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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国然     仙凡浮生录txt下载     仙凡浮生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4回 见冯通郑高起杀意 幻迷阵飞仙各伤亡

    上回说到,郑高进入深林寻找洛晨,遇见一只小猴献上一枚小红果子,这猿猴献果乃是祥瑞之兆,谁知郑高却鬼使神差地照着小猴顶门就是一掌。这一掌可坏了事了,那小猴属凶兽雍和一族,这雍和虽然温顺,但发起脾气来也是非同小可,当即化出无数尸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将郑高两个同伴食皮嚼肉,大卸八块。

    这俩人死得可是真冤,招谁惹谁了呢?

    林子里那两名飞仙被无数残尸生生啃食,郑高这边是一点也不知道,为什么呢?因为之前他看那小猴,怎么看怎么像洛晨,不由得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抬起手来就要把它拍死,然后那小猴猛地一跳,躲开了,随后郑高就急忙催动身形追了过去,至于那两个倒霉蛋看见的郑高,不过是雍和以法力幻出的虚影罢了。

    这郑高见小猴逃走,心中怒火更盛,在后紧追不舍。人生气的时候就是这样,嘴里喊打喊杀都无所谓,千万别动手,一旦动起手来,那就是身不由己,火上浇油,不闹出点乱子是停不下来的,方才郑高将这小猴看作洛晨,盛怒已极,这会身形一动,杀念更重,几乎不能自持。

    此时后面郑高追星赶月,穷追不舍,前方那小猴也是攀援腾挪,灵动无方,这一人一猴在林中直追了有一炷香还多的功夫,后面郑高心中烦躁,掣出断命锥,手掐法诀,阵阵毒瘴飞腾乱舞,朝着前面那小猴围了过去,不过片刻便将那小猴的去路尽数封死。

    “洛晨,我看你还望哪里逃!今日我必先废你修为,再断你四肢,用你五脏六腑养毒!”

    说着,郑高手中法诀变幻,周围毒瘴倏然聚合,断命锥上紫光明灭,划出一道匹练,直袭洛晨膻中穴,这一下要是中了,膻中被毁,紫府关元二穴不能连通,周天既断,一身修为就算是废了,郑高出手如此狠辣无情,想来也是恨洛晨入骨。

    飞仙出手,迅疾无比,断命锥上紫光吞吐,须臾已然来在洛晨近前,谁知就在此时,洛晨五官忽然如水一般扭曲波动,瞬息竟变作了另一幅模样,此人双眼细长,面庞白皙,隐有阴冷之色,正是先前被洛晨一剑毙命的冯通!

    “呵呵呵,师弟,我看你这些年是涨本事了,翅膀硬了,谁也不放在眼里了,竟敢用你那缝鞋底的锥子朝我比划……”

    “啊!”

    此时夜色已深,星空月色透过林木枝杈星星点点散落下来,郑高借着微光,但见师兄眉目历历,似笑非笑,心中登时一突,满腔杀意都化作冷汗滋溜一下淌了个干净,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只能拼命催动灵力,将之前雷霆一击给收了回去。

    这半路收招哪有那么容易,郑高体内灵力奔腾,只觉胸口发闷,周天迟滞,隐隐逆行,好不难受,这才总算是把逼到冯通胸口的紫芒给化了去。就这么一下,郑高内息便已然混乱,经脉也受了些许震荡,他受了伤了。

    要说这郑高,他也是真的与冯通交情颇深,否则方才前面还是洛晨,一转眼就成了冯通,谁都会先探探虚实,再做定夺,可郑高此前亲眼瞧着冯通死于洛晨之手,心中恨意杀意连成一片,只想着为师兄报仇雪恨,这会一眨眼师兄站在跟前,算是彻底让郑高方寸大乱,这才不顾一切收了招式。

    “咳咳咳……”

    被自己的放出的灵力一冲,郑高头晕目眩,急忙落在地上,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咳得脖子上青筋都迸起来了。过了好一会,郑高总算是喘匀了气,开口说道:“你……你不是被洛晨一剑穿心杀死了么,怎么……怎么会……”

    这冯通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却见郑高原本涨红的脸色瞬息平复,双眼之中满是杀意,断命锥于林中划出一条紫线,倏然朝着冯通咽喉刺去。冯通面色大变,双掌一挥,拿出的却不是紫霜,而是一柄长剑,朝着郑高面门刺来。

    “死,死,死!”

    此时郑高状若癫狂,竟视那长剑于无物,断命锥迅若疾风,狠狠刺入那人咽喉,同时长剑锋刃一偏,在冯通脸上划出一条血痕,灵力渗入,痛入骨髓。郑高怒喝一声,催动紫云宗法诀,缕缕猛毒顺着伤口打入来人体内,但见那人连惨呼都没发出一声,便已然倒地身亡,周身青紫,十分狰狞。

    郑高缓缓收力,平复内息,方才那所谓冯通一现身,郑高收回招式之后,心中便已然笃定来人必是伪装,想来是自己没有接过那小猴献的果子,反倒痛下杀手,惹怒了林中修行的异兽,这才会以障眼之法混淆视听,欲要让自己死在林中,如此想来,方才那冯通应该就是一只猴子所化。

    心下如此想着,郑高迈步向前,来在那尸体旁边,定睛看去,不由一惊。地上躺的哪里是猴子?根本就是一名修士,且看这修士衣着样貌,分明是与自己同行的仙门同道,不知怎地竟跑到了这里,成了自己手下亡魂。

    这雍和一族虽说本领不错,法术也算精深,但终归是兽类,修不出甚么太精妙的法门。郑高本就有飞仙修为,这会又杀了一人,怒意消弭,登时明白过来,脱出梦魇,看破幻境,别的不说,今晚雍和的法术是再难对他有半点迷惑了。

    眼下郑高破去法术,只觉整个人神志清明,心境比之前更要稳固平顺,只要脱出今夜险境,细细运化,定能更上一层楼。此时夜色已深,郑高立在原地思量许久,终归是没有独自离去,反在林中四下搜寻,欲要把林中同道尽数寻得,大家一起离去,也算不错。

    若是放在平时,郑高顶多就近找一找,找到正好,找不到也就那么回事了,可是今日他破去雍和法术,心境稳固,连带着也就发一发善心,在林中纵横穿梭,欲要将众人尽数寻得,再一齐离开此处山头,至于那什么夜星子……嗨,不要也罢。

    这会夜色越发浓了,星光月华洒在林中,但见那寒光重霄落,纤尘带露飞,碧藤缠古木,泠花暗香垂。这丛林绰绰影影,明暗深浅迷踪迹,那光华浮浮沉沉,起落纵横晚霜催,这正是月落星稀空对影,梦断黄粱不可追,几番喋血争非命,七魄三魂入柳眉。

    此时郑高心境稳固,神识一放,比此前更为敏锐,不多时便觉南面不远处隐有修士气息。郑高神色一变,心下暗自吃惊,方才那气息十分浓郁驳杂,断不是两人三人,起码也有五六人同行,难不成那些人寻不见洛晨,便自行回转汇合了么?

    郑高虽不知雍和法术,但却也吃了不小的亏,这会自然加倍谨慎,手持断命锥,缓缓朝着那气息而去,谁知他这边方才动身,不远处的气息也随之而动,风驰电掣一般朝这边赶来,郑高登时笃定,来人应该就是自己同行伙伴无疑,只是眼下他们必然是受了幻象迷惑,两厢一见,指不定还要生出什么乱子来,倒不如先走一步,让他们自己在林中自生自灭!

