旧耿耿于怀。

    乌兰起身端起一旁盛着青稞米的粗瓷碗,一面喂鸡喂鸭一面说道:“瞧你那个凶巴巴的样子,阿拉塔比你小整整十六岁,是你的晚辈,他发了财来和你说,那是在向你报喜,你倒好,拿起棍子就喊打喊杀,这会还揪着不放!”

    阿木尔对自己的妻子十分爱惜,就算被如此抢白一顿,脸上也不见怒色,反而端起酒碗来喝了一大口,憨笑着说道:“你是没看见那小子来找我时的那副嘴脸,尾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看他那个样子我就来气,不打他几棍子就太便宜他了!”

    此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有些阴沉,这在流沙本就是常事,也无甚稀奇,乌兰直起腰来,手搭凉棚望了望,这才说道:“什么便宜他了,分明是人家阿拉塔便宜了你,临走之前把自己住的房子委托给你,收的租金也都归你,你还不知足!”

    提起这件事,阿木尔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算那小子还有良心,知道在咱家白吃了那么些烧鸡,白喝了那么多好酒。只是这房子又不在城中间,根本没人租,租金什么的我是一点都没看见,都快成了给人家看房子的巴狗了,哪里便宜?”

    乌兰闻言,双眼一瞪,直接抓起一把碗里的青稞麦就朝着阿木尔甩了过去,阿木尔嘿嘿一笑,也不躲闪,麦子沾到了鸡肉上,掉到了酒里也不在意,反倒直接给吃下了肚去。乌兰见状,远远地哼了一声,也是拿自己这个老头子没办法。

    过了半晌,天色已然暗了下来,空中阴云闭合,其状可怖,乌兰皱着眉头望了望天,说道:“唉,怕是春雨要来啦,只是这云堆的忒快了些,方才还是大晴天,这转眼就黑漆漆的,看着倒叫人有点害怕,老头子别喝了,赶紧把鸡鸭赶到棚里去!”

    阿木尔乖乖应了一声,将碗中剩下的酒喝干净,起身娴熟地将在院里抢食的鸡鸭赶到棚子里,乌兰也急忙把剩下的酒肉收到屋中。此时空中墨云奔涌,不多时天色已然大暗,加上眼下并非客商来往时节,长街俱空,阿木尔心情正好,也不管外面风起云涌,只顾着坐在屋里与妻子喝酒吃肉不提。

    却说天空阴云闭合,越压越低,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的光景,一道闪电裂九霄,阵阵惊雷贯苍穹,随后豆大的雨点纷纷而下,竟把一座流沙城淋成了一个稀泥滩。阿木尔天生便喜欢这样的天气,外面越是风雨飘摇,他就越是开心得意,此时坐在屋中,酒肉在侧,竟是十分受用,直吃喝到亥末子初方才睡下。

    只是这老夫老妻才睡下没多久,阿木尔就隐隐听闻隔壁阿拉塔院子里传来丝丝响动,只是外面雨声甚大,听不真切。眼下阿拉塔已然离开数月,阿木尔虽嘴上硬气得很,但心下也是颇为挂念,也不管外面大雨倾盆,悄悄起身,撑着一把伞就出了房门,趴在墙上朝着隔壁看去。

    此时隔壁并无半点人影,屋内也无灯火,可阿木尔就是觉着那房中有人。借着酒劲壮胆,阿木尔三下两下翻过院墙,来在隔壁院中,一步一停地来在房门跟前,犹豫再三,还是伸出手来轻轻推了推那稍显破旧的房门。

    “吱呀”

    房门应声而开,发出一阵粗糙的响动,阿木尔站在门口,只觉着一阵阴风自内而出,寒彻骨髓,酒劲登时就消去了八成,两条打铁都不发抖的腿狠狠颤了颤,随后战战兢兢地问道:“那个……阿拉塔?是你回来了么?怎么也不开灯?”

    此时外面大雨倾盆,就算这会有人应答,阿木尔站在门口也决计听不见。狠狠地呼出一口气,阿木尔心下一狠,眼睛一瞪,迈步踏进屋中。阿拉塔是一个人住的,房子也不大,进门一道走廊,走到底便是厨下,左边一扇门内便是起居之处。

    一踏进屋中,阿木尔顿觉一阵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到天灵盖,眼下阳春三月,流沙虽不甚暖和,但也绝不致如此阴冷。这阿木尔虽从未见过鬼神之流,但也颇为敬畏,当下不敢进入内室查看,顺着走廊来到厨下,只见灶头空空,碗筷整齐,寻常物什,此刻看去竟有几分阴森,阿木尔心下恐惧更甚,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这小屋本就不大,走廊也只有两丈不到,阿木尔三步两步已然跨过大半,只需再走个一步便能推开房门走到屋外。可就在他路过内室门前之时,原本紧闭的内室房门竟吱呀一声自行打开,寒意成风倏然扑出,阿木尔直觉浑身汗毛齐竖,直接僵在原地,既不敢转身一看,也不敢贸然离去。

    良久,内室之中也无甚声响,之有阵阵阴风吹拂不绝,阿木尔狠狠咽下一口唾沫,双拳一握,心里一横,呲牙咧嘴地转过头来朝内室看去。只见黑暗之中一个身穿淡蓝衣裙的少女飘然而立,虽身形袅娜,可是那面色却十分苍白,全不似活人!

    “啊”

    这一吓着实不轻,阿木尔脚下一滑,直接坐在地上,抖如筛糠,死死地握着手里的伞,一副要与眼前这鬼魂同归于尽的架势。

    谁知这女鬼并未如阿木尔心中所想的那般扑上来将他击杀当场,反而平静地立在门中,待到阿木尔稍稍回过神来,方才开口问道:“你就是这房子的主人么?”

    阿木尔一愣,没想到这女鬼竟会问出这么一句。此时屋内忽然传来一阵猫叫,阿木尔原本慌乱的心神竟稍稍平复了些,下意识说道:“不是……”

    女鬼闻言,似是点了点头,又问道:“这房子可有人住么?”

    阿木尔听见这女鬼竟张口就问这些,心下念头一转,当即说道:“这房子的主人经商去了,现在正空着,他临走之前托我将房子租出去,你……”

    那女鬼闻言,又点了点头,不知从哪摸出一锭金子,递给阿木尔,说道:“既如此,这房子我租了,一锭金子便是租金,何时用尽了,你自来寻我便是。”

    这会阿木尔心下恐惧稍减,才发觉这女鬼声音清澈温婉,恍如天籁,令人闻之忘忧,故而不觉就呆了一呆,随后才慌忙接过金子,说道:“这位……这位姑娘,租金是二钱银子一月,您这锭金子能住上好十好几年呢……”

    那女鬼再次点了点头,也不见手上如何动作,房门已然关闭,阿木尔才放下的心登时又拎了起来,连滚带爬地跑到屋外,给大雨一淋方觉好了许多。正要回去,却听得乌兰正在自家院里呼唤自己,语气甚是焦急,阿木尔应了一声,方才匆匆转回自家。

    “你这死老头子,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跑出去淋雨,我看你是上了年纪,一锭金子就把你的脑袋砸晕了!”

    乌兰见丈夫满身都被大雨淋湿,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一面唠叨着一面拿来毛巾帮阿木尔擦拭,才擦了没几下就看见阿木尔手里握着一锭黄金。乌兰心下奇怪,开口问道:“老头子,今天客商买剑的黄金你不是已经换成散碎银两了吗?怎么这会又来了一锭金子?”

    “嘘嘘嘘”

    阿木尔此时惊魂未定,急忙朝乌兰一阵比划,示意她收声,随后才小心翼翼地将隔壁之事一一说给乌兰。乌兰亦觉惊异,但看那一锭黄金却是货真价实,当下说道:“老头子,我听说鬼给的钱一到了白天就会变成纸,咱就把这金子放在桌上,到明早再看看?”

    阿木尔本就舍不得这一锭金子,此时听闻妻子如此说,自然无不应允。夫妻二人心下忐忑,也没了睡意,索性坐在床头,看着那一锭金子,各自惴惴。此时外面大雨滂沱,屋内却是寂静无声,这正是“以为恶鬼侵房舍,谁知自此有仙邻”,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42回 灭灵力洛晨显阴煞 送土方乌兰劝红颜

    上回说到,这阿木尔卖了一把剑,心情大好,买酒买肉与妻子共食,谁知夜半方才睡下,忽闻隔壁阿拉塔的空房之中春来响动,阿木尔前去查看,只见房中竟有一名少女,不知是人是鬼,更付给他一锭金子租下空房,这边夫妻终是不安,但又舍不得金子,如此一夜未眠。

    恍惚天已大明,昨夜一场大雨下得十分通透,此时流沙城中清风送爽,寒暖适宜,街上胡杨经春雨浇灌,有不少都开始抽芽吐碧,生机焕发,流沙城中一片薄绿,让人见了便心生喜爱。阿木尔家院子里也有一株胡杨树,可是夫妻两个此时却没心思赏玩,依旧在屋中看着昨夜那女鬼给的一锭金子。

    阿木尔和乌兰年事已高,加上昨夜一番折腾,早有七分乏累。乌兰仙看了看桌上原封不动的金子,随后起身朝外面瞧了瞧,这才看向阿木尔说道:“我说老头子,这会天都大亮了,这金子也没变成别的什么玩意啊,是不是你昨夜看错了,那根本就是个人?”

    阿木尔瞪了乌兰一眼,上前拿起金锭子在手里掂了掂,皱着眉头说道:“奇怪了,昨个晚上我明明看见那女鬼连动都没动,门板就会自己打开,自己关上,而且她看我的时候,我就觉着一阵凉风在后脊梁窜上窜下,连手脚都不灵便了,她要是人的话,哪能把我吓成这样?”

    乌兰心里本还有几分不安,可见了自己丈夫一副吓破了胆的怂样,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劈手将金子夺过,说道:“我看你昨夜就是被一个普通姑娘吓得屁滚尿流,这会还在这说什么女鬼女鬼,哼!我这就到隔壁去问清楚,看看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说吧,乌兰也不管目瞪口呆的阿木尔,径直推门而出,三步两步已然走出院落。阿木尔这才反应过来,生怕妻子被那女鬼所害,登时大呼小叫地追了上去,可这会乌兰已然推开了隔壁的院门,阿木尔心下大急,随后闯入,只见一名身着淡蓝长裙的少女正在院子里打水

    只见她素衣轻轻若雾,蓝裙款款随风,三尺丝绦束腰中,莲步袅娜无意,体态飘然天成。

    玉手滴落流水,青丝缕缕纵横,七寸木簪绾云松,秋波浑无喜色,红颜隐有愁容。

    这少女容颜清丽,媚而不妖,即使阿木尔已经一把年纪了,也不由得呆了呆。那少女见二人只是立在门口,也不说话,便将手中的水桶放下,走上前来,盈盈一礼,对阿木尔说道:“只因昨夜夫君生了急病,小女路过此处,见有空房,便住了下来,不想却惊扰了长者,还请见谅。”

    蓝心入道之前本就混迹风月场中,又得真人秦烟教诲,行止言谈自是十分得体,这会一番话说出来,阿木尔夫妻两个心下戒备之意登时散了大半。乌兰瞪了阿木尔一眼,随后看向蓝心说道:“姑娘,你和你夫君从哪来啊?”

    蓝心闻言,说道:“我和夫君尚未成亲,本欲到流沙做些生意,赚些银钱便回乡成家,谁知夫君半路水土不服,多有不适,昨夜被大雨一淋,更是雪上加霜,直接昏迷,至今未醒,小女想着既然此处房舍空置待租,不如二位便行个方便,让我和夫君居住于此,租金必然分毫不差。”

    阿木尔乌兰二人膝下本无子女,此时见蓝心这般标志,言谈又得体,心下早有爱惜之意。乌兰哈哈一笑,说道:“姑娘,昨夜的事情我都知道,那也不怪你,只能怪这老头子太胆小,这么标致的闺女都能给你吓成那副德行,至于租金,那一锭金子已经足够,姑娘还是留着银钱给你夫君看病才是要紧。”

    阿木尔此时在侧,想着自己昨夜竟把这么一个温柔静雅的闺女当成女鬼,心下也不由好笑。他哪知道蓝心本就是鬼仙,若是显出阴神之像,纵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汉子也能给无声无息地吓死,还只道是自己疑心,错怪了好人:

    “对对对,姑娘,这流沙城遍地是钱,要赚也不在这一朝一夕,还是赶紧给你夫君看病才是正经,这人没事,多少钱赚不得,等你夫君病好了,记得来我家,我请你们喝好酒,吃烧鸡啊!”

