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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国然     仙凡浮生录txt下载     仙凡浮生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39回 隐黑石连月独相候 迎仙师明光照鬼身

    上回说到,那轩辕族五龙来在诸夭之野,被宵明烛光派去镇压相柳,巴蛇,环狗三只大妖,这二女便在主峰之上,护持八阵图。这边五龙才到,那山中黑衣人便朝着外围而去,蓝心随后跟上,二人不多时便已然来在诸夭之野边缘。

    近来宵明烛光二女多次抽取明光锁灵力,镇压主峰妖邪,以至外围囚牢多有妖物破锁遁走,故而眼前山体十洞九空,剩下一些山洞,洞口明光锁也已然晦暗无比,只怕过不多久其中妖物便会破开束缚,自行脱出。

    那黑衣人一路前行,身法敏捷,然蓝心身为鬼仙,鬼隐之术精妙无比,要跟上前头之人倒也无甚难处。只是这黑衣人并非一路朝外而去,也不腾空高飞,反倒隐匿山间,左拐右折,迤逦向外,其间还会刻意避开明光锁未破的洞穴,看行迹十分谨慎。

    蓝心虽不知这黑衣人为何放着近路不走,非要这般折腾,但她本就心细如尘,更兼眼前之地诡异非常,故而早提起十二万分小心,黑衣人未踏足的地方她也一样半步不沾,如此一前一后,走了足有一顿饭的光景,那黑衣人才终于在一处低洼地面停了下来。

    这地方四面环山,山上洞穴皆空,惊风一起,呜呜咽咽,加之头顶飞云墨色,奔涌翻腾,山间寸草不生,黑石嶙峋,身处其中,只觉四下苍凉,悲戚暗蕴,后不知来处,前不知归所,生非生,死非死,非生即死,不生不死。

    那黑衣人来在山洼之中,轻车熟路地来在一块稍微平整些的黑石之前,腾身而上,盘膝坐好,再无动静,既不出声,也不开言。蓝心藏在切近,心下奇怪,但又不敢冒然躲到那些洞穴里去,只好在附近山上找了块凸起岩石,隐匿其后,收敛气息,且看这黑衣人到底有何事做。

    蓝心本以为黑衣人既已来此,最多三日,便有分晓,谁知那黑衣人竟一动不动地坐在石头上整月未曾挪动,只不时抬起头来,远望天际,随后便又复闭目凝神,不语安坐。蓝心躲在山上,几次三番想要出手将之击毙,但又想知道这人于此枯守究竟为何,故而也不曾妄动。

    似这般又过了三日,夜尽天明,日出东山,空中墨云之间隐有光毫。那黑衣人豁然站起,面朝东方恭敬下拜叩头,待到他叩头已罢,面前早多了一名中年男子。这中年男子并未蒙面,但见他面方口阔,剑眉星目,五岳均分,三山得配,只是须发略显灰白,整个人看上去那是老成持重,稳若磐石。

    地下一人见了这男子,登时开口说道:“凡真仙师,轩辕五龙已然去往主峰,镇压相柳,巴蛇,环狗三神,且主峰之下愈发躁动,此地外围,多有妖物遁走,想来宵明烛光已然支撑不住,这才会请轩辕一族前来援手,接下来如何行动,还请仙师定夺!”

    那凡真仙师闻言,略点了点头,紧皱的眉宇稍稍松弛,似是对眼下境况颇为满意,略一思量,这才缓缓说道:“四极之神承阴神妖力所生,须得以坠星剑谱方能杀死,非我等可以毙之,这会我手下三人已去东方苍梧之庭安排大事,坠星之主亦不知所踪,你我只需设法救出相柳,巴蛇,环狗三神,其余的便不用多管了……”

    那下属听闻此言,身形一动,稍显犹豫,半晌才说道:“仙师,属下虽目光浅薄,但在这诸夭之野隐匿数月,也能看出那主峰镇压之神法力非凡,绝非相柳三神可比,咱们何不设计直接将那主峰下囚禁的大神放出,以成大事?”

    此话一出,凡真原本稍显缓和的面色登时肃然,周身阴煞一鼓,狠狠地压在了这名下属身上,但声音却依旧中正平和,古井无波:“计忠,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这凡真仙师修为奇高,此时灵力混合阴煞直逼而出,压在计忠身上,计忠只觉背负山岳,骨骼剧痛,五内如焚,喉头当下就是一甜,闷哼一声,方才说道:“仙师息怒,属下也是想速速促成教中大事,方才失言,还请……还请仙师恕罪!”

    如此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凡真方才缓缓收了气势,计忠只觉身上一松,胸口发涨,张口就是一道红血,但却又不敢立时用手擦拭,只能低头抱拳说道:“属下知错,不该对三神不敬,多谢仙师惩戒,多谢仙师不杀之恩……”

    凡真低头看着强自忍耐的计忠,良久方才说道:“你对三神不敬,本应取你性命,但看你入教日久,忠心可嘉,今日权且留你一条性命,若是再敢有这等悖逆之言,我定将你抽筋拔骨,让你受尽苦楚,魂飞魄散,不得上入神墟!”

    计忠入阴神教多年,早已死心塌地,听闻凡真之言,又复谢恩,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仙师,此时轩辕龙族已到,据属下多方窥探,那宵明烛光似是已然被困在主峰之上,不能离去,此等良机,咱们是不是也要……”

    凡真抬眼望了望远处主峰,略一点头,说道:“不错,那宵明烛光作茧自缚,确已被困在阵中,但依旧能用神通,可动法力,更何况眼下轩辕五龙三龙镇妖,二龙守护,这阵势不容小觑,咱们要破去五龙,救出三神,还得从长计议,眼下你且带我到那主峰近旁,待我细看,再定计谋。”

    计忠闻言,当即应了一声,起身在前,带着凡真顺着来时路径朝内里走去,蓝心躲在暗处,将二人言语听了个真真切切,只因对阴神教并无甚好感,登时便已决定相助那宵明烛光,断不能让阴神教将那什么三神放出。

    此时见二人离去,蓝心也急忙运动身形,跟在后面,谁知方才思量之时,耽搁片刻功夫,这会追了数十里,两人却已不知所踪。蓝心略显焦急,登时腾起身形,收敛气息,欲要从山顶直接飞过去,谁知才升在空中,便有无数杀机妖气扑面而来,主峰明光分出一道急速朝这边扫过。

    这蓝心来时,跟在轩辕五龙身后,又有鬼隐之术遮蔽,故而一身鬼气便被三昧真火的阳气给盖了过去,这才没被发觉。此时她腾身而起,纵然有鬼隐之法相护,奈何妖物感知本就十分灵敏,纵有纤毫气息,也能明辨方位,登时将杀意放出,笼向蓝心。

    宵明烛光镇守诸夭之野多年,早有以妖治妖之法,只消何处妖气一动,便立时有明光成柱,扫到何处,其内灵力鼓噪,阳气充盈,若真被扫中,纵然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此时蓝心悬在半空,光柱须臾已在近前,阳气炽烈,扑面而来,如跗骨之蛆,任由你身法精妙,始终穷追不舍。

    只是这明光虽然厉害,但想那宵明烛光二神也未曾料到有朝一日诸夭之野会多出这么多空洞,蓝心躲了一阵,自知这光柱难以甩脱,如此下去,迟早要被扫中身死,当下把心一横,身形如电,朝着山中急掠而去,欲要寻一处山洞躲避。这诸夭之野洞穴皆是死洞,从哪里进入,便要从哪里出来,再无旁路,若是明光紧随,照进洞中,蓝心就是必死无疑,只是眼下千钧一发,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鬼仙身法,精妙迅捷,蓝心不多时便已然来在一处洞口,正要飚入,却忽觉不远处传来阵阵若有若无的鬼气,这鬼气与自身同出一源,分外熟悉,方能被蓝心感知察觉。此时身后光柱已然来在三丈之内,蓝心神色一狠,调转身形,豁然朝着那鬼气散出之处而去。

    就这一转一去的功夫,明光更近,蓝心只觉后背灼痛,苦楚难当,身形不由得又快了几分,朝前一抢一扑,总算是赶在明光之前飞入洞中,随后那明光轰然而至,照在山洞门口,一时间黑石崩碎,地动山摇,这正是“鬼仙天外寻鬼气,阴阳相化纵三神”,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40回 明光锁炎阳灼鬼体 补阴神酸与留残蜕

    上回说到,轩辕五龙来在诸夭之野,潜在山中的黑衣人立时朝外而去,蓝心紧随,这人等在外围一月有余,方才迎来凡真仙师,二人定下计谋欲破明光锁,蓝心本欲跟上,暗加阻挠,不曾想一个行差步错,便有明光轰然袭来,蓝心躲闪不得,只好飚入一处洞穴暂避。

    这边蓝心才射入洞中,外面明光随后而至,打得洞口那是飞沙走石,地动山摇,偏生这欧丝之野本有法则,明光只能在山间来去自如,于那山洞却是难进分毫。

    这明光在洞口徘徊一阵,又复逼近,只是这一次却并不似之前那般狂躁,但见一道光柱化作无数胳膊粗的光条,来回飞舞,纵横交织,待到明光撤去,这洞口早已横七竖八地被明光锁给封上了,随后一道光线直奔主峰,将这山洞与主峰连在了一块。

    蓝心藏身洞中,并未太过深入,此时看着眼前莹莹发亮的明光锁,面上不由浮出一丝苦笑。她身为鬼仙,于阳气灵力自是十分敏感,这会她离那明光锁尚有两丈多远,就这么远,她都能觉到阵阵灼痛透过皮肉,直入神魂,若是再往前逼近那么两步,断然要伤及阴神,折损修为。

    “嘶……”

    在洞里观瞧一阵,蓝心便知一时半会自己是别想着出去了,倒不如往里走走,看看这洞中究竟是个什么光景。蓝心原本是扶着洞壁半跪在里头,这会思虑已定,刚一动身,就觉着后背一阵剧痛那是撕心裂肺,疼得她当即抽了一口凉气,强忍着才没又跪下去。

    就这么半蹲半站地立在洞里,蓝心生生缓了得有一盏茶的功夫,方才觉着后背上灼痛苦楚稍微减了一些。原来方才她被那明光追赶,忽觉这个洞中有鬼气氤氲,登时调转身形朝这边奔来,这一掉身形,明光追近,才在后背上给蓝心来了这么一下,阳气克阴,痛楚无比,衣着虽没什么破损,但内里却已然皮焦肉烂,伤可见骨。

    好容易把这一阵疼给熬过去,蓝心此番可再不敢乱动了,扶着洞壁缓缓起身,先运阴气,将后背伤势稍稍压下,喘了口气,这才转身迈步朝着洞穴深处而来,明光锁上阳气滚滚,充盈洞中,此时蓝心一转身,背向明光锁,伤势被阳气一激,又是一阵麻痒剧痛。

    赶着朝里走了几步,幸而这山洞略有拐弯,并非直出直入,待转过一个角来,蓝心才觉背上舒服了些,缓缓往深处走去。这山洞之中昏暗无比,怪石嶙峋,多有棱角,纵横交错,森寒狰狞,蓝心见状愈发谨慎,轻轻将身子腾在半空,朝里飘了过去,行了片刻,但见眼前道路一折,朝右转过。

    “呜呜呜”

    行至此处,洞内已然再无丝毫光明,阵阵阴风自深处呼啸而出,森寒无比,蓝心面色沉凝,鬼鞭豁然在手,须臾已然来在拐角跟前,只消再上前一步便能看见深处景象。此时蓝心气息愈发平稳宁静,鬼鞭如蛇,盘绕周身,寸寸向前,随后猛然转头,朝里看去!

    “啊!”

    饶是蓝心心念坚定,早有准备,也当场被吓得花容失色,鬼鞭狠狠一抽,朝着面前飚射而去。只见这拐角一侧正悬着一只幽蓝幽蓝的巨鸟,这巨鸟头颈如蛇,六目并生,肩背若枭,四翼共存,其翼似蝠而生羽,身下三足,皆有利爪,尾羽修长,花纹鬼面,当真邪异无比。

    蓝心先被明光所伤,又为这巨鸟惊吓,手中鬼鞭早已飙风而至,朝着那巨鸟抽下,谁知甫一出手,便觉眼前明光大亮,无数明光锁呼啸而来,尽指周身要害,避无可避,蓝心大惊,急忙收手,抽身后退,谁知才退出没几步,漫天明光锁便已然烟消云散,不复存焉。

    “嗯?”

    蓝心立在洞中,手持鬼鞭,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巨鸟,心中却已然明白了三分。方才那漫天明光锁虽然气势磅礴,但却并无半点阳气在其中,华而不实,分明就是幻相,但就那瞬间虚幻,却也将蓝心吓得魂飞魄散,仓皇遁走,倒也有几分门道在其中。

    这会蓝心一退开,幻相即灭,那巨鸟依旧悬在半空,其上鬼气森森,但却没有丝毫动静。蓝心手持鬼鞭,犹豫许久,方才小心翼翼地又复上前,却并未如之前一般贸然进攻,直走到这巨鸟近前,细细观之,才发现这巨鸟无论是眼眸,羽翼,利爪皆略显透明,并不像是活物,反倒有些像凡间蛇蜥退下来的皮。

    如此一想,蓝心胸中一口气才稍稍松了几分,腾身半空,绕到这巨鸟身后,但见其背上正有一条细细裂痕,翅膀之上亦多有破损,方知眼前之物正是此前洞中所囚妖精留下的残皮,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催动鬼眼朝内一望。

    “嗬”

    这一望不要紧,但见这一副残皮后面便是洞底,此处高经三丈,方圆十余丈,内里东一只翅膀,西一只爪子,尽是残破蜕皮,方才进来之处放的却是最为完整的一副了。想来这些蜕皮也是年深日久,早已风化,稍一触碰便会土崩瓦解,其上更是不存半点气息,只有进来那一副蜕皮上还残存着些许鬼气。

    这会洞口已然被明光锁封闭,想出去也是难上加难,蓝心便在洞中草草将那些散碎蜕皮清点了一番,东拼西凑之下,总算是理出了个数目,这洞中算上进来那一副,共有七十二副蜕皮,蓝心于天外天知之甚少,也不晓得这到底是个什么妖物,兜兜转转又回到入口,瞧着这硕大的蜕皮默然不语。

    列位看官听到这,可能心下有惑,这玩意就没个名字么?自然有,这妖物本是天外天异种,名唤酸与,之所以说它是异种,乃是因为旁的妖物皆修妖气,只有这酸与天生鬼气,能借此幻化梦魇,只是它除了这一个本事之外,便再无其他的能耐了,喙不坚,爪不利,行不速,飞不腾,故而才被困在诸夭之野外围不知几千百载,蜕皮七十又二,后主峰大妖时时发威,宵明烛光抽明光锁之力,这才走脱了妖兽酸与,留下这一洞死皮。

    却说这蓝心在洞中转了一圈,再无所获,便又回到入口之处,看着这蜕皮上鬼气森森,心下若有所思。这光是一副残皮便能幻化虚像,栩栩如生,若是正主在此,只怕还要高明,说不定还真能化虚为实,演变万物也未可知。

    思虑至此,蓝心体内鬼气不由一动,这一动乃是动心起念之动,与方才刚到的时候杀气腾腾可有天壤之别。这边鬼气一起,那蜕皮上的鬼气也随之一荡,似有呼应,蓝心这会只想着方才那幻相精妙,并无旁骛,两下鬼气一唱一和,隐隐成旋,在这洞中吹起阵阵阴风,其余残皮被这阴风一荡,登时烟消云散。

    要不说无巧不成书,这酸与体内鬼气乃是先天而成,本就不同,蓝心又是鬼仙一道不世出的绝顶天才,这会两下相合,酸与鬼气缓缓渗入蓝心紫府,直透阴神。蓝心只觉往事历历在目,从云月楼听雨,到金殿获罪,再到义庄重逢,桩桩件件,便如初识

    “蓝心,你我虽不相识,但在同一学宫里寒窗苦读,也是缘分,更何况你白天研学,晚上……晚上唱曲,这样还能拿下榜眼之位,我洛晨佩服,这杯酒,就敬你巾帼不让须眉!”

    “我洛晨为人所害,锒铛入狱,今能有佳人来救,还许我同生共死,此生无憾矣!蓝心,若我真的死了,劳烦你带话与我父母,就说儿子不孝,来世再往二老膝下侍奉!”

    “蓝心,今日我洛晨不发山盟,不立海誓,只说一句话,你能舍命救我出天牢,我也能冒死带你脱苦海,届时无论你样貌如何,我洛晨必娶你为妻!”

    蓝心之前修成鬼身时受伤太重,以至于损了阴神,关于洛晨的种种回忆尽数消散,后来虽有洛晨一一说明,蓝心听在耳中,记在心下,却终归难以如初。此时鬼气沁入紫府,蓝心只觉洛晨举止容貌如在眼前,无中生有,虚里凝实,那酸与鬼气借着蓝心神念幻化梦魇,竟把过往种种尽数演了一遍,须臾之间,便如过了数十载一般。

    “晨哥……”

    两行清泪顺着蓝心面庞缓缓而下,此时酸与鬼气已然耗尽,残皮崩碎,化作飞尘,蓝心背上灼伤须臾而愈,周身气息深邃沉凝,修为更上一层。这酸与鬼气淡薄,自然没有这等功效,只因早年间丧失的记忆须臾恢复,阴神由缺而全,这才使得蓝心参破关窍,更进一步,这正是“仙门不忘红尘事,入了红尘始成仙”,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41章 定计谋交代玄妙策 腾身形剑胎解明光

    上回说到,这蓝心为躲避明光,闪入一处山洞之中,谁知这山洞里竟有一只巨鸟,细看方才知道这乃是从前洞中所困妖物所留的蜕皮,其上隐有鬼气,能幻化梦魇。蓝心机缘巧合,借其上鬼气化入自身,阴差阳错恢复记忆,明辨前尘,修为大增,于洞中缓缓运化不提。

    且不说蓝心这边因祸得福,却说这阴神教计忠带着凡真仙师一路小心翼翼,躲避妖物,不多时已然来在主峰附近,只是眼下三龙护持,二龙盘旋,加之明光赫赫,他二人也只能远远观瞧,若是再行靠近,只怕便要被那宵明烛光二人察觉,平添枝节。

    这会两人于一处山坳隐匿身形,计忠这才抬头望了望,看向凡真说道:“仙师,我在那山洼之中静候一月,每日都有细细探查四周,可方才你我二人才离开不远,便有妖兽发威,明光扫到,却又不是冲着你我而来,难不成……”

    凡真闻言,淡淡地看了计忠一眼,漠然说道:“不错,方才那明光内里阳气炽烈,杀气腾腾,直奔你我来路,于咱们两个却又秋毫无犯,若我所猜不错,这一个月里,那山洼之下当不仅仅只你一人,你我二人所谋之事,应该也早被听去了……”

    之前计忠才被凡真惩戒一顿,这会身上还隐有疼痛,听闻此话,面色一变,登时又复跪倒,颤声说道:“仙师赎罪,这一月以来,属下确实每日探查,生怕出了差错,并未有半分懈怠,还请仙师明察!”