    思虑至此,郑高登时运起身形,欲要望北而去,谁知这边尚未动身,便有一道影子贴地而来,无声无息,飘到切近,猛地化作一个妩媚人形,柳叶短刀灵光闪烁,朝着郑高两腿中间便切了过来,手法阴损,狠厉至极。

    这人便是影宗弟子颜梦,影宗功法,尤擅暗杀突袭,且影宗弟子以身化影,多匍匐地面,摸到近处,才会促起发难,要是一上来就奔哽嗓咽喉,费力不说,还容易被察觉,故而天长日久,这影宗的入门功夫就都是奔着下三路去的,不需一刀毙命,只求招招阴狠。

    颜梦陡然现身,郑高断命锥便已然刺了过去,这颜梦也不硬接,身子贴地一转,又复化作一滩阴影,从双脚之间钻过,须臾来在郑高身后。那郑高怎会把后心露给敌手,猛地一跃,断命锥狠狠朝阴影刺下。

    “嘿!”

    郑高这一锥威力不俗,谁知颜梦此举本就是虚招,那阴影沿着林中地面悄然一绕,避过断命锥。此时郑高旧力已尽新力未生,颜梦又复从他身后现身,右手柳叶刀寒芒闪烁,左手天师印法诀庄严,使了一个定身法。

    “呃!”

    郑高修为比颜梦要高,这一个定身术自然不会有多少效用,然颜梦可不仅仅用了一个定身术,那柳叶刀还在郑高后脑海上悬着呢。定身术一发,郑高身子一僵,那柳叶刀锋已然距后脖梗子只有半尺之遥,再往下可就扎上了!

    “破!”

    郑高和颜梦也是头回见面,互相并不知根知底,故而他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女子动起手来竟然这等阴冷诡谲。此时千钧一发,郑高面色猛然一沉,一蓬毒雾夹杂灵力登时自后脑风府穴透出,直扑颜梦面门!

    这颜梦也是影宗中修为颇高的弟子了,见一击不中,登时便退,毫不拖泥带水,遁入影中飘开三丈,这才显出身形,看着郑高沉声说道:“洛晨,今日并非我非要为难与你,只是你身上本就有缉仙令,方才还将冯通一剑击杀,此番断饶你不得,我劝你乖乖束手就缚,说不定还能少吃些苦头!”

    郑高闻言,便知颜梦必是沉溺幻相,把自己当做洛晨了,急忙说道:“颜师妹,你中了那妖兽法术,心智被破,我并非洛晨,你还不快快醒来!”

    这一句话内含灵力,呼啸而出,颜梦受其冲击,呆了一呆,愣在原地,就在郑高以为她清醒过来的时候,颜梦双目猛然一凝,厉声喝道:“呔!无耻洛晨,这等计俩连三岁孩童尚骗不过,你竟在此大言不惭,你不是洛晨,难道还是郑高郑师兄不成!”

    “……”

    我就是郑高郑师兄啊!

    事已至此,郑高也知道一时半会应该是说不明白了,索性抽身后退,欲要遁走,他这边要走,颜梦哪里肯放?身形一晃遁入影中,柳叶刀刷刷刷连剔带削杀将上来,她修为不济,要杀郑高自是难上加难,但胜在诡谲多变,一柄短刀将郑高缠得死死的,不多时又有七道身影自林间而来,二话不说,抽出兵刃就往郑高身上招呼,一时间林中灵力纵横,寒光闪烁,战得是天昏地暗。

    列位看官,按说飞仙明察秋毫,目力非凡,断然不会有敌我不分之时,可就在这群人打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周围林中忽然显出三个红点,这三个红点两个在上,一个在下,下边的红点略大些,有点长,正是那凶兽雍和的双眼和嘴唇。

    平日里雍和外貌便如金丝猿猴一般,可是一旦发怒,或是催动法力,双目和嘴唇就会变得猩红发亮,整张脸狰狞诡异,十分渗人,眼下林间黑暗,于是便只有那双目嘴唇极为显眼。

    这会一只雍和显出身形,林中接二连三,牵五挂六,无穷无尽,也不知有多少雍和隐在林中,随后雍和发亮的双眼和嘴唇隐隐闪烁,林间阴风渐起,呼啸阵阵,正在恶斗的这一群飞仙倒是无甚不适,只觉得一会这人是洛晨,一会那人是洛晨,如此自相残杀,不多时便已然各自带伤。

    “嗷……”

    “嗷……”

    这边众人打得热闹,林中飘忽的红点也纷纷消失,这雍和毕竟是兽类,纵然合全族之力,要坑杀这么多飞仙也依旧十分勉强。之前于林中杀死那两名飞仙便已然折了许多族类,这会不过片刻,便又有数百雍和力竭而亡,只因郑高出手欲要击杀那小猴,禽兽记恩,亦记仇,恩仇分明,不似人类诡谲善变。

    “不要……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咱们都得死!”

    不知过了多久,郑高猛然从混沌之中清醒过来,发出一声爆喝,于此同时,颜梦也将柳叶刀插进了另一名修士的后腰,挑断脊梁,命丧当场。此时林中红芒也渐渐散去,归于平静,只有七具尸体横在郑高颜梦二人脚下,鲜血淋漓。

    “郑……郑师兄?这……这……”

    颜梦这会也清醒过来,略略扫了周围一眼,便知道这一地尸体并无洛晨,反倒全是之前同行的道友,心下也不由一惊,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郑高瞥了颜梦一眼,淡淡说道:“这林中藏有凶兽,咱们都中了那凶兽邪法,故而才会自相残杀,这天外天名不虚传,咱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颜梦毕竟是飞仙,虽说杀了这么多同道,但脸上却并无太多异色,略略点了点头,这才与郑高一道朝着山顶湖泊而去。这二人似是忘了自己身为飞仙,可以御空而行,只迈步于林间,各自默然,只故赶路,这正是“以为梦醒诛邪退,谁知此身犹梦中”,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55回 惊深林雍和献朱果 归山顶木屋起阴风

    上回说到,进入深林追杀洛晨的一众飞仙被雍和以法力魇住,自相残杀,最后只剩下紫云宗郑高和影宗颜梦二人,其余尽数身亡,这两人也是各自带伤,不敢再在林中停留,结伴朝着山顶湖边而去,打算先捱过一夜,再做打算。

    且不说这两人朝山顶而来,那洛晨于湖边恶斗众飞仙,以腾云诀配合人宗界术将那领头的紫云宗修士冯通击杀当场,身受重伤,险些丧命,借黑毛之助遁入林中,催动静功掩去声息,恢复伤势,谁知就在此时,忽有三人于远处走来,正是那影宗颜梦,冷云宗蔡超,丘勺三人。

    洛晨所修静功与寻常修士所练截然不同,虽都有平心静气之功,凝神定魄之效,但洛晨所修功法乃是寂真人一脉秘传,静功一成,可隐行迹于毫末,匿踪影于纤尘,与鬼道一门的鬼隐之法不分伯仲,此时那三人虽都是飞仙修为,却也没有发现洛晨藏于林中。

    只是洛晨静功固然能够隐匿气息,却不能连身形一块掩盖,寻常的隐身术在飞仙面前亦是无所遁形。偏偏好巧不巧,这三人正好朝着洛晨藏匿的古木而来,只需绕到树后,便能瞧见洛晨,到时三名飞仙齐齐出手,洛晨又重伤未愈,只怕须臾便会落败被俘。

    “呼……”

    此时黑毛趴在洛晨肩头,亮出利爪,一条长尾甩来甩去,眼中尽是杀机,只要外面三人察觉,它便会立时扑杀而出。这会那三人离古木只有一丈多些的远近,只消数步便能绕过树后,瞧见洛晨,此时林中阴风渐起,薄雾氤氲,洛晨体内灵力暗暗涌动,待会不等那三人察觉,自己便先行杀出,如此说不定还能搏到一线生机,否则坐以待毙,便是必死无疑。

    心下思虑已定,洛晨的气息愈发平静寂然,古井无波。此时那三人尚未觉察洛晨所在,依旧步步朝前,这会离古木只有六尺远近,再走两步便能瞧见洛晨!

    “啊!”