    阿木尔就是这么个德行,一旦心里尴尬有愧,言语之间就会变得极为嗦。乌兰见蓝心面上忧色更甚,生怕这老头子说起来没完,急忙打断道:“姑娘,昨夜你们才到这流沙城,这会必然疲惫了,还是多休息休息才好,等晚上我再给你们送点专治水土不服的药来。”

    说吧,乌兰也不管阿木尔什么反应,连拖带拽便将丈夫拉回自己家里。夫妻二人一夜几乎未眠,这会见蓝心行止如常,心下戒备一松,更觉乏累,也不管此时天色大明,草草倒了两碗酒,吃了些昨日剩下的烧鸡便各自睡下不提。

    却说这蓝心送走二人,不由轻轻一叹,转回屋中,此时屋内床铺之上一名少年闭目而卧,脸色苍白,气息虚浮,正是洛晨。

    当日二人在北境之中,一同包了饺子,过了新年。这会北境之事已了,洛晨一时间也想不出该往何处去,只因心下对大漠流沙颇为向往,故而便要西行,鬼婆临走前说让蓝心随洛晨历练,这会洛晨要去哪,蓝心自无不应允,当下启程,朝西而来。

    流沙本就遥远,更可况二人从北境而来,一路更显漫长,幸而蓝心洛晨也算是情愫暗生,彼此有意,一路上随意游览,或是山中徘徊,或是平地竞逐,一路玩闹一路西行,倒也不觉无聊。转眼已是二月,两人虽一路玩闹,但毕竟都是仙人,漫漫长路三去其二,流沙也算是近在眼前。

    谁知那日二人一番竞逐下来,正在一处山林之中休憩,洛晨体内忽然迸发出一阵浓郁阴煞,这阴煞毫无先兆,自紫府而发,瞬息之间便将洛晨体内灵力打成一盘散沙,洛晨口中喷血,连哼都没哼一声,当即倒地不省人事。

    这一下着实将蓝心吓得不轻,急忙以鬼气探查洛晨体内经络,可是这阴煞之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蓝心探查了一番下来竟是一无所获,只隐隐觉得那阴煞之气和北境之中黑衣人的气息颇为相似,却又不尽相同,损灵伤身,遗患无穷。

    洛晨此番被阴煞一冲,周身灵力几乎散尽,且不能复原。蓝心无法,值得带着洛晨拣人少处赶路,生怕被别的修士撞见,招来祸事,如此走走停停,直到三月中旬才赶到流沙城中,自东北角入城,随便寻了个无人的房舍,谁知阴差阳错进了阿拉塔的房子,险些将阿木尔给吓死。

    此时洛晨躺在床上,胸口微微起伏,蓝心虽修鬼气,但也能引动灵力,只是她数次引动灵力打入洛晨体内,却皆如泥牛入海,杳无声息。那一股阴煞之气如影随形,虽不显化,但却隐匿在洛晨体内,一有灵力进入,便立时将之消磨,如此洛晨灵力不起,周天难运,即使醒来也与凡人无异了。

    眼下蓝心担忧洛晨,却又无法,只得坐在床边,伸出素手与洛晨相握。这三个月来蓝心依旧没能想起关于洛晨的任何记忆,但二人一路同行,蓝心只觉洛晨不拘小节,性情洒脱,许多看法见地竟与自己不谋而合,如此心有灵犀,早已情愫暗生,不复此前混沌懵懂。

    自打拜入鬼婆门下,蓝心一心修行,很少心有旁骛,此时见洛晨深受重创,生死未卜,心中竟不由得生出一丝极深沉,极缠绵的牵挂之意,一时间也无心修行,就这么坐在床边看着洛晨,只觉他眉眼虽不甚英俊,但也自有耐看之处,蓝心妙目流转,神游其中,浑不知外面天色渐晚。

    却说这乌兰一觉睡醒,见天已黄昏,阿木尔在旁边睡得抹唇咂嘴,好不香甜。伸手给阿木尔盖了盖被子,乌兰起身在柜里取出一包药来,中原之人来流沙多有水土不服者,且就算是当地之人也偶有水土不服之症,故无论是这流沙城中,还是周边村落小城,家家户户皆有治疗水土不服的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这会乌兰拿了药粉,出了院落,径往邻院而来,见院中无人,便走到房门口,轻声问道:“姑娘,你可在家么?”

    半晌,木门应声而开,白日里那少女正在其中,面上忧色依旧,乌兰察言观色,已知就里,低声问道:“姑娘这样忧愁,难道你的丈夫还没有醒来?”

    蓝心缓缓侧过身,关好门,带着乌兰走进内室,方才说道:“正是呢,自打晕过去就没醒过来,脸色也是十分的差,本来我夫妻二人攒了好些本钱,是想在这流沙做些生意,好回乡成亲的,可谁知生意还没做,人先病倒了……”

    这些话不过是敷衍搪塞之语,可蓝心看着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洛晨,心下担忧牵挂却是真的不能再真,故而这一番说得更是情真意切,俨然便是个担心丈夫的妻子,哪里还有半分叱咤风云,来去无踪的鬼仙模样?

    乌兰见状,将药放在一旁桌上,拉着蓝心的手,柔声说道:“姑娘且莫急,这流沙的生意好做得很,历年来中原商人来这发财,十个倒有九个水土不服,比你丈夫严重的多了去了,最后还不都活蹦乱跳地发了财?这药正是治水土不服的土方,灵验得很,你待会好好给你丈夫吃了,也就快大好了。”

    蓝心看向桌上,心下自知这药于洛晨并无半分用途,面上忧色竟不稍减。乌兰自是想不到什么仙人,阴煞这一层,只当这少年少女是背着父母偷跑出来的,当下问道:“姑娘,我叫乌兰,我那老头子叫阿木尔,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蓝心看向乌兰,半晌才说道:“小女子姓蓝名心,丈夫姓洛名秦,方才只因忧心丈夫,忘了自报姓名,还请乌兰大婶勿怪……”

    乌兰微微一笑,说道:“姑娘说哪里话,大漠之人从来也不讲究这个,我看你出钱租下这房子的时候,竟直接给出了一锭黄金,想来你们二人家境都还算不错,为何还要吃这份苦,跑到这荒凉的流沙来做生意呢?”

    要论起察言观色,蓝心自是胜过这乌兰数倍,此时见她神情有异,心思一转,早已明了,当下言道:“我二人父母皆是富商,虽说门当户对,但奈何父母执意不许这门亲事,故而我才随他跑了出来,想着只要做出一番事业,那时父母便必无他言……”

    乌兰嘴角一翘,心下略显得意,当即说道:“流沙城里三教九流皆有,向你二人这情形我也是见过的,有些人赚了许多钱财,有些人赔的连饭都吃不起,有些人则死在了这大漠之中……姑娘,你随他离开之时,只道必能大展宏图,此时却是这样的情形,你心下后悔么?”

    蓝心眉头一皱,总觉得这情景与自己拜鬼婆为师之时颇为相似,只是眼下洛晨在侧,这感觉竟更为强烈了。思量半晌,蓝心方才说道:“我与洛秦心心相印,别说流沙,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随他去得!”

    乌兰闻言,满意地笑了一笑,说道:“好,当年呐,我的父母也不同意我和阿木尔成婚,因为流沙之人多精商道,可阿木尔却只喜欢打打铁,对于做生意全无半点上心的意思,我的父母认为我跟着他必会吃苦,所以说什么也不同意……”

    这会乌兰只顾着自说自话,全然将蓝心扔在一边:“可是我脾气倔,我就看上了阿木尔的性格,不管他能不能做生意,手里有多少银子钱,我都不理会,最后就和他一起过到了今天,日子自然不会像那些豪商一般富足,但却也逍遥自在……”

    蓝心听着乌兰的唠叨,眼睛却在看着床上的洛晨,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乌兰也不在意,继续说道:“那些私奔到流沙的眷侣我见多了,到了这边不是因为一些小事分道扬镳,便是因为吃不得苦打道回府,还有一些人赚了钱就另觅新欢……”

    这会蓝心才慢慢转过头来,看向乌兰,乌兰微微一笑:“蓝心呐,我不知道你和洛秦会走到哪一步,有一句话,得说给你听,呼天抢地的未必就是真心,有时候不发山盟,不立海誓,反倒真能做成一对神仙眷侣呢……”

    “轰”

    之前的话蓝心不过左耳听右耳冒,此时那不发山盟,不立海誓八字却如道道惊雷,直入肺腑,一时间蓝心只觉心潮奔涌,偏生想不起,记不清,直愣在椅子上,口不能言。

    乌兰见状,还以为蓝心被自己一番话说得心悦诚服,不由得意起来,站起身拍了拍蓝心的肩膀,这才缓缓离去。蓝心走到洛晨旁边坐下,想着那不发山盟,不立海誓八字,心中千头万绪,想了许久,竟趴在洛晨胸口睡了过去,这正是“前尘种种一朝忘,痴情丝丝万载留”,究竟不知洛晨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43回 寻阴煞蓝心入流沙 失修为洛晨生死意

    上回说到,洛晨体内阴煞无故迸发,昏迷不醒,故而蓝心才寻到这流沙城中,乌兰不知就里,还以为他二人是私奔的情侣,还特特地赶来劝说,言谈凑巧,正合了洛晨从前说过的话,一时间蓝心心神剧震,千头万绪,也不知乌兰何时离开,自顾自地趴在洛晨胸口沉沉睡去。

    须臾夜尽天明,蓝心只觉脸上被什么毛绒之物磨蹭,睁眼看时,只见黑毛正用脑袋顶着自己的面颊扭来扭去,好不招人喜爱。

    蓝心和洛晨一路行来,黑毛早已对她熟悉无比,只是当蓝心得知如此一只通人性的灵兽竟被叫做黑毛,心下也是十分诧异,三番两次想改了这个土里土气的名字,奈何这小家伙只认黑毛二字,其余的一概不理,当真古怪得很。

    此时外面天色已明,黑毛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四处望了望,随后便蹦下床去,在地上打滚玩。蓝心看向沉睡的洛晨,算上今日,洛晨已然昏睡了整整一个月,虽然气息平稳,但灵力不聚,周天难行,着实叫人束手无策。

    蓝心坐在床边,轻轻一叹,随后双手猛然伸出,将洛晨盘膝摆在床上,一双素手掐出一个诡异印诀,其中鬼气流转,却能引动真灵。不多时道道灵气已然汇聚,蓝心缓缓探出手指,点在洛晨胸下巨阙穴,只是灵力入体,须臾消散,竟连片刻都存留不得,更难起半点功用。

    如此引灵反哺,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洛晨依旧未能醒来,蓝心秀眉紧蹙,轻轻将洛晨放倒,把黑毛抱在怀中,心下将此时境况细细想了一遍,不由得忧心更甚。

    行走江湖的修士虽多,不过却多是修为不精,且老谋深算之辈,就算送上门来相助,蓝心都要思量一番,至于三宗弟子那更是凤毛麟角,碰不碰得见还两说,师父临走前又没留下什么可以联络的信物。如此想了一圈下来,这天地间竟是无人可求,蓝心坐在屋中,一时间只觉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

    如此在屋中胡乱思量,不多时日上三竿,天已正午,蓝心此间又为洛晨续了几次灵力,可却都如之前一般毫无效用。

    正焦急间,蓝心忽觉阴煞之气自院外倏然掠过,与那北境黑衣人的气息如出一辙,只是这股阴煞一闪而逝,蓝心尚未细察便已消失无踪,似是冲着流沙城中心去了。

    北境一行,蓝心本就对这阴煞之气印象颇深,此时在这流沙之中觉到这等气息,自不会任由其离去。眼下洛晨虽昏迷不醒,但那一股气息却是十分稳固,且灵力隐匿,与凡人无两,蓝心思量片刻,放下黑毛,随手甩出道道鬼气,将整个房舍院落笼罩其中,这才飘然掠到屋外,朝着城中而去。

    这流沙城虽然每日出入金银无数,但终归毗邻沙漠,夏日炎热,冬天酷寒,春秋二季更是夜寒昼暖,如此交攻之下,纵是铜墙铁壁也迟早分崩离析,故而这流沙城表面看去,土墙破瓦,断壁残垣,一片破败景象,其中人们也是风尘仆仆,举止粗陋,只有少数豪商衣着华贵,行止傲然

    但见那从头到脸装金戴银,由肩至脚珠光宝气,双手抬抬落落,上有珍珠玛瑙,一路走走停停,身着绸缎绫罗,头顶钱如雨,脚下土似金,迎面开口笑,身后献殷勤,这正是黄沙漠漠分两地,踏遍风尘到此间,随身不过寻常物,只因少有便生钱。

    此时三月中旬,客商在年下多半已将随身之物卖完,各自回程取新货去了,但即便如此,流沙城中依旧是十分热闹,一些经商无道,货物囤积上客商正好可以借机出来哄骗几个不识货的外乡人,顺势大赚一笔,这在流沙城中早已司空见惯,并非什么罕事。

    蓝心循着气息一路行来,不多时已然走进流沙中央,这威国之内,无论大城小村,皆是秩序井然,纵有集市也不会这般大张旗鼓,哪会像流沙这般风云杂乱?蓝心头一次见到这般景象,一时间难以适从,面露茫然之色,这般神情早被几个眼尖的客商看在眼中,见蓝心衣着虽不华贵,但却自有风致,必非寻常之辈,登时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这位姑娘,要买点什么?我这里有上好的首饰,十分的好!保管你买得满意,用得更满意!”

    “姑娘别听他瞎说,首饰哪里配得上你?不如看看我这上好的胭脂,保管你用了以后,比现在还漂亮!”

    “姑娘,你们威国有句话叫人靠衣装马靠鞍,你看看我这从西域带过来的上好衣装,保管你穿上之后美若天仙!”