    凡真并未搭理汗如雨下的计忠,只转过头去,远远朝着来路方向望了一眼,这才微微一笑,缓缓说道:“起来罢,那人隐匿之法极为高明,就连我都未曾察觉,你修为尚欠火候,不能探明也属常事,不必过于自责,方才那明光赫赫威风,气势滔天,那人想来不死也要受些伤势,不必过虑。”

    听闻此言,跪在地上的计忠方才狠狠一松,面露恭敬,方才自己对三神不尊就被那般折磨惩戒,这会出了此等疏漏,凡真仙师竟不甚放在心上。如此一张一弛,一收一放,计忠心下感念,早对凡真仙师佩服得五体投地。

    抬腿从地上站起来,计忠瞧着不远处的主峰沉吟片刻,看向凡真,躬身说道:“仙师,眼下三龙镇压三神,二龙护持八方,更有宵明烛光联手镇住主峰,不知咱们要如何解救三神,仙师若有定计,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凡真略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又复看向主峰,但见那飞云腾墨浪,天光映长空,荧光分经纬,妖气隐朱红,这三龙盘链绕锁,三才照定,那双龙辗转飞腾,两仪相生,这正是三昧真火灼环宇,八卦坎离定西东,轩辕承光光灼焰,奈何须臾一场空。

    如此瞧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凡真慢慢垂首,幽幽说道:“这天外天四神法力难测,轩辕一族那三昧真火更是十分难缠,两下联手,纵然是我,也要费一番周折方能料理,眼下我自有法破之,只是你需得以身犯险,若不小心,便有性命之虞,你可愿意?”

    计忠闻言,目露狂热,当下又复跪倒,狠声说道:“仙师,我既入神教,一条命便听凭神教差遣,眼下只要能救出三神,成我神教大业,莫说性命之虞,便是拆骨抽筋,魂飞魄散,属下也一样愿往!”

    凡真闻言,一张古井无波的脸上总算是浮出了一丝笑意,淡淡说道:“不必拆骨,也不用抽筋,眼下我给你一物,在教你一番说辞,待会你腾空而起,必有明光袭来,你只不要管他,将口中的话先说完,然后再将我给你之物抛向半空,自有分晓,只是这差事须得胆略过人,稍有迟疑便招杀身之祸,切记,切记!”

    说罢,凡真先从紫府掏出一物,计忠定睛看去,原来是一把小剑,这剑通身明黄,似铜非铜,似铁非铁,上下三寸,左右一指,两边剑格皆雕龙头,龙身缠成剑柄,两条龙尾垂下,便如剑穗一般,上面细细白白的不知沾了些什么,一把剑虽只有巴掌大小,分量却是不轻。

    计忠把这小剑放在手中细细打量一番,并未多问,存于紫府,随后这黑衣人方才低声交代,待会腾身而起,直奔空中二龙,莫要管甚么明光罩体,来个先声夺人,随后将小剑扔出,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我在暗中相助,保你功成。

    计忠加入阴神教多年,早已成了一条忠犬,听闻此言,不疑有他,当即应承。凡真仙师又复交代几句,命他等过一炷香,再行现身,这才缓缓淡去行迹,不知所踪,这计忠藏于山坳,算准时辰,静静相候,待到一炷香的功夫刚过,登时催动阴煞,腾身而起,径朝主峰而来!

    “吼”

    计忠这边身形才露,周围山坡洞穴之内妖气大动,按理说这边妖气一起,主峰应马上就有明光扫下,不容他再行近前,便要将之轰成渣滓。谁知劫数一起,万事已定,就在此时,主峰之下猛然传出一阵狂吼,内里封印的大妖竟于此时发难!

    这一番威风着实不弱,冲得八阵图内卦象紊乱,灵气奔流,宵明烛光虽有心催动光芒将计忠格杀当场,但却不能因小失大,只得收拢灵力,稳固阵法,空中二龙三昧真火明灭不定,阵阵热力轰然而下,注入主峰,总算是将这一波暴动给压了下去。

    只是这一场乱子虽然化解,但计忠却也趁着这个空档腾身半空,来在了二龙跟前。宵明烛光于主峰之上远远瞧见,心下早觉不对,两下神念相通,也不开言,登时催动明光,汇聚成柱,轰然朝着计忠袭来!

    计忠眼看着明光铺面杀到,也顾不得想什么许多,当即运起体内阴煞,高声喝到:“轩辕族人枉自守护轩辕剑多年,到头来还不是罪责加身,四极之神自己盗走轩辕剑,反将之嫁祸于轩辕一族,尔等身为轩辕五龙,如此昏聩愚昧,果然是自作自受!”

    轩辕一族不同于天外天其他族群,于凡间言语也能听懂知晓,闻言大惊,镇压三妖之龙倏然一滞,上空盘旋的双龙也是身形放缓,就这么一缓,主峰周围三妖立时发威,宵明烛光登时手忙脚乱,护持大阵,厉声喝道:“尔是何人,竟敢来此信口开河,挑拨离间!”

    计忠神情凛然,毫无惧色,登时驳道:“哼,四极之神,监守自盗,取走轩辕剑,反又怪罪轩辕一族,那轩辕剑本存于南方欧丝之野,后那欧丝之野婵樱不愿藏剑,被尔等合力击杀,苍梧之庭凤尊更将欧丝之野烧成一片火海,是也不是!”

    “大胆狂徒,在此胡言乱语,混淆视听,看我以明光将你炼成灰烬!”

    这一番胡诌八扯,早惹恼了主峰烛光,一道光柱轰然而至,又复朝着计忠扫来。然而这一番话虽是漏洞百出,但却骇人听闻,五龙身上三昧真火闪闪烁烁,任由三妖冲击明光锁。半晌,为首一龙人面忽动,似是欲要开言,只是计忠早受凡真指点,哪里会让轩辕族人开了口?当即探手朝紫府一拍,口中说道:“轩辕剑剑胎在此,尔等还有何话说!”

    就这片刻耽误,那明光已然来在计忠眼前,只是五龙一听到轩辕剑胎,五张人面齐齐变色,火光闪烁间,合力将明光拦下。那小剑视明光于无物,飞射而上,悬在五龙面前,其上莹莹白丝,正是出自欧丝之野。

    这轩辕剑只有一把,平日便供奉在轩辕剑炉,剑炉周围残碎金铁受轩辕剑灵性涤荡,年深日久,自可成形,是为剑胎,眼前这剑胎气息纯正,一看便知是立着剑炉最近的剑胎无疑。此时主峰峰顶宵明急急开口说道:“轩辕族人,轩辕剑失窃实乃意外,眼前之人形迹可疑,万不能轻信!”

    若是宵明不说这么一句,说不定这轩辕五龙自己也就反应过来了。轩辕剑失窃本就是轩辕一族全族之耻,此时宵明一说,五龙面上皆有愤然之色,一时间竟都在于宵明置气,并未细细思量其中因果。过了半晌,为首一龙方才猛然说道:“不对!轩辕剑失窃后,我曾清点剑胎,并未遗失,后来剑炉更是日夜有族人把守,这一把剑胎从何而来!”

    此话一出,宵明心下狠狠一沉,当即挥出一道明光射向计忠,五龙自不会再行拦阻,可就在此时,三道黑气忽然自囚禁三只大妖的山峰上冲天而起,一道剑光赫然攻向轩辕五龙,这正是“无需瞒天兼过海,须臾心思可成功”,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42章 三昧火黑血染明光 破真炎阴煞炼轩辕

    上回说到,凡真随计忠来在诸夭之野主峰,凡真留下计策,命计忠露面,来在轩辕五龙近前,以一把轩辕剑剑胎哄得五龙离了本位,待到回过神来,囚禁三妖的山峰之上已然腾起阵阵黑气,同时一点剑光闪烁而至,直奔五龙杀来。

    说来这凡真也着实有几分本事,他定下此计,本也没打算真让轩辕族和宵明烛光反目成仇,不过从无破绽中寻一丝嫌隙,挣得大阵片刻空虚,随后他便趁机出手,以阴煞之气护住三妖,此时又抽出宝剑,径朝五龙攻杀而来。

    “大胆妖孽,也敢在我诸夭之野放肆!”

    宵明烛光并轩辕五龙见了这般场景,早知此前种种皆是虚假。宵明坐于主峰峰顶怒喝一声,云端明光大放,便如箭雨飞蝗,朝着计忠凡真二人狠狠贯下,此时计忠已然将凡真交代之事办完,面上毫无惧色,周身阴煞浓郁,倏然闪在凡真上空,似是要帮助凡真当下这无数明光。

    凡真面上古井无波,并无半点动容,一并赤红长剑上煞气森森,邪异非常,疏忽一转,竟不碰五龙分毫,反朝着中央主峰而去。这轩辕五龙方才瞧见轩辕剑胎,难免惊了一惊,随后又看出这前前后后不过作伪,心下又是大怒,如此一惊一怒,早已乱了方寸,凡真剑势未到,三昧真火早已汇成一道炽烈狂炎,朝着凡真当头罩下,这真是全力施为,毫无留手。

    谁知凡真剑到半路,逆转而回,径直奔着主峰而去,五龙之中有四龙怒不可遏,巨大的龙尾一摆,火光似有灵性,追着凡真身形而去。此时为首一龙忽然大怔,继而高声吼道:“快快收了真火,莫要中了这邪道奸计,速速收手,速速收手!”

    话语出口,已然晚了,此时就算这轩辕真龙以身相阻,也断然难把这狂躁真火尽数拦下,但见那红莲飚炽火,朱云腾炎浪,四龙联手,三昧真火容贯合一,登时化作一片火海,朝着主峰便罩了下去!

    镇守峰顶的宵明烛光二人面色沉凝,手中法诀齐齐变幻,不多时早已在峰顶撑起一道光幕,此时凡真计忠二人上有真火,下有明光,只消两厢一合,他纵有天大的本事,也要被生生焚成飞尘,烟消云散。

    此时,烛光看着凡真淡然悬在峰顶,面色平静,心下不由有气,素手一挥,便有八道明光分立八方,齐齐朝着中央逼来,将凡真四周尽数围住,看这架势,是一定要将凡真和计忠格杀当场。

    “唉……”

    不过须臾,火焰明光中间便只剩下十余丈高矮,此时凡真忽然抬头一叹,似是颇为无奈,随后双手相合,法诀变幻,一道阴煞忽然自掌间飚出,直攻计忠胸口,计忠面色狂热,不躲不避,那阴煞射入膻中穴,计忠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只是这鲜血并无半点红色,反倒漆黑如墨。

    这一口血乃是心头之血,吐出之后,计忠登时一晃,面色灰白,萎靡不振,险些定不住身形。凡真头也不抬,探手在那一蓬黑血中连连挥舞,黑光明灭,须臾画下一个诡异至极的印符,随后手掌倒转,又复拍在自己胸口,一道血箭飚出,喷在那印符之上。

    “吼……”

    一阵悠长苍凉的嘶鸣自印符之上传来,黑血凌空悬浮,凝儿不散,隐隐起波。这会真火已然盖到头顶,只消再朝下逼近三分,便要将二人焚成灰烬。此时凡真双目猛地一张,双手左右相合,将那印符捧在当中,猛然朝着上方三昧真火推去!

    那印符上黑气翻腾,悄然没入真火当中,再无声息,随后三昧真火狠狠罩下,与那明光撞在一处。峰顶宵明烛光二人齐齐发出一阵痛哼,光幕明灭不定,阵阵崩碎之声响个不住,那三昧真火被光幕阻挡,四散冲击,有些汇入囚禁三妖的明光锁,两下相合,原本颇为张狂的三妖为真火灼烧,齐齐发出一阵嘶号,气息收敛,缩入山中。

    “宵明上神,烛光上神,你们二人可还安好?”

    轩辕五龙之音轰然而起,传入主峰,宵明运灵逼音,淡然回应:“无妨,这两个外人自作聪明,多半是欲要借三昧真火破开大阵,救出峰下镇压之妖邪,不想那三昧真火被我二人拦下,他们两个反被炼成灰烬,自作聪明,反送命尔!”

    这会真火尚未散尽,轩辕族为首之龙朝着主峰四周望了一望,眉头一皱,随后说道:“眼下那两个外人已然伏诛,咱们便先去将那三道黑气搅散,随后好生在此助宵明烛光二神镇压妖邪,无论再有何事,都不能再轻举妄动!”

    其余四龙应了一声,其中三条依旧回到明光锁上,催动三昧真火,镇压妖邪,剩余二龙盘旋峰顶,只要剩下的火焰散去,便可相安无事。谁知就在此时,原本明黄纯净的三昧真火忽然一跳,于中心泛起一丝浓郁的青黑之色。

    此时五龙之中三龙已然去往明光锁,只剩二龙腾在上空,为首之龙见状,登时大惊,急忙厉声喝道:“二位上神,切莫松懈,那两名外人尚未身死!”

    此话一出,宵明烛光齐齐抬头,就在这一抬头的功夫,那一丝星星墨色顿成燎原之势,不过须臾便已然将那一片三昧真火染成个漆黑火海,此时周围三道黑气倏然偏转,腾空而起,猛地射入黑火之中,随后黑火便如流水一般,顺着明光锁爬上了三条轩辕族人的龙身!

    “啊”

    那三龙自不会束手待毙,三昧真火呼啸而起,朝着那黑炎攻去,谁知这能炼万金,能焚天地的三昧真火在黑炎面前竟是不堪一击,只抵挡片刻便被黑炎吞噬化去,三龙见势不好,欲要脱离明光锁遁走,低头一看,原来莹莹洁白的明光锁早被炼得漆黑,龙爪龙鳞牢牢黏附其上,不能脱身,黑火狰狞而来,三下两下便将龙身包裹在内!

    “啊啊!”

    阵阵凄惨龙吟接连传来,三名轩辕族人于明光锁上挣扎哀嚎,然而却终是于事无补,宵明烛光连带着空中二龙接连出手,却难以化去那黑炎半分。如此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三名族人方才缓缓止了挣扎,浑身焦黑,鳞片崩碎,死于非命,整个诸夭之野明光锁尽数漆黑,邪煞诡异,再无半点浩荡之气。

    “宵明烛光,轩辕真龙,这黑炎滋味如何?”

    此时,凡真与计忠方才在黑炎深处缓缓现身。这会没了明光锁助力,宵明烛光只能死死护持阵法,再无反击之力,至于那两个轩辕族人,只需一缕黑炎便可料理,更是不足为虑,所以凡真才会毫无顾忌地带着计忠显出身形。

    宵明此时气息混乱,周身香汗淋漓,看着空中的凡真说道:“你们二人既然来在我诸夭之野作乱,想必之前欧丝之野的黑炎,也是你的手笔吧,不想当年星王法力通神,颠倒乾坤,今日余孽,本事也这般了得……”

    凡真漠然低头,缓缓说道:“尔等族群,四极之神,皆是承阴神妖力而生,当年若无阴神殒命,哪会有尔等今日?尔等承此大恩,却不思图报,真乃忘恩负义,猪狗不如,而今我等前来取你性命,也正是理所应当!”

    说罢,凡真面色一狠,两道黑炎轰然而上,须臾便将二龙捆缚炼化,宵明烛光大惊,可凡真却并不理会,手中法诀再变,但见诸夭之野无数锁链须臾而断,大妖小妖倾巢而出,径奔外围而去,这正是“万邪千妖遮天幕,血雨腥风自此来”,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43回 纵三妖浊云罩明光 化人形蛇犬奔苍梧

    上回说到,计忠孤身犯险,引得轩辕五龙擅离本位,凡真趁机出手,布下阵势,以阴神秘法将三昧真火炼成黑炎,灭杀轩辕五龙,明光锁为阴煞所污,尽数崩碎,诸夭之野内囚禁妖类再无掣肘,纷纷脱出,四散而去。

    且不说轩辕五龙须臾殒命,尸骨无存,单明光锁被毁一节,便让宵明烛光压力倍增,幸而这会主峰所镇的妖邪还算安静,并未暴起反抗,若是卡在这个节骨眼来上一波,只怕这八阵图当即便会崩碎,到时大妖脱困,非同小可。

    此时计忠悬在峰顶,早将宵明烛光二神左支右绌之态尽收眼底,想到方才明光纵横,杀机四溢,那是何等威风,心下立时便生出了落井下石的念头,只是这边阴煞方才聚合,一旁凡真早已抬手,打出一道灵力,轻轻将计忠掌间阴煞化去,倒也没伤了他。

    “四神虽道貌岸然,毕竟是承阴神妖力所生,你我不可留情,亦不可折辱,这会大势已定,她二人作茧自缚,也翻不起甚么风浪,且由她们去罢,眼下三神已然脱困,你速速去将三神迎出,别有大事。”

    计忠闻言,登时躬身答应,转过身来,便朝囚禁三只大妖的山峰而去。按说此时明光锁已破,纵然没人去迎,三妖也可自行脱出,只是这三妖本就承阴煞而生,天性邪异诡谲,明光锁未破之时,它们自是日夜冲击,这会明光锁已破,三妖感应二人身上气息,自知是星王徒众,反倒装腔作势起来。

    这三妖之中,相柳法力最高,巴蛇次之,环狗最末。计忠在半空分明方位,先到相柳所居之地,不敢飞临山顶,只在山顶稍低之处停下身形,催动阴煞,恭敬说道:“在下阴神教弟子计忠,听闻大神久居诸夭之野,特来相请,还请大神出山,统御教众,共迎阴神!”