    谁知就在此时,异变陡生,丛林深处忽然传来阵阵惨叫,起伏不绝,渗人魂魄,三人俱都一惊,相顾色变。这会惨叫尚未平息,丘勺侧耳细听,猛然说道:“这声音乃是逍遥宗王成,王功兄弟二人!他们两个这般惨叫,只怕是已然遭遇不测,咱们……”

    这王成王功便是与郑高同行,后被雍和幻化残尸给生生啃食的那两个倒霉蛋。这会郑高刚刚将那小雍和惊走,林中无数雍和发怒,将王成王功二人困在林中,这二人先前尚可勉力支持,后来寡不敌众,被残尸生生啃食,死于非命,这会的惨叫正是他二人所发。

    旁边颜梦听闻丘勺所言,只垂首默然,并不搭话,那蔡超眼高于顶,闻言冷哼一声,哂然说道:“来之前宗中前辈便有交代,说天外天看似钟灵毓秀,实则步步杀机,那郑高愚蠢无谋,死了个师兄就方寸大乱,指不定又招惹了甚么麻烦,才把王成王功两个也给搭了进去!”

    一旁丘勺闻言,面色一变,随后又迅速掩盖过去,开口说道:“蔡师兄,咱们三人之中你修为最高,眼下他们三人遇险,生死不知,咱们是过去援护一二,还是在这袖手旁观,等到动静平息了再做定夺?还请师兄你拿个主意……”

    听闻丘勺此言,蔡超面上倨傲更甚,下意识地看了颜梦一眼,颜梦微微一笑,如月华初绽,似白雪飞霜,淡淡说道:“一切但凭师兄做主便是,小女子这些年不过在宗中闭关修行,对于运筹帷幄,统观大局实在是不怎么在行……”

    蔡超嘴角微微一翘,心下甚是得意,思量片刻说道:“那王功王成虽与咱们不是同门,但毕竟同行许久,这会他二人遇险,不明就里,切不可贸然前往,倒不如先去召集林中伙伴,一同前去查看,也好有个照应,你二位觉着如何?”

    蔡超之言颇为有理,颜梦丘勺自然没有什么异议,三人催动身法,朝着丛林深处而去,只因这林中一众飞仙俱都不愿独自前往,故而互相寻觅,不多时便已然聚齐,只有一人没赶上,反被郑高所杀,后来这一行人中了雍和幻术,将郑高当做洛晨,一阵鏖战,俱都身亡,只剩下郑高颜梦二人,此处前文已表,不再赘述。

    却说这洛晨躲在树后,本以为又是一场苦战,谁知丛林深处忽然传来惨叫,将那三名飞仙引开,反倒免了自己一场劫难。在树下调息片刻,洛晨正欲起身离开,肩上黑毛忽然发出一阵低鸣,意味含混,洛晨眉头一皱,抬头看去,但见周围黑暗之中不知何时已然浮起无数猩红光点,林间阴风飒飒,惨雾氤氲,衬得点点红芒愈发狰狞可怖。

    “喵……”

    黑毛又发出一阵低鸣,其间并无多少敌意,洛晨也只暗暗提防,并未抽出兵刃,缓缓起身,朝四周抱拳说道:“在下被仇家追杀,几乎丧命,借宝地休憩片刻,这便离开,无意冒犯,还请诸位莫怪……”

    说话间,洛晨已然离了古木,正要后退离去,此时林中猩红猛地一亮,周围阴风骤紧,惨雾渐浓,洛晨只觉眼前一阵人影晃动,细看时却又空无一物,这会黑毛周身灵力流转,喉中发出阵阵嘶鸣,这嘶鸣一起,林间猩红倏然淡化,阴风平息,惨雾消散,又复如初。

    凶兽雍和,能修行,善蛊惑,任凭你修为再高,只要心志不坚,便能被雍和所伤,然黑毛乃是灵种夜星子,专破邪祟梦魇,可说是雍和一脉的克星天敌。方才雍和催动法力,欲要幻惑洛晨,黑毛只一阵鸣叫,便将一众雍和法力破去,如此一来,高下立判。

    只是黑毛虽有神通,然这一群雍和凶兽久居此地,哪里容得下一个外来的异类在此放肆?红光起处,阴风又动,惨雾重合,复朝洛晨逼来。洛晨面色一沉,方才自己已然给足了这些异兽面子,谁知这一群异兽竟不知进退,真当自己好欺不成?思虑至此,洛晨周身灵力微动,若是这群凶兽再行相逼,便要强行遁走。

    “呼……”

    阴风呼啸,惨雾升腾,林中猩红愈发闪亮鲜艳,洛晨本命界中飞沙剑跃动不已,眼看就要破界而出,此时一个声音忽然从林间传来,随后一个小小的身影忽然从树上落下,洛晨定睛看去,正是一只小猴,这小猴通身金黄,尖嘴小耳朵,短腿长胳膊,只是双眼和嘴唇猩红一片,略显狰狞。

    “喵喵喵!”

    “吱吱吱!”

    这小猴甫一现身,黑毛便直起身子叫了起来,其意甚欢,那小猴也颇为欣喜,蹲在地上伸出两手挥舞个不停。洛晨与黑毛心意相通,早看出这小猴便是那日在山顶湖边被猛虎逼得走投无路那一只,后来黑毛斩杀猛虎,这小猴还要走了那猛虎的尾巴,不想竟在此遇见。

    小猴站在地上与黑毛对着比划了一阵,转过头去,看向林中,叽叽喳喳一阵鸣叫,似有央求之意,随后便看见林中那猩红之色缓缓减淡,周遭风平浪静,又复如常。

    此时,这小猴方才慢慢转回身来,把手背在身后,瞪着一双红眼看着洛晨许久,这才缓缓将手伸了出来。洛晨定睛一看,小猴手里正托着一枚朱红色的晶莹山果,这山果浑圆剔透,果香四溢,更有淡淡灵力流转其外,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洛晨身为仙门中人,自知猿猴献果乃是吉兆,可遇不可求,当即便伸出手去,欲要将这朱果拿来。谁知手才伸到一半,对面小猴面容忽然变化,竟成了一名身穿赭黄袍,头戴朝天冠的帝王,看那眉眼口鼻,正是当初在金殿之上将洛晨打入天牢的威文帝!

    洛晨的手顿了一顿。

    此时黑毛在侧,自知就里,但却并未发出半点声音。洛晨立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威文帝,忽然一笑,手掌向前半寸,随后那威文帝便如镜花水月,消散无踪,前面依旧是一只小猴托着一颗朱果,再无其他。

    这会洛晨的手离那朱果只有两寸之遥,只消再朝前伸一伸便可将之取过,谁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洛晨手掌才往前一递,只觉眼前又站了一人,这人剑眉斜飞,星目修长,口阔而略薄,鼻直而微勾,左右鬓角垂下两缕胜雪白发,身着一身黑袍,内里黑上衣黑下裳,黑靴黑带,其上星星点点,明明灭灭,不知绣了些什么,手持一把白羽扇,整个人亦正亦邪,稳中有狂,狂里藏傲,正是此前本命界中那不速之客!

    “嗯?”

    洛晨一愣,这男子不过在自己本命界现身一回,与自已无冤无仇,为何会忽然现于幻境之中?正迷茫间,男子忽然狂傲一笑,伸出手来在洛晨手中一塞,随后倏然不见,待到洛晨回过神来,那小猴手里的朱果已然在自己手中。

    “吱吱!”

    小猴咧开嘴叫了两声,指了指洛晨手中的朱果,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洛晨会意,抬手就将那朱果扔进嘴里,只觉满口清甜,唇齿留香,一道寒流自咽喉而下,沁入五脏经脉,十分舒服受用,此时那小猴猛地跪倒在地,朝着洛晨恭恭敬敬地扣了一个头,随后口中叽里呱啦地说了些什么。

    洛晨本不明兽语,然那朱果似有神效,此时小猴高低叫声听在耳里,便如常人说话一般。但闻这小猴说道:“请问恩人,您看我是凶兽还是灵兽?”