    这些客商多是异国他乡之人,嘴里说的话虽勉强还算清楚,但却十分别扭刺耳,偏偏还揪着蓝心不放。蓝心本就忧心洛晨,方才感知到那阴煞之气略过,匆匆追出,谁知匆忙之间竟忘了隐去身形,被这一群胡搅蛮缠的客商给围在当中。

    蓝心虽为鬼仙,但也受师父教诲,不得无故伤及或是滥杀凡人,此时被一众热情过头的客商围在中间,纵然心下焦急,但却不能强行离开,只好一言不发,闷头前行,只盼着这些客商讨了没趣,便不会再纠缠于她。

    这样的法子在其他地方或许还有用,可在这流沙之中却是全无半点功效,那一众客商见蓝心不理不睬,竟变本加厉,吆喝的更加响亮了,周围客商看见一大群人堆在路中间,登时围了过来,如此不消片刻,围着蓝心的人竟是将整条街都给堵住了。

    蓝心没想到这西域客商竟是如此难缠,心下早已烦躁,但又不能贸然出手,心下略一思量,早有办法,又朝前走了几步,忽然一矮身,周围客商一愣,登时弯下腰去,此时后面的人朝前拥挤,登时挤倒了一片,蓝心早催动鬼隐之术掠出人群,待到众人起身,寻不见蓝心踪影,这才各自散了。

    被这一群热情的客商一搅,蓝心再寻不见方才那一丝阴煞之气,立在半空巡视了片刻,一无所获不说,自己这一身鬼气反倒引动了几道隐匿的气息,怕是在这流沙之中历练的修士。鬼仙本就受修士诟病,蓝心此时也不想多生枝节,正欲打道回府,忽觉自己在房舍之中布下的阴气略动,似乎正被其他什么气息冲击。

    蓝心心下一沉,面冷如霜,身形掠动间,不消片刻已然从流沙中心回到院中。只见院门虽紧紧闭合,但却有一丝淡淡的阴煞之气正缓缓消散。蓝心秀眉紧蹙,身形闪烁间来在室内,只见黑毛正在床前,浑身毛发倒竖,露齿亮爪,作势欲扑,见来人是蓝心,方才喵的一声,蹲坐在地。

    “咳……咳……咳……”

    这时,一个月都无甚动静的洛晨胸口忽然一阵起伏,随后缓缓地咳嗽了几声,蓝心一愣,大喜过望,急忙跑到床边,聚起灵力打入洛晨体内。半晌,洛晨苍白的脸上缓缓浮现一丝血色,随后又咳了几声,方才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向蓝心,嘴角微微动了动。

    蓝心见状,急忙取来水壶,倒了半杯水,小心翼翼地喂给洛晨。这洛晨虽为仙人,但此番为阴煞所伤,灵力尽散,眼下这一杯水滋润喉舌,清凉爽口,真如久旱逢甘霖,酷暑饮冰浆,从口中直流进腹内,洛晨缓缓呼出一口气,只觉通体舒泰,神志清明,这一杯水的功效,竟比那灵丹妙药还要强上许多。

    蓝心见洛晨躺在床上,一脸享受之色,不由失笑。待到一杯水喝完,洛晨便已能从床上坐起,蓝心转过身来,又倒了杯水递给洛晨,这才坐在床边说道:“你在一个月之前体内忽然爆出阴煞,随后不省人事,我虽每日为你打入灵力,但却毫无功用,你这会觉着如何了?”

    洛晨放下嘴边的杯子,缓缓催动灵力,可是体内经络便如一潭死水,任由洛晨如何努力都不起半点波澜。良久,洛晨方才按下心中惊惧,缓缓抬头看向蓝心说道:

    “你打入的那些灵力可不是毫无功用,若非你日复一日为我打入灵力,我此时也醒不过来,只是我这会虽然醒来,一身修为却难催动半分,眼下早与凡人无异了……”

    蓝心闻言,当即说道:“那若是我再为你打入灵力……”

    一语未了,洛晨摆摆手说道:“无用了,当日我被那阴神教的黑衣人制住,那人以煞气打入我体内,引动心魔,想要让我被心魔反噬,成为他的傀儡,我后来得北蛮族长之助,方才侥幸逃脱,没想到那黑衣人竟还留了这么深的后手,即使已然身死,也要以阴煞害我……”

    蓝心催动鬼气又将洛晨里里外外探查一遍,只见他体内并无半分阴煞显化,但也无半点灵力聚集,眼下顶多也就是一个身强力壮些的凡人罢了,想要催动术法临敌自保,却是想都别想。蓝心思量片刻,方才问道:“既然打入灵力已然无用,那……那你可有什么恢复的办法?”

    洛晨看了一眼略显焦急的蓝心,只觉阵阵寒凉自心底而起,用力握了握颤抖的双手,洛晨勉强说道:“办法必然是有的,只是我此时修为尽失,拿不出本命界中银两,只怕要先用你的钱财填饱肚子了……好在我虽没了修为,但从小耳濡目染的经商之法还没忘,咱们在这流沙之中做点小生意也好!”

    蓝心闻言一愣,不由得向洛晨看去,只见他此时虽已醒来,可是脸色却比昏迷之时还要苍白几分,眉宇之间再无半点从容,神色之中多有十分惊恐,蓝心一路行来,从未见洛晨如此,心下大为不忍,急忙说道:“你也不必着急,若是真有什么麻烦,还有我呢,就算是拼上这条性命,我也必会保你无虞!”

    这几句话说的十分大声,洛晨看了一眼有些失态的蓝心,忽然笑道:“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凡人,修仙之人自不会与我过不去,倒是你平日里要多加小心,若是真有大敌当前,不必顾及我,你只管自己先逃跑就是了……”

    这几句话虽无甚反常,可是洛晨眉眼之间却满是沮丧之色,蓝心知他此时必然心灰意冷,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淡淡地叹了口气,我这洛晨的手柔声说道:“我知道了,眼下你修为尽失,须得食五谷杂粮果腹,我先出去买些菜来……”

    说罢,蓝心抬手在屋中布下鬼气示警,这才径直推门离开,洛晨端坐屋中,看着缓缓关合的房门,只觉着周身如坠冰窟,无所依凭,不多时竟连呼吸都跟着颤抖了起来。此时一旁的黑毛忽然看向洛晨,随后身形一闪,早趴在了洛晨的腿上。

    “喵……”

    夜星子本就是驱邪灵兽,此时一声低鸣,洛晨心下总算是好受了些,只觉屋内气闷无比,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推门来在院中,只见这小院虽然不大,但也还算齐整

    胡杨迎风吐碧,石井光滑无苔,一张木桌划痕累累,五尺墙头野草稀稀,石砖粗糙,铺的是高低难平,篱笆歪扭,围的是里出外进,这小院破落,难比端庄华贵府,旧凳泥墙,安闲意趣有三分。

    洛晨立在门口,一腔闷闷之意这才舒缓几分,对这小院也是颇为喜欢,此时一个粗豪的声音忽然从邻家传来:“呦呵,小兄弟,你醒了啊!怎么样,我给你的土方子还管用吧!”

    洛晨此时本就沮丧,这声音忽然传来,到把他给吓了一跳。寻声望去,只见那土墙外头正站着一个老汉,形貌与中原颇有差异,应是流沙本地人。洛晨虽不知这老汉说的土方是个什么东西,但到底不愿戳破,强笑道:“正是,那土方服下之后,周身畅快多了,这才能下床行动,不知老哥如何称呼?”

    老汉闻言,甚是满意,笑道:“嗯,那土方可是专治水土不服,管你多严重,保管药到病除,我叫阿木尔,我老婆叫乌兰,你是不知道啊,你昏迷未醒的时候,你娘子有多担心,哈哈哈,你可得好好对人家,好好赚钱,早点给人家一个名分,方才不负了人家老远跟你跑到这流沙来的情意!”

    这一番话将洛晨说得摸不着头脑,只好勉强答应,阿木尔见洛晨这般,只当他是年纪轻抹不开面,当即说道:“行了,洛兄弟,咱们以后可就是邻居了,我平日靠打铁维生,赚点小钱,今天你大病初愈,也算可喜可贺,晚上记得上老哥家里吃饭啊!”

    说吧,阿木尔也不管洛晨作何反应,便自顾自地转过身走进院中的一个棚子里,随后便传来了一阵叮叮当当的打铁之声。

    洛晨缓缓呼出一口气,神色漠然,坐在院中石凳上,此时他修为尽失,只觉自己如水上浮萍,朝生夕死,再无明日可言了,心下如此一想,沮丧又增三分,竟不由得生出那轻声厌世的念头来,这正是“元灵磨灭心神寂,阴阳和合化神通”,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44回 断腕脉蓝心显鬼相 换杯盏老少醉胡言

    上回说到,洛晨体内阴煞爆发,好容易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修为尽失,与凡人无异,当下心中惶恐,不能自已。蓝心虽有意劝慰,可终归不知从何劝起,只好将阴煞一节隐去,权当无事,出门买米买菜去了,洛晨独自待在院中,心下沮丧,渐生死意不提。

    转眼已是午后,天气也开始热了起来,蓝心虽已在院内布下重重鬼气,但总归还是怕有阴神教之人来对洛晨不利,故而只匆匆买了些米面肉菜收在紫府之中,随后便催动鬼隐之术赶回。谁知她才踏进院中就看见洛晨倒在地上,手腕鲜血长流,已将周围石地浸染了一大片。

    蓝心秀眉一皱,口中恨然一叹,飘然来在洛晨身边,手指急出,先点内关列缺二穴,随后又点曲泽尺泽二穴,这四处穴位两个在手腕,两个在臂弯,一被封住,手腕创口鲜血登时止息,不过片刻已有凝固之势。

    伸手将再度昏迷的洛晨抱起,蓝心飘然来在屋中,将洛晨放在床上,倒了杯水给洛晨饮下。这一次洛晨不过是因为血流的多了些,加之心灰意冷方才昏了过去,比之前阴煞爆发,吞噬灵气不知好过多少倍,故而此时一杯水下肚,洛晨便已然缓缓醒来,一双眼中全无神采,便如行尸走肉一般。

    良久,洛晨眼珠方才动了动,看向蓝心,颓然说道:“你为何还要救我……”

    这会蓝心脸上再无半分温柔忧伤之色,反而遍布寒霜,冷冷地看着洛晨,漠然说道:“你那一下正好割在太阴,厥阴二脉上,只需封住几个穴道便能瞬息止血,这点粗浅之事我一个鬼仙都烂熟于心,你这人宗弟子应该不会不知道!”

    洛晨苍白的脸上忽然浮现一丝绝望的神情,咧嘴笑道:“不错,我知道……手太阴肺中焦生,络肠循胃散流行,上膈属肺从肺系,横出腋下肘中,循臂寸口上鱼际,大指内侧爪端通……呵呵呵……哈哈哈,我什么都知道……哈哈哈哈……”

    蓝心看着洛晨这幅颓丧的模样,心下登时有气,猛地上千抓住洛晨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阵阵鬼啸纵横,原本精致的容颜瞬间变得狰狞可怖。蓝心身为鬼仙,本就有变化容颜之能,这阴神相更是玄妙无比,摄三魂,催心智,妙用无方,洛晨此时体内修为尽散,哪经得住这般催逼,登时面有血色,牙关紧咬。

    半晌,蓝心方将冷汗涔涔的洛晨扔回床上,淡淡地说道:“下次再想寻死,不必割腕,随便拿个什么东西在脖子上划一下,那时诸脉尽断,纵然我有通天之能,也断救不回,是生是死,你自己拿捏吧,等会我做好饭菜,会放在院中,到时你若活着,就吃上几口,若是死了,就权做祭奠!”

    说罢,蓝心也不理会大口喘息的洛晨,自顾自地离开房间,想是转到厨下蒸饭做菜去了。不多时,厨房之中已然传来水声,其中更有细碎如石子相碰之音不绝,应是在淘米,这声音不疾不徐,不连不断,可见清洗细致,用心良多。

    这边米才洗罢,又有撕碎草叶之声忽起,便是择菜,随后刀锋过肉声,油滚声,烹炸声,水沸声,锅铲嚓嚓声,瓶罐磕碰,应是油盐酱醋,碗碟叮叮,必为寻常粗瓷,不多时诸般声响一一而毕,厨下清静,洛晨虽坐于屋中,却如亲眼所见一般,只觉这碗碟之声悦耳清心,一时间竟听得入了迷。

    片刻,蓝心推门望了一眼,只见洛晨端坐床边,眼中隐有思量之情,全不似方才那般万念俱灰,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依旧冷然说道:“这会没死,也省的我把这许多饭菜端到你坟头倒了去,洗手吃饭吧!”

    洛晨被蓝心一说,方才浑浑噩噩地站起身来,走到院中,自顾自打了一桶水上来,慢慢将手洗了,随后便缓缓坐在桌边,也不帮蓝心端菜。蓝心看着呆滞的洛晨,心下知道此番修为尽失,于他而言乃是天塌了一般的大事,故而也不急在这一时,转身去到厨下将菜肴一一端在院里木桌之上。

    谁知这边菜肴才摆好,隔壁院里就传来了阿木尔兴奋的呼号之声:“老婆子,你今天做啥菜了,这么香啊?勾得我酒虫馋虫都起来了,赶紧的赶紧的,把昨天剩下的酒都给我端出来!唉,这打了一天的铁定子,肚子都饿瘪了!”

    不多时,乌兰一脸抱怨地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阿木尔连连摆手,低声说道:“你个死老头子,瞎嚎个啥,那……那不是我做的,是隔壁做饭的香味飘过来的,你说你也不看看清楚就闭着眼睛瞎嚎,这整的好像咱跟人家要饭似的,多难看!”

    阿木尔虽然喜欢吃喝,但也极为爱面子,听妻子如此说来,登时羞得一双手不知该往哪放,夫妻二人正不知所措,蓝心的声音已然从隔壁传来:“阿木尔大叔,乌兰大婶,昨日你二人热心赠药,救我夫君,蓝心感激不尽,略备酒菜以作答谢,还请二位赏光前来。”

    蓝心这一个台阶来得十分巧妙,阿木尔登时大嘴一咧,说道:“哈哈哈,好说好说,现在这小辈都有孝心,哈哈哈,老婆子咱过去吧!哎呀,打了一天的铁,我是真给饿糊涂啦,这么香的味道,哪是你做得出来的?哈哈哈……”

    说罢,阿木尔也不等乌兰的巴掌拍到,撒开腿就往隔壁去了,乌兰看着自己这见了美食不要命的丈夫,心下无奈,急忙跑回屋里,抱了一坛昨天买来没开封的白酒,一只没来得及吃的烧鸡,正要跟过去,忽然顿了顿,这才将烧鸡放下,只抱了一坛白酒朝着隔壁而来。

    待到乌兰来在隔壁院中,却看见阿木尔已然坐在桌边,一双眼睛都快掉进菜盘子里了。乌兰心下好奇,低头朝着桌上看去,果然一桌好菜

    只见那土豆切丝配红椒,萝卜剁块白汤稠,那肉丁四四方方,肥瘦相间成酱色,这白菜根根粗细,腊肉同炒自飘香,再配上几色咸菜,一碗白米,这真是戈壁走石本荒凉,**脍细看水乡,莫道贫瘠无妙味,珍馐只隔一道墙。

    这乌兰见自己丈夫这般姿态,心下好生难堪,将那一坛酒放下,看着蓝心说道:“小姑娘,我不过是给了你一包药,怎么好意思就到你这来蒙吃蒙喝,而且你做饭做菜的手艺又这样好……哎呀,这怎么算,你都亏了呀……”

    这会洛晨尚未从混沌之中清醒过来,只低头坐在桌边,一言不发,蓝心嫣然一笑,说道:“乌兰大婶哪里话,您那一包药不过举手之劳,却救了我夫君性命,这一顿饭不过聊表答谢之意,我还嫌做得少了呢,大婶快请坐罢!”