    计忠这番话说的十分漂亮,这边话音一落,便有一道身影腾空而起,盘旋九霄,缓缓落下,但见这妖身似长蛇,粗有八尺,上着青鳞,内里透黑,它一出山,阵阵腥风水汽扑面而来,令人作呕,峰顶土石被那腥风一吹,顿成泥水,流淌而下,腥臭无比,那蛇身上共生九头,俱有人面,或怒或怨,或悲或哀,或邪或淫,皆无善相,九对眸子冰冷森寒,齐齐看向计忠。

    相柳大妖,法力不浅,岂是计忠这等修为能够抗住的,这一眼看来,计忠只觉阵阵哀嚎惨哭,巧笑低吟不绝于耳,胸口气闷,喉头发甜,欲哭无泪,面上神色随着相柳九头轮番变化,只消变个三遭五遭,计忠这一身修为就算是废了,到时骨肉皆消,连个渣子都别想留下。

    此时,一直镇在主峰峰顶的凡真忽然抬手,红色长剑自行飞出,其上灵力阴煞交错纵横,须臾已然来在切近,护于计忠身前,剑锋微微一动,万念皆消。再看那计忠,悬在半空,身子直哆嗦,冷汗涔涔而下,一身黑衣早就湿透了,蔫巴巴地贴在身上。

    相柳法术被破,九张人面齐齐震怒,看向凡真,凡真却立于主峰山顶,居高临下,并无半分动容,收回长剑,催动阴煞,漠然说道:“阴神教中,皆奉阴神,尔乃阴神部下,我教众尊尔敬尔,却由不得您坏了阴神大事,还望自重,莫要堕了神将之威。”

    凡真收回长剑之时,一道剑气无声无息,视相柳妖气于无物,直指七寸,若是相柳执意要杀计忠,只怕计忠没死,它便要先受重伤。这凡真虽是阴神教徒,一身本领竟连相柳这等大妖也不得不避其锋芒,着实令人捉摸不透。

    凡真一番话是用阴煞逼出去的,阵阵音浪轰然传开,三妖俱都听得明明白白。相柳九头面色阴冷,缓缓收了妖气,计忠这才转过身来,顾不得形貌狼狈,远远朝着凡真施了一礼,缓和片刻,这才催动身形,去请出巴蛇环狗。

    凡真一剑之威,连大妖相柳都不得不避让三分,巴蛇环狗自然不愿触了霉头,这边计忠来请,二妖也就顺水推舟,显出身形。

    这巴蛇体长百丈,身上黄白青黑错综复杂,只消看上一眼便觉心烦意乱,周天不顺,蛇头上生两个肉瘤,其色黑亮欲滴,一看便有剧毒。那环狗虽是兽形,却可直立,高愈十丈,一张大口獠牙交错,两只利爪寒芒森森,脑后一道黑光成圆,其上阴煞滚滚,邪异非常。

    眼下三神已出,尽数聚于主峰周边,妖气连成一片,晦暗不明,遮蔽长空。此时那环狗口吐人言,其音吠吠,不似人声:“这二神囚禁我兄弟三个千万载,今日我三人得以脱出,便先饮了这二人之血,再食其肉,随后屠戮天外天,以迎星王主上!”

    说罢,环狗张开大嘴便朝着主峰扑了过去,凡真面色淡然,不言不语,只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大妖相柳。这相柳不仅妖力高深,更深通谋略,诡计多端,当年于星王坐下,颇受重用,方才乍一脱困,心绪难平,才想杀了计忠出气,这会已然平复下来。

    相柳见凡真神色,早知其中必有缘故,妖力一轰,将环狗拦下,这环狗本事最低,性子又浑,当即看向相柳,插着腰呲着牙,咣里咣当地吼道:“大哥,咱兄弟都困了这么些年了,好容易脱困得出,你怎么连这点荤都不让开啊?早知如此,还不如被那明光锁锁在山下呐!”

    相柳九头古井无波,方才环狗说话的空挡,凡真已然暗地传音,将其中利害一一说明。相柳记在心中,又见这凡真传音,巴蛇环狗竟毫无所觉,心下于凡真更是忌惮,这才当机立断,拦下环狗,否则当年星王座下三妖,又岂会轻易受人驱使?

    这边环狗嘟嘟囔囔地骂街,巴蛇腾空看戏,不为所动,相柳略理了理心神,这才说道:“三弟,你要开荤,天外天无数族群,哪里不够你开的?这宵明烛光身下镇压何物,你又不是不知,若此时将她二人杀死放出那个主来,万一坏了主上大事,你我三人如何交代?”

    此话一出,环狗登时一顿,悻悻闭嘴,犹自不服,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主峰之下所困的也是妖物,于你我兄弟本属同族,这会放出来有何不可,大哥您也忒心多了……”

    这会一直在旁看戏的巴蛇方才缓缓开口,不料竟是个女声:“三弟,你被困山中这么多年,这火爆的性子怎地就半点都未曾收敛,这山下所囚大妖,本领无边,除非主上亲至,否则纵然你我三人联手,也不能克之,这会放出岂不是平添枝节,万一耽误了正事,当心主上剥了你的皮做狗皮膏药!”

    环狗似是对巴蛇颇为忌惮,闻言也不敢顶嘴,只发出一阵低沉犬吠,大有敢怒不敢言之意。此时凡真方才开口说道:“不瞒三神,这主峰下囚禁之妖,于本教大计至关重要,此时尚不能放出,只要时机一到,再让其遁走,方能画龙点睛,一举成功。”

    此话一出,环狗张着大嘴汪了一声,似是颇为不信,巴蛇一双蛇眼之中闪过精芒,一言不发,只有相柳神色平静,深以为然。半晌,相柳说道:“此番我等虽然脱离苦海,但眼下却还不能得意忘形,需得先将主上大事办妥,方能安心。”

    巴蛇闻言,眼中精光退去,附和道:“正是呢,天外天四极之神同气连枝,眼下南天已死,咱们这会在这诸夭之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不见东首凤尊,北地龙主前来援助?”

    话音未落,凡真立时说道:“三神重出,岂容鼠辈喧闹?那两地早有在下派遣教众,不惜性命拖延,这会三神既出,还请各位去往从极之渊并苍梧之庭料理剩余二神,待到天外天四泽齐出,此处大妖现世,方能再行后计。”

    巴蛇的性子倒也随和,并未因凡真发号施令而不满,晃了晃蛇头,媚声说道:“也好,多年不出,身子骨都僵了,好在这些年虽被困于山中,修行却未曾落下,而今已然能幻化人形,不如咱们兄妹三人便化形前往,不引人耳目,岂不有趣?”

    说罢,巴蛇身子一扭,黑光纵横,不多时早变作一名女子,女子身穿白衣,隐有青黑杂色,那真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眉眼之间春意荡漾,勾魂夺魄。相柳化作一名中年男子,这男子丰神俊朗,身穿黑袍,内嵌金丝,肩上绣着人面花纹,前四后四,环狗变作一名大汉,腰粗腿长,肌肉虬结,满脸凶煞,后背上纹着一道黑圈,莹莹发亮。

    三妖化形已毕,齐齐腾起身形,先朝东边而去,此时宵明烛光已然被大阵拖住,连话都说不出,更别提出手阻拦了。这凡真见三妖离去,这才转过头来,带着计忠朝诸夭之野外围而去,这正是“三妖霍乱狂云起,紫府仙界孕妖王”,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44回 传名号二神舍性命 起雷泽衍真留石书

    上回说到,凡真破去诸夭之野明光锁,放出相柳,巴蛇,环狗三只大妖。环狗本想把主峰之下妖物一并放出,却被相柳拦下,随后三妖幻化人形,径朝东方苍梧之庭而去,凡真带着计忠朝诸夭之野外围而来,有话交代。

    书说至此,列位看官要问了,这主峰下封镇妖物既然这般厉害,难不成连个名字都没有?有是有的,但这妖物神通广大,当年封于诸夭之野便费了多般周折,此时天地巨变,这妖物更是狂躁无比,眼下只要有人于主峰近旁叫一声它的名字,它便立时可以脱困,所以纵然莽撞如环狗之流,都未敢轻易出口。

    这会凡真带着计忠离开主峰足有千丈之远,方才缓缓停下,远远望去,但见主峰方向妖云和合,其色青黑,翻腾不止,中央一点明光闪闪烁烁,便如风中残烛,飘摇不定,正是宵明烛光拼死护持阵法,封印大妖。凡真定了定神,信步走到一处断崖前,看向计忠,缓缓说道:“你在诸夭之野这些时日,可知那主峰下镇压的是何等妖物?”

    方才计忠见凡真举手投足见便将那三神压伏,心中早佩服得五体投地,闻言立时恭敬说道:“仙师,属下虽在这诸夭之野潜伏数月,但其间并未听到宵明烛光提起那妖物性命,方才三神也并未说起,故而不知那妖物名号为何。”

    凡真点点头,慢慢转过身来,一双星目看向计忠,平静地说道:“那妖物有崩碎天地之能,改换乾坤之力,眼下宵明烛光虽是苟延残喘,但明光之力,非同小可,若无外力,只怕这大妖想脱困也有几分艰难,故而……”

    这边话还没说完,计忠早已双膝跪地,抱拳说道:“仙师,属下既皈阴神,便可为教中大业赴汤蹈火,有何驱策之处,但请仙师明言,属下断无推诿搪塞之理!”

    凡真嘴角一动,又复点头,说道:“这大妖困于主峰,难以脱出,并非是它本领不济,乃是因为外面无人相召,只消有人在主峰近旁,全力呼唤其名,这大妖便可立时脱出,为我所用,它被困日久,怒气极深,一旦脱困,必要见血泄愤,你只需在呼唤之后立时遁走,让那宵明烛光为妖物吞噬,便可无虞。”

    计忠闻言,自然无不应允,凡真这才低声将时日并妖物名号一一告知,谁知这边才交代清楚,便有一阵灼灼光华自主峰冲天而起,须臾将那妖云冲散。凡真大惊,登时运起身形,直奔主峰,计忠紧随,待到二人来在主峰切近,但见峰顶八阵图光华大放,明光炽烈,宵明烛光二女神色淡然,各掐法诀,护于阵中。

    凡真本领通天,眼力也是不凡,见此情景,登时怒喝一声,阵阵灵力裹挟阴煞呼啸而出,直奔阵中而去。谁知这明光精纯无比,固若金汤,任你风吹雨打,掣电轰雷,自不动摇分毫,凡真面色大变,牙关紧咬,目眦欲裂,周身黑风纵横,一字一顿地说道:

    “何,至,于,此!”

    原来这宵明烛光镇压大妖多年,自知只要有人于主峰近旁呼唤大妖名号,这大妖便会立时破阵而出,到时她二女自然不能幸免,但那妖物本就凶残狂躁,更兼妖力高深,若是由它遁走,岂不是雪上加霜?一番思量之下,二女早有决断,这才将自身炼化,融入阵中,以镇妖邪。

    烛光于阵中听闻凡真之言,又见他一副苦大仇深的倒霉样子,登时得意起来,哈哈笑道:“阴神信徒,星王余孽,尔等以为我四神承星王妖力而生,便真如星王一般贪生怕死不成!星王之劫乃是定数,尔等却不自知,真乃坐井观天,鼠目寸光也!”

    说罢,宵明烛光二人身体缓缓淡化,明光大盛,凡真计忠急忙退避,待到光芒散去,二人定睛再看,只见那主峰之上已然没了宵明烛光二人身形,但那八阵图却是光华大放,将周围妖云尽数驱散,这会漫说在主峰附近,就算趴在阵法上呼唤大妖名号,这大妖都未必能脱困而出。

    凡真悬于半空,面色阴晴不定,宵明烛光本是神体,自己纵然将二人杀得奄奄一息,也不能使其绝命,谁知这二女竟自戕性命,化入阵中,如此一来,大妖不出,阴神教多年谋划,岂非功亏一篑?想到此处,凡真怒火上腾,周身灵力阴煞鼓噪混乱,肆意奔腾。

    “仙师息怒,属下愿留在这诸夭之野,到时纵然拼上性命,也必要将大妖放出,以全我教大业!”

    凡真听闻计忠之言,面色冷峻,豁然转过头来,淡淡说道:“眼下宵明烛光以身化阵,这八阵图少说强了百倍不止,即使是我全力传音,内里也断难听见分毫,到时三神需得在别处效力,难以分身至此相助,你修为低微,此时连靠近主峰尚且不能,又谈何放出大妖?”

    计忠闻言,面色也是一僵,良久方才,从紫府之中取出一把小剑,这小剑长有三寸,宽有一指,剑格刻龙,两条龙身缠成剑柄,尾成剑穗,正是方才凡真仙师给他的轩辕剑胎,这剑胎自是真品,乃是轩辕五龙离开部族之后,凡真前去盗来,用以迷惑五龙,借机破去明光锁。

    眼下凡真瞧见此物,神色也是一松,眉眼之间精光一闪,点点头说道:“这轩辕剑胎确实可以化去明光六七成的威力,可你纵然入了阵中,也断难传音入内,有剑胎在手又有何用?”

    计忠面色狂热,高声说道:“不必仙师挂心,到时属下进入阵中,就凭这一身血肉,强行入阵,气绝之前,必能传音入内,让山下大妖脱困而出,以成本教大业!”

    听闻此言,凡真的神色总算是彻底恢复,点头说道:“你有此心,我方能全力施为,本来西方雷泽应是最后才出,这会宵明烛光既已身死,索性便先在此处做成雷泽,多少也能把这阵法之力削弱一些,也叫你到时少受些苦楚。”

    计忠闻言,躬身称谢。凡真催动阴煞,灵力鼓噪,缓缓施法,与此同时,与洛晨沉在浮岛湖底的衍真豁然睁眼,神色迷茫,时而浩然,时而阴冷,如此过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方才缓缓平复,阵阵黑气收敛,再无痕迹。

    “呼”

    衍真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这才向四周看了看,但见洛晨端坐对面,气息沉凝,显然是到了关键之处,周围黑光闪烁,虽不知是何物,但气息却与那黑猫毫无二致。衍真微微一笑,略点了点头,抬手一动,湖中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倏然而至,穿过黑光进到内里,引得黑毛一阵不满。

    衍真呵呵一笑,左手将这石块托在掌间,右手汇聚灵力,缓缓书写,石块之上字句历历:为兄先醒,去往东方,妖邪猖獗,欲屠凤尊,师弟功成,速速前往,前辈安危,在此一举。

    写罢,衍真将石块放下,看了一眼凝神入定的洛晨,身形一晃,早离了黑光,脱出湖面,直奔长空,径朝西方而去,看这修为,已然是飞仙圆满之境,这正是“神血镇邪离本性,邪煞丛生不由人”,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45回 聚阴煞黑气入紫府 本命界星夜客登门

    上回说到,宵明烛光二神为封镇主峰大妖,不使其遁出为恶,双双炼化神体,汇入八阵图中。这二神一死,凡真也不敢耽搁,立时施法,欲要在诸夭之野做成雷泽。此时于天外天浮岛湖底的衍真忽然醒来,留下石书,匆匆离去,洛晨安坐原地,自不知觉。

    且不说衍真离开,天外天风云变色,这洛晨于欧丝之野力战狂鸟灭蒙,后为狂鸟一族七色光所伤,得黑毛相护,沉于湖底,运行周天,缓缓恢复,奈何面前还有个衍真,这衍真似正似邪,身上时时散出黑气,皆被洛晨收入周天,与灵力并行,偏生黑毛还不曾察觉,此时那丝丝缕缕的黑气藏于周身百脉,慢慢朝紫府而去。

    那七色光虽然厉害,洛晨伤势也着实不轻,但在这湖底行功月余,也早好的七七八八,这会洛晨之所以未醒,只因任督二脉先天气正缓缓散入百脉,奈何黑气入体,藏于灵力当中,欲要渗入紫府,这两下虽相安无事,但终归相悖,故而才使洛晨沉迷难醒。

    这丝缕黑气与洛晨体内灵力相比,自是沧海一粟,不及万一,但却十分顽强,顺着洛晨经脉缓缓而上,存于廉泉穴,这会衍真一走,黑气似有感应,不再停留,沿廉泉而上,至承浆,通素,须臾已然顺着任脉来在紫府,倏然探入。

    “呃!”

    洛晨本在凝气存神,疏理先天,这会黑气一入紫府,便觉阵阵森寒游遍百脉,心神不由一动,嘴里发出一阵轻哼,但见明暗交杂,闪烁不定,待到那寒意退去,眼前便是本命界中洛府门口,天高云淡,清风拂面,暖融无比,竟与多年前自己江城中榜之时的天色毫无二致。

    自打拜入仙门,修出本命界,先是洛府,后至江城,早与洛晨性命相交。只是此时也不知怎地,站在洛府门口,洛晨竟隐隐觉着眼前一界有些陌生,然心神起处,纤毫毕现,江城楼阁依旧,亭台俨然,街道交错,空无一人,并不见半点异样。

    在门口站了片刻,洛晨并未进入其中,反而转身朝外走去,直走出十余丈远方才止步,眼前商户街道虽然如常,但却有一面无形壁障相隔,只可远观,不可近视。洛晨心下暗暗丈量,便知这壁障比之前又向外挪了一尺不到,方才慢慢回转。

    这边洛晨走入府中,左右观瞧,但见其内石路栏杆,厅上桌椅香案一应俱全,与此前并无二致,且这本命界中天气晴好,映得整个洛府宽敞明亮,一片宁静,只是洛晨立在正厅前的水缸旁边,却总觉着这府中有什么地方不同以往。

    “呵呵呵,你可小心着点,若是伤了那牡丹花,看夫人不打你的嘴!”

    “嘿你个小蹄子,我哪里就不小心了?劳动你平白无故地咒我?你这句话说出来,我可记心里了,今儿我头里被打了嘴,转过身就找你报仇去,到时候你可别想着跑!”

    “啊哈哈,不敢不敢,姐姐忍心打我,妹妹哪里敢跑,只好规规矩矩地跪在这等着喽……”

    “丫头片子,好一张油嘴,说的怪可怜见的,弄得我倒不忍心骂你了!”

    “嘻嘻嘻……”

    阵阵莺声燕语隐隐从花园传来,其音飘忽流转,一波三折,洛晨神色一肃,之前在人宗山外山晋级真人之时,本命界中就曾隐隐传出人言,更有虚影飘荡,这会又复听闻,怎叫人不心生疑虑?思虑至此,洛晨神念一动,右手虚握,飞沙剑幻化而出,铿锵阵阵,灵光四溢。

    宝刃在手,洛晨平心静气,迈步而出,转过小径,直奔花园。谁知他才走进花园之中,便有一道人影自花圃内飘然而出,盈盈施礼,却并未下拜,口中软语温柔,轻声说道:“见过少爷,花圃里的花都已修剪好了,少爷你瞧好不好看?”

    这一番话不过平常言语,可听在洛晨耳中却如轰雷掣电,直把整个人惊在原地,不能动转分毫。此时花园中除了这施礼之人,还有五六道人影在侧,眼下也纷纷飘到切近,各自施礼,笑嘻嘻地说道:“见过少爷!”