    洛晨闻言,朝着小猴扫了一眼,但见它双目之中三分灵动,七分凶厉,俨然是凶兽无疑,但欲要说它是凶兽,洛晨又觉不妥。思量再三,洛晨抬手一指黑毛,缓缓答道:“尔与我这夜星子无异,只要勤加修行,必能得尝正果。”

    此话一出,小猴那猩红的双目双唇中竟隐隐显出丝丝莹白,这正是灵力汇聚之兆。洛晨还未细观,那小猴又复扣头三回,随后起身跃上树木,几个闪烁便已不见,随后林中红光亦缓缓熄灭,踩叶踏枝之声绵绵不绝,朝林间深处去了。

    方才这小猴乃是雍和一族中的异类,天生能修正道,能聚灵气,机缘造化之下,甚至可将整个雍和一族变成灵兽,得天地滋养,受日月精华。向洛晨发问乃是为了讨个口封,说白了便是让别人给自己一颗定心丸,洛晨虽未明言,但话中之意却也承认了这小猴乃是灵兽,此话一出,小猴脱胎换骨的把握起码要高出三成,所以才会叩首谢恩。

    后来天外天坠落凡尘,无数凶兽灵兽与凡间走兽混作一谈,讨封一事便也慢慢传开,兽类修行,多有不易,故而人也不愿与之为难,只需顺着它说就是了。当然也有揣了坏心,故意说错的,后也多被灵兽报复,吃尽苦头,此皆闲话,按下不提。

    方才洛晨吃下那红果乃是山间朱果,得灵力滋养,妙用无穷,比起丹药来自是强出百倍,这会洛晨才吃下没多久,便觉通体舒泰,外伤虽未愈合,但也不甚疼痛,体内灵力愈发顺畅,周天稳固,一身伤势这就好了三四成。

    于林间稍微平复片刻,洛晨终归是牵挂蓝心,运起身法便朝着山顶而去。这会洛晨毕竟不是神完气足,用了近一炷香的功夫才赶回山顶,谁知才走到树林边缘,就看见两道人影正立在蓝心所居的木屋前,信步前行,似要进入其中!

    洛晨大惊,正要现身阻止,只听那木屋之中猛地扑出一阵阴风,鬼哭历历,摄人魂魄,二人猛地退出三丈有余,手中各擎兵刃,如临大敌,但见那木屋房门缓缓而开,内里漆黑一片,难以分明,随后一道光影倏然而出,悍然朝着二人袭来,这正是“才脱深林惊魂梦,又入湖光鬼门关”,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56回 弦外音二仙探木屋 万藤舞鬼魅战双人

    上回说到,洛晨于林中服下雍和所赠朱果,伤势好转,回到山顶,却见两人正立在安顿蓝心的木屋之前,欲要进入。洛晨大惊,正待出手,忽闻阴风乍起,鬼哭阵阵,木屋房门自行打开,内里昏昏漠漠,杳杳冥冥,一道寒芒猛地自屋内而出,直攻那二人要害。

    这两人便是之前侥幸未死的紫云宗郑高,影宗颜梦,二人先前为雍和法力所迷,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为飞仙,能够御空而行,直到离了那树林,来在湖边方才醒转。这边二人正欲离去,郑高忽然瞧见湖边树影之中立着一间木屋,白日里只顾厮杀争斗,也未曾留意,这会瞧见,却是有些蹊跷。

    这边颜梦虽然面上古井无波,但方才林中一番恶斗,许多同道死于自己手中,多少都有些难以释怀,只想速速离去,莫要再生事端。这会见郑高盯着湖边,颜梦心里顿生警觉,缓缓问道:“郑师兄,眼下伙伴尽数身亡,咱们还是早些离开,看能不能找到仙门中人,也好互相照应一二,尽早去往东方。”

    颜梦众人来在天外天本要追杀鬼婆,只因之前东方不知为何传来阵阵高亢凤鸣,响彻天外天,被冯通郑高一行人听见,故而才打算一路向东,看看究竟有何事端,后来途径雨师族属地,欲要盗窃宝蛇,后被雨师族发现,这才机缘巧合,逃遁到洛晨所居山峰,有了后来种种事端。

    此时郑高听闻颜梦之言,心下不屑,开口说道:“颜师妹,此番咱们先被那天外天土著追杀,后来又被那洛晨杀了冯师兄,同行伙伴尽数死绝,只剩咱们二人,要是彼此不说倒也还好,若是一不小心传扬出去,那可就说不清了……”

    颜梦心思玲珑,哪里听不出郑高言语间的威胁之意,偏生自己修为不及郑高,若是在此拼杀起来,免不了两败俱伤。思虑至此,颜梦面上浮出一丝巧笑,淡淡说道:“郑师兄说的不错,眼下你我兄妹二人同舟共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逃不掉,不知这会师兄有何打算?”

    郑高心下一凛,他自知二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倘若自己真的将这件事捅了出去,颜梦固然得不到好,自己也会被牵连拖累,若不是逼不得已,他也不会真的将此事传扬开来。颜梦这女子心思机敏,身手不凡,须得找个机会将她除了,方能安心。

    心中一番盘算,郑高已然暗藏杀机,面上却不露分毫,摆摆手说道:“打算倒也没有,只是这木屋成色甚新,立于湖边,保不齐就是那洛晨搭建,以为起居之所,我也不过是想进去一观,看过咱们二人便可离去,寻找同门汇合,共赴东方。”

    颜梦本想赶紧离开,然方才郑高脸上变颜变色尽被她瞧在眼里,心中提防之余,对郑高同样起了杀心,如此一来,便也不那么着急走了,当即开口说道:“眼下夜色已深,进去瞧瞧也好,我看这木屋不小,若是内里无甚古怪,在此调息休憩一番,再走也不迟……”

    郑高闻言,点头应允,二人各怀心思,离了足有七尺远,手持兵刃,双双走向那木屋,谁知才到近前,便有一阵阴风骤起,鬼哭呜呜咽咽,打屋内传了出来,衬着月色星光,越发显得诡异非常。二人各自一惊,齐齐向后退了一步,也不知是防备这屋中异变,还是防备那身旁之人。

    “吱呀”

    此时,那木屋忽然传来一阵门轴摩擦之音,随后但见那紧闭的门扇缓缓打开,只是内里漆黑一片,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这二人正欲向前,谁知身形未动,破空声已起,一道寒光打门里飞射而出,左晃右动,朝着二人袭来!

    这两人皆是飞仙修为,哪里会那么容易就被偷袭?郑高断命锥朝前虚点,颜梦柳叶刀反撩而上,灵力流转奔腾,正对着那寒光攻去。谁知这寒光飞到半路,倏然一摆,去路大变,与之前截然不同,二人虽惊不乱,手上招式随心而动,须臾再度攻出。

    “叮叮叮!”

    这一回那寒光并未再改路数,与这两般兵刃凌空一碰,撞出一串金铁交鸣。郑高颜梦只觉一股柔力顺着兵刃透入,穿皮至骨,寒意森森,隐有伤及经脉之势,体内灵力当即一动,将这柔力挡住化去,颜梦双目一瞪,柳叶刀护在身前,凛然说道:

    “鬼仙。”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悄然自门内而出,这二人定睛看去,但见那腰肢疏风拂柳,莲步飒沓飘摇,淡眉凤目毕纤毫,欲醒恍惚如梦,似生还若魂消。冷月青丝乱舞,寒星衣袂横飘,一枕酣睡任寂寥,长鞭惊鸿乍起,区区万载轻抛。

    这身影自是蓝心无疑,先前那冯通在此身死,魂魄被蓝心给收了去,于阴神之中缓缓炼化,这会蓝心似醒非醒,似梦非梦,听得屋外有言语之声,便懵懵懂懂地起身开门,随后一鞭子就抽了出去,反倒把郑高颜梦二人吓了一跳。

    此时郑高看见蓝心身形飘忽,脚下虚浮,便知不对,随后又仔细朝蓝心脸上瞧了瞧,猛地说道:“就是她!她就是那老疯婆子的徒弟!当日我等在江城南面山下将她和她师父截住,那老不死动用妖法将她送走,不想竟在这天外天中,颜师妹,纵然没有抓到洛晨,把她抓走也是大功一件!”