    乌兰闻言,这才点头坐下,将那一坛白酒放在桌边,忽然瞥见地上有一只黑猫,黑猫旁边的地面隐有血痕,那少年又是这般颓丧的神情,心下咯噔一声,已然猜到三分,不由看向蓝心。

    蓝心微微一叹,说道:“乌兰大婶既已看出,小女子也就不隐瞒了,今日我夫君一场大病醒来,只觉前路渺茫,却又不愿与我分离,这才一时糊涂……”

    “啪”

    这边蓝心话音未落,阿木尔早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脸上尽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大声说道:“你这是何苦来!你娘子扔了家人名分不管,跟着你跑到这整天吃沙子的地方做生意赚钱,你却想一死了之,你若死了,扔下你娘子一个人孤苦伶仃,你又如何对得起她?”

    阿木尔年轻之时与乌兰的婚事本就十分坎坷,全因他二人一力坚持,这才结成连理,到了今日也算是白头偕老,故而阿木尔见洛晨因为这些须小事就要寻死觅活,心下登时老大不乐意,哪知道洛晨乃是因为修为尽失方才这般颓丧,与自己所想根本就是驴唇不对马嘴。

    虽然两人心事南辕北辙,全不挨着,但方才阿木尔猛拍了一下桌子,却也将洛晨给吓了一跳,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老头正用十分恨然的眼神看着自己,心下登时不忿,瞥见地上正放着一坛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走过去抱起酒坛,揭开布封倒满一碗,咕嘟咕嘟就灌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

    西域流沙,冬寒夏热,烈酒寒可取暖,暑能解表,乃是家家必备之物,可洛晨乃是江城水乡人氏,哪里喝过这等烈酒?只觉一把烧红钢刀从喉咙直插到腹中,疼痛火辣难以言表,登时憋住一口气,大声咳嗽起来。

    阿木尔见状,自是十分得意,笑道:“哈哈哈,中原人喝的都是兑水的酒,哪里比得上我们这流沙烈酒喝起来畅快过瘾?只是你第一次喝,还是兑点水的好,否则那火烧喉咙的滋味,可是十分难受呐,哈哈哈哈!”

    流沙地处戈壁沙漠,颇为贫瘠,纵然有无边银钱,只怕也没处花去,唯有这烈酒可引以为豪,故而这会阿木尔出言嘲讽,连乌兰都没有开口阻止,蓝心自不会计较这些事情,反觉这老夫老妻质朴可亲,只有洛晨不住地咳嗽,半晌方才缓和了些。

    “好酒!再来!”

    谁知,这洛晨才喘过一口气,竟又端起酒坛子倒满一大碗,仰起头来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把自己烧得龇牙咧嘴。阿木尔惊得目瞪口呆,随即眼中爆出一阵战意:“好哇,小兄弟,我可是好些日子没和人拼过酒了,咱们今儿就好好喝一场!”

    说着,阿木尔也拿起酒坛倒满一碗,仰头喝干,二人也不说话,也不相敬,更不会碰碗寒暄,就这么你一碗我一碗喝个没完。蓝心知道洛晨心下难受,故而只做不见,乌兰本就是流沙之人,什么都可以输,就是喝酒不能怂,竟也不加阻止,那一坛酒纵然不少,也架不住这么个喝法,不多时已然见底。

    一旁早有乌兰抱来自家的酿的青稞酒,这酒虽然浑浊,味道也不甚好,可胜就胜在酒力十足,比起方才那白酒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会洛晨已然喝得兴起,全然不管什么酒,端起碗来就喝,阿木尔也有三分醉意,但怎么输给一个外乡之人?当即紧咬不放,如此一来,二人喝得反倒比之前还要痛快。

    蓝心看着胡饮猛灌的二人,嘴角不由一翘,暗暗聚灵打入二人体内,以免喝多伤了身子,这才转过头来看向乌兰说道:“乌兰大婶,他们男人只知道喝酒,白白糟蹋了好饭好菜,这会菜都快凉了,我看咱们也不必再等,先吃罢。”

    折腾这么久,乌兰的肚子早就饿了,当下点头答应,二人端起饭碗各自吃饭,眼睛却都没离了一旁拼酒的一老一少,故而这菜肴虽美,但心有旁骛,终归是尝不出几分滋味来,只草草吃了一些便放下了碗筷,不多时二人已然将乌兰拿来的酒尽数喝完,打着酒嗝干瞪眼。

    “你说……你说你想去死……你死了!你这如花似玉的老婆怎么办?啊?你怎么能……怎么能死呢,男人!那得活着才能叫男人!死了……无论男女那都叫死人!死人你知道吗?”

    阿木尔醉眼惺忪,比比划划地说得含混不清,洛晨此时也缓缓抬起头来,同样吞吞吐吐地说道:“以前的兄弟不管我了……父母死了,好不容易成了仙……这会连他娘的修为都没了,你说!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会二人都已大醉,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谁还管别人说什么。只见阿木尔用力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对了,你得对你……对你娘子好点!知道不!她跟你走了这么远,你呱唧一下死了,你让她,怎,么,活!”

    “我师父是真人,当初整个门派没一个人愿意收我,我师父愿意!她不但收了我,还把毕生本领传给我,还给我做饭吃,也不嫌弃我有心魔……可是……可是这次我失了修为,师父……师父还会要我么,还会要我么……”

    “你知道后悔就行!现在你还活着呢,你以后好好的……你这样……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对你娘子好,你来找我!我教你!我告诉你我对你乌兰大婶可好了,整个流沙没人比我对她更好,你来找我……我给你说的……说的明明白白……明明白白……”

    “咣当……”

    说完这句话,阿木尔终归是不胜酒力,一头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洛晨见对面的老头倒了,哈哈一笑,随后自己也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乌兰看着这两个醉鬼,不由得摇头苦笑:“蓝心姑娘,你看看……这洛兄弟都醉的说胡话了,也怪我,不应该拿那么多酒来……”

    蓝心缓缓摇头,说道:“这一路行来,我家官人忧心前程,本就十分难过,这会让他醉一次也好,只是害得阿木尔大叔也跟着喝了那么多酒,小女子实在是过意不去……”

    乌兰见蓝心并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对她的喜欢登时又多了几分,哈哈笑道:“没事,姑娘,我家老头子别的没有,酒量还是可以的,睡一觉就好了!这会饭也吃完了,我就先带他回去了,你也赶紧服侍洛兄弟睡下吧……”

    说罢,乌兰站起身来,撸起袖子,竟直接把烂醉的阿木尔扛在肩上,就如同扛一头死猪一般走出院中。蓝心看了一眼熟睡的洛晨,轻轻将他抱起放回床上,又随便做了两个小菜给黑毛吃了,这才收了院中狼藉,自去吐纳修行不提,这正是“醉后醒时方知醉,修仙入凡始成仙”,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45回 醒宿醉老汉生膂力 脱迷障夫妻定营生

    上回说到,洛晨修为尽失,大为沮丧,竟趁着蓝心出去置办米面肉菜的档口在院中割腕自尽,幸而蓝心及时赶回,这才没丢了性命。晚饭时分,洛晨借酒浇愁,与阿木尔喝得酩酊大醉,蓝心知他难过,也不阻拦,任由他醉倒睡去不提。

    却说这蓝心在洛晨与阿木尔胡喝海灌之时便已在二人体内打入灵力,以免伤身。故而这顿酒虽然喝得极多,但一老一少却既没撒疯也没呕吐,回到家中便各自睡下,灵力于体内流转,缓缓化去酒力,护住脏腑,不但无害,反有多般好处。

    须臾一夜过去,阿木尔躺在自家炕上,只觉着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舒畅,此时醒来,周身松快无比,竟半点不似以前宿醉后那般头昏脑涨,烦闷恶心。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阿木尔穿好衣服,哈了口气在掌中,随后闻了闻,心下更是奇怪,急忙跑到院里。

    此时乌兰正在喂鸡,见到阿木尔跑出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可算知道起来啦,我还以为你得睡到明天去咧,起来就赶紧去打铁!卖了一把剑,赚了一锭金子,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咱们还能靠一锭金子过一辈子不成?”

    阿木尔此时哪有心思计较这些,一面心不在焉地答应着一面跑到乌兰面前,连声问道:“我说老婆子,咱们昨天是不是到隔壁蓝心小姑娘家去吃饭了?我还和那小姑娘的丈夫……就是那个姓洛的小子喝了大半夜的酒?”

    乌兰又瞪了他一眼,说道:“是啊,本来你是闻到了人家的饭菜香味才跑过去的,谁知道去了以后饭菜一口没吃,反倒喝了一肚子酒,而且喝得还全是咱自家的酒,哼,咱这顿饭饭吃的可真是赔到姥姥家去了,昨晚你和那小伙子就跟抽了风似的,一碗接一碗,硬是把咱家存的酒喝掉一小半!”

    阿木尔此时心中有惑,哪有工夫听乌兰抱怨,急忙摆手说道:“哎呀我知道了,那一锭金子不是还剩了不少呢嘛,想要多少酒你直接去买就是了,先别说这个,我且问你,昨天我喝完了酒,有没有耍酒疯?有没有吐?”

    此话一出,乌兰也是愣了愣,她本就喜欢蓝心,方才嘲讽阿木尔也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并非真的心疼那点酒。半晌,乌兰方才回过神来,看着阿木尔说道:“嗯……你还别说,你昨晚是有点忒老实了些,以前喝了酒不是发疯就是吐,昨晚却睡得跟死猪一样,嘿嘿,也是一桩稀罕事了!”

    阿木尔眉头一皱,心里对于乌兰把自己说成是死猪老大不满意,哼了一声,猛地朝着乌兰的脸上哈了一口气,乌兰眼睛一瞪,猛地退了开去,一巴掌拍在阿木尔胸口:“越老越没个人样,这也就是我,你上街对别人吐口气试试?还不把你这一身老骨头打成骨头渣!”

    阿木尔撇撇嘴,随后才探头探脑地问道:“那个,老婆子,昨晚我喝了那么多酒,刚才朝你哈了口气,你闻到酒味了没?”

    这下乌兰是真的愣了,连鸡鸭都忘了喂,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将信将疑地说道:“没有,一点也没有,不但你嘴里没有,今早我起来的时候特地闻过,昨晚上你盖的杯子上也是一点酒味也没有……哎,昨天咱到底去没去隔壁,你喝没喝酒啊?”

    阿木尔一咂嘴,把乌兰拉到平日打铁的棚子里,朝着隔壁瞧了瞧,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昨天喝多了,没记住啥事,你仔细想想,昨天咱到底干啥了?”

    乌兰见丈夫一脸严肃,也不便出言调笑,一面想一面说道:“昨天你在院里问我做啥好吃的了,然后我就出了屋,然后你就跑到隔壁去了,我想着空手去不好,就带了一坛子酒过去。谁知道你和那个小伙子坐下就开始胡喝,我和蓝心小姑娘吃了点饭菜,然后你们一老一少醉倒,我就把你扛回来了。”

    乌兰一语未了,阿木尔早已面露急色,拍着大腿说道:“快快快,赶紧的,赶紧找个桶,把昨晚上吃的东西都抠出来!那可不能吃啊,哎呀,都怪我嘴馋,都怪我!”

    阿木尔一面抱怨,一面没头苍蝇似的四处找木桶,乌兰看得心焦,一把拉住问道:“我说老头子,你昨晚那么消停,怎么这会醒酒了反倒耍起酒疯来了,再说我昨晚吃的东西,这会还吐得出来吗?要是那饭菜真有毒,我只怕是早就死”

    “啊呸呸呸!”

    阿木尔急忙啐了几口,打断道:“我不是说那饭菜有毒,你想想,昨夜我喝了那么多,怎就那么安静?醒来嘴里身上还一点酒味都没有,前天我去隔壁的时候,那小姑娘就站在门里,脸色煞白,根本不像活人,要我说,昨天咱们俩多半是被女鬼给魇住了!”

    阿木尔这几句话说得十分渗人,可乌兰却是一脸不以为然之色,漠然说道:“嗯,我看你是喝了一顿酒喝糊涂了,我看过咱家的酒窖,里面的酒确实少了,而且咱家的酒坛子还在隔壁院里放着呢,如果咱俩真被什么女鬼魇住了,那些酒又进了谁的肚子?难不成那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还是个酒鬼不成?”

    阿木尔被妻子一顿抢白噎得哑口无言,但心下却又自不服,憋了半天才说道:“也……也不一定是那个小姑娘,兴许……兴许那小伙子也是个……”

    乌兰一巴掌拍在阿木尔脑壳上,瞪着眼睛说道:“我看你就是赚了一锭金子闲的没事做,疑心生暗鬼!看这个不对,看那个也不对,这青天白日的哪来那么多鬼一下子都给你碰见?是不是转过天来,你还要说我也是个鬼啊!”