    洛晨生在洛府,自幼与府中丫鬟相熟,加之他生性友善,不拘小节,常与府中丫鬟小厮玩成一片,故而大伙虽心下尊敬,但口头上的礼数却并不像对老爷夫人那般严肃齐整,洛晨也不甚在意,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天长日久也就那么着了。

    眼下洛府大火已然过去十余载,洛晨虽已化去心魔,不再存有执念,但每每想起,依旧难免感伤,不但思念父母,亦会想起府中那些玩得来的丫鬟小厮,其间种种挂怀,自不必说。方才那丫鬟问花好不好看的语气声调,正是府中与洛晨最为相熟的婢女怜荷。

    这边洛晨思绪万千,五味杂陈,地上行礼的丫鬟见洛晨呆若木鸡,一言不发,登时低声窃笑起来,也不等洛晨说话,自顾自地收了礼数。怜荷回头白了众人一眼,这才看向洛晨,轻声问道:“少爷,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啊……”

    洛晨口中发出一阵低低的轻呼,总算是回过神来,随意摆了摆手,这才定睛朝四周一看,但见那牡丹朵朵清红,月季枝枝吐蕊,芍药花开,纤纤碧叶托红焰,杜鹃初放,团团绒锦簇芳裘,兰花清香馥郁,桂花淡雅宜人,梅花一枝独秀,水仙凌波绝尘,这正是四季花开满园春,暗香浮动影飞痕,若无真灵叠妙境,安得百花一乾坤?

    此时这园中百花齐放,既有春日之花,亦有三冬之蕊,比之此前那般花木凋零,残叶飘空的凄凉景象,可不知要强了多少倍了。洛晨一双眼在这花园中前前后后地瞧了一遍,这才看向各自掩嘴娇笑的婢女,但见那削肩素手,蜂腰水裙,云鬓纤眉,朱唇妙目,诸般形貌,正与府中婢女无二。

    见此情景,洛晨一颗心方才略微松了些,只是依旧不知要从何说起,正犹豫间,那怜荷又复开口,浅笑道:“少爷,我看你眉眼间隐有愁容,可是还惦念着之前洛府那一场大火么?”

    此话一出,周围婢女也都收了笑颜,静静看向洛晨。洛晨心下惊异,他只道眼前之人不过是自己界术修行有成,方才应念而生的虚幻之相,谁知她们竟能记得洛府大火。思虑至此,洛晨不由开口问道:“你们……记得从前之事?”

    怜荷闻言,面上隐有恍然之色,微微一笑,引着洛晨来在花园深处三张躺椅跟前,扶着洛晨坐在中间一张躺椅上,随后才坐到旁边。此时其他婢女已然离去,散在园中,各自浇水搭理花卉,顾盼之间,眉目依旧,恍如昨日。

    怜荷看着洛晨,眉眼之间尽是温和,缓缓说道:“少爷,那一日学宫云纸玉砚两位长老护送您尸身回府,姥爷悲痛万分,大作法事,谁知府中猛然起火,我和众多姐妹不及逃走,葬身火场,临死之前本以为此生休矣,谁知正在恍惚之际,却见一道白影飘然而过,我身不由已,跟在后面,却见那猛火竟不能伤我分毫,便知自己已然身死,空余魂魄了……”

    说道此处,本命界中原本晴朗的天色忽然有些阴沉,天际墨色乍起,缓缓朝当空红**近,清风渐紧,带上了丝丝寒意。怜荷低声一叹,接着说道:“那时我自知身死,反倒不怕了,便随那白影一道在府中四处徘徊,不多时便有许多姐妹和小厮跟在那白影身后,随后那白影慢慢来在老爷夫人卧房之前,似要推门而入,可是几次三番冲撞下来,就是不能入内,此时忽有一道青光从天而降,那白影仓皇遁走,把我们扔在府中。”

    “那白影一走,我便觉阵阵寒风刺骨,眼前恍恍惚惚,瞧不真切,怕是须臾便要魂飞魄散,谁知那青光去而复返,一下子就把我们全都裹挟在内,朝着府门口奔去,也不知到底要去到哪里,我只记得临了临了,好像看见了一片碎瓷片,瞧那质地应是府门口存雨水那口水缸的碎片……”

    此话一出,洛晨心下大动,随手一挥,当日江城临别之时,墨龙长老赠与的碎瓷片倏然现于掌心,递到怜荷面前。怜荷面上并无甚惊异,柔声说道:“正是了,那日一眼虽瞧得仓促,但却记得很深,一道青光最后便是将我等送到了这一片碎瓷片里,后来又被少爷放在了这一处洛府之中,此前我们也懵懵懂懂地醒来过几次,却都迷茫含混,直到数日前方才记起前事,冥冥之中但觉少爷并未身死,奈何众姐妹俱都无法踏出洛府一步,便只好在这花园等候了。”

    洛晨从头到尾听完,心下疑惑也解开许多,略一思量,当下问道:“怜荷,你可知那白影究竟为何?”

    怜荷摇头说道:“那白影极为模糊,只能看出是一个人形,连男女都分不清楚,我随那影子在府中少说也转了有一炷香的功夫,但却始终看不明晰,还请少爷莫怪……”

    洛晨随意地摇了摇头,怜荷等人魂入本命界,与之相融,说是界灵也不为过,她们所言真假,于洛晨看来自是一览无余。思量半晌,洛晨也理出了个头绪,这碎瓷片是墨龙长老临别相赠,自己也只当一个念想,随身带了这些年,哪曾料到其中竟还有这等玄机?如此想来,墨龙长老于洛府大火应该也并非一无所知,日后若有机会,定要当面相问。

    这里正思量间,天色忽然一黯,洛晨猛地抬头,却见方才还是晴日初升,这会却变得满天星斗,银辉漫洒,然洛府正当空的一片夜空却并无半颗星辰。此时怜荷忽然起身,对洛晨行礼说道:“少爷,府中有客了,可要备茶?”

    洛晨闻言一惊,这里是自己的本命界,哪里会有客人?只是这念头才起,便有丝丝凉意自心头凭空而生,洛晨神色一变,早知界中有异,当下起身朝着府门而去,这正是“清茶风雅论星辰,高谈阔论尽三生”,究竟不知这客从何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246回 备酒菜正厅宴宾客 问生死醒来见红颜

    上回说到,阴煞沁入洛晨紫府,洛晨神归本命界,但见一众洛府丫鬟忽然现于花园,各自修枝剪草,忙碌不停,随后又纷纷上前行礼。大丫鬟怜荷一一道明前事,具言因果,洛晨正欲细问,却只觉本命界中有变,急忙起身朝府门而去。

    “哈哈哈,老友到访,此间主人怎么也不迎接一二,只把我晾在这门口喝西北风啊?”

    洛晨这边才走出花园,一阵雄浑之音便已然自府门处浩浩而来,一众丫鬟本就是界中灵体,被这音浪一催,各自身形飘忽,险些散去,面色难免有些不快。但无论如何,洛晨毕竟是这本命界之主,心神一动,便将那音浪平复,吩咐其他丫鬟各司其事,只带怜荷一人,朝府门而来。

    这会本命界中夜色深沉,满天星斗,二人踏着星光,来在府门,但见一道身影背对府门立在外头,气质霸道不失儒雅,锋锐不减温和,虽未曾看见眉眼,也知必是个非凡之辈。洛晨挥手示意怜荷等在身后,自行上前,略一抱拳,沉声说道:“贵客光临,有失远迎。”

    那人闻言,一声轻笑,这才转过身来,洛晨定睛看去,但见这男子剑眉斜飞,星目修长,口阔而略薄,鼻直而微勾,青丝聚顶,用一支星辉宝钗绾住,左右鬓角垂下两缕胜雪白发,身着一身黑袍,内里黑上衣黑下裳,黑靴黑带,其上星星点点,明明灭灭,不知绣了些什么,手持一把白羽扇,整个人亦正亦邪,稳中有狂,狂里藏傲,令人捉摸不透。

    男子朝洛晨微微一笑,手中羽扇轻摇,上前一步,朗声说道:“洛公子客气了,在下不请自来,正是那一等最讨人嫌的无礼之客,莽撞之宾,哪里当得起贵客二字?”

    洛晨身子稍稍一侧,面色平静,淡然说道:“这位兄台过谦了,自打我这府邸落成,从来都是小弟一人独居,身后的丫鬟还是近日才买来的,更没有客人登门,聊天下棋,以解烦闷,此时兄台既到,算是给我开了个好头,区区贵客二字,哪里当不起呢?请。”

    这人见洛晨往里让客,也不推脱,哈哈笑道:“洛公子果然是个妙人,近日在下前来正是要讨一杯水酒,既然洛公子不弃,那我也就不做作了,请!”

    说罢,这男子迈开大步,走入府中,洛晨在侧,带着怜荷一起,将这男子让到正厅之上。怜荷素手微抬,轻轻一晃,便有一盏明灯倏然现于掌间,随后怜荷托着灯慢慢朝上一送,这明灯便飘飘悠悠悬挂在厅中灯架上,如此连举六盏灯,厅上便明亮了起来。

    洛府正厅有一张桌子,乃是平日里用饭用茶,夏日享用水果的桌子,正上方还有两张花梨木的太师椅,那时洛晨父母才能坐的位置,洛晨平日里是连沾都不会沾的。这会那男子正坐在小桌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怜荷将灯盏盏放好,这才微笑点头,似是十分欣赏。

    怜荷魂归本命界,借此处灵力化身,便算是这本命界的界灵,当年洛晨师尊寂真人尸解之前曾给洛晨留下界术典籍,其中便有如何驱使界灵之法。洛晨趁着怜荷举灯的空档,暗自催动法术,早将怜荷的各路本领看了个遍,心中方才有底。

    这边怜荷举灯罢,来在桌边,素手一挥,便有十来样精致小菜并几壶好酒缓缓浮现,其中清炒白切,浓油赤酱应有尽有,色泽明丽,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这幻化灯烛,酒菜之能俱是界灵法力,但却只能在这洛府中施展,一旦离开,便会消弭无形。

    此时酒菜皆已齐备,洛晨缓缓拿起酒壶,先客后主,慢慢斟上两杯,随后执杯一举,微笑说道:“远来是客,相逢有缘,这一杯酒全当为兄台接风洗尘,请!”

    说罢,洛晨也不看那男子如何应对,举起杯来一饮而尽,酒液入喉,温和清冽,但又内藏暗劲,与那江城云月楼女儿心毫无二致。这边洛晨喝完,放下酒杯,静静地看着对面男子,一旁怜荷上前,拿起杯来又复倒满一杯,随后侍立一旁。

    男子哈哈一笑,也不说话,随后将杯中美酒喝下,不用怜荷动手,自己便先将酒壶拎过来,满上一杯,继而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拿壶举筷不拘小节,若是放在旁人身上,便觉粗鄙无礼,在这男子身上便是疏朗豪阔。

    洛晨看着男子自行吃喝,全无顾忌,心中疑惑更甚,开口问道:“今日能与兄台相见,在下十分畅快,小弟姓洛名晨,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男子这会正在嚼着嘴里的红烧肉,似是不舍得咽下去一般,一块肉足足嚼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方才缓缓咽下,闭目说道:“嗯……好些日子没尝过肉味了,更何况是这浓油赤酱的红烧肉,此时吃了这一块肉,纵然立时死了,也是心满意足啊……”

    “喂,你这不速之客白眉赤眼的来了,我家少爷好生置备酒菜款待,这会问你个名字你就这般推三阻四,难不成你是皇帝老子,名字还不能轻易提起不成?”

    一旁怜荷见这男子顾左右而言他,登时来了火气,一番唇枪舌剑就招呼上去了。男子也不生气,朝洛晨拱了拱手,似是自嘲地笑道:“是在下失礼了,只因太久没吃过这般好酒好菜,一时忘形……在下并无姓氏,名唤亡尸,灭亡之亡,尸体之尸,只因名号颇为不吉,这才未冒然提起,还请洛公子勿怪。”

    洛晨微微摇头,眼前男子虽然眉目陌生,但他却总觉得似曾相识。之前在衍真身上便有这等感觉,此时这亡尸坐在眼前,洛晨心下熟悉更甚,但又不知该谈些什么,那亡尸似乎也不想多言,二人推杯换盏,酒到杯干,不多时便将桌上菜肴吃得七七八八。

    这一顿饭少说也吃了有一个时辰,然而外面天色却是半点都未曾变化,依旧是星斗满天,洛府顶头夜空依旧是空无一物。此时,亡尸手里拿着一只鸡爪子,狠狠地咬了一口,略带醉意地说道:“洛公子,我心中有一难题,百思不得其解,这会酒兴正浓,不知洛公子可愿一听?”

    洛晨将手中酒杯放下,看向亡尸,面色平静,缓缓说道:“我看兄台腹有丘壑韬略,言谈潇洒自如,举止不拘一格,当是一等一的大才,能将兄台难住的难题想必也不会无趣,还请说来,小弟纵无力解答,也可略作耳闻。”

    亡尸疏朗一笑,摆手说道:“哪有你说的那般深奥,不过是一个寻常疑惑罢了,洛公子,你说这世上,何以为生,又何以为死?如若眼下为生,何以知其非死,若眼下为死,又何以知其非生,生生死死,如何自知?”

    这一问若是问到别人头上,十有**答非所问,或是茫然不知,这问题虽问生死,却又不止于生死,只因一人非生即死,故而才跳出了阴阳相生相克,相容相合之理,若说简单,那便简单,若说晦涩,那也是十分晦涩。

    洛晨看着对面神态自若的亡尸,默然许久,方才缓缓说道:“非生非死,亦生亦死,半生半死,无论何人,皆是生死同存,又何来自知一说?”

    亡尸轻轻一拍桌子,大摇其头:“非也非也,生就是生,死就是死,甚么非生非死,亦生亦死,不过是世间沽名钓誉之徒,追名逐利之辈信口雌黄罢了,生死不同时,又哪能如常理一般,一体两面,左右上下全都兼顾得到的?”

    洛晨轻轻一叹,拿起酒壶为自己倒上一杯酒,酒液清澈,映出眉眼口鼻,洛晨低头看着杯中倒影,忽然抬头,一双眼睛直视亡尸,缓缓说道:“我生你死,你生我死,亦生亦死,不生不死……唉,想不到乍一相见,你竟然只问了这样的问题,实在叫人不敢恭维……”

    亡尸闻言,神色一凝,哈哈大笑,随后放下杯筷,洒然说道:“多谢款待。”

    洛晨亦是微笑,放下酒杯,淡然回应:“恕不远送。”

    话音未落,亡尸身形倏然一散,化作阵阵黑气透过正厅屋顶直冲九霄,没入夜空,消失不见,洛晨端坐桌边,良久方才皱了皱眉,随后也消失不见,夜色倏然退尽,又复风和日丽。怜荷神色如常,轻轻一挥素手,桌上狼藉顿时无影无踪,随后转身径朝花园去了。

    这边元神一出本命界,洛晨只觉任督二脉先天气已然散入四肢百骸,只需将之收归紫府,凝练元神,便可晋级飞仙。只是这会无论他如何催动,那先天气便如长在经脉中一般,连动都不动分毫,洛晨无奈,只得缓缓收功,睁开双眼,可是这一睁眼不要紧,洛晨当即面色一变,口中惊呼:

    “蓝心?”

    黑毛光幕之中,正有一女子斜卧在侧,浑身潮湿,气息虽然不弱,但却十分混乱,瞧那眉眼正是蓝心。洛晨见状,急忙将之平放过来,细细查看,这正是“兄弟无故失踪迹,醒来红颜卧膝边”,究竟不知蓝心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47回 解束缚衍真战仙师 化雷泽鬼鞭袭邪煞

    上回说到,洛晨本命界中忽有一男子到访,二人于府中推杯换盏,痛饮一番,男子开口问及生死,意甚张狂,洛晨凭心应答,男子随后消散无踪,洛晨神念退出本命界,先天入脉,待到醒来,却见蓝心躺在自己身前,人事不省。

    眼下蓝心这般自然事出有因,之前她来在诸夭之野,见计忠守在主峰附近,便借着鬼隐之术藏在一旁。后来计忠前往诸夭之野外围迎接凡真,蓝心一路紧随,却在计忠凡真返回主峰之时惊动妖物,被明光锁锁在一处洞穴中。

    这洞穴里原本囚禁的是妖物酸与,这酸与天生修习鬼气,有幻化梦魇之能,留下一副残皮。蓝心机缘巧合,收了鬼气,幻化前尘,阴差阳错竟将紫府阴神补齐,回忆尽复,修为大涨,只因这修为来的太过突然,故而也就没有贸然离开洞穴,只在洞中自行运转周天,稳固经脉不提。

    这边蓝心才把经脉捋顺,那边凡真便已然设计,将轩辕五龙引离本位,以黑炎污染三昧真火,反将五龙逐个击杀,随后黑炎附上明光锁,整个诸夭之野明光锁尽数崩碎,这便将蓝心又给放了出来。蓝心在洞中又复运化片刻,这才离了洞穴,本想自行离去,不再管此间是非,谁知就在这时,主峰上忽然明光大放,照得蓝心目眩神迷,隐隐瞧见两个身影,须臾光芒收敛,蓝心思前想后,终归不愿就这么走了,施展鬼隐之术,顺着那百丈高山,万里深崖,悄然朝主峰方向而去。

    前文书说过,这会宵明烛光二神已然舍去性命,化入主峰八阵图,以困峰下妖邪。计忠也是个瞎了心的,当即便说自己愿以血肉之躯,生闯大阵,必能将这峰下妖邪及时放出,以成本教大业,凡真见计忠如此说,方才放心,这会宵明烛光已死,需得立时炼化雷泽,否则时辰一长,这雷泽就成不了了,凡真当即施法相召,这才有衍真湖底苏醒,石上留书一节。

    二人在这主峰附近又等了足有半月,衍真方才匆匆而来。一见凡真,二话不说,寒宵剑上水光流转,横眉立目地便杀将上来,计忠一惊,当即欲要相迎,凡真探手拦住,身形闪动,一柄赤红长剑在手,黑红交织,两人见面,并无一字一句,双剑相交,却有浩荡风雷,果然一场恶斗

    但见那寒宵腾冰雨,赤剑动火龙,这冰雨纷纷,湛蓝寒光生杀意,那火龙丹墨,赤红深处隐青黑,一边是天宗弟子,风雨雷电随驱策,一边是阴神仙师,煞气灵气任纵横,这正是仙身何辜染泥淖,本性须臾转阴邪,只因无意怀恻隐,百载苦修一旦绝。

    这二人于空中斗了百余合未分胜负,但只要有明眼人在此,也不难看出凡真是有意想让,并未使出全力,否则衍真断然走不到百合之外,只要到了五十合上下,便必然落败,性命休矣。

    这边凡真依旧不紧不慢,见招拆招,衍真却早已怒发冲冠,寒宵剑上水波跃动,雷光明灭,须臾便有五色神雷轰然而出,直奔凡真,正是天宗五雷轰顶之法。凡真也不慌乱,红剑一摆,圆转无尽,五道雷光登时随剑而走,须臾便如泥牛入海,再无半点动静。

    衍真借着空档纵身后退,一双星目怒意勃发,剑指凡真,厉声喝道:“你分明是人宗弟子,为何身在阴神教中,还修习阴煞,助纣为虐,你与那凡间寒泉村又有何关联!”