    这会郑高得意忘形,光顾着畅所欲言,左一个疯婆子右一个老不死,蓝心听在耳中,心下厌恶,鬼鞭一甩,朝着郑高直直地抽了过来,这一下迅疾无比,更兼阴狠凌厉。此时颜梦只消略加示意,郑高便能避开,谁料颜梦她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只淡淡地斜眼瞧着郑高,似是在听他言语。

    “嗤!”

    待到郑高听见破空之声,欲要闪躲,早已迟了,蓝心鬼鞭抽到近前,郑高惊呼一声,抽身后退,却因为耽搁片刻,被鞭梢扫到咽喉,不觉疼痛,只有丝丝寒凉渗入皮肉,幸而伤痕浅淡,灵力稍稍一冲便已无虞,可饶是如此,还是把郑高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颜梦,你!”

    郑高被颜梦摆了一道,吃了点亏,心中杀意更重。此时蓝心不退反进,脚尖点地飘出丈余,右手鬼鞭又复朝着郑高抽出,左手法诀一掐,二人只觉月色晦暗,星光不明,随后鬼哭阵阵而起,如在耳边,一道黑气赫然自蓝心手中而出,攻向颜梦!

    郑高才吃了鬼鞭的亏,此时自然不敢怠慢,断命锥舞出一团暗紫毒风,将自己护在当中。那黑气中隐有鬼面,或喜或忧,或爱或怨,不一而足,兜头盖顶地压了下来,颜梦面色凛然,后退两步,身形一晃,化入影中,随后道道寒光凭空而起,与鬼气战成一团

    但见那黑风腾厉鬼,长鞭舞惊龙,寒锥生毒瘴,柳叶起寒风,这蓝心半梦半醒,以一敌二浑不惧,那飞仙草木皆兵,正如蛇影照杯弓。这鬼仙阴神修成,一身本领全无碍,那玄门身怀妙法,道心生畏枉正宗,这正是仙鬼本非殊途法,阴阳相化一念中,清心定意持本性,纵是旁门亦从容。

    郑高颜梦先是目睹洛晨一剑击杀冯通,后又在林中为雍和所惑,自相残杀,虽然保得性命,心下却早生恐惧,一身本领先去了两成。偏生鬼仙所修鬼法于心神亦有幻惑之效,这会蓝心出手,阴风阵阵,鬼泣声声,沁人魂魄,二人离了狼窝又入虎穴,惊恐无地,自然力不从心。

    “啪啪啪啪啪!”

    “啊!”

    如此又战了十几回合,三人从地面打到半空,月华如练,星辉撒银,长空旷渺,好一派夜色苍茫。但见蓝心左手鬼气一吐,自行脱出,将颜梦缠住。右手长鞭猛然一抖,一条鞭竟在月色下甩出十数条虚影,如真似幻,杀意凛然,尽指郑高周身要害,郑高自不愿坐以待毙,急忙挥舞断命锥相迎,各路术法随心而发,炫彩斑斓,悍然迎上。

    然蓝心这一鞭乃是寂真人所传鞭法万藤舞中极为厉害的一招,十数条鞭影可虚可实,亦虚亦实,更兼这长鞭本就有厉鬼依附其上,又在白骨界中得了飞仙传承,郑高那断命锥固然不错,可比起蓝心这一条鞭来就差了许多,几道鞭影冲破毒瘴,赫然朝着郑高膻中,华盖,廉泉,左右太乙穴而去!

    “哈”

    这会死到临头,郑高恐极而怒,心境反倒平复下来,大喝一声,身子腾空一扭,鞭影擦身而过,数道红血飚飞,虽未能击中穴道,却也划开皮肉,剧痛钻心。谁料这郑高竟连瞧都不瞧,运起灵力,朝着颜梦厉声喝道:“不过一死尔,这般畏手畏脚,瞻前顾后,却何苦来!”

    颜梦正被蓝心所聚的鬼气缠得无法脱身,郑高这会猛然一喝,激起杀意,身子猛地消失,随后柳叶刀划出无数寒光,其上灵力炽烈,凶猛狠绝,一阵乱舞过后,总算将这一股鬼气破去,二人周身战意升腾,刀光毒瘴连成一片,赫然朝着蓝心杀来!

    列位看官,郑高颜梦这会虽然气势滔天,实则外强中干,为什么呀?只因他俩的气势并非由心而发,而是因为怕到极致,才会张牙舞爪,殊死相搏,招式固然狠厉疯狂,然心下却是不堪一击,这会只要略有波动,影响心神,满腔杀机顿时烟消云散,不能复聚也。

    眼下蓝心悬在半空,依旧是半梦半醒,混混沌沌,只觉面前杀意乘风,倏然逼近,也没多想,身形一飘就朝后退去,就在这后退的时候,蓝心的身子一转个儿,背对郑高颜梦二人,朝着地上木屋急速掠去,郑高颜梦气势正盛,想也没想随后赶上,欲要置蓝心于死地!

    “给我死!”

    这一击当真是声威赫赫,一往无前,柳叶刀寒芒似水,断命锥催魂夺魄,冲着蓝心后脑海就捅了下去,谁知就在此时,蓝心于半空赫然回头,颜梦郑高透过刀影毒瘴看见蓝心面庞,只觉心神大震,就如一片寒冰顺着喉咙切进肚子里一般,凉透五脏六腑,寒遍四肢百骸!

    “啊啊啊!”

    但见蓝心凤目狭长,尾飞入鬓,樱唇大开,左右到耳,两行血泪由颧至腮,一双妙目森白如雪,利齿寒光烁烁,长舌紫黑相融,眉心一点青光明灭,阵阵厉啸直入神魂,周遭阴风大起,鼓荡嘶号,正是鬼仙本命神通阴神相!

    这阴神相本就有勾魂夺魄之功,此时夜间,阴气升腾,更是如虎添翼。郑高颜梦二人招式瞬间乱了方寸,惊恐万状,空余溃败之意,哪有临敌之心?此时蓝心纤手一动,只见一线银芒闪烁,四方**鬼哭大作,二人只觉周身一顿,长鞭已然来在近前!

    “影……绝遁!”

    如此生死存亡之际,颜梦神情一沉,掐出一个诡异法诀,随后口中鲜血狂喷,整个人登时虚化,看不真切。这会郑高也已然掐出法诀,想来也是保命逃脱的精妙法术,谁知影宗多善暗杀偷袭,故而术法也是力求简洁迅速,待到颜梦施法已毕,郑高术法犹自未成。

    “刷”

    “啊!”

    柳叶刀于夜色下划出一道寒芒,郑高猝不及防,被寒芒扫到腰眼,正中京门穴,体内灵力一乱,术法登时化为乌有。蓝心鬼鞭一到,自郑高眉心紫府传入,又从后边脑户穴传出,那银芒紧随而上,绕着郑高头颅飞了一圈,只听虚空之中惨呼阵阵,须臾而逝,那银芒又复回归,消失不见,而颜梦却早已借着影遁之术不知逃往何处去了。

    “呼……”

    蓝心缓缓落在湖边,翩然而立,风华绝代,那银芒收了郑高魂魄,轻盈地悬在蓝心面前,正是鬼婆赐给蓝心的鬼道至宝摄魂针,此时其上还隐有哭嚎之声,其音甚是凄厉怨恨。

    “嗖!”