    阿木尔见妻子动起肝火来,登时怂了,急忙说道:“哎呀,我也只是说说嘛,平时喝酒我不是发疯就是吐,非得折腾一夜不可,可昨天居然那么消停,这怎么想都有点不对劲不是,再说那天晚上我是真看见了那……”

    阿木尔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被乌兰狠狠一瞪,剩下的话直接就憋回了肚子里,只好讪讪地拎起锤子,点燃火炉,跟烧红的铁锭较劲去了。这不打铁不知道,一打起铁来阿木尔只觉自己浑身都是劲,那沉重的锤子似乎一下子就轻了十几斤,抡起来虎虎生风,好不畅快。

    兴奋地打出一把长剑,一把菜刀,阿木尔一面擦着脸上的汗珠一面坐在一旁休息。他虽膂力尚可,但毕竟上了年纪,血脉筋骨略显亏空,以往像这一把长剑,一把菜刀,他怎么说也得打到午后近黄昏的时候方能妥当,可是眼下居然只用了一个时辰多点就齐活了,这可是十年前的自己方能做到的。

    阿木尔也不是傻子,虽猜不到其中缘由,但也隐隐知道这事必然与昨夜那一顿酒脱不了干系,心下虽疑惑不解,但也看得出这顿酒实乃有百利而无一害,对蓝心洛晨的戒备也不由得散了许多,休息片刻便又去打铁不提。

    不说阿木尔乌兰夫妻照旧营生过日子,洛晨昨夜喝了个酩酊大醉,这会醒来只觉神清气爽,转头看见黑毛趴在自己臂弯之中睡得香甜,毛爪子不时在脸上抓挠两下,尾巴轻轻摇动,偶尔还砸吧砸吧嘴,好不招人喜爱。

    自打找到黑毛,洛晨便一直把它当做灵兽看待,此时自己修为尽失,心境大不相同,这会再看黑毛,俨然便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家猫而已,没有定心神的功效,也没有破邪煞的本领,洛晨想得入神,胳膊不由得动了动,黑毛睁开眼朝洛晨望了望,换个了姿势又睡了过去。

    “吱呀”

    房门忽然打开,蓝心自外而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先把一只盛满饭菜的碗放在地上。方才还在熟睡的黑毛登时来了精神,蹭地一下从床上蹦了下来,趴在碗边就是一阵唏哩呼噜,吃的好不痛快,洛晨看着撅起屁股乱摇尾巴的黑毛,嘴角也不由翘了翘。

    蓝心端着托盘走到床边,看着洛晨说道:“昨夜我虽用灵力助你和阿木尔大叔化去酒力,但这大清早的,终归还是得吃得清淡些……”

    洛晨缓缓坐起身来,看向盘中,只见盘里一碗晶莹剔透白米粥,两个滚圆清香面馒头,一碟清炒鸡蛋,一碟盐浸萝卜,还有一盘炝土豆丝,都是少油烹制,清淡不腻,更兼色泽鲜美,令人一看便食指大动。

    洛晨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声,不由想起人宗之中八岁师兄经常给自己带的馒头夹鸡蛋,心下顿生几分怅然。然昨夜他只管喝酒,什么都没吃,此时已是前胸贴后背,哪里还顾得许多,抓起一个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也不拿筷子,直接用手抓起一块鸡蛋塞在嘴里。

    美食入口,洛晨只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嘴上却是不停,又拎起一根萝卜条放入口中。这萝卜条本不过寻常之物,可从蓝心手里一过,就变得爽脆可口,咸中有甜,甜中带辣,辣里含酸,配上松软的馒头,细嫩的鸡蛋,直让人唇齿留香。

    一口气吃完两个馒头,洛晨才觉着肚子里有了点底,端起粥碗,就着剩下的鸡蛋土豆丝萝卜条,将托盘之中扫了个干干净净,脑袋不由一歪,这才发现蓝心自打进屋就一直用手托着托盘,而方才自己实在是太过饥饿,竟没能察觉。

    “呃……蓝心,我……”

    想起昨日自己一时糊涂,竟生出一了百了这等荒唐念头,洛晨心下不由阵阵发虚,看着蓝心支吾了半日也没能说出一句囫囵话来,心下一急,下意识地就想帮蓝心托住托盘,谁知双手一抬,竟自下而上覆在了蓝心的手背上。

    洛晨猛然愣住,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蓝心坐在床边自顾自地欣赏洛晨局促的神情,良久方才猛地收回手,托盘一阵摇晃,搞得洛晨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偏生又没地方将托盘放下,只好就这么托着,样子好不滑稽。

    这会蓝心心满意足,笑问道:“洛大状元,小女子服侍得您可还满意?”

    洛晨本想伸手挠头,可是却又不能放下手里的盘子,只得一脸别扭地说道:“蓝心,你可别取笑我了,昨日我一醒来发现修为尽失,难免……难免心灰意冷,所以才生出那等荒唐念头,多……多谢你出手相救……”

    蓝心微微一笑,凑近问道:“哦?难道说你现在已经不沮丧,也不心灰意冷了么?”

    洛晨看着蓝心近在咫尺的容颜,摇头苦笑道:“并非如此,眼下我也一样沮丧,一样心灰意冷,只是却不会再去轻生寻死,我活着说不定还有一线转机,我若是死了,那才真叫山穷水尽,你放心就是,我断不会再去做那傻事了。”

    蓝心听洛晨如此说,方才真的放下心来,修士修为尽失无异于晴天霹雳,若是洛晨一开口便信誓旦旦说自己全然无事,那必是心智重创,就算不去寻死,道心也必受其害。眼下洛晨坦言心下之苦,便可知他已然将此事看清,接下来只需缓缓寻找解决之法便是。

    想到此处,蓝心面上方才显出一丝温柔之色,笑着说道:“既是如此,那就请洛大状元去把碗筷洗刷干净,昨日购置米面肉菜,又做了好一桌饭菜,我这会可是疲乏得很,也懒怠再动了。”

    洛晨闻言,嘿嘿一笑,小心翼翼地起身,把早被黑毛吃干净的碗也收了起来,一并拿在厨下以清水洗刷干净。这些活计他在人宗之时便每天都会做,此时干起来自是得心应手,不消片刻已然将厨下收拾得井井有条,这才来在院内。

    蓝心从屋里走出,扫了一眼这平常小院,说道:“眼下咱们既在流沙,不做些生意岂不可惜了,而且你本就出身商人之家,做起买卖来也必能得心应手,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就在着流沙之中搞出点名堂来如何?”

    洛晨呵呵一笑,说道:“你师父让你和我一道而行,为的是让你修行历练,这会我修为尽失,历练是别想了,难不成你竟要陪我在此迁延时日?”

    这话说得颇为失落,谁知蓝心却只做不闻,淡然说道:“我昨日买菜之时略瞧了一瞧,这流沙之中蔬菜土豆萝卜居多,青菜什么的虽有,但也是贵的很,我打算买些青菜来种在这小院之中,以灵力培植,咱们便做这卖菜的行当如何?”

    洛晨闻言一愣,随后微笑说道:“也好,不过只卖菜还显得单薄了些,等会我打算去阿木尔大叔的铁匠铺子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能和他一起赚些钱财……呵呵,以前我不过是看着我爹经商,此时要亲自下场,还真有点缓不过来……”

    二人坐在院中你一言我一语,不多时已然商议出了一个大概,蓝心在洛晨体内打入一道鬼气护持,随后便往流沙城中去了,洛晨在院中思量片刻,径直朝隔壁阿木尔家而来,这正是“内有红颜培青苗,外有良人锻神剑”,究竟不知他二人生意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46回 访铁匠洛晨探情由 开云雾蓝心点妙语

    上回说到,洛晨一夜醒来,虽然依旧沮丧难平,但也早绝了轻生寻死的念头,与蓝心商议一番,便要在这流沙城中做些买卖来。这会蓝心已然朝着城中采买青菜去了,洛晨左右无事,故而便朝隔壁走来。

    此时天色已近午后,阿木尔正坐在铁匠炉旁边休憩,这会虽是阳春三月,但流沙却依旧春寒料峭,铁匠炉里火焰熊熊,正好取暖。等夏天一到,这铁匠棚里便跟个蒸笼一般,人根本进不去,故而这个时候阿木尔要尽量将夏天的活计赶出来,否则到时候无货可买,就要饿肚子了。

    这会阿木尔正坐在棚子里就着炉火热气打盹,忽听得外面一阵响动,似是有人推动院门。这阿木尔前几天才卖出一把长剑,赚了一锭金子,这会听到有人入院,登时精神一振,睡意全消,直接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一个箭步就窜到院里。

    却说这洛晨走进院中,还未出言相询,一名老者就满面红光地从一旁的铁匠棚里跑了出来,倒把洛晨吓了一跳,急忙躬身说道:“阿木尔大叔,晚辈是前几天才搬到隔壁的洛秦,之前水土不服,多蒙乌兰大婶赐药,昨夜又害得大叔喝多了酒,今日特来道谢。”

    阿木尔此时虽不将洛晨蓝心当做什么邪祟鬼神,但心下终归存有疑虑,这会见洛晨找上门来,更觉没底。可他偏生又极好面子,想着二人昨夜才喝了好一顿酒,转过天来就翻脸似是也不太好,故而便只淡淡答道:“谢就不必了,反正那点酒和药也不值钱,这会你怎么有闲工夫跑到我这来了?”

    洛晨虽不知根由,但见阿木尔神情有异,便知他心存芥蒂,微微一笑,并不放在心上。洛晨的父亲洛冲生前乃是江城豪商,别说冷言冷语,就是面红耳赤,张牙舞爪之辈也见过不少,可无论怎样,洛冲却皆能应对自如,洛晨耳濡目染,早习以为常。

    阿木尔本以为洛晨见自己这般态度,定会手足无措,谁知这小子却是泰然自若,只含笑立在原地,心下反倒有些过意不去,说道:“昨夜你喝了好些酒,我流沙烈酒可不比别处的酒那般寡淡无味,你一口气喝了那些,这会竟还能这般精神,看来酒量也是不小哇。”

    洛晨闻言,微微躬身笑道:“大叔说哪里话,流沙烈酒霸道无比,饮时如刀,咽时似火,寻常之人只消喝个三大碗,便定然不省人事,想来昨日我也是因为初到流沙,心下郁郁,愁绪与酒力两厢抵消,故而才醒得快了些,否则只怕怎么也要醉上个几天才罢。”

    阿木尔闻言,一张老脸上总算是露出了点笑模样,随手指了指院里的矮凳,说道:“我听蓝心小姑娘说,你小子生在富贵人家,这心性也忒差了些,这才哪到哪?就想着去寻死觅活了?看你今天还挺有精神的,应是想通了,若还是昨天那般颓废样子,我连院门都不让你进!”

    洛晨被阿木尔加强带棒地说了一顿,只得苦笑道:“多亏了大叔一顿酒才让晚辈茅塞顿开,我们中原都说借酒浇愁愁更愁,如今看来,并非酒不能消愁,而是这酒不够烈,醉的不够深,若是这流沙烈酒传到中原去,只怕借此消愁的人要排到天边去呢。”

    洛晨出身商人世家,自小性格开朗,言谈机变无师自通,只不过后来接连遭逢变故,后又拜入仙门,这才渐渐变得寡言沉稳,此时修为尽失,与凡人毫无二致,这行止不知不觉便又回到从前的老样子去了。

    阿木尔被洛晨这不着痕迹的马屁拍得老怀大悦,一拍大腿说道:“你这小子倒会说话,刚我还想着昨天你娘子做的菜闻起来那么香,我却光顾着与你喝酒,竟是一口菜都没吃到,真是亏大了,谁知难得你小子也是个好酒之人,哈哈哈,如此一算,倒也没那么亏了!”

    这边阿木尔说得自是开心,可洛晨却听得目瞪口呆,之前他虽然也听阿木尔说过什么娘子之类的言语,只是那时自己心灰意冷,并未记在心上。此时阿木尔忽然又提起此事,洛晨登时被惊得不轻,愣了良久方才缓缓问道:“阿木尔大叔,您说的娘子,可是指蓝心?”

    阿木尔闻言,脸色一板,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人家小姑娘抛家舍业跟着你跑到这鸟不拉屎的流沙来,你怎么还要翻脸不认账?小子我告诉你,这流沙一片虽以经商维生,但却没有一个唯利是图之辈,你要是敢对不起你娘子,信不信我把你塞进我的铁匠炉里烧了?”

    洛晨大窘,心下对什么娘子,什么抛家舍业自是一无所知,但见阿木尔一脸严肃,自知不好争辩,只得顺着话头说道:“阿木尔大叔哪里话,我娘子对我一片痴情,随我奔波万里来到流沙,若是不能给她一个名分归宿,那我岂不是枉自在人间走了一遭。”

    听洛晨这么说,阿木尔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些,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这才像个汉子,在流沙,喝过一顿酒可就算是朋友了,以后你家里需要什么铁器尽管来找我,我打的东西虽比不了城中那些有名的铁匠,但也足够你用了。”

    洛晨闻言,转头看向一旁摆放铁器的架子,只见上面或是镰刀或是剪子,大大小小的铁器各自摆放,井然有条。这阿穆尔虽看上去粗枝大叶,但在打铁铸造一道上,似乎也是颇有本领。

    洛晨哈哈一笑,朝着阿木尔微微躬身,说道:“我虽不通打铁一道,但也能看出大叔手艺精湛,一丝不苟,不知能否让我进铁匠棚里一观?”