    凡真飞腾空中,面色平静,看向面冷如霜的衍真,良久方才说道:“我确是人宗弟子,但在离开师门之前也已然将后事交代清楚,于人宗而言,我不过是个死人罢了,大可不必如此义愤填膺,至于那寒泉村,我倒并未听过,你又为何提起?”

    衍真闻言,直气得剑眉倒竖,周身灵力轰然而动,看向凡真,双目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满口胡言!自打我入寒泉村,助村民斩鬼驱邪,心下便总有杀意萦绕,本性渐移,阴煞丛生,与那阴神教毫无二致,有时甚至身不由己,我苦苦化解无法,这才寻到天外天中,你这邪祟竟敢说没听过寒泉村,果然无耻至极!”

    一番话说完,衍真不由一愣,他本是第一次见到眼前之人,虽然他是阴神教徒,但也不该被对方一激,就把自己的底细竹筒倒豆子一般给说个干净。衍真自然不知,他入寒泉村后,受扶仙迷惑,饮下寒泉,阴煞入体之时,还被打入四滴阴神血,神血压制阴煞,两厢制衡,方能不见异样,这会南方炎泽已出,神血四去其一,阴煞缓缓发力,自然比之前更能移心动性,所以才会做出这等无谋之举。

    凡真悬在空中,静静地听衍真说完,面上这才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神色,缓缓说道:“眼下神血四去其一,你体内灵性煞性相冲,故而才会这般无谋,待到神血尽去,阴煞升腾,与灵力混合相融,你的修为便能更进一步,也好为我阴神教效力……”

    “我呸!”

    原本温和儒雅的衍真此时面上尽是狰狞之色,他本想痛骂眼前之人,可心下却没来由地觉着此人说的甚合情理,甚至那人提到修为更进一步之时,衍真还略有兴奋之情,期待之意,这种种念头转瞬即逝,却又这般铭心刻骨,挥之不去,到头来衍真也只对空啐了一口,其余的却是半句都说不出了。

    凡真何等修为,自然不会因此动怒,反倒微微一笑,似是对衍真颇为赏识。衍真见凡真这幅神情,方寸大乱,强行压下心头纷杂,寒宵剑上水光涟涟,又复朝着凡真杀来。谁知凡真依旧云淡风轻,这边衍真才冲入三丈之内,凡真双手一合,摆出一个奇异印诀,衍真只觉体内气息混乱,寒意彻骨,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只是身子却并未坠落,依旧悬在空中。

    “阴起诡星,煞生冥冥,神出紫府,鬼入中庭,惊雷天怒,荡尽生灵,千载万世,九转无形!”

    此时宵明烛光已死,自然就不必像南方欧丝之野一般费那些周章,但见凡真远远朝着衍真一指,一滴漆黑血液自衍真膻中穴而出,其上煞气浓郁,阴风腾腾。随后凡真大手一引,神血倏然朝着主峰之上飞落,阵阵煞气将八阵图明光紧紧包裹在内,不多时两道淡淡身形便从八阵图中浮现而出,正是宵明烛光。

    这两道影子神情淡漠,懵懵懂懂,不多时已然被阴煞炼化,阵阵明光轰然而起,凝成道道惊雷,举而不散,一化十,十化百,不多时已然将主峰周围尽数弥漫,此时凡真催动法术,做成雷泽,衍真人事不省,悬在半空,只有计忠无所事事,在旁护法,就在此时,一道黑影倏然自山中而起,直奔凡真,凡真正护持雷泽,无暇分身,眼看便要被那黑影抽到,这边早有计忠飞扑上前,将那黑气拦下。

    这黑气便是蓝心所用的断魂鞭,之前她虽有心阻止,奈何凡真修为不凡,故而不敢贸然动手,眼下凡真为雷泽掣肘,衍真昏迷,真乃天赐良机,蓝心当机立断,以鬼鞭全力袭向凡真,不想却被计忠拦下,事已至此,躲也无用,只能先杀计忠,再灭凡真,以破其大计,这正是“鬼手魂鞭织惊梦,狂雷明光化幻虚”,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48回 招魂引蓝心催幻梦 斩计忠明光遁红颜

    上回说到,凡真以阴神秘法召来衍真,施法取出神血,做成雷泽,正在关键之时,隐在下方山崖下的蓝心猝起发难。此时衍真昏迷不醒,凡真无暇旁顾,只有计忠悍然出手,将蓝心杀招挡下,随后身形闪烁,直奔山间而来。

    阴神教中修习的所谓阴神秘法虽然霸道无比,但却是揠苗助长,修为越高,于人身损毁越大,以至于到最后献祭血肉,激发威能,与对手同归于尽也不在话。这计忠加入阴神教也不过数十载,修为却已近飞仙圆满,功行过速,必有灾殃。

    闲话休提,却说这计忠看准蓝心藏身之处,自上而下轰然杀来,煞气腾腾,阴风滚滚,只把这附近山崖迫得沙飞石走,天昏地暗。蓝心隐匿其中,不慌不忙,先把鬼鞭收拢,随后催动鬼隐之术,这会她阴神缺而复全,修为大涨,术法一动,形迹皆无,计忠杀到一半,寻不见人,漫天阴煞不由一顿。

    “阴骨幻阳胎,上下应三才,足底清泉涌,头上顶门开!”

    这边蓝心借着这一顿的功夫,身形倏然从山中飚出,鬼鞭一分为二,一黑一白,交错盘桓,口中念念有词,这四句法诀本是当年蓝心随洛晨于流沙大漠白骨界中所得,多年来蓝心刻苦修习,早已融会贯通,眼下将这法诀用鬼语诵念而出,竟比之前更增威力。

    计忠方才只觉蓝心消失不见,正无计可施,不想她又复杀出,登时大喜,蒲扇大的双手猛然收回,虚空一握,一双翁金大锤赫然在手,这一双锤从头至尾长五尺,头占两尺,其上刻鬼祟邪魔,阴沉凶厉,阵阵黑气缭绕其上,计忠手擎双锤,威风凛凛,恍如杀神临世。

    这一双锤名唤黑风锤,与阴神教所修阴煞相辅相成,互为臂助,双锤在手,计忠只觉自身五感六识通达无比,狞笑一声,一道黑气自锤柄而出,将两把大锤连在一处,成了一对流星锤,计忠暗运功力,将锤抡得如风车一般,随后猛然一甩,风云变色,杀机纵横。

    “啊”

    黑风锤一出,阴煞满溢,其上鬼祟邪魔纷纷显形,铺天盖地,朝着蓝心压了下来,但见那阴风拥厉魄,煞气动深寒,嘶号惊神鬼,怨念漫重山,这计忠死心塌地,一步踏错难觉悟,那双锤幻惑心神,收魂喋血灭人寰,这正是黑风一怒乾坤暗,明光离火荡飞峦,四方绝命苍穹落,成败生死两如然。

    黑风锤上那些个鬼影邪踪虽是幻象,但此番施展出来,威力也是不俗,若放在之前,单单这一下,蓝心便难以抵挡,只是眼下她已纳酸与鬼气,有幻化梦魇之能,鬼眼一凝,便将这法术看透,只是忌惮黑风锤上阴煞太重,这才未强行破之,黑白鬼鞭席卷而上,白为骨法,黑为鬼术,隐隐化作一幅两仪图,将漫天阴煞接住,徐徐炼化。

    这一招虽然接住了,但那计忠手里可是有两柄锤。见自己方才一下未能重创蓝心,计忠冷哼一声,把另一柄锤抡圆了,阴风飒飒,煞气腾腾,轰然射出,但见那阴煞之中惊涛迭起,骇浪连连,蓝心断魂鞭所成的两仪图被双锤所逼,节节败退,不多时已然只有十余丈大小。

    “哼,隐身之法确有几分门道,但不该不自量力,坏我神教好事,既已败露,速速收了神通,我便留你一副全尸!”

    计忠此时飞腾苍穹,居高临下,催动黑风锤,周围鬼影森森,杀意环绕,气势非凡,已然将蓝心死死压制,漫说什么闪转腾挪,就连动一根手指都难上加难。又过片刻,断魂鞭再度收拢,只剩下五丈方圆,周围黑气滚滚,内里惨哭厉啸绵绵不绝,摧心智,伤魂魄,当真是无孔不入。

    这要是换了旁人,除非是上仙在此,否则鬼啸入耳,不用片刻,便要心神涣散,任人宰割。可是蓝心却不同,她本就是不世出的鬼仙奇才,更有鬼仙一脉的绝顶高手鬼婆在侧时时提点教诲,此时这鬼哭一经入耳,蓝心不但不慌,反倒觉得有一丝熟悉之感,嘴角一翘,招魂引信手拈来

    “危楼遥望玉九重,不见仙人驾六龙,来时无功去无名,舍了皮囊赴云中,匆匆,匆匆,百尺须臾血犹红。”

    “自古官商追名利,红颜美酒润薄衣,大梦逍遥青楼醉,天威一怒魂相离,归去,归去,莫忘头顶有神。”

    ……

    这招魂引乃是鬼仙秘法,妙用无穷,蓝心阴神恢复,更有幻化梦魇之能,此时将这招魂引唱出,本想着借力使力,自阴煞之中凝聚残魂,以攻计忠,谁知这招魂引一起,幻梦之法也随心而动,不多时周围阴煞中鬼影叠叠,幻影阵阵,竟如燎原野火一般,朝着计忠反扑而去!

    这也是计忠倒了霉了,阴神教修习阴煞,鬼仙修习阴气,这二者本就同源,更兼鬼仙乃是玄门正统,不似阴神教旁门左道。若是遇见个本领一般的鬼仙还则罢了,蓝心可不是个好打发的主,鬼法起处,幻相丛生,计忠得意忘形,当即着了道,一双眼看去,只见宵明烛光二神正立在自己头顶,面带微笑,明光大放,阵阵烈阳扑面而来,眼看就要将自己斩杀当场!

    “啊!”

    说时迟那时快,计忠也算是个人物,并未乱了方寸,大喝一声,周身阴煞聚拢,将下方双锤收回一柄,直奔头顶宵明烛光打去,黑风锤到处,二神虚影登时烟消云散,这也是蓝心初用此法,略显生疏,否则便可让这二神幻相现于凡真附近,使其自相残杀。

    计忠本就对宵明烛光十分忌惮,方才这一下自是拼命一击,谁知那虚影一触既散,万钧之力打在空处,反倒把自己体内气息牵扯得一乱。计忠身为阴神教精锐,心智自然非凡,二神虚影一破,便知不对,顾不得捋顺内息,急忙将挥出的锤子召回,欲要狠狠砸下,必取了下方之人性命!

    “哈”

    黑风锤呼啸而至,正欲出手,谁知就在此时,计忠面前忽然显出凡真身影,但见他面色冰冷,不怒自威,随后计忠耳边猛然响起阵阵怒喝:“大胆计忠,安敢对本仙师出手,若再有半点不敬,我必教你魂飞魄散,不得上入神墟!”

    “无耻鼠辈,竟敢以仙师幻相迷惑于我,看我取你性命!”

    幻相之法便如空城计一般,用了第一次就没第二次,然话虽是这么说,但事到临头,凡真还是难免迟疑了片刻,就这么片刻迟疑,下方阴阳两条鞭影倏然收拢缩小,随后无数阴魂厉鬼飞扑而上,将那煞气挡在外面,计忠一惊,黑风锤就要砸下,谁料此时一黑一白两道光影交织错杂,自下方漫天阴煞之中倏然透出,将那催动阴煞的一柄黑风锤击飞开来!

    “咚!”

    前文说过,计忠一共两柄锤,蓝心幻化二神,计忠以一柄锤飞出击之,下边还留了一柄压制蓝心。这会蓝心法力,借阴煞招鬼护身,又以断魂鞭击飞黑风锤。说来也巧,这黑风锤被断魂鞭击飞,正好和另一柄锤撞在一处,发出一阵惊天爆响,就连施法炼化雷泽的凡真都被震得浑身一颤。

    这黑风锤乃是教中赐予,计忠平日里十分爱护,这会两锤相撞,撞得计忠是心疼不已,正要出手收回,那黑白光芒绞在一处,赫然逼在近前,蓝心素手一抖,在长鞭上抖出一个浪花,由柄至梢,随后鞭尖猛地朝前一窜

    “噗!”

    二色光芒从计忠胸口透入,自背而出,鲜血如雨,飞洒而下,漫天阴煞登时散去,再无踪影。蓝心显出身形,手持断魂鞭,身后数百厉鬼相随,也不管计忠跌落尘埃,素手一指,厉鬼倾巢而出,直奔空中凡真而去,厉啸起伏,嚎哭阵阵,催人心魄。

    计忠一死,凡真面色也是一变,倒不是他有多么举足轻重,只因计忠一死,一时间还真找不出旁人来唤醒主峰大妖。思量间,那满天厉鬼已然来在切近,凡真冷哼一声,手中印诀一变,但见整个诸夭之野明光大放,寒芒纵横,纵然蓝心全力出手,还是没能拦住凡真炼化雷泽。

    “雕虫小技,也敢卖弄!”

    此时光芒一起,鬼魂须臾既散,蓝心猝不及防被一道寒光扫中脊背,口吐鲜血,但觉伤处火辣冰冷,痛入骨髓,不敢多留,运起鬼隐之术便向外遁走。凡真立于半空,并未追杀,待到蓝心远去,方才吐出一口鲜血,面色微白,方才那一阵明光,不过是凡真借神血之威,虚张声势罢了,若是蓝心不走,此时只需举手之劳,便能将凡真击杀。

    “呼……”

    等了许久不见蓝心复返,凡真悬在空中呼出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不想一时疏忽,便险些赔了性命,耽误大事,思虑至此,凡真再不敢分心,直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方才将雷泽炼化妥当,整个诸夭之野寒光闪烁,声威浩荡,这正是“大道何故纵邪祟,南火西金皆蒙尘”,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49回 织灵力破煞纵明光 起凤鸣百鸟遮天日

    上回说到,蓝心趁着凡真炼化雷泽,悍然出手,欲要将之击杀,却被计忠所阻。二人于诸夭之野主峰附近一番恶斗,蓝心阴神补全,修为大涨,击杀计忠,却被凡真强运明光所伤,只得转身遁走,如此无人阻挠,凡真全力施法,不多时便将雷泽炼成。

    这蓝心为明光扫中,只觉身后剧痛发麻,灼热冰冷,好不难受,又怕凡真乘胜追击,不敢停留,催动鬼隐之术仓惶遁走,直到千里之外方才停下暂歇。如此走走停停足有将近二十日光景,这才来在一处浮岛附近,那明光被神血炼化,威力不凡,蓝心一路行来,竟不能痊愈,这会她才来在岛上湖边想要喝水解渴,谁料背后伤势发作,剧痛如潮,蓝心强自支撑片刻,终是难以为继,昏迷过去,一头栽进湖中。

    蓝心自是不知,这会她阴神补全,于洛晨已然隐有感应,这一路逃亡,东西随心,南北由性,漫无目的,竟使她逃到了洛晨所在的浮岛,这会跌落湖中,须臾沉到湖底,被黑毛察觉气息,幻化黑光将蓝心给裹了进来,放在洛晨面前,随后洛晨醒转,才看见这幅情景。

    洛晨睁眼见蓝心昏迷在侧,当即就是一惊,急忙将她扶过来细细查看,但见蓝心衣物虽然完好,并无半点破损,但阴阳眼下,却能看见她背后一片焦黑猩红,隐隐见骨,受伤着实不轻,洛晨自打来在天外天,日日牵挂,时时思念,而今见蓝心伤得如此,心痛如绞,但又不敢耽搁,只好强自将怜惜之意压下,解开蓝心上衣,露出肩背,细细查验伤势。

    蓝心本是鬼仙,体内鬼气满盈,此时被明光灼伤,故而才会变成这幅模样。此时蓝心后背皮肉外翻焦黑,残留的阳气缓缓透过骨骼,直入脏腑,可蓝心体内的鬼气却无半点反应,依旧沿着经脉缓缓流转,若非如此,蓝心也不会伤得如此严重。

    “嗯?”

    洛晨一皱眉,运灵于目,细细观瞧,看了许久方才发出一声惊疑,原来这阳气之中竟然还隐着一丝阴煞,那阴煞虽然微薄,但却十分凝实,与阳气互融共存,阳气得阴煞庇护,所以才能透过经脉,逼近脏腑,一旦流入五脏,蓝心纵然不死,修为也要尽废。

    眼下症结已现,只需用灵力打入蓝心体内,化去阴煞,蓝心体内鬼气充盈,自可将阳气消弭磨灭。然灵力入体,于洛晨来说自是寻常,在鬼仙眼中却不亚于抽筋拔骨,苦楚难当,但如若不然,又难以化去阴煞,一旦阳气深入,蓝心便万劫不复了。

    思量片刻,洛晨牙关一咬,阵阵灵力现于掌中,流转不已,一边是剧痛苦楚,一边是身家性命,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只因洛晨牵念蓝心,故而才犹豫了这么一会。此时洛晨心下已有决断,探出剑指,点在蓝心后背什么什么穴上,一律灵力倏然探入,顺着经脉朝阳气游了过去。

    “呃……”

    灵力入体,与鬼气不容,蓝心当即发出一阵痛哼,整个人倏然绷紧,汗如雨下,玉手成爪,半抬半落,似要抓出,但临了临了却终是没有出手。洛晨虽怜惜蓝心,然眼下功行过半,断不能贸然停止,否则功亏一篑,只会雪上加霜,想到这里,洛晨把心一横,双手齐出,道道细微灵力顺着背后经脉流转而入,飞针引线般将那残存阳气包裹在内,这会只需洛晨一个念头,灵力收紧,便可将阴煞化去。

    “呼……”

    此时洛晨纵有千言万语也难说出半点,静功徐徐运转,心神渐定,洛晨低垂的双眼猛然一抬,手中剑指微微一抖,灵力骤然收拢,将残存阳气困缚当中,其内阴煞为灵力所逼,纷纷消融殆尽,这一下的痛楚远非之前灵力入脉可比,但见蓝心发出一阵含混不清的痛哼,双手却是再也把持不住,猛地一转,生生扣进了洛晨左腿。

    “滴答……滴答……”

    这会阴煞已散,洛晨双眉紧皱,并未将灵力直接抽出,反倒探入阳气之中,将残存的阳气尽量炼化。如此过了足有两个时辰,洛晨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手指一动,将灵力吸出,这会蓝心体内鬼气已然围了过来,磨灭阳气,修复经脉骨肉。

    “喵……”

    这边洛晨才忙活妥当,周围黑光里就传来了一阵低低的猫叫,其中颇有不忍之意,洛晨嘴角一翘,看了看腿上被蓝心抓出来的血洞,淡淡说道:“无妨,这一下不过小伤,但我若不救她,蓝心便要没命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不必在意……”

    “喵!”