    摄魂针于半空悬了片刻,倏然射入蓝心紫府,这边银针一入,蓝心阴神相登时收敛,双目又复清明,只是一时半会似乎还未彻底明白过来。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阵脚步声忽然自身后而来,蓝心似有所觉,头也不回,鬼鞭又复抽出,这正是“佳偶重逢月华浅,眷侣别离泪眼深”,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57回 织梦魇眷侣终聚首 诉衷情飞云起巫山

    上回说到,蓝心于天外天浮岛山顶湖边,以一敌二,大展神威,一鞭将紫云宗郑高紫府击穿,收魂炼魄,那影宗颜梦借着本门秘术化影遁走。蓝心这边才从半空落下,立在湖边,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音,此时蓝心尚未十分醒转,头也不回,一鞭就朝身后抽去!

    “叮!”

    一阵金铁交鸣于夜色下倏然而起,蓝心霍然回头,也不用摄魂针,鬼爪之上黑气缭绕,直奔来人哽嗓咽喉,那人身形也快,两条臂似松非松,一双手将展未展,一边用剑,一边用掌,左遮右拦,前挡后架,将蓝心鬼鞭鬼爪牢牢抵住,圆转如意,化于无形。

    这人自是洛晨无疑,方才洛晨隐于林中,本欲出手相助,谁知蓝心半梦半醒之间竟有这等神通,力敌两名飞仙不落下风,最后还将那郑高一击毙命。只是颜梦却趁机抽身遁走,洛晨看准颜梦遁走之处,掠去追杀,谁知才到那边,颜梦竟已不知所踪,洛晨左右寻觅一番,别无所获,只好先回到湖边,蓝心听见动静,这才梦中出手,与洛晨打在一起。

    “啊,晨哥!”

    二人在湖边打了足有数十招,蓝心方才悠悠醒转,妙目一睁,但见洛晨一味防守,已然被自己逼到了木屋附近,心下登时一惊,口中娇呼,急忙收招敛式,退出一丈有余,方才站定,洛晨见蓝心醒转,自是欢喜万分,一时间也忘了上前。此时月华如洗,星光摇曳,将这山顶明湖照得如流银化玉一般,清风飘摇,鳞波乍起,更兼红叶飞舞,漫天遍地,恍如落花,如真似幻,动人心魄。

    这两人就这般立在山顶湖边,不言不语,却胜过那万般倾诉,如此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洛晨方才缓缓朝前,来在切近,但见蓝心浅笑嫣然,青丝漫舞,眉眼间说不尽的相思爱怜。洛晨正要说话,一片红叶忽然被晚风送到蓝心鬓间,整挂在蓝心脑后的木钗之上。

    当年洛晨孤身去往北境援助扶威军,正碰见鬼婆蓝心也在北境,后扶威军惨胜阴神教,离去之后,洛晨遍寻雪山,才找到了一截良木,做成两枝木钗,一枝赠与师父寂真人,另一枝便留给蓝心,这许多年过去,蓝心一直把这木钗戴在头上,从未更换,可见用情至深。

    此前洛晨先是目睹欧丝之野婵樱身死,后又被天外天族人追杀,坠落湖底,运化修行,心中相思之意已甚,谁知才见蓝心,她却又重伤昏迷,洛晨铤而走险,救回蓝心一命,如何不担惊受怕?眼下蓝心已醒,洛晨虽有千言万语,却只难吐半句,这会忽见一片红叶飞落钗头,心下有感,脱口而出:

    “生死飘摇几度空,不解钗头一点红,相思无形难回避,两眼有泪未肯松……”

    蓝心闻言,眼中莹莹几点,红唇巧笑三分,足尖一动,身子朝前一扑,靠在洛晨肩头,青丝拂面,暗香入魂,淡淡轻音,悄然和道:

    “孤心照月心如月,只影临风影随风,高楼一曲香酒暖,囹圄内外尽三生……”

    “嗯?”

    洛晨闻言一愣,蓝心所说的最后两句怎么听怎么像是当年云月楼相见,天牢重逢之事,这些过往种种洛晨早就和蓝心一一提及,可眼下听蓝心吟唱的语气神情,竟如身在其中一般,全没有之前僵硬陌生,难道……

    思虑至此,洛晨抱着蓝心的手臂不由得便紧了一紧,蓝心在洛晨怀中,略一抬头,体内鬼气微微一动,流转开来。洛晨只觉眼前景物倏然一变,自己和蓝心已然身在云月楼雅间之中,不远处三名少年公子坐于案后,一名轻纱遮面的女子正在当中抚琴,十六弦动,五音轮转,其韵如空谷幽兰,静而不寂,又如深山清泉,冽而不寒,那三位公子听得入迷,琴音忽转,如盘走珠,似有若无,女子檀口轻张,婉转歌曰:

    “朗月空窗晚风清,寂案火独明,残笔旧墨纤尘厚,古韵今谁听?疏风舞,冷雨细,又初晴,行人只道风光好,总认无情作有情。”

    洛晨见此情景,心神大震,定睛瞧了瞧那蒙面女子,又看了看怀中蓝心。蓝心抬起头来,嫣然一笑,四周灯火俱灭,杯盘皆无,转眼已从高楼雅阁来在了一处牢狱之中,这牢狱阴森幽暗,周围惨呼哀嚎连成一片,一名面色颓然的公子被锁在牢中,外面一位蓝色衣裙的女子正半跪在外,二人嘴唇翕动,淡淡而谈:

    “蓝心,你可还记得云月楼中,你第一次给我唱的曲子是什么么?”

    “当日你眼中隐有不屑,想是认为青楼之中必都是些浓词艳赋,不堪入耳,我心下不忿,便取琴唱了一只《庆韶华》与你听,你听罢还为我斟了一杯酒。”

    “若重来一回,我还会以为青楼之中无妙曲!”

    “若重来一回,我还会让你听罢清歌斟满樽……”

    “蓝心……”

    鬼气乍收,眼前种种便如镜花水月,须臾既散,洛晨修玄门正法,心境自是稳固无比,可这会也难免心绪激荡。立在原地平复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洛晨方才缓缓低头,目视蓝心,颤声问道:“蓝心……你……你都记起来了?”

    蓝心略歪了歪头,浅笑清淡,话语温柔,二人坐在湖边,相依相偎,蓝心也就缓缓将来在天外天后,于诸夭之野山洞中得妖兽酸与传承,后来大战计忠,为凡真催明光所伤,一路逃亡,巧合至此诸般遭遇细细道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听得洛晨又忧又惊,揽着蓝心的手几度收紧,这会他虽是听蓝心诉说,却也不亚于亲身经历。

    二人在湖边做了许久,夜色渐淡,青空将明,洛晨将蓝心所言细细梳理一番,忽然开口问道:“蓝心,你说那诸夭之野两名神自戕之后,黑衣人召来一人,随后两人还打了起来,你可曾记得那召来之人长什么样子,或者穿了什么衣服?”

    蓝心闻言,垂首细思,良久方才言道:“那时我瞧出黑衣人的手下修为最低,故而一心想着从他下手,并未曾细观那来人,只记得他并非身穿黑袍,那一身衣服……倒有些像是仙宗的道袍,且那人修为不低,一柄长剑上蓝光流转,可最后依旧不是那黑衣人的对手……”

    洛晨听罢,低下头来,一柄长剑,蓝光流转,只怕这人必是衍真无疑了,可衍真留下的石块上分明写着去往东方,为何他又会现身于西方诸夭之野?其实要说衍真先行醒来,不想连累洛晨,所以孤身去往西方与那黑衣人决一死战倒也说得通,只是洛晨总觉着这其中哪里不对,故而心下作梗,难以分明。

    蓝心善解人意,见洛晨愁眉不展,当下言道:“晨哥,那人究竟是谁?为何你会这般在意?”