    铁匠一门本有师承,规矩森严,铁匠棚于铁匠来说更是十分机要之地。平日里连乌兰都不会随便走入其中,阿木尔打好的器具都是放在外面的,有人来买也是在外面挑选,断不会让人轻易进到铁匠棚里去,只是时过境迁,眼下的铁匠早没了之前那么多规矩,也只有阿木尔这样的老人还在孤守罢了。

    阿木尔闻言,只觉心下七分不愿,三分怅然,张口便要拒绝,谁知此时洛晨抢先开口说道:“钳带勾,铲带眼,炉火昼夜紧相连。”

    这几句话说出来,阿木尔着实吃了一惊,洛晨方才说的正是铁匠门里的行话。铜铁烧红,一个不小心就会受伤,故而铁匠所用的器具与别的行业不同,钳子把上带勾,不易脱手,铲子头上带眼,漏掉碎煤,炉火一起就是一整天,不能间断,就算阿木尔此时正在休息,炉中火也是不能灭的。

    阿木尔愣了半晌,把洛晨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呵呵一笑,说道:“我还以为知道这些规矩的就剩下我这个岁数的老不死了,没想到在年轻人里竟也有知道这些行话的人。好,就冲着你这句话,便算半个铁匠门人,进来吧!”

    说着,阿木尔缓缓起身,当先走进了铁匠棚里,洛晨微微一笑,随后而入。帘子掀开,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呛得洛晨连呼吸都跟着一滞,缓了好一会方才习惯,睁眼看去,好一座齐整的铁匠棚

    风箱呼呼做响,炉火飒飒通红,大锤小锤分列在侧,煤箱铁筐有满有空,这边大锤小锤分行而列,不见锈迹半点,那里冲子截子齐齐整整,银亮各占纵横。再往里看,热砧冷砧分左右,红火黑水立西东,蛤蟆钳锻金成片,鸡嘴钳小巧玲珑,鹰嘴钳弯钩如月,紧嘴钳削刃开锋,这正是起火横锤锻铜铁,石箱一鼓起长风,莫因无名沉壮志,神兵百炼自初成!

    却说这洛晨缓缓走进铁匠棚中,铁匠棚只有一面墙壁,其他皆是一帘子遮挡,那面墙上挂着一幅道士炼丹的画像,下面还放着一个香炉,里面燃着三根线香。铁匠所用八宝炉相传乃是道士的丹炉,故而后世铁匠多拜道士,以求心安,只是一般有师承的铁匠才会如此,那些野路子是不知道这些规矩的。

    洛晨细细将铁匠棚里一应陈设看过,只见其中冷砧热砧铁锤铁钳具都遍布划痕,想是经常使用,墙上挂着几柄长剑,锋刃森寒,熠熠生辉,一看便知不是凡品。洛晨看毕,心下敬佩,看向阿木尔躬身说道:“大叔,且不说您这铁匠棚如此齐整,光是那墙上宝剑便已然十分珍贵,若是拿出贩卖,必是价值连城,不知却为何居于一隅?”

    阿木尔闻言,面上登时显出一阵复杂难明之色,支吾了半晌,才缓缓说道:“哈哈哈,我规矩多,流沙城里那些人看不惯我,所以就拉帮结派,个个都说我打的东西不好,要价又贵,丧了良心,时间一长,就只能呆在这卖个剪子菜刀,打两把粗制滥造的剑糊弄糊弄事了……”

    洛晨闻言,自知不该多问,只将此事暗暗记在心中。阿木尔见洛晨不语,微微苦笑,自顾自地拉动风箱,随后取出一块烧红的铁锭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洛晨稍稍立了片刻,便悄然退出铁匠棚,来到院外,只是还没来得及转身,便看见蓝心与乌兰大婶一起朝这边走来。

    蓝心手中正拎着一只大布包,见洛晨立在阿木尔家院门口,当即笑道:“我去买菜之时碰见了乌兰大婶,怎么,你大病初愈,身子未复,这就想着给阿木尔大叔打下手了?”

    洛晨闻言,迎上两步,看着乌兰说道:“哪里的话,我膂力贫弱,只怕连锤子都拎不动,哪能和阿木尔大叔比?只因昨天我和大叔都喝了不少,我只怕大叔年是已高,如此豪饮伤了身体,故而才来探望一番,看见大叔无事,我也就安心了。”

    洛晨这两句话说出,乌兰可是受用得很,笑道:“哎呀,你们年轻人干点什么不好,可别做那等累人的体力活!蓝心都和我说了,她想试试这流沙土地能不能种出其他青菜来,这事情虽然难了点,可一旦做成了,那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蓝心呐,你只管去琢磨,需要什么记得来和大婶说!”

    蓝心闻言,自是无不答应,三人又在门口闲话了几句,这才各自回去。这边一进屋中,蓝心才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洛晨早开口问道:“蓝心,方才我和阿木尔大叔聊天,为何他会说你是我……是我娘子,而且还说你抛家舍业地跟了我到流沙来?”

    蓝心白了洛晨一眼,说道:“那我要怎么说,说我乃是得到鬼仙,你乃是人宗弟子,只是在斩妖除魔的时候遭受意外,你修为全无,所以才奔到这流沙城中?若如此说来,只怕咱俩当即就会被当做失心疯,赶出流沙城去,眼下这修士虽渐渐入世,但也没多到跟大白菜一般……”

    洛晨闻言,急忙摇头打断道:“你说的这些我自是知道,可是你……你大可编个别的故事,如此一来,你的名声岂不是……”

    蓝心抿嘴一笑,说道:“这有什么,世人本就对这男欢女爱,私奔出逃之事十分关注,只需只言片语便能自己补出好一段故事来。眼下我这般说出去,旁人还未来得及疑虑便先信了三分,至于名声么……你我都是仙人,不必在意这些,更何况我的名声如何,可是你的事情……”

    洛晨与蓝心一路行来,早已情愫暗生,此时见蓝心提及,当下言道:“莫道流水无情意,灌得花开分外香。”

    蓝心闻言,心下自是欢喜,将一旁的布包打开,看向洛晨说道:“文房四宝,布幡古币我已置办妥当,你要去哪里坑蒙拐骗我就不管了,只是须得小心些,莫要胡乱说话,别坑人家的银子钱被人发现了,定免不了一顿好打!”

    洛晨闻言,笑道:“我在人宗之中已然将易经通读透彻,了然在胸,你只管放心便是,仙家法术,难不成还看不穿这凡俗之事?”

    蓝心毫不客气地白了洛晨一眼,随后才说道:“欲知凡间事,先化凡间身,仙法空玄妙,亦难解红尘,你身为人宗弟子,怎地连这点粗浅道理也不懂?人宗界术,幻化轮回,纵然修为通天,也终成一堆白骨,要我看,这天下最为精深的道法,便是这红尘滚滚!”

    洛晨闻言,猛地愣住,此时他已离开宗门下山一年有余,竟是有些忘了自己乃是人宗弟子,而人宗掌门了尘上仙便是在凡间历劫万载,最终修得仙身。此时蓝心一语,于洛晨而言真如拨云雾而见青天,心下茅塞顿开,于修为尽失一事再无挂怀执念,这正是“离了红尘朝天去,青天尽处复红尘”,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47回 入市井钱多让摊位 念妻儿商人苦哀求

    上回说到,洛晨前往阿木尔家中,言谈之间提起旧事,洛晨虽有心相助,但也并未声张。待到归家,蓝心已将各色物品置办齐备,二人心心相印,虽无夫妻之实,却胜过新婚燕尔,转眼夜尽天明,洛晨将一应物品收拾妥当,便自朝城中而来。

    此时正值春季,流沙地处西方偏北,天气就略冷了些,幸而蓝心已将这一干琐事想得周全,不但买了厚衣,且早在进入流沙之前,便已用鬼法将洛晨容貌改变,这会洛晨相貌与从前大不相同,也不必担心被人认出。

    从城边到城中距离甚远,洛晨此时肉眼凡胎,只得扛着布幡缓缓而行,足足走了近半个时辰方才来在闹市边缘。眼下初来乍到,洛晨也并不急着进入其中,而是寻了路边店铺旁侧一片空地,缓缓坐下,将那布幡立在一旁,上面大书铁口直断,随后洛晨便安坐一旁,自去闭目养神。

    只是这神还没养多久,洛晨便觉有人拍自己的肩膀,睁眼看时,只见一名眼圆腮瘦下巴尖的布衣男子正蹲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洛晨自知市井小贩看似松松散散,实则地界分明,若是贸然占地叫卖,便会引人群起而攻,所以自己才并未进入闹市之中,而是在这外围投石问路。

    洛晨将这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随后才缓缓问道:“这位兄台将我叫醒,想是这片地方已然有人占了?”

    这尖嘴猴腮的男子看了洛晨一眼,细声说道:“呦,看你长得白白净净,一副书生相,居然也知道这市井的规矩。没错,这地方是有人占了,占这个地方的就是我,但我地方大,分给你点也是无妨,只不过……”

    洛晨见状,以为这瘦子是要白拿钱,当即玩心一起,胡乱言道:“这位兄台,小弟初来乍到,身上并没什么钱财,只能靠着祖上的手艺混口饭吃,等小弟赚了钱,必然将这地租全数补上,你看如何?”

    这话说的已是十分客气,谁知这瘦子却全然不当回事,只懒懒地摆摆手,说道:“租金什么的且靠后,嘿嘿,你小子也算有点成算,没冒冒失失地往里走,否则有你的苦头吃,你别看里面的人见到主顾殷勤得紧,若是占了他们半点地方,那脸翻得才叫一个快咧!”

    说罢,瘦子又复看向洛晨,问道:“来来来,闲话休提,我看你身上的行头也不多,还扛着这么一张大布幡,我在流沙待了这么些年了,都没曾见过哪门子生意是像你这么做的,而且我不识字,你倒是说说,你这布幡上写的是个啥?”

    洛晨闻言,哑然失笑,随后说道:“这位兄台,我这布幡上写的乃是铁口直断,小弟祖传的本领乃是卜卦看相,决生死,断吉凶,并非卖货,故而带的东西甚少。”

    瘦子哈哈一笑,露出颗又长又黄的大门牙,摇头说道:“嗯,你小子胆倒是不小,此时仙人的名头虽然日渐高贵,但这算卦看相,风水占卜却依旧是下九流的行当,你竟敢以此当做营生,嘿嘿,只怕要挨饿呐……”

    洛晨闻言,低声说道:“不瞒兄台,我祖上便是以算卦看相为生,代代相传,若是在我这里断了,那我岂不是对不起师门祖宗,所以还请这位兄台……”

    一语未了,瘦子早已摆手说道:“行了行了,绕来绕去不就是想要一块地方么?我可告诉你,你在这摆摊算卦可以,但要是挨了打,招了骂,我不但不会出手相助,还会落井下石,顺带着往我这里揽几笔生意,就算你在我面前被打死,砸了摊子,我也是眼都不眨一下,你道如何?”

    洛晨闻言,当下笑道:“有一席之地营生,小弟已然知足,自不敢再劳烦兄台。”

    瘦子耷拉着的眼皮抬了抬,随后才说道:“嗯,你能明白那是再好不过了,从今儿起,你就在这三尺方圆的地方摆摊便是,我姓钱,单名一个多。哎哎哎,大伙都瞧准了啊,这哥们从今起就在这摆摊算卦,都记着点啊,别轰错了人!”

    这几句话喊出来,洛晨才注意到周围所有的商贩竟都在注视着自己,直到这钱多站起身来嚷嚷了两句,所有人才纷纷偏过头去,恍若无事。洛晨之前皆是以神识探知周围,自不会拿眼去看,这会修为尽失,感知不灵,还以为身边风平浪静,直到此时才发现周遭异状。

    钱多见洛晨脸色微变,心下甚是得意,哈哈笑道:“小兄弟不必惊慌,我钱多说你可以在这做生意,那就是可以,即使是那些西域异邦的客商来了,也不敢占你的地方,不过呀……罢了罢了,先不说了,这其中的规矩,你慢慢自会明白,哦对了小兄弟,不知你尊姓大名?”

    洛晨略略朝四周一扫,已然从几名商贩脸上看见丝丝不快之色,想来这钱多方才说的所谓规矩,也和这些商贩脱不了干系。心下如此想着,洛晨脸上却不动声色,转过头笑道:“钱大哥,小弟姓洛名秦,还请多多指教。”

    钱多摆了摆手,奸笑道:“我可没功夫指教你,这一大摊子的兄弟要做生意,我自己也得做生意,指教你你又不给我钱,我指教你作甚?行了行了,我看你这破摊子也赚不了多少钱,租金就暂且不收了,日后若是生意好,能在这一片盘住客,周围的兄弟也算有甜头,就当你的租金。”

    在钱多看来,这洛秦乃是算卦的,与卖货不同,这个摊子赚了,别的摊子就没得赚,这一片卖的都是一些精致器皿,一个算卦的要是用好了,连唬带蒙定能带来不少常客,但要是这算卦的是个毫无本事的空子,他钱多也不是吃素的。

    心下如此想着,钱多不由面露得色,在附近的摊子上巡视一圈,这才回到自己那破败店面里。这店铺虽破,做得却是玉石的生意,那沾满尘土的架子上罗列着各色玉石,虽说是七分假三分真,但若是不懂玉的人看来,那也必是珠光宝气,眼花缭乱。

    眼下正是初春,客商才过了年节采买旺季,多半已经返程进新货去了,故而此时流沙城中虽说也算热闹,但也比不得年下熙熙攘攘,周遭商贩也是十人五闲,各自躲在自己的摊子后面嗑着瓜子,富足些的就用油纸托着一只烧鸡大嚼,还不忘了备上一壶酒,着实惬意得很。

    洛晨将包裹打开,笔墨纸砚俱都摆好,这才朝四处望了望。只见商贩之间少有闲聊,多半都是在自己的摊子后面干坐叫卖,就算是叫得疲累了,迎风打起盹来,也不与旁人说上半句话,着实古怪得紧,洛晨自不会去多管闲事,只在摊子后面安坐,闭目养神。

    “钱多大爷!我求你了,你就给我一片地方吧!我只做一笔,只要卖出一件货去我立马就走,求您开恩,我之前是我该死,不该有眼无珠冲撞了您,求您开恩……”

    才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洛晨便听见不远处传来阵阵哀求之声,不由睁眼看去。只见一名男子正跪在钱多店门口,磕头如捣蒜,他身上的衣服本来甚是华贵,可眼下却满是尘土污垢,加之蓬头垢面,满脸惧色,更添三分狼狈。

    片刻,那钱多早从店内走出,笑容可掬,只是这笑容放在他尖嘴猴腮的一张脸上,便显得有几分阴险在其中。这钱多一面走一面说道:“哎呦,这是什么风把王公子这大贵人给吹到我的店门口来了?王公子怎么这般狼狈,难不成在这流沙之中还有人敢驳王公子你的面子?”