    这边话音未落,黑毛就又叫了一声,老大不耐烦,洛晨一脸错愕,缓缓抬头,半晌方才苦笑说道:“没错没错,蓝心的伤很重,又吃了这么多苦,她才是可怜之人,至于我的伤,那就纯属自作自受,与人无尤,可对?”

    “喵……”

    这下叫声柔和了许多,音调颇为赞许,洛晨无奈摇头,将蓝心放在怀中,探手帮她将散乱的鬓发打理齐整,忽然愣了愣,开口问道:“黑毛,衍真师兄哪里去了?”

    周围黑光闪了闪,随后一块石头倏然从地上飞起,洛晨抬手接过看罢,思量半晌,低声念道:“为兄先行,去往东方……妖邪猖獗,欲屠凤尊……速速前往……速速前往……”

    按说这石头上写的字句本也平常,无甚可挑剔处,然洛晨看在眼中,却总觉着哪里不对,好像是衍真有意引自己去往东方苍梧之庭一般。洛晨坐在湖底,细细将自己遇见衍真的前前后后想了一遍,虽不曾想到甚么破绽,可心头那一丝不安却总难以消弭。

    “锵”

    正思量间,一阵清越凤鸣忽然自东方而来,只是眼下这一声鸣叫之中却多有愤怒之意,湖中鱼群被这一声凤鸣所惊,登时跟没头苍蝇般乱作一团,搅得湖底浑浊一片,颇为阴森。洛晨把这一声凤鸣听在耳中,心下不安更甚,低声喝到:“黑毛!”

    一人一兽心念相通,这边洛晨一喝,周围黑光当即浮起,片刻已然跃出水面,落在岸边,随后黑光收敛,重新化作一只黑猫,望空叫个不住。洛晨只听耳边嘈杂,抬头望去,也是一惊,这会天方破晓,晨光初明,但见无数飞鸟腾空,盘旋鸣叫,其音惶恐,惴惴不安,群鸟展翅,竟将那天光都给遮蔽大半,昏昏暗暗,煞是壮观。

    “咳咳咳,你小子倒是很会找地方……”

    这边洛晨抱着蓝心抬头观瞧,忽听闻身后有话音传来,洛晨急忙回头,却见鬼婆一身粗布麻衣,拄着拐杖立在不远处。洛晨此前虽与鬼婆有些龃龉,但后来鬼婆救了他一命,从前那点恩怨也就烟消云散了,这会洛晨见鬼婆前来,当即微微躬身说道:“晚辈见过鬼婆前辈,蓝心她……”

    鬼婆呵呵一笑,看了一眼尚未醒来的蓝心,摆手说道:“罢了,虚礼不必在意,我看这妮子体内残有灵力,想必是你方才渡了灵气在她体内吧?”

    洛晨闻言愣了一愣,以为鬼婆误会,急忙说道:“前辈,方才是因为……”

    “蓝心应是被诸夭之野的明光所伤,那明光内蕴阴煞,可直透鬼仙脏腑,所以你便先用灵力破去阴煞,再让蓝心体内鬼气自行化去明光,如此虽然痛苦一些,但却十分有效,以一时痛楚换回蓝心修为性命……嗯,小子,你做的不错……”

    洛晨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飞腾的鸟群,开口问道:“前辈,这会蓝心伤势未复,方才东方凤鸣,只怕是苍梧之庭有变,我的一位师兄此时正在东方,还请前辈带我照顾蓝心,我去往苍梧之庭查看,随后便回,可好?”

    鬼婆呵呵一笑,摇头说道:“苍梧之庭是要去的,只是眼下还不能去,这会你只需踏踏实实照顾蓝心便是,由老婆子我去苍梧之庭一趟,我看蓝心此番伤势不轻,没个一月两月是别想着痊愈,你就在这里照看蓝心,等到她醒来,伤势尽复,再一同去往苍梧之庭,若是你敢阳奉阴违,信不信我老婆子让你抱憾终生?”

    洛晨本也不愿将蓝心独自扔下,听闻鬼婆之言,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随后鬼婆只身前往东方,洛晨便在湖边住下,照料蓝心,这正是“仙侣姻缘终不尽,黑轿收魂下红尘”,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50回 探浮岛惊风啸深林 纵灵兽杀虎得皮肉

    上回说到,洛晨以灵力护住蓝心,救回她一条性命,随后离了湖底上岸,却见鬼婆立在不远处。洛晨先已见了衍真石书,本欲去往苍梧之庭,谁知鬼婆却命他在此照顾蓝心,蓝心痊愈之前,不得妄动,这会洛晨于其间因果尚一无所知,便遵从鬼婆之言,留在浮岛之上守护蓝心。

    前文书咱们说过,这会整个天外天四极之地,南方欧丝之野,西方诸夭之野皆被阴神教炼化,欧丝之野炼成炎泽,诸夭之野化作雷泽,这会还剩下东方苍梧之庭,北方从极之渊,那欧丝之野的婵樱被凡真算计,落了下风,以致性命休矣,西方诸夭之野的宵明烛光因为要镇压主峰下的大妖,一身本领十去其六,这才被凡真钻了空子,到头来不得不炼化自身,封镇妖物。

    这两个地方虽破,但那苍梧之庭凤尊,从极之渊龙主可不是任人揉捏之辈,苍梧之庭生有梧桐,枝杈细密,从地至天,恍如迷宫,一入其中,东西不分,南北不辨,其中无数神鸟镇守,更有神将句芒统帅各路异兽,欲要攻破,那可是难上加难。

    北方从极之渊,有弱水万丈,灌于崖中,水涨崖平,水落崖深,此水寒意彻骨,漫说枯木残枝,纵是羽毛亦不能浮。北方龙主潜于深渊,显隐不定,更有真武玄龟出没其中,内里龙裔无数,铁爪钢鳞,上可飞腾宇宙,下可隐迹藏形,绝非等闲之辈可以踏足,凡真占了先下手为强的便宜,连破欧丝之野,诸夭之野,可若想拿下龙主凤尊,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这会鬼婆已然离去,空中鸟群虽盘桓不散,但也比之前稀疏了许多。洛晨先寻了一块平整地面将蓝心安置妥当,命黑毛在侧护卫,随后才催动腾云诀,驾起云雾,绕着这浮岛飞了一圈。空中鸟雀虽躁动不安,却并未擅自攻击洛晨,反而纷纷让路。

    这腾云诀乃是凡间镇守灵泉的端木望所赐,精微深奥,洛晨经过欧丝之野一战,修为精进,眼下腾云而飞,比之飞仙也不遑多让,用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便已然将整个浮岛绕过一圈,其上虽不说钟灵毓秀,其间林木茂盛,山势起伏高低,雄壮伟岸,也算是个妙地。

    这浮岛四围多山,中央更有两座山峰高耸入云,其上隐有莹白,想是高处严寒,冰雪不化所致。当初洛晨坠落之峰离那两座高山尚远,那峰顶上塌陷存水,成了湖泊,加之黑毛相护,这才保住了洛晨衍真的性命,后衍真先行离去,蓝心又至,这才到了今日。

    这洛晨一面思量,一面绕岛而行,不多时已然回到湖边,忽闻得一阵虎啸之声打林间传来,正所谓云从龙风从虎,这虎啸一起,阵阵狂风自那密林深处席卷而出,一时间飞沙走石,折枝断叶,声威赫赫,洛晨眉头一皱,牵挂蓝心安危,急忙离了湖边,朝安置蓝心之处赶去。

    两处本也离着不远,洛晨催动身法,不过片刻已然来在切近,睁眼看时,但见一只吊睛白额虎正趴在一颗树上,前爪伏,后爪蹬,威风凛凛,身上花纹闪如金,黑似墨,一张大口舌红如焰,齿白似雪,通身前后长有两丈,从上到下高逾八尺,头顶王字之下一双虎目,杀气天成,令人见之胆寒。

    此时蓝心尚未醒转,黑毛周身毛发炸开,与那猛虎遥遥相对。那猛虎虽身躯庞大,但对黑毛也是颇为忌惮,只趴在树上呼啸示威,并未贸然抢上。

    洛晨站在远处瞧了一瞧,便知这猛虎不过是得了天外天灵力滋养,故而才生得这般雄壮,实则与凡间猛虎并无二致,也绝非天外天特有的异兽,只是这一身虎皮着实漂亮,眼下蓝心不知何时方能醒转,若能剥了虎皮给她垫垫身子,想来也十分不错。

    思虑至此,洛晨嘴角一翘,动心起念,黑毛双目瞳孔骤缩,随后周身毛发倏然捋顺,蹲伏在地,长尾下垂,双耳折叠向后,摆出一副臣服畏惧之相。那猛虎见状,信以为真,但却并未立即下树,只长啸一声,四只爪子略挪了挪,眼中凶光毕露。

    这会洛晨已然不再给黑毛发号施令,看它如何自行击毙这猛虎。但见黑毛一双猫眼深处,玩闹之意一闪而过,随后蹲伏身子,四爪齐动,缓缓后退,不多时已然退到蓝心身侧,洛晨细细看去,但见黑毛步伐虽然散乱,但却隐有韵律,每后退一分,那树上猛虎便躁动一分,待到黑毛退出三尺有余,那猛虎终是按捺不住,眼中凶光大涨,厉啸一声猛扑而下,林中风声大作!

    方才猛虎盘踞树上,黑毛连连后退,这会猛虎劈头盖脸而下,黑毛反而不退了,但见它四腿伸直,绒毛倒竖,周身灵力流转,却并未扑击,反而转过身去朝侧面飞奔而出,这会猛虎在空中,腾挪不便,但也随着黑毛动了一动,那硕大虎头本是冲着蓝心而来,此时黑毛这一动,反朝着洛晨藏匿之处杀到。

    “呵,这小滑头……”

    洛晨心里赞叹一声,眉间却有沉吟之色,看来之前欧丝之野一战,不仅自己受益匪浅,连带着黑毛也获利颇深。思虑至此,洛晨不由想起初至欧丝之野时,婵樱备茶款待,举止亲和,风轻云淡,后妖邪进犯,婵樱命丧敌手,自己却无能为力,一时思绪万千,悲从中来。

    这边洛晨心下千头万绪,黑毛可没那么多心思,眼见着那猛虎已然扑倒近前,黑毛双腿蹬地,猛然跃起,周身微微一亮,倏地一闪,化作一道黑线直射这猛虎胸膛,若是换了凡间猛虎,这一下就要毙命,只是天外天灵力充沛,这猛虎也是神智颇开,半空中硬生生把身子一扭,躲到一旁。

    “吼”

    那猛虎一阵狂吼,四脚落地,呲牙咧嘴,亮爪凝眉,却不再上前半步,反倒缓缓后退,朝着深林而去。黑毛是什么?那可是灵兽夜星子,方才那一下就把猛虎的魂都给吓飞了,这会还哪敢再于此处造次?当即一面示威,一面遁走,禽兽虽不通人言,不具智慧,却也另有一番道行。

    只是这猛虎要走,洛晨可不干,他还等着剥了虎皮给蓝心做褥子呢,但见一道黑光又复闪出,朝着眉心而来。猛虎被逼无奈,反倒激起凶性张开大口爆吼一声,两只前爪道道寒光,一条铁尾狂风阵阵,与黑毛战了个天昏地暗。

    说到这,看官要问了,黑毛不是灵兽么?怎么杀个老虎还杀得这么热闹呢?黑毛确是灵兽不假,但它也是只猫啊,猫喜欢干什么?抓住老鼠不吃不杀,给放了,然后再抓回来,再放了,再抓回来,如此来来回回十几遭,累的老鼠筋疲力尽,这才取它性命,大快朵颐,眼下就是这么回事。

    好好一老虎,给黑毛当成耗子玩了。

    “咻咻咻”

    “啪啪!”

    这边一猫一虎打得难解难分,洛晨早已来在蓝心身旁,将她拦在自己怀中。过不多时,那猛虎已然气喘吁吁,虎虽猛,也不过嘴上一咬,前爪一扑,尾巴一扫这三招,三招不验,一身本事就去了七成,只能被黑毛来回玩弄,屈辱无比。

    这黑毛灵智已开,聪慧非常,知道洛晨要扒了这老虎的皮,故而不伤及头尾,只在四肢上来回穿梭,不多时这猛虎就被黑毛所化的黑光挑断了手筋脚筋,瘫倒在地,动弹不得,又过片刻,力竭而死。这会黑毛方才回转,看着洛晨洋洋得意。

    洛晨哈哈一笑,伸出手摸摸黑毛的头,只可惜他来天外天日久,本命界中已然没有凡间的酒食,不过倒是留了一些之前与衍真烤好的蛊雕,洛晨见状,急忙在本命界中将那蛊雕重新烤过一遍,上了些白盐辣椒面,这才取出放在黑毛面前。

    本命界妙用无穷,酒食放在其中根本不会**变质,这蛊雕重新经火一烤,便如同刚出锅的一般,只是却只有雕身,雕翅最为鲜美,已然被衍真洛晨吃了个干净,半点都不曾剩下,好在黑毛也不嫌弃,扑在那金黄发亮的雕肉上就啃了起来。

    这边洛晨将蓝心安置妥当,走到死虎身前,这会尸身尚未僵硬,动起手来也省事些,但见洛晨以指代刀,从颔下至肛门细细将虎皮切开,随后又将四只虎爪皮毛剥下,灵力于皮内一刮一催,便将残血碎肉尽数打理干净,只剩下一张完整虎皮留在掌中。

    洛晨将虎皮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心中甚是满意,随手将那剩下的虎肉虎骨收入本命界中,随后来在蓝心身边,用虎皮将她抱起,也不远走,就在湖边寻了个地面,砍树折枝,搭起房子来,这会洛晨对天外天之事一知半解,只想着速速救出秃头张,问清多年前洛府大火原委,其余再无念想,更不知无数生死劫难隐于冥冥,避无可避,那张虎皮更是救了蓝心一条性命,这正是“无知无畏无根底,有情有义有死劫”,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51回 起秋霜明湖飞红叶 贪灵兽旁门隐杀机

    上回说到,洛晨于浮岛之上命黑毛斩杀猛虎,剥下虎皮,给蓝心当被褥用,几日来蓝心犹自未醒,洛晨于湖边伐木搭屋,以为栖身之地,须臾十日已过,蓝心犹未醒来,倒是天上飞鸟散去不少,洛晨便每日于湖边清修,运化周天不提。

    转眼又过数日,蓝心体内渐渐透出鬼气,眼睑频频而动,口中似有低语,含混难明,不知所云,随后竟发起烧来,一场大病来得气势汹汹,连着几日不曾消退半分,直把蓝心烧得周身颤抖,紧紧裹在虎皮之中,一张俏脸苍白凄楚,惹人怜惜。

    如此一来可难倒了洛晨,按说拜入仙门修习术法,便可身强体健,百病不侵,若是其他伤势,到还有法调理,这会蓝心忽然发烧,竟把洛晨给难得束手无策,只好在本命界中取出一抹布,沾了水给蓝心放在额头,以为治疗之法。谁料蓝心发烧,周身滚烫,黑毛反而开心了,毕竟猫天生喜暖,连着几天都腻在蓝心身上不肯下来,洛晨几番喝止无用,也只好随它去。

    须臾又是一夜过去,蓝心总算好转了些,烧渐渐退了,面色也略显恢复,且透过阴阳眼看去,她体内鬼气飞腾,但又十分平稳缓慢地顺着经脉流转不止,洛晨虽不是鬼仙,但也知此乃修为稳固精深之象,故而也不打扰她,转身走到屋外湖边闲逛。

    洛晨来在天外天之时尚是冬季,这会转过年来,又复入秋,天朗气清,寒凉疏旷,且这山上多生怪木,其叶细长似柳,天气一凉,纷纷由碧转红,此时满山红深绿浅,凉风徐徐,更兼湖面平如明镜,水天一色,倒也是一番绝妙景致。

    “春来暖雨碧,秋深晚霜红,流云卷暮色,清风阔苍穹,龙吟惊寰宇,虎啸动远空,何当明善恶,仗剑起峥嵘!”

    自欧丝之野婵樱身死,洛晨先是亡命逃遁,随后坠落湖底,虽有所得,但本命界中却凭空冒出那么一个诡异之人,洛晨于那人隐有感应,但又说不明晰,自打醒来,时时想起,甚为不安。眼下美景在前,疏朗大气,洛晨见之心喜,烦忧也为之一清,心血来潮,诗文自是信手拈来。

    一首诗吟罢,洛晨心绪稍平,坐于湖边,慢慢将前事一一梳理过,此时他虽不知诸夭之野变故,但先前南方欧丝之野婵樱身死时他却在近前看得分明。那些人黑衣黑袍,周身阴煞,必是阴神教徒无疑,可是那为首的黑衣人却能驱使灵力,且他手中一柄红剑怎么看都像是仙家宝物,不似阴邪之兵,也不知他到底是甚么来头,阴神教于天外天又有何阴谋。

    “咻咻咻!”

    洛晨正思索间,忽听身后穿林打叶之声绵绵不绝,中间夹杂怒喝惨呼,似是有人受伤身死,随后十数道身影忽然从林中飚出,这些人有男有女,神情狼狈惊恐,皆身穿道袍,只是样式颜色各有不同。众人仓皇遁出,远远瞧见洛晨坐在湖边,登时开口喝到:“这位同道,还请出手相救!”