    洛晨轻轻将蓝心一缕鬓发并到耳后,嘴唇在她额头上慢慢一点,这才将自己来在天外天后的种种际遇一一言明,从秃头张被困不周山,到欧丝之野婵樱丧命,后被天外天族群追杀,坠落湖底,俱都说与蓝心,随后才慢慢言道:

    “若我没有猜错,你看见那人便是我初至天外天遇见的那天宗弟子,道号衍真,我醒来之后,他已然离去,留下石板要我去往东方苍梧之庭,可他偏偏又现身诸夭之野,这里面我总觉着有甚不对之处,但细想来,又不知哪里藏了蹊跷……”

    蓝心闻言,并未多说,反而问道:“晨哥,眼下我伤势已然大好,咱们明日便可启程赶路,只是不知你想先去往诸夭之野,还是先去东方苍梧之庭?”

    洛晨微微一笑,看向蓝心说道:“既然衍真师兄都已然败于那黑衣人之手,诸夭之野二神也已然自戕,我又巴巴地赶去作甚?之前那些仙宗弟子也曾说过要去往东方,咱们倒不如直接赶去苍梧之庭,也免了许多奔波之苦,而且……”

    说道这里,洛晨微微一顿,蓝心略动了动,开口问道:“而且什么?”

    洛晨抬手刮了下蓝心的鼻子,笑道:“而且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么?眼下你阴神虽然补全,伤势却未愈,少说也要十天半月方能大好,之前东方凤鸣,眼下仙宗弟子又尽数赶往东方,又有阴神教藏于暗处,想来必生事端,你我二人本就是众矢之的,若不神完气足,岂非自讨苦吃?”

    说话间,天色将明,蓝心靠在洛晨怀中,柔声说道:“这样也好,此一去生死不知,能留这片刻韶光,与君共度,日后纵然世所难容,以一敌百,也无甚可怕的了……”

    这一番话听在洛晨耳中,心下没来由地一痛,握着蓝心素手,缓缓说道:“若当真世所难容,我也必在身侧,说什么以一敌百,到时你我夫妻二人,一鞭一剑,杀他个血肉横飞,神鬼胆寒,纵然身死,也算物有所值了。”

    蓝心闻言,脸上浮起一丝笑意,靠上洛晨肩头,洛晨瞧着蓝心木钗上那片红叶随风乱舞,十分好看,指尖灵力一动,使了一个化形之术,将这片红叶化作一串晶莹剔透的红色流苏,坠于钗头,左右飘摇更增妩媚,蓝心于湖水中略瞧了瞧,忽然笑道:“这聘礼也忒寒碜了些……”

    洛晨哈哈一笑,抱起蓝心,脚下一点,离了湖边,飞入木屋。这二人本就是两情相悦,这会久别重逢,你情我愿,鱼水和谐,说不尽的浓情蜜意。天外天秋色凄凉,风霜渐紧,待到秋雨一落,改天换地,又是另一番景象了,这正是“火熄水散天光灭,四方临世向龙池”,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58回 堪受辱云纸骂小人 起困意秦涛睡梦魇

    枯木萧萧燃火,弱水飒飒凝冰,罡风挟雨冷云轻,妖血横炼仙骨,阴煞暗动幽冥。

    神三才命断,剑舞劫定九星,不周山倒**倾,是非黑白善恶,到头不过输赢。

    之前阴神教于凡间炼化生人,做成傀儡,大杀四方,无恶不作,到头来却将罪名都推在鬼仙一脉头上,害得鬼仙名声狼藉,有一些隐世不出,有一些干脆真的与阴神教狼狈为奸,故而无论凡间百姓或是仙宗修士,皆恨鬼仙入骨,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这鬼仙一脉修为最高之人当属鬼婆,此人无名无姓,行事乖戾,神出鬼没,膝下有一女徒名唤蓝心,数年前人宗尸解下世,洛晨为天宗云清打伤,逃得性命,后得端木望指点,来在天外天中,鬼婆带着蓝心隐居避世,数载方出。

    这也是无巧不成书,这师徒二人才出关,蓝心欲要回到江城探望秦烟,谁知正好撞见阴神教众人,两下厮打,此时地宗玉砚带着师侄凉微赶到,遂生误会,以为鬼仙又要滥杀百姓,于是大打出手,鬼婆蓝心遁出,于城南义庄暂歇,谁知次日天明便有无数修士摆下大阵,将二人困在其中,鬼婆先送走蓝心,自己随后遁出,将众人引来天外天。

    仙宗门派多被阴神教所灭,对鬼仙恨之入骨,此时已然赶到天外天中,于一座浮岛汇合修整,尚未与天外天中各族碰面。这一行人出身仙门,虽然自视甚高,但也都还心怀苍生,想着此番来在天外天,斩了鬼婆,回头再入凡间,扫清**,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也算是留一段佳话,却不知始作俑者另有其人,如此忙忙碌碌,却是为人做嫁衣了。

    “滋滋滋……”

    此时浮岛一隅,空地之上正架着一个火堆,上面烤了五只麻雀,凡间麻雀不过巴掌大,然这五只麻雀每只皆有母鸡大小,拔光了毛,掏干净内脏,撒上些许佐料,经火一烤,金黄流油,香气四溢,只消闻上一闻便会胃口大开,再配上一坛爽烈老酒,真令人浑然忘忧。

    只是这会,火堆旁的三名男子却都面色沉凝,好像并无甚兴致品尝眼前美味。

    良久,火堆里的火焰已然快要熄灭,此时坐在东首的男子方才缓缓抬手,信手将一张符咒弹入火中,那符咒上朱砂微微一亮,虚空织成一个离字,随后腾起一道明火,原本奄奄一息的火堆这才死灰复燃,一跳一跳地跃动起来。

    无人言语。

    似这般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坐在北面的中年男子方才抬起头来,瞧了瞧另外两人,忽然苦笑一声,长叹一回,这才幽幽对南面之人说道:“罢了罢了,天外天这等光景,本就不是咱们这真人境修为该来的地方,眼下三宗尽数被破,咱们身为三宗弟子,修为又不高,难免会招来是非……云纸,你好些了么?”

    南面之人闻言,略抬了抬头,挪挪袖子,在胸口的血迹上捕捉痕迹地抹了抹,稍显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无妨,那人对我出手时尚未动怒,我也只是被灵力波及脏腑,这才吐了血,倒是玉砚师兄与那人硬拼一掌,可别伤了经脉才好……”

    北面墨龙闻言,转头看向东面安坐的玉砚真人,只见玉砚微微一笑,摆手说道:“不碍事,虽说咱们三宗已然不复存焉,但……但也算余威犹在,那人也不敢下重手,不过是想折辱于我,好显示自己本领不凡罢了……只是不知那人究竟是谁,旁人不过冷言冷语,横眉立目,为何只有他频频挑衅?”

    墨龙真人略一低眉,看着火堆中焰光明灭,开口说道:“那人名唤秦涛,乃是雪山宗掌门涣清飞仙的得意弟子,这秦涛还有一个胞弟,名唤秦康,也拜在雪山宗门下,当年咱们去往人宗,见到洛晨,那秦康出言不逊,被洛晨一剑在喉咙上划出一道血痕,使其当众受辱,想来秦康应是将此事告诉了秦涛,秦涛记恨在心,所以才有今日之事……”

    云纸闻言,越想越是气愤,猛地一拍大腿,断然喝到:“哼,若非三宗式微,漫说洛晨给他划了一道小小血痕,纵然是将那秦康头颅阁下,量这秦涛也不敢妄言半句,这等小人,遇强则弱,遇弱则强,令人不齿!”