    这话看似客气,实则嘲讽,那王公子此时哪里还有半点脾气,连滚带爬地上前两步,抱着钱多的大腿,连声哀求:“钱大爷!求您高抬贵手,初到流沙之时是我有眼无珠,冲撞了您的弟兄,求您高抬贵手,放了我的妻儿,我们只是普通商人,您大人大量,就绕过我们这一回吧……”

    钱多哈哈一笑,脸上依旧是之前那般神情,语气却是冰冷无比:“王公子说笑了,咱们有约在先,只要你在这流沙之中卖出一件货去,我钱多立时倒赔你黄金万两,还给你下跪磕头,你这会卖不出货去,还把你妻儿栽在我的头上,这可就有点不地道了……”

    那王公子这会心念妻儿,哪里听得进这话去?又复苦求再四,谁知那钱多根本不予理睬,反倒怡然自得,恍如不见。这王公子直求了一盏茶的功夫,忧极而怒,面露狰狞之色,竟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朝着钱多厮打而去!

    那钱多嘿嘿奸笑,一步退出,王公子扑了个空,登时摔在地上,旁边商贩蜂拥而上,粗手大脚地便朝着王公子招呼过去。这群人对此显然是轻车熟路,下手不轻不重,痛而不伤,伤而不死,那王公子势单力薄,哪里躲得开,只好老老实实地挨了一顿打,更显狼狈落魄。

    一群商贩打过之后便各自散去,钱多喉头一动,一口浓痰吐在那王公子面前,说道:“王公子忧心妻儿,自是性情中人,只是你那妻儿与我真是没有半点关系,还是那句话,只消你在这流沙之中卖出一件货物去,我钱多立时给你下跪磕头,另赠黄金万两。”

    说罢,钱多转身便回到店中,那王公子被一顿好打,在地上挣了好一会才爬起来,再不敢生事,只得一瘸一拐地沿街离开。周围商贩脸上尽是幸灾乐祸之情,洛晨虽知事不关己,但终归心下好奇,且又同情那王公子际遇,故而低声朝旁边一名方才并未上去动手的商贩问道:“这王公子是怎么得罪了钱大哥,钱大哥竟要扣了他的妻儿?”

    那木雕商贩瞥了洛晨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呦,原来你会和我等说话呀,我还以为小兄弟你眼里只有钱老板那等贵人,根本没我们这些小商小贩呢。”

    洛晨哑然,愣了半晌才说道:“小弟初来乍到,并不知这里的规矩,只是见到诸位都守着自己的摊位,并无互相攀谈闲聊的,故而也就不便开口,在下洛秦,不知大哥尊姓大名?”

    那商贩看了洛晨一眼,随后说道:“不敢当,我乃是流沙人,你叫我阿希格就是了,这一片商贩皆不交谈,并非是因为什么规矩,而是大伙卖的东西都差不多,同行是冤家,故而才不说话的,若不是看你是个算卦的,我也不和你讲话。”

    洛晨摇头苦笑,不想自己随意挑了个行当反倒挑对了,当下问道:“阿希格大哥,方才那王公子,究竟是怎么得罪了钱……钱老板,才会落得这般下场?”

    阿希格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端着身下的矮凳朝着洛晨挪了挪,说道:“不必搞那些大哥老弟的称呼,直接叫我阿希格便是,这王公子本也是个小有所成的商人,今年年节之时来到流沙,想是要趁着年节赚上一笔,谁知这王公子高傲得紧,一日逛到店中,竟说钱老板的货是假的,于是便有了那个赌局。”

    “二人约定只要王公子在流沙期间卖出一件货物,钱老板就黄金万两,下跪磕头。你想想,钱老板虽然只是这一片的地头蛇,可全流沙的商人那个不是相识?故而这王公子在流沙徘徊许久,还真就一件货都没卖出去。”

    洛晨闻言,当下问道:“若只是卖不出去,王公子也断不会做出这等行径,方才他求钱老板放了他妻儿,难不成这钱老板真的把他妻儿都扣下了?”

    阿希格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哪知道去?我只知道年节之后流沙城里许多人都无缘无故没了踪影,王公子的妻儿也在其中,打那以后,王公子隔三差五就会来求钱老板放过妻儿,吃了不少苦,我看他也挺可怜的,所以也从没上去动过手,唉……”

    洛晨微微点了点头,心下甚是唏嘘,却总觉着有甚不对之处,细细思量一番,便知年节之后城中人口失踪必有蹊跷。但这回洛晨修为尽失,神念不明,竟没把这些事情记在心中,不多时天色已晚,并无半个人来算卦,洛晨也不甚在意,自顾自收拾了摊子,转回家去,这正是“道心蒙尘贪凡世,惹来邪影掠平沙”,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48回 收小摊邻家共把盏 夜深沉红颜探流沙

    上回说到,洛晨在闹市外围摆开摊子,一天下来无人问津,反倒看了一场王公子寻妻觅儿,求天告地的热闹,不多时夕阳西下,洛晨只得收拾摊子,转回家中,如此半月下来,竟无一人前来卜卦。这一日洛晨归家,却不见蓝心,不多时早有阿木尔隔墙呼喝,将洛晨叫了过去。

    这边乌兰和蓝心二人在厨下整治许多菜肴,一一端到院里的桌上,阿木尔见洛晨进了院子,哈哈一笑,说道:“小伙子赶紧过来,上次我去你家可是吃饭的,结果喝了一肚子酒,这次你可不许上来就一个劲的灌酒了啊!”

    洛晨闻言,想起之前自己修为尽失,万念俱灰,竟生出寻死的念头,后来又与阿木尔喝了个酩酊大醉。这些事虽然才过去半个月,想起来却也颇为可笑,洛晨一面入座一面说道:“大叔说的是,一味胡喝,岂不是糟蹋了这好饭好菜,诚然可惜了。”

    此时乌兰蓝心二人已然将菜肴摆上桌来,不过就是烧鸡腊肉,土豆萝卜,大块的牛羊肉,加上几根大葱,虽是简单粗糙,但看来也别有一番滋味。阿木尔见洛晨发呆,急忙伸手拿起一大块牛肉放进嘴里,生怕洛晨又拎起酒坛子就喝,一顿也还罢了,要是连起来还真受不了。

    洛晨愣了半晌,才看见一桌子的人都盯着自己,不由得摇头失笑,也不去看旁边的酒坛,只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腊肉放在嘴里。阿木尔这才放心了些,拎起酒坛给自己和洛晨一人倒了半碗酒,说道:“喝多了不行,不喝也不行,洛兄弟,我听说你去城里给人算卦了,这半月下来生意如何呀?”

    阿木尔这么大的年纪,自然知道算卦,风水之流并不是什么好营生,也赚不到几个钱,但却也不好对旁人指手画脚,故而只当是随口闲聊才问了一句。洛晨端起碗来喝了一小口酒,随后说道:“这种营生不过随缘,该有的时候自然会有的,我倒也不甚着急。”

    乌兰闻言,微微一笑,看着洛晨问道:“洛兄弟啊,你这营生赚钱不赚钱倒也无妨,可你若是赚不到钱,又如何迎娶蓝心?她父母不许这门婚事,你出来一趟又没赚到什么钱财,那你二人的婚事岂不是更加没个时候了?”

    洛晨看了蓝心一眼,笑道:“乌兰大婶,我来流沙之前遭遇变故,几乎身死,多亏蓝心舍命相救,后来我虽保得一条性命,可她却也吃尽了苦头。其实我早该明白,这一次来流沙,无论成败,我都必会娶她为妻,既如此,便只当我二人是在游山玩水,又何必拘泥于钱财多少?”

    这一番话把阿木尔说的老怀大悦,举起酒碗,笑道:“这才对嘛,没看出来你小子寻死一遭,这脑子通透得倒快,我听蓝心说你俩家中都不缺钱财,就算你在这流沙之中赚翻了,你父母也一样未必首肯,还不如快快活活,在这就把生米煮成……哎哎哎你掐我作甚?”

    乌兰一脸讪笑收回手来,提起酒坛子帮洛晨和阿木尔二人满上,随后才看向蓝心说道:“蓝心呐,你别介意,这老头子就喜欢胡说八道,平日里和我没个正形也就罢了,今天有客人在,还是这幅为老不尊的死相!”

    洛晨呵呵一笑,浑不在意,随手撕下一块牛肉放在嘴里,这才问道:“大叔大婶,前些日子我在市井之中听闻流沙年节刚过的时候,曾有很多人无故失踪,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阿木尔和乌兰闻言,齐齐一愣,脸上俱有忧色,蓝心见状,急忙问道:“大叔大婶为何这般忧愁?难不成这年初失踪的人里,也有你们的至亲之人?若是有什么我夫妻二人能够帮上忙的事情,我二人必不推辞!”

    阿木尔狠狠地将碗里的就喝干净,一面嚼着牛肉一面说道:“唉,我和乌兰这么大岁数了,膝下又无子女,哪有什么至亲之人,只是方才你们提起年节之时城内百姓失踪一事……唉,这件事却和我那邻居阿拉塔有点瓜葛,你们现在住着的房舍便是他临走之前托付给我的。”

    洛晨闻言,开口问道:“您这位邻居既然能把房子托付于您,想来应该是自愿离开的,又怎会与失踪之人扯上关系?”

    阿木尔看了乌兰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唉,阿拉塔离开流沙已经有几个月了,乌兰也时时劝慰于我,说阿拉塔不过是去西域异邦做生意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我这心里就是放不下,总觉着阿拉塔在离开流沙之前好像有什么不对……”

    洛晨依旧在缓慢地撕下牛肉,就着烧鸡白酒吃喝着,方才阿木尔提起的事情他只是因为心下好奇,所以才多问了一句,心下并没有朝着深处细想。此时蓝心在侧,见洛晨不语,急忙问道:“阿木尔大叔,不知您这邻居有何不对,能否说与我们听听?”

    阿木尔闻言,又是一叹,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夹了跟萝卜条放在嘴里,这才说道:“闺女,你让我说,其实我也说不清楚,那阿拉塔心思虽然比我活络,但胆子却是小的很,要不早就发了家了,谁知年节之时那小子不知从哪搞来许多首饰兵器之类,件件华贵非常,可是……唉……”

    蓝心见阿木尔神情不祥,轻声追问道:“大叔,是不是那些首饰铁器什么的,您看着不顺眼?或是哪里瞧着不对劲?”

    此时洛晨依旧在自顾自地吃喝,阿木尔也没理会他,看着远处,缓缓点头说道:“正是,那些长剑首饰之类的我见过一些,首饰端庄大气,浑然天成,长剑锋刃飒然,长短适宜,可我看在眼里就是觉着那些东西邪性,邪得很,然而那时阿拉塔已然被钱财迷了心窍,我也以为是自己多虑了,所以就没有多问……”

    说罢,阿木尔就低下头去,默默喝酒吃肉,过了好一会,乌兰才接着说道:“阿拉塔那孩子虽然平时口无遮拦,老是惹阿木尔生气,但实际上却胆小得很,遇到一点事都会翻来覆去地想上好几天,更别说做这么大的生意了,只是他在去流沙之前,却变得……变得不太一样……”

    阿木尔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乌兰说道:“老婆子,还是我来说吧,那天阿拉塔前来将房子托付于我之时,整个人就不太对了,他虽面色如常,但眼睛里却全是血丝,说话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牙齿中间也有血色,我问他怎么了,他也只含含糊糊地说备货没睡好……”

    此时蓝心已然渐生警觉,可洛晨却依旧是只在听热闹,阿木尔沉吟了片刻,接着说道:“我正要细问的时候,阿拉塔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嘴里说什么发了财必要买大房子,让我和乌兰去他家里当个擦桌子的佣人,我被气的不轻,疑心反倒消去不少,抄起棍子就给他赶走了,从那以后,就再没见到过他。”

    乌兰端起酒坛子给阿木尔和洛晨倒酒,随后说道:“我和阿木尔虽然担忧,但终归没放在心上,再说我俩又不能跟着他跑到西域异国去,故而就把这件事给忘在脑后了,想来阿拉塔那孩子虽胆小,也不至有什么意外,这城里人失踪,多半是沙匪所为,和阿拉塔没什么关联。”

    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洛晨才开口问道:“沙匪?我听说威国建国之初,流沙多有沙匪作乱,后来才被扶威军一举剿灭,难不成到了今日,这流沙城外还有沙匪聚集作乱不成?”

    阿木尔这会又喝下一碗酒,心中担忧总算是轻了些,摆摆手说道:“当年扶威军来此,虽然大获全胜,但也折损了不少军士,哪里会有那些功夫踏遍整片沙漠将沙匪一一清理干净的?沙匪知道扶威军厉害,自然不敢再闹出大动静,可是今天劫个村子,明天杀个人,谁会去管?”

    洛晨点点头,又问道:“这流沙不是也有太守和守军么?大股沙匪对付不了,难不成连几个沙匪都应付不来?”

    乌兰摇摇头,说道:“你们是不知道,这流沙三教九流汇集于此,城中混乱,守军哪里管得过来,只有那流沙学宫才有守军正经把手,其余的地方,只要没闹出大动静,守军根本不予理睬,太守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在咱们住的地方离城中远得很,就算有沙匪也劫不到咱们头上来。”

    阿木尔恨恨地哼了一声:“老子就是没有一身武艺,否则非得闯进大漠去杀他几个沙匪不可,哼,早年间,这流沙之地的百姓可是没少被沙匪劫掠欺辱,这会那些挨千刀的沙匪还要出来装神弄鬼,抢夺百姓,真他奶奶的!”