    “咻咻咻!”

    这边话音未落,又一阵破空声倏然而起,但见数十条黑线自林中飚出,那十几人中有两人躲闪不及,一人被黑线当胸射穿,另一人则被打穿后脑,黑线自眉心而出,两人当场丧命,死尸倒地,皮肉瞬息消融,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只留下两幅白骨。

    众人见状,惊恐更甚,发疯一般朝着湖边跑来,随后那树林上空缓缓显出一女二男三个人影,洛晨定睛看去,但见这三人皆是兽皮裹身,披头散发,嘴阔鼻宽,颧高眼大,左耳青,右耳红,肤色黝黑,形貌彪悍。

    这三人盘膝而坐,身下各有一只黑皮玄龟,这玄龟通身墨色,龟壳发青,从头至尾近八尺,四只鳍足缓缓摆动,驮着三人朝前而来,便如游在水中一般。此时追出林外,三人面上皆有怒色,口中一阵呼号,但见三只玄龟大口一张,一道漆黑水柱自龟口而出,于半空散成数条水线,朝着地上众人悍然杀来,倒是没把洛晨囊括在内。

    这群人都有飞仙的修为,想是被这三只玄龟追得无法,这才落入林中躲避,谁知到头来又折了两人。此时水线飞射,众人立时腾身躲避,那水线没入山石无声无息,只留下一个手指粗的孔洞,随后那山石才缓缓软化,如冰雪消融般坍成一堆。

    这水线威力如斯,为首一名修士面露忌惮,随后又现狠色,转身朝着旁边修士一瞪眼,众人会意,待到那水线又复飚出,众人齐齐闪躲,赫然将洛晨围在当中,竟是要将洛晨拖进这一趟浑水,逼着他帮他们抵御眼前三人!

    无耻之徒。

    “喵”

    门外的动静早惊动了屋中黑毛,但见一道黑光过处,黑毛从屋中窜出,三两下跳到房顶,对着空中三人呲牙咧嘴。那三人不知是被黑毛所摄还是怎么着,缓缓停住身形,浮在半空,口中呜哩哇啦好一顿怒喝,单单从神情上看来,便知不是什么好话。

    洛晨对这一群人半点好感皆无,只因蓝心还在屋中修养,此时宜静不宜动,故而少不得要先打发了这空中的三人。思虑至此,洛晨转过身来,开口责问道:“这三人看来是天外天族群中人,据我所知,这族群性格温和,从不与旁人为恶,尔等究竟做了什么,让他们这般愤恨,追杀至此?”

    这三人乃是天外天雨师族人,雨师族皆善水毒,驾一只玄龟,日行千里,神通不浅。洛晨自是没听过,但看这一群修士形貌举止,便知他们应是才来天外天没多久,所以才装出一副万事皆知的神态,居高临下,胸有成竹,来诈一诈眼前之人。

    为首修士被洛晨问得一愣,但却并未开言,谁知旁边一名女修却被洛晨的神态给镇住了,更兼那三只玄龟神俊非常,悬在空中罩定,心下一乱,便把实话给说了出来:“我等路过浮岛,潜入族中,冯师兄看出他们供奉的青红二蛇乃是宝物,便想以秘法抓来练功,谁知被族人发觉,这才……”

    这冯师兄正是为首的那名修士,此时他见女修被人家一吓就和盘托出,登时回过头去冷冷地瞪了那女修一眼,女修被冯师兄一瞪之下,遍体生寒,立时噤若寒蝉,垂着脑袋不说话了。洛晨冷哼一声,看向冯师兄,又复问道:“那青红二蛇被你抓来了?”

    冯师兄眼珠一转,换了一副笑面,一边瞧着空中玄龟,一边说道:“在下冯通,仙界紫云宗弟子,本来我是想抓住那青红二蛇的,谁知那二蛇也有点本事,所以只抓来青蛇一条,不知眼下境况,又要如何应对……”

    “还回去,否则我便立时收了灵宠遁走,尔等可能逃得过这三人追杀?”

    洛晨此时修为虽未到飞仙,可阅历却比一般修士丰富得多,静功更有掩盖修为之用,此时架子一摆,气势一端,纵有上仙在场,也不敢小觑了他。

    这冯通闻言,心下登时一痛,他紫云宗所修功法乃是炼毒之法,需以各种毒物为引,化入经脉,方能运行周天,凡间毒物几乎都被他寻尽了,方才众人来在天外天,聚在一处,路过这雨师族浮岛,冯通闻出这族中隐有毒味,这才带着众人来在族中,欲要盗走青红双蛇,谁知才以秘法收了青蛇,便被发觉,随后便有三人乘龟追杀,二十几人陆续身死,到这会便只有十三人了。

    “还回去。”

    洛晨声音古井无波,冯通正难舍难分,忽然看见屋顶与那三只玄龟对峙的黑毛,心下思绪一动,生出一条毒计,此时不如先把那青蛇还了,将那三只玄龟打发走,随后众人一拥而上,将眼前这小子击毙,霸占那灵兽,如此一来,应该也能抵过了。

    想到这里,冯通心下大快,这一众人中,还有一个紫云宗的同门,修为比冯通低上不少,但却与之交情颇深,名唤郑高。这边冯通面色一变,那郑高便知他心下盘算,缓缓站在了洛晨背后,等会先礼后兵,突然发难,先要了他半条命再说。

    冯通见郑高脚下移动,心中暗赞,面上却不动声色,当下言道:“这位师兄说的不错,小弟我初来乍到,一时动了贪念,做了错事,眼下实在是悔之不已,那青蛇我这就奉还。”

    说着,冯通比了一个剑指,点在紫府之上,随后一道青光自紫府而出,被冯通抓在手里,正是一条青蛇,眼下这青蛇缓缓而动,似是中了什么法术,空中三明雨师族人见状,登时大怒,口中呼喝不已,冯通这会一心想霸占黑毛,生怕这三人再动杀意,急忙解了法术,凌空将青蛇扔了回去。

    那青蛇腾身半空,猛地一扭,回头冰冷地看了冯通一眼,随后凭空游动,倏然钻进了一只玄龟的龟壳之内。洛晨心下暗叹,他本可坐视不管,任由三人将这一众屠戮殆尽,只是蓝心尚未醒转,若有误伤,十分不妙,且眼下自己还有一些事情要问,故而只勒令冯通还回青蛇,并无他举。

    这三名雨师族人收了青蛇,盘坐龟背,朝着洛晨齐齐点头,随后玄龟划动四肢,调转身形,望北而去,不多时已然没了踪影。

    雨师族人一走,冯通的眼底登时多了几分狠厉之色,正要说话,谁知洛晨抢先拱手说道:“在下散修洛秦,今日得见仙宗中人,真是三生有幸。”

    冯通缓缓回过身来,哈哈笑道:“洛师弟客气了,我看师弟虽为散修,然精元内敛,浩气外露,更有灵兽傍身,真乃人中龙凤,今日相见,三生有幸啊……”

    说话间,众人已然散在四周,各寻位置坐下,方才那郑高已然暗暗吩咐过周围一众修士,故而这会众人虽看似修养调息,实则暗运杀机,只因这一行人中,并无一个三宗弟子,所以行事才会这般狂悖阴险,不择手段。

    这边冯通,郑高,洛晨三人互通姓名,寻了个干净地坐下,洛晨开口问道:“冯师兄,郑师兄,小弟在这天外天历练数月,并未见过其他弟子,谁料今日竟见了这许多,不知各位是否也是从东海海底来在这天外天中?”

    冯通本来就想着先礼后兵,莫要直接动手,闻言立时说道:“师弟有所不知,前一阵子三宗被破……”

    “什么?三宗被破?”

    人宗举宗下世,早已破了,洛晨却没想到天宗地宗也相继被破,一时惊讶,这才脱口而出,冯通以为洛晨听过三宗的大名,也就没放在心上,继续说道:“是啊,天宗地宗一夜之间被两名鬼仙给杀得片甲不留,师兄我有幸应天宗弟子之召,去往江城黑柳林下,布下大阵,将那两名鬼仙抓了个正着……”

    洛晨心下一动,目光隐晦地朝着蓝心昏睡的木屋望了一眼,随后问道:“哦?仙宗弟子联手布下天罗地网,想来这两名鬼仙断无逃脱之理了……”

    冯通摇头说道:“哪里哪里,按说当时那两名鬼仙应是再无生机,谁知那鬼仙竟有些本事,将另一名同党送出遁走,自己又在阵中撑开鬼雾生生与众前辈同门耗了一月有余,依旧拿不下她。”

    洛晨闻言,便知这鬼仙定是鬼婆无疑,换了旁人,漫说一月,就算是十天也未必撑得下来,心下如此想着,洛晨嘴上问道:“仙宗大阵,精妙无比,那鬼仙纵有天大神通,只怕也难以逃出了……”

    郑高点头说道:“本应如此,谁知正在关键时刻,忽有高手暗中相助,须臾便破了大阵,那鬼修遁出,伤了好几名弟子,连地宗和天宗的两位前辈也吃了点小亏,那鬼仙临走之前,还放下狂言,说要想寻仇,便来天外天一战,我们也是从那时方知有天外有天,随后便由前辈指引,自东海海底,来在此处……”

    洛晨闻言,暗自点头,垂首不语,冯通面色缓缓转冷,淡然问道:“师弟,我等初来乍到,于天外天一无所知,方才我已将凡间之事告知于你,这会还请洛师弟给我等讲讲这天外天的境况,如何?”

    洛晨并未抬头,开口说道:“我不过才来天外天数月,因此处灵力浓郁,便在此搭建木屋修行,于天外天一无所知,哪里有甚么可讲?”

    冯通心下大定,再无顾忌,对着郑高使了个眼色,周围众人暗运灵力,杀机渐露,一时间这湖边风起云涌,剑拔弩张,这正是“危时顾命称兄弟,转眼眉目不如前”,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52回 缉仙令小人贪灵兽 腾云诀神剑灭狂徒

    上回说到,一众修士被天外天雨师族人追杀,一路逃到洛晨栖身的山峰之上,为首紫云宗飞仙冯通见黑毛不凡,知是灵兽,遂起贪念,伙同师弟郑高暗命众人将洛晨围在中央,欲要来个先礼后兵,顺便向洛晨打听些天外天之事。

    洛晨修为虽然不高,但于红尘中行走数载,闯北境,入流沙,探白骨界,访寒袖庄,阅历早非寻常修士可比,早看出冯通众人不怀好意,借着谈话之机,先将凡间变动一一问清探明,待到冯通问起天外天来,自己却又佯装不知。

    冯通满以为洛晨在天外天修行,必然对此处了如指掌,谁知拐弯抹角地打听了一番,竟一无所获,一旁郑高不死心,又在话里话外暗暗点了几句,谁知洛晨神色茫然,答非所问,看起来果然是对天外天一无所知。

    郑高反复盘问了几句,见洛晨前言不搭后语,马嘴不对驴唇,神色当时就冷了三分,先朝冯通使了个眼色,随后才暗暗对周围修士努了努嘴,众人会意,暗自准备,欲要暴起发难。这一群人中自有不愿的,奈何修为不济,迫于冯通郑高二人道行深厚,也只好随众而行。

    再看这冯通,面上虽依旧是和颜悦色,眼底却早已冰冷一片,似笑非笑地看着洛晨,缓缓说道:“洛师弟,你这样可就不地道了,师兄三言两语,就把凡间变故给你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会向你讨教些天外天的风土人情,奇闻异事,你却藏着掖着,可是不对啊……”

    洛晨见状,便知冯通已然没了耐性,一场大战只怕在所难免。他本也不想旁生枝节,只是这会蓝心尚在屋中,未曾醒来,万不能随意离去,这群人又巧之又巧地被天外天族人赶到这里,先是祸水东引,这会又杀机暗藏,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叫人好生烦躁。

    思虑至此,洛晨面上摆出一副为难之色,慢吞吞地说道:“师兄这话是从何说起,并未小弟我不愿坦诚相告,实在是自小弟来在天外天中,见这里灵气浓郁,便守在这一处山头潜心修炼,从未踏出半步,天外天之事更是半点也不知,实在是无从谈起啊……”

    “呵呵呵……”

    话说至此,冯通心里早就明白了,眼前这人十有**是真的啥也不知道,既然如此,那可就好办了。但见冯通面上浮起一丝和煦的微笑,淡淡说道:“无妨无妨,洛师弟,师兄同你一见如故,哪里会因为这些许小事就怪罪于你,方才不过说笑罢了,只是……”

    说道这里,冯通略顿了顿,一双细眼看向郑高,郑高会意,当即接道:“洛师弟,方才那三个天外天族人着实厉害,我等皆是飞仙修为,都难挡那黑水之威,谁知洛师弟的灵宠只开口略叫了一叫,就与那三人分庭抗礼,若是洛师弟不介意,可否再将那灵宠请出,容我等观摩一二?”

    呵,戏轴来了。

    洛晨面露为难之色,勉勉强强地回头朝不远处望了一眼,黑毛早承洛晨之命,远离木屋,如此纵然动起手来,一时半会也不会波及蓝心。这会洛晨目光一引,众人纷纷转头,看向黑毛,但见这黑猫双目灵动,周身绒毛漆黑发亮,隐有灵力鬼气氤氲其中,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方才黑毛立于屋顶,冯通又迫于那三名雨师族人,故而也未曾细观,这会黑毛就在两丈之外,冯通瞪着眼睛仔细观瞧,越瞧越开心,直喜得是浑身发痒,呲牙咧嘴,一张脸都快没人样了。

    “呼……”

    这冯通能修到飞仙境界,心性也自非常人可比,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瞬息将心头狂涌的喜意压下,转过头来看着洛晨,放出灵力说道:“洛师弟,师兄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把凡间诸事的来龙去脉给你说清楚了,你却在这讳莫如深,实话告诉你,我等来在天外天乃是要除魔卫道,不如你就将这灵兽借我,我带它去斩灭妖邪,也算是它的机缘,如何?”

    这话就算是三岁小孩都不会信,但在冯通看来却是必须要说,万一这小子是个软蛋怂包,直接被这幅阵势唬破了胆,倒也能省去一番周折。谁知洛晨闻言,为难之态倏然散去,只剩下满脸哂色,漠然说道:“被追杀时就和我称兄道弟,这会那三人离去,就要抢我灵兽,尔等还真是一群无耻小人……”

    此话一出,这十三名修士中有几人面色微变,略显无奈,那冯通却是阴毒一笑,周身灵力暴涨,淡淡紫意散开:“灵兽天成异种,又岂是你这等人能够驾驭?天下奇宝,能者得之,今日就算有三宗弟子在此,我也一样要夺你灵兽,你又待如何?”

    “呵呵……”

    洛晨一时没忍住,嘴角一窍,笑出声来。冯通面色一冷,森然道:“不知好歹,待我断了你手脚经脉,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说话间,冯通右手虚握,一把短剑倏然而现,这短剑剑柄乃是一条蛇行,其上黑鳞历历,蛇头一吐,信子便是刀刃,这刀刃紫芒闪烁,晶莹如玉,寒光明灭,乃是冯通性命交修的兵刃,名唤紫霜。此时冯通将紫霜握在手中,锋刃一划,直奔洛晨哽嗓咽喉!

    这边动手,郑高也取出自己断命锥朝洛晨背后袭来,一时间洛晨腹背受敌,可说是千钧一发,周围其他修士见这师兄弟二人如此急不可耐,乐得在旁看戏,故而并无人上前帮忙。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眨眼的功夫,那紫霜和断命锥可就到了切近了,紫霜横切廉泉穴,断命锥直刺至阳穴。这俩地方只要有一处受伤,那就是半条命,更何况此时两处大穴齐齐被攻,洛晨站在当间,怎么看都没有半点活路。

    “铮”

    眼看着一刃一锥刺到近前,洛晨这才从本命界中抓出飞沙剑,白光过处,声威颇大,冯通郑高攻势一缓。洛晨体内灵力流转,本命界开,身形豁然不见,随后于两丈之外又复现出,与此同时众人只觉紫府中倏然一热,似有甚么东西欲要飞出。

    十三人中冯通最快,探手在紫府一抹,取出一枚符,但见这符通体玄黄,上有朱砂,符胆中雕龙画凤,隐隐显出一个“缉”字,正是多年前天宗发出的缉仙令,所缉之人便是人宗那欺师灭祖的不肖弟子洛晨。

    冯通一愣,定睛朝洛晨看去,随后面色一变。这会其余修士也相继取出了缉仙令,看向洛晨纷纷变色,郑高眼珠一转,想起方才洛晨身形凭空而动,正是人宗界术,心下早有分晓,登时得了理,厉声喝道:“原来你就是人宗那欺师灭祖的洛晨,凡间多年抓你不得,今日定要将你缉拿归案!”

    这缉仙令虽然上天入地,无所遁形,但也自有其破绽,被下了缉仙令之后若是修为再涨,缉仙令便会弱上几分,要是涨得多了,缉仙令也会自行消散。洛晨这会修为早已不同往日,故而缉仙令一开始并无感应,直到洛晨催动灵力,施展界术,这才显出功效。

    方才冯通一见洛晨施展界术,心下不由惴惴,后缉仙令一动,便知眼前这人正是洛晨。天宗曾经明言,洛晨乃是真人修为,要从真人修到飞仙,没个数十上百年光阴那是想都别想,自己这边尽是飞仙,若是还拿不下一个小小真人,那可就是笑话了!

    思虑至此,冯通心神大定,紫霜寒意纵横,飞扑而出,口中喝到:“大胆洛晨,欺师灭祖,仙门不容!还不快束手就擒,否则我等承天宗缉仙令,必将你修为废去,打断经脉,带回天宗处置!”

    洛晨一见冯通取出符,便觉不对,他虽不知这符有何名堂,但其上气息却与自己隐有呼应,再加上冯通口中说的缉仙令三字,略一思量便知原委,当年天宗云清飞仙带着几名修士闯入人宗,险些要了自己性命,幸而鬼婆出手相救,这才侥幸得免,想来这云清飞仙是生了误会,且恨自己落了他的面子,这才发出这劳什子缉仙令,想要把自己抓回去。

    缉仙令一动,这十三名修士再无犹豫,纷纷杀将上来,黑毛化作一道黑光,朝后遁去,隐入深林,伺机偷袭,洛晨仗剑而上,却并未使用坠星剑谱,只以飞沙剑法太极剑法应对,但见一把长剑圆转如意,左遮右挡,前戳后刺,上撩下扫,一人力战十三仙。

    十几招过后,这十三飞仙依旧没能拿下洛晨,便知道门三宗,名不虚传,纷纷腾空散开,运起术法,齐齐攻下,一时间烈焰惊风,寒雪狂雷,毒瘴迷雾,不一而足,尽数朝着洛晨招呼下来,洛晨纵然招式再精,也只有真人中境稍高的修为,哪里挡得住十三名飞仙以术法围攻,一时间左支右绌,颇为狼狈。

    “咻咻咻!”

    此时洛晨刚刚化去面前一道猛火,忽觉脚下一阵波动,心中暗叫不好,欲要以界术逃遁,却已然晚了,但见脚下岩石忽然探出一个锋锐尖头,朝着自己后心刺来,洛晨大惊,躲闪不及,只能以飞沙剑狠狠一削,将这石刺尖端削去,随后那手腕粗的断面便重重撞在洛晨后心。

    “噗”

    这一击出自飞仙之手,不同凡响,洛晨只觉后背一痛,一口血就吐了出来。冯通见状,精神大振,厉声喝道:“诸位同道,还请联手压住这欺师灭祖的败类,带我以本门秘术,废去此人修为,带到天宗,再做定夺!”

    说着,冯通早已退出战圈,剩余十二人虽能将洛晨压制,但也暗暗心惊,这等死局,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就被轰得尸骨无存了,这洛晨非但未死,还能于众多飞仙围攻之中寻隙反击,单单这一点,便知此人定然不凡。

    但见冯通腾身而起,立于虚空,紫霜浮在身前,光芒明灭,冯通随后双手一合,掐出一个道门五雷指,口中振振有词:“九霄惊雷起,**毒瘴生,狂云追邪煞,猛毒掠鬼城,浩气养天池,邪戾入劳宫,阴阳无彼此,正邪可相容!”

    冯通出身紫云宗,这紫云宗乃是以炼毒之门,但毒亦有道,紫云宗虽用毒,却讲究持心端正,走的便是正人用邪法,邪法亦正的路子,而今出了冯通郑高这等败类,也算师门不幸。方才冯通所用正是瘴雷法,术法一成,便可借紫霜打出道道毒雷,中者雷催经脉,毒入脏腑,修为尽废,命不久矣。

    只是冯通并未想到,洛晨可不是普通的真人弟子。

    这会他法诀已然念到最后,只需片刻,便能催动毒雷。谁知就在此时,浑身浴血的洛晨倏然不见,以界术脱出战圈,一众飞仙立时掉过头来,术法又至,如影随形,冯通哈哈大笑道:“困兽之斗,垂死挣扎!你以为你是飞仙不成……”

    话音未落,但见洛晨脚下阵阵云气倏然聚合,飞沙剑一闪而逝,随后整个人腾空而起,冯通话音戛然而止。众人大惊,无数道法狠狠朝洛晨攻来,洛晨催动腾云诀法门,驾着云气直奔冯通,身后道术须臾而至,就在此时,洛晨身形一晃,再度消失!

    “啊!”

    若是冯通再坚定一些,便可将这瘴雷法诀念完,到时毒雷一出,纵然洛晨欺身而上,也不能伤他分毫。然冯通方才亲眼瞧见洛晨以真人修为腾空而起,心中便已骇然,这会洛晨身形又复消失,冯通方寸大乱,不由得就惊呼了一声,法诀随之而断。

    “去!”

    云气散而复聚,洛晨浑身带伤,现于冯通身后,右手比剑指,口中厉喝一声,但见一道白光自手中飞出,声威赫赫,气势滔天,竟朝冯通而去,冯通连头都没来得及回,便被这一剑穿胸而过,心崩肺裂,命丧当场!

    “咳咳咳!”

    方才那一剑正是当年寂真人所传,以一柄剑入本命界,聚集威势,随后放出,有斩鬼屠神只能,只是这一剑损耗颇大,洛晨本又有伤,斩了冯通之后,一阵干咳,口中又有鲜血喷出。此时郑高方才回过神来,眼看着师兄遗体跌落尘埃,真如万箭穿心,恨不能将洛晨碎尸万段。

    “你……你敢杀我师兄,今日我必杀你,剖心挖肺祭奠我师兄魂魄!”

    说着,郑高双目通红,挥舞断命锥便朝着半空洛晨杀去。眼下洛晨已然筋疲力尽,哪还有力气还手?谁料此时,林中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猫叫,这叫声催魂夺魄,一众飞仙为之所迷,身形猛地一滞,唯有洛晨行若无事,催动界术,几个闪烁,遁入林中,众人须臾醒转,立时朝林中追去。

    众人一去,湖边立时就安静了下来,只有冯通一副尸骨,岸边一间木屋,寂然相对。此时寒风过处,一道淡淡身影倏然在那尸身之上缓缓浮现,神色怨毒,瞧那眉眼五官,正是方才被洛晨一剑击杀的冯通。这冯通对着自己尸身看了一会,正要离去,忽然面色大变,惊恐至极,张牙舞爪地想要朝林中逃遁,可是却如同被什么东西牵引一般,慢慢向那木屋而去。

    “啊”

    阵阵鬼哭掀起阴风,搅得周围红叶飘飞,水波阵阵,却依旧徒劳无功,不过片刻,冯通魂魄便被吸入木屋之内,再无声息,红叶飘零一地,将尸身缓缓掩盖,这正是“收魂炼魄复鬼体,道侣同心望梧桐”,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53回 隐深林灵药伤难愈 怒冲冠诡猿幻修罗

    上回说到,冯通先礼后兵,欲要强夺夜星子,洛晨自是不肯,两厢动起手来,缉仙令当即示警,冯通郑高等人师出有名,越发毫无顾忌,招招式式要废了洛晨修为。然洛晨得端木望传授腾云诀,虽是真人便能飞腾寰宇,出其不意,杀了冯通,随后遁入深林。

    那冯通虽然为人阴险狡诈,与郑高私交却是极好,当初在门中也没少指点他修行,这边冯通一死,郑高登时怒发冲冠,只要杀了洛晨为师兄抵命。同行的其他修士与洛晨自然无甚大仇,然墙倒众人推,加之洛晨身上还有缉仙令未除,故而纷纷催动身形,飚入林中。

    “呼”

    洛晨身形闪烁,倚在一棵三人环抱的大树上,略喘了口气,阵阵剧痛自周身传来,好不难受,黑毛伏在树枝上,瞪着一双猫眼四处打量,稍有动静便会鸣叫示警。

    方才那一番恶斗实在是凶险万分,若非洛晨打从一开始便死死地藏着腾云诀,只在地面与众人交锋,到最后一刻方才促起发难,这会不但杀不了冯通,自己多半也会被废去修为,任人宰割。眼下那些修士尽数追入林中,自己固然处境堪忧,但蓝心那边应该暂时无妨了。

    思虑至此,洛晨才稍稍松了口气,从本命界中取出引灵丹,凝血丹服下。当日洛晨于人宗山外山问道真人,一回宗中便有寂真人留下包裹,其中存有各色丹药,以备不时之需,这些丹药洛晨也没怎么服用过,此时才派上用场。

    于树下盘膝静坐片刻,药力化开,血气恢复,灵力聚拢。只是飞仙出手,不同凡响,若是寻常外伤,一颗生血丹吃下,这会早已恢复如初。可眼下丹药服过,外伤不过略略止血,毫无愈合之意,疼痛依旧,不减半分,内里经脉倒是伤得不重,然此时纵有引灵丹之助,灵力运化得也十分缓慢。

    “喵……”

    又在树下坐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洛晨忽听黑毛在上头发出一阵低低叫声,随后灵巧地顺着树干爬下,落在洛晨肩头,身上灵力一闪而逝。

    眼下这一人一兽早已相通,上面叫声一起,洛晨便知有三人正朝此处而来。那些修士绝非易与之辈,方才洛晨一剑击毙冯通,算是把自己的本领露了底,故而剩余十二人竟未散开,反倒三人一队,在林间搜索寻觅,彼此护持,这么一来,漫说洛晨身上带伤,就算神完气足,也不敢轻易现身与之打斗。

    这十三名飞仙被雨师族追杀至此的时候乃是清晨,中间又是交谈又是厮杀,这会早已过了午后,林中隐有暮色,雾霭氤氲,阴森渐显。洛晨躲在树后,静功吐纳顺畅,将自身气息尽数掩盖,不露分毫,又过片刻,但觉一阵波动自南边而来,随后便有话音响起。

    “师兄,那洛晨不是真人修为么?怎地还能御空而行,当时我看那云气凝而不散,飞腾神速,比我等飞仙也不遑多让……”

    说话的是一个女子,这女子身穿一袭紧身束衣,长发三尺,眉眼清秀,颇有姿色。此人名唤颜梦,师从影门,这一门擅长以影遁身,以身化影,修炼到极致之处,便可身影合一,虚实一体,刀剑不能伤,术法不能克,鬼魅无形,捉摸不定。

    这颜梦身边还有两名男修,一名蔡超,一名丘勺,这蔡超面容倨傲,里穿锦衣,外着锦袍,华贵无比,只是被雨师族追杀过后,多有尘土污垢,整个人也就狼狈起来,丘勺衣着与蔡超并无二致,只是这人眼细鼻尖,一看便是老谋深算之辈,两人师从冷云宗,乃是同门师兄弟,与颜梦一起入林寻找洛晨。

    这丘勺闻言,摇摇头说道:“颜师妹此言差矣,缉仙令虽是寻常符咒,然据我所知,三宗已然有数百年没有发过缉仙令,可此前天宗却因为一个小小真人广发缉仙令,且多年未曾收回,那便足以说明这洛晨必有过人之处,那冯通仗着自己修为高深,把洛晨当成到口的肥肉,结果被一剑穿心,也怪不得旁人……”

    “哼,什么天宗不天宗,道门三宗威风赫赫,结果人宗先灭,地宗天宗紧随,我看这三宗也不过是酒囊饭袋,里头装着一群无用之徒,招摇过市,浪得虚名罢了!”

    一言不发的蔡超忽然开口,语气甚是鄙夷。丘勺被师兄一阵抢白,面色难免有些僵硬,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倒是那颜梦十分圆滑,急忙开口说道:“两位师兄,既然这洛晨身怀本领,当不是易与之辈,咱们若是真找到了他,又当如何?”

    此话一出,就连眼高于顶的蔡超都略微顿了顿,面色隐有忌惮,丘勺见师兄这般神情,方才开口说道:“师妹,不瞒你说,那洛晨挪移身形所用的法门乃是人宗界术,只要我等紧追不放,便可破之,可他击杀冯通那一剑,却是……唉,冯通修为高绝,尚被一剑穿心,若是我,只怕当即便要被分尸当场……”

    说完,三人俱都默然,缓缓向森林深处推进。或有看官要问,这三人乃是为了寻洛晨而来,怎么还这般招摇,难道就不怕打草惊蛇,功亏一篑么?列位,这飞仙修元神,神识外放,有数十丈之遥,数十丈之内风吹草动,皆可明察,故而并不用四处翻找,只需凝神探查便可。

    只是这飞仙固然神念如炬,却不知洛晨所修静功法门乃是寂真人一枝秘传,静功一动,万踪皆隐,洛晨躲在树后,催动静功,只要那三人没站在洛晨面前,便不能发觉。这静功里面还有一段渊源,此处暂且不表,后文自有分解。

    且不说颜梦三人于林中与洛晨擦肩而过,郑高这会也正带着两名飞仙四处搜寻,且这郑高与冯通交情甚好,冯通一死,郑高这里便乱了方寸,带着那两名飞仙绕过南面,直奔山北,已然与其他同伴相去甚远,山北属阴,此时夜色渐生,愈发显得幽深静谧,诡异难测。

    “洛晨……我必杀你……必杀你!”

    林间幽暗寂静,本就容易勾动心绪,乱人神志,郑高此时怒气盈胸,只觉得周围林木杂草皆藏人影,挥动断命锥四处胡乱翻找,身后两名飞仙忌惮郑高修为,也不敢出言劝阻,只得远远地跟在后面,心中早有退意。

    “洛晨,你个敢做不敢当的狗杂种,能藏不能打的缩头龟,隐在暗处算什么本领?有种你给我出来,出来!”

    郑高四处乱找了一番无果,怒气充溢,立在林中狂呼乱喝,这也是仙门小宗只重术法,不重心境之故,心境不稳,强则狂,弱则馁,常则庸,皆非正道。此时若换一个三宗弟子在此,虽不说稳如泰山,但至少也不会方寸大乱。

    “嗷”

    正在大呼小叫时,郑高只听身后忽然传来一阵低鸣,急忙回身,但见一只金毛猿猴正蹲在自己身后,瞪着一双猴眼瞧着自己。这猴子胳膊直,尾巴卷,肩上一张小长脸,雷公嘴,眼睛圆,两只耳朵不大点,身量尚小,绒毛蓬松,一看便是只幼猴,这猴子看了郑高半晌,忽然从手里举起一个小山果来,递到郑高面前。

    这山果通体朱红,晶莹剔透,清香四溢,仙门中人人皆知,猿猴献果乃是吉兆,别说它拿着一只完整的水果来献,就算它递给你一个果核,那也是好事,这郑高也不知修了甚么功德,今日竟有这等机缘,一旁两名飞仙看得艳羡不已,却又不敢上前,只好远远观瞧。

    猿猴献果乃是祥瑞,这一点郑高自然知晓,本欲伸手去接,谁知才伸到一半,一股怒气忽然自心中迸发而出,眼前恍惚,那小猿猴赫然变作洛晨模样,面露得色,好不可恨,郑高强自忍耐,欲要接过那山果,只是怒气越压越盛,到头来怒不可遏,竟探手朝着那猿猴顶门抓去!

    “郑师兄不可!”

    天下之理,阴阳相合,祸福相依,猿猴献果虽是吉兆,但若肆意妄为,吉兆便成凶险。那两名飞仙见郑高神情狰狞,一只大手直取猿猴顶门,登时吓得亡魂大冒,出声喝止为时已晚,郑高大手已然抓到,只消再按下三寸,便要将这幼猴毙于掌下!

    “嗷”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幼猴就要死于郑高之手,此时林中忽然传来阵阵狂躁长鸣,音浪破空。那小猴猛一瞪眼,双目和嘴唇陡然变得一片血红,原本甚为可爱的面容登时狰狞诡异,尾巴一甩,后腿一缩一伸,从郑高掌下退出三丈有余,高高跃起,隐入林中不见。

    “嗷呜”

    那小猴退入深林,整个林中忽然阴风大作,吹的是月动星摇,天昏地暗,细叶乱舞,隐有鬼鸣,衰草横斜,时起长哭。那枝杈摇动间,隐有红芒闪烁,猩红明灭处,正是魅影飘摇,郑高此时怒发冲冠,立在原地未动,旁边两名飞仙虽有离去之意,但又不敢妄动,只好抽出兵刃,各自警惕。

    这林中的动静正是那猿猴一族弄出来了,这一族名唤雍和,生性温顺,久居林间,采灵果,饮甘泉,自有神通。只是雍和一脉可不是甚么灵兽,而是承天地戾气而生的凶兽,平日若无人招惹,它们便与寻常猿猴无异,若有不开眼的得罪了它们,那便是必死无疑,方才小猴献果乃是好事,谁知郑高一掌险些要了小猴的命,如此一来,整个林中雍和皆怒,当即催起阴风,缓缓朝三人围了上来。

    “郑师兄,林间不妙,咱们还是先撤出为好!”

    那两名飞仙腾起身形,悬于空中,立在郑高身侧,急声喝道。谁知郑高却连理都不理,如此叫了四五声之后,二人见郑高始终垂首不发一言,登时没了耐性,驾起身形便要遁走,谁知才升起三丈有余,就觉着头顶一黑,抬眼看去,之间两幅残尸倏然从上方垂下,血淋淋地朝二人扑了过来!

    “啊!”

    但见这残尸有上身,无下身,有眼眶无眼珠,削鼻割耳,唇角撕裂,肚腹中空,五脏皆无,只有一根肠子连在咽喉,两幅尸体就被拎着肠子悬在空中,血腥四溢,狰狞骇人。这两名飞仙一惊,齐齐发了狠,催动灵力,挥出兵刃,朝着尸体狠狠扫了过去!

    飞仙一击,凶猛迅疾,谁知那两副残尸猛地一摆就给躲了过去,两道灵力射入林中,枝叶乱飞。此时那尸身已然晃到了二人面前,下巴开合不止,双臂来回乱抓,猛地朝着两人咬了过去。

    这二人毕竟是有本领的飞仙,方才那两副残尸乍一出来,还能惊上一惊,这会却已然平复心神,兵刃挥出,登时将残尸抽成碎肉,飞溅而出。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收拾了两个,又有数十上百的残尸自林中而出,虽面目全毁,可衣衫样式却与凡间仙宗无异。

    “吼”

    “啊”

    无数残尸便如蛆虫一般自林间显出身形,朝二人扑来。这难兄难弟也有几分本领,一双兵刃寒光烁烁,无穷道法颠倒乾坤,不多时便在身下堆起了一座尸山,谁知那残尸依旧是前仆后继,上下左右东西南北密密麻麻,将这两人退路尽数挡住。

    这两名飞仙纵然知道眼前不过虚幻,可终归心境不稳,时间一长,招式里就有了破绽,身形也不复之前迅疾。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一只残尸倏然冲破道术,扑在其中一人的后背,一口便咬断了这人的脖子,随后无数残尸飞扑而上,惨叫不过数声,咀嚼历历盈耳,将此人啃了个罄尽。

    这人一死,剩下的便是孤军奋战,没多久便被残尸扑了下来,啃成肉泥。随后那无数残尸缓缓后退,又复悬在林中,来回搜寻,择人而噬。那郑高却踪影全无,不知何往,这正是“空山猿啼声带血,幽林鬼哭韵含冤”,究竟不知这郑高身在何处,且听下回分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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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凡浮生录介绍:
这是一部关于求仙访道,自证仙身的小说,主角先是春风得意,随后锒铛入狱,而后拜入仙门,看尽仙界凡间,众生百态。这是一部传统,东方,神话小说,仙人不再仙风道骨,凡人不再一无是处,仙凡二字互为表里,主人公洛晨便在这表里之间历尽浮生种种。作者选择在这么一个快节奏的主旋律下写一部慢节奏的小说,而且还是慢节奏的玄幻小说,实在是脑抽的行为,但还是希望点进来的朋友能放一放脚步,听一段老故事,尝一点老味道。仙凡浮生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凡浮生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凡浮生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