    洛晨闻言,心下同样愤慨,与阿木尔推杯换盏,又喝了起来。蓝心在侧,微笑逢迎,心下想的却全都是流沙百姓失踪一事,她此时身为仙人,于冥冥之中早有感应,虽不能料定根由,却也可知吉凶,辨生死。

    方才蓝心听闻阿木尔所言,隐隐觉着流沙百姓失踪必有缘故,早已打定注意暗自调查,若有邪祟,必要一举诛之。可洛晨对于此事却似乎全无察觉,蓝心想着这会洛晨修为尽失,就算遇到邪祟也断无力降服,故而便未曾多加留意。

    这顿酒洛晨并未胡喝海饮,反倒与阿木尔相谈甚欢,待到酒足饭饱,天色早已黑了,蓝心照旧打入两道灵力在二人体内,这才扶着洛晨回到自家屋中,早有黑毛出来相迎。这会洛晨虽然微醺,但深知还算清醒,蓝心低声问道:“洛晨,这流沙之中百姓无故失踪,其中必有缘故,你在市井之内千万多加小心。”

    洛晨此时面色潮红,听闻蓝心之言,呵呵一笑,说道:“那些人失踪与我何干?多半便是被沙匪抢去落草了,将来打家劫舍,也算是能吃饱饭,又不会有性命之虞,你操这个心干什么,我只在白天出去算命,那些沙匪再怎么猖狂,还敢当街抢人不成?”

    蓝心闻言,秀微微蹙,这半月来她只觉洛晨越发冷漠世俗,言谈之中虽还有之前的风度气韵,但那股市侩味道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这会洛晨微醺,困意上涌,蓝心暗运鬼气,声音重重叠叠,飘飘荡荡,在耳边轻声问道:“洛晨,你可还记得自己修为尽失?”

    此时洛晨半闭双眼,眉头狠狠一皱,却并未开口回答,蓝心见状,又复问道:“你可知自己乃是人宗道童境的仙人?”

    洛晨面现苦痛之色,牙关微微咬紧,似是要说什么,却终归没能出声。蓝心声音越发飘渺不定,恍恍惚惚地问道:“你可知自己在金殿之上触怒圣上,随后父母俱亡,这才拜入仙门?你可知自己去往北境,深入雪山,力战阴神教?”

    这些事情蓝心本不知,但与洛晨一路从北境来到流沙,二人早将各自经历一一说与对方,并无半分隐瞒,故而蓝心才会知道得如此清楚。此时洛晨额头已然伸出滴滴汗珠,体内既无灵力也无阴煞,而蓝心却觉得有阵阵威压自洛晨体内散出,只觉他血行越来越快,片刻已有爆体之势。

    “喵”

    蓝心正欲出手压制,一声蕴含灵力的猫叫已然传来,洛晨颤抖的身体倏然平复,额头冷汗渐消,不多时已然沉沉睡去。黑毛跳上床来,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蓝心,伸出爪子放在蓝心手背上,发出一阵轻轻的低鸣,其中颇有抱怨之意。

    蓝心见状,便知洛晨体内必有阴煞潜伏,只是此时尚且不能拔除,故而黑毛才会作此反应。在屋中静坐了片刻,蓝心又复以鬼气将里里外外护持好,这才身形一动,来在街上,鬼隐之术展开,径朝着城中而去,这正是“夜色沉沉隐邪祟,蚀骨夺魂入白沙”,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49回 将子夜一身生双影 念旧言鬼仙化神通

    上回说到,蓝心见洛晨道心尽失,凡念大涨,流沙城中百姓失踪听在他耳中竟只是个热闹,全无警觉,故而心下大为不安。待到二人归家之后,蓝心趁着洛晨醉酒,引动洛晨心神,却是毫无作用,只得孤身往流沙城中而来。

    却说眼下已然子时将近,街巷空无一人,城中万籁俱寂,蓝心以鬼隐之术隐去身形,疏忽之间已然略过数十条街巷,却是连半个人影都没看见,心中早已生疑,这流沙纵然看似破败古旧,但也毕竟是与鹏州望海江城齐名的大城,怎会夜里连个人影皆无?

    心下如此想着,蓝心身形更快,不多时早已来在流沙城中央,头顶圆月当空,清辉皎洁,可照到这流沙城中便显得影影绰绰,阴森诡异,房舍之中喃喃低语时断时续,阴暗之处点点磷光或灭或明,蓝心睁眼看去,这哪里还是那热闹非凡的流沙城,分明便是一座鬼域

    盈盈白月隐云中,冷冷寒风荡古城,那房舍俨然,哪有半点人迹,这街巷纵横,不闻叫卖声声。这蓝心全仗鬼仙玄妙法,进退飘忽伴阴风,尘起沙飞生双影,亦明亦暗亦朦胧,这正是流金撒银商贾地,孤身双影起空空,恩怨生死不过尔,人面无常幻音容。

    蓝心身为鬼仙,虽是初窥门庭,并未登堂入室,然鬼仙本就另辟蹊径,修行之法与寻常修士全然不同,故而眼下她虽修为不高,但却已然能够御空飞行。此时蓝心飘在半空,运鬼气于双目,将身下流沙城里里外外瞧了一遍,只见流沙城看起来虽阴森诡异,其中却无半个鬼影,着实奇怪得很。

    蓝心秀眉微蹙,一双玉手不由得轻轻握了握,随后才缓缓落在城中,只见阴暗之处似是有人站立,细看时却又空无一物,蓝心自知城中有变,不敢大意,周身鬼气翻腾,缓缓地沿街前行,只觉阵阵喃语远时千里之外,近时如在耳边,或是诅咒谩骂,或是倾诉爱慕,交织重叠,无休无止,惑乱心神。

    这边才朝城中走了十余丈,蓝心只觉耳边喃语越发迅速杂乱,初时还能听清字句,眼下却只闻得轰然一片,所说言辞是半点也听不出了,然其中语气语调或爱或憎,或柔或冷却显得愈发明晰,入耳透魂,无可抵挡,蓝心脚步越来越慢,额头渐渐渗出汗珠,犹自与这夺魂之音死死相抗。

    此时蓝心周身鬼气翻腾奔涌,一双鬼眼四处查探,却只觉这街巷空无一人,耳边嘈杂聒噪越发密集,隐有逼近紫府阴神之势,蓝心一个踉跄,险些跌倒,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着身后一撇,只见自己身后两个丈许长的影子一左一右分列两边,行动姿势与自己毫无二致。

    “嗯?”

    蓝心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半晌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头顶圆月,心下神念一通,耳边喧哗自解。此时那两个丈许长的影子中间,一个极为淡薄的影子缓缓浮现,这方是蓝心本身之影。那两个影子见蓝心识破,神通自解,登时显出本相,一双尖锐巨爪狠狠朝着蓝心本身之影抓了下去!

    蓝心眉头一皱,闪身推开,这两个影鬼竟不攻击本体,反倒去扑杀自己的影子。蓝心纵有通天本领,也都修在了肉身之上,故而此时千般手段,万种术法,竟无一丝用武之地,只能连人带影仓皇躲避,两只影鬼穷追不舍,利爪稍稍带到影子,蓝心便觉体内一阵剧痛,连带着鬼气一散,想是影子受创,本体也会随之伤损。

    不多时,蓝心已然被两只影鬼逼到了一处巷弄深处,期间蓝心不是没想过腾空遁走,只是自己的影子不知被影鬼下了什么法术,自己一旦腾空便会呆立原处,任人宰割,如此一来,蓝心是万万不敢再行腾空了,术法又对影鬼无用,这才被逼到如此绝境。

    两只影鬼贴伏地面,无声无息,急速朝着蓝心身后之影袭来,此时已然月倚西楼,巷弄之中的墙壁被月光映照,在地上洒下一大片黑漆漆的阴影。蓝心进退维谷,心神不定,忽然瞟见墙下阴影,登时柳暗花明,豁然开朗,身形一闪,躲进阴影之中,本身之影倏然消失,踪迹全无。

    两只影鬼方才还张牙舞爪,这会忽然寻不见蓝心的影子,登时定在原处。良久才飘飘忽忽地朝着蓝心藏身的墙下蠕动而来,悄然汇入阴影之中。此时蓝心哪敢擅动,只得以背靠墙,暗运鬼气,一旦身体觉到痛楚,便要立时遁走。

    如此等了将近一个时辰,那两只影妖却再未弄出半点动静,蓝心强自镇定心神,缓缓沿着墙面挪出小巷,只是这巷弄朝外走没多远就是大街,这会月色撒将下来,没遮没挡,根本无处躲藏。

    蓝心本想在这巷弄之中静候天明,到时紫气东来,鬼物自退,却又担心洛晨安危,立于墙下思量片刻,蓝心神色猛然一沉,周身鬼气暴涨,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朝着街道对面的巷弄掠去,随后墙壁阴影一阵抖动,两道森然鬼影紧随其后,利爪无声袭来,眼看便要将蓝心身影当胸贯穿!

    “吼”

    一阵凄厉嘶吼自心头而起,蓝心面冷如霜,此时鬼影一击近在眼前,想要躲闪自是不能,只是在这紧要关头,蓝心却忽然想起儿时听过的传说,若是走夜路遇见生人,先看看他有没有影子,若有影子便是人,没有影子便是鬼,万不可与之攀谈,自己明明身为鬼仙,为何却还有影子?

    此时那影鬼利爪离自己不过咫尺之遥,蓝心心头有惑,竟恍如不知,依旧朝前掠去,各路念头纷至沓来,瞬息之间竟将自己生平统统想过一遍,却还是没能想通为何自己身为鬼仙,修习鬼气,却依旧会被映出影子来。

    “呃……”

    剧痛从后背传来,蓝心不由发出一阵痛哼,身形略一踉跄,只觉得这般感受似曾相识,下意识地想起那一晚洛晨昏迷未醒,隔壁乌兰大婶前来劝慰之时,似是说了一句极为要紧的什么话,可是这话语内容,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了……

    方才蓝心一个踉跄,才得以在影鬼利爪之下逃得性命,此时动心起念,身形一缓,影鬼登时又追了上来,爪子朝前一递,又复刺入蓝心身形之中,这一下刺得越发凶狠,蓝心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心头狠狠一颤,神念通达,登时想起那句让自己魂不守舍的话语来。

    “不发山盟,不立海誓……不发山盟,不立海誓……不发山盟,不立海誓!”

    全然不顾身后的痛楚,蓝心面露喜色,自顾自地重复着这再寻常不过的八个字。此时,另一只影鬼已然扑上,利爪朝着蓝心身影的头颅狠狠刺去,这一下若是得手,只怕蓝心当场便会头破血流,香消玉殒。

    谁知蓝心嘴里念叨着这八个字,地上的影子也随之缓缓淡化,待到影鬼利爪刺到,地上早已是干干净净一片,哪里还有半点影子的痕迹?蓝心这会心下欢喜,全然不管身后两只鬼物,自顾自地掠过长街,朝着流沙外围而去,只留下两只影鬼在地上扭曲一阵,随后缓缓消散。

    这两只影鬼一散,流沙城中登时传来稀稀落落的人声,这声音虽细若蚊呐,但却将方才那阴森之气一扫而空,这会圆月高悬,流沙城内煞气散去,渐渐显出一丝静谧安详之意,只是街巷深处依旧偶有阴风席卷,鬼影飘摇,徘徊不尽。

    却说这蓝心一路赶回家中,才一进门,伤势便已然迸发,一口血吐在地上。屋内洛晨睡得沉实,自不会醒,黑毛听闻院内响动,早已跃出,对着蓝心轻声鸣叫,蓝心见黑毛叫声平静,并无惊慌之意,便知洛晨无虞,心下一松,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悄然来在屋内,蓝心立于镜前,褪下衣衫,只见后背肌肤并无半分破损,但却有拇指粗细的黑色痕迹点在后心之上,其中隐有阴煞。蓝心略略感知一番,早瞧出这阴煞之气与北境那阴神教黑衣人的气息如出一辙,心下不由烦躁,这阴神教便如跗骨之蛆,眼下洛晨修为尽失,若是阴神教再来生事,到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当真不好应付。

    蓝心一面穿好衣衫,一面思量对策,只是想来想去也没个妥帖主意。眼下流沙城中竟藏有那般厉害的影鬼,其上气息又与阴神教相仿,想来流沙百姓失踪一事也必是出自阴神教之手,只是光这两只影鬼便差点让自己命丧当场,想要打探百姓下落,只怕更是天方夜谭。

    如此盘算了一炷香的功夫,蓝心依旧没能理出个头绪来,只得作罢,盘膝催动鬼气缓缓炼化背后阴煞,这阴煞虽与鬼气同根,但却极为顽固,蓝心从深夜行功直至天明,却只炼化了一成不到,眼见天已泛白,蓝心只得暂且收功,先去厨下为洛晨准备早饭不提,这正是“邪影潜沙伤人命,剥茧抽丝向异邦”,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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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凡浮生录介绍:
这是一部关于求仙访道,自证仙身的小说,主角先是春风得意,随后锒铛入狱,而后拜入仙门,看尽仙界凡间,众生百态。这是一部传统,东方,神话小说,仙人不再仙风道骨,凡人不再一无是处,仙凡二字互为表里,主人公洛晨便在这表里之间历尽浮生种种。作者选择在这么一个快节奏的主旋律下写一部慢节奏的小说,而且还是慢节奏的玄幻小说,实在是脑抽的行为,但还是希望点进来的朋友能放一放脚步,听一段老故事,尝一点老味道。仙凡浮生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凡浮生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凡浮生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