    这三人便是当初在江城润雨学宫教洛晨读书识字的墨龙,云纸,玉砚,按说他们三个都是真人修为,无法于浮岛之间来回穿梭飞行,然天宗地宗即使被破,也依旧有许多妙法传承,非小门小户可以企及,区区御空,也不是难事。

    这三人自打证道真人,修行勤奋,玉砚之前也曾给各宗送信,于江城城南义庄埋伏鬼婆,最后虽未能将鬼婆擒住,但也算大功一件。故而天宗云清飞仙便传了一道御空法门给三人,命三人随自己一道来在天外天,这法门自不能和飞仙相比,与洛晨腾云诀更是天差地别,但好在能让人腾起身形,不至掉队,也算十分精妙了。

    谁知世上难测,莫过人心,仙宗来在天外天的修士俱是飞仙修为,三个真人在其中可说是绝无仅有,偏生还出自三宗,碰巧三宗还被鬼仙一一破去了,实力大不如前,就连来在天外天的弟子也是少得可怜,这般机缘巧合之下,自然就有许多仙门弟子对三人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其中又以秦涛最为嚣张。

    这一日秦涛又来找三人的麻烦,话里话外竟说洛晨与他师父寂真人日久生情,于人宗之中幕天席地做出无数苟且之事,还说神笔真人本领不济,在凡间被一个三岁小孩一脚踢死了,种种不堪,难以入耳,指桑骂槐地说得三人怒发冲冠。

    其实谁都知道这些话不过秦涛信口胡编,然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更何况三人修为不济?于是一众修士不但不帮三人解围,反倒纷纷开口应和,更有甚者还把种种不堪言语说的天花乱坠,就如同他亲眼见过一般。

    这会只需三人再容忍片刻,便会有三宗飞仙弟子前来料理,然三人虽修为不深,心气却是很高,哪里受得了这等折辱?云纸真人当即上前动手,被秦涛一掌拍在当胸,受伤吐血,玉砚上前相帮,也被秦涛打伤,那墨龙本也逃不掉,谁知此时三宗飞仙弟子赶来,秦涛也不好再行发难,随手拉了一帮子人扬长而去,仗着人多势众,全无半点羞愧之意。

    三宗飞仙弟子虽然赶来,却也不能将那秦涛如何,到头来也只能草草安慰几句,众人相对叹息一回,各自散去。这会夜色初上,三人谈及此事,云纸又复动怒,气头上说出了些不太好听的言语,谁知这边话音未落,便有一个声音自林间传来:

    “好一个遇强则弱,遇弱则强,好一个令人不齿……”

    说话间,十几道人影自林间而出,为首的正是那雪山宗秦涛,至于跟着的那可就杂了,雪山宗,合欢门,影宗,紫云宗,天炎宗,不一而足,须臾就将三人围在中央。这一群人个个好整以暇,气势收而不放,迫得三人周天迟滞,隐隐作痛。

    秦涛修为已是飞仙初境圆满,只需一个机缘便可踏足飞仙中境,若论修为,也是飞仙弟子中数一数二的了。只是这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白日里直把玉砚云纸二人打伤,没能教训墨龙,故而晚上就带着一群好事之人前来寻衅,偏又赶上云纸在那边义正言辞,登时连藏都懒得藏,带人就围了上来。

    “我说云纸师弟,白日里可是你先对我出言不逊,随后又大打出手,师兄我逼不得已,方才略加惩戒,怎么转过身来,你就这么骂我呢?”

    云纸被这么多飞仙围在当中,心下自有怯意,可是转念一想,今日之事左右不能善了,畏首畏尾不过徒增羞辱,思虑至此,云纸目光一凝,面色阴沉,豁然起身,厉声喝道:“白日里你信口雌黄,玷污我师叔师弟清誉,这会又指鹿为马,混淆黑白,如此厚颜无耻,骂你也是理所应当!”

    这边云纸说罢,墨龙玉砚也随之起身,只是三人气势虽足,终归修为不济,那秦涛哂然一笑,又复上前一步,拍手说道:“好好好,不愧是三宗弟子,说话气势磅礴,令人折服,只是这修为么……哼,不自量力!”

    “轰!”

    十几名飞仙周身气势一鼓,灵力成风,赫然压向三人,这三人不过真人中境修为,又没有洛晨那等本事,哪里扛得住这等威压,登时觉着胸口发闷,眼前混混沌沌,心下浮浮沉沉,三人中云纸受伤最重,被这等威压一催,嘴角又有血丝流淌而下。

    “呵,什么三宗弟子,不过是浪得虚名!”

    “人家毕竟是大门大户,谁知今日竟在咱们手中这般狼狈,这强弱胜败,还真是没出说理去呢……”

    周围众人冷言冷语,讥嘲讽刺不绝,此时秦涛方才收了脸上笑意,狠然说道:“本来我也不想与你们三个蝼蚁草芥计较,谁知你们竟这般不知进退,今日少不得要在我手里吃点苦头,方能让你们知道我雪山宗的威名……”

    “我呸,无耻小人,纵有真仙修为,也一样面目可憎!”

    “找死!”

    秦涛面色阴沉如水,周身灵力鼓噪,右掌之间白雪莹莹,寒意逼人,这一下就算不让他们三人修为尽散,也要给他们尝尝绝寒封脉,冰晶锁身的滋味,想到此处,秦涛体内灵力更急,眼看就要一掌拍出!

    “哈欠这大晚上的不睡觉,跟这吵吵什么呀?叨叨叨,叨叨叨,好梦都被你们这一群人给搅和了……唉,讨厌……”

    “啪叽!”

    这话音未落,就有一个人影从树上四仰八叉地掉了下来,脸朝下拍在地上,随后又慢慢爬起,平静地掸去身上尘土。众人定睛看去,但见这少年生得面如冠玉,唇若抹朱,两道眉黑漆漆,一双眼亮堂堂,虽说脸上沾了些尘土,可依旧是相貌堂堂,玉树临风。

    秦涛将这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忽然问道:“若我没记错,阁下应该不是三宗弟子吧?此时忽然站出来,是想给这三人撑场面么?”

    少年闻言,哈哈一笑,随后指着秦涛说道:“撑甚么场面?打甚么架?我不过想在树上睡一觉,谁知刚做了个好梦,梦见我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师妹做道侣,眼看要洞房花烛,就被你给吵醒了,瞅啥呢就是你!还不赶紧赔我美梦来!”

    秦涛被这少年一番胡搅蛮缠给弄懵了,略定了定神方才又复鼓起气势,厉声说道:“阁下究竟是谁,师出何门?今日乃是我与这三人私怨,你若是再在此处胡言乱语,可莫怪我不客气了!”

    “哈欠”

    这少年立在当中,又复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看着秦涛,吧唧着嘴,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我师从幻梦宗,你方才坏了我美梦在先,这会还要对我不客气,哎哎哎你来你来你来,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对我不客气的!”

    幻梦宗确是仙宗一门,这一门弟子多以梦修行,修到大成,可引人如梦,将之困在梦中,与人宗界术颇为相似,只是这梦之一道战力不高,更会让人昏昏欲睡,分不清自己是梦是醒,秦涛一听着少年是幻梦宗弟子,登时就松了口气,若是墨龙云纸玉砚三人,秦涛也不敢如何,毕竟他们身后还有天宗云清飞仙等人撑腰,可是这小小幻梦宗弟子,漫说打伤,就算是打死也无妨!

    想到这里,秦涛心神大定,正愁三宗弟子不能随意施为,这就来了个不自量力的沙包。这秦涛狞笑间腾身而起,冰寒之气照着少年头顶狠狠盖了下来,这一招就已然动了杀意,要将这少年毙于掌下!墨龙云纸玉砚三人见秦涛这般凶狠,齐齐出手相助,欲要救下这少年一命。

    “嘿嘿……”

    如此千钧一发之际,这少年竟然还嘴角含笑,待到秦涛大手离自己顶门只有三尺不到,少年方才猛地一动,先将墨龙三人退到一旁,随后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抬手朝着秦涛轻轻一指,原本威风凛凛的秦涛身形一晃,随后便如一头死猪般“咣唧”一声栽到地上,同来之人吓了一跳,急忙蹲到秦涛面前细细查看。

    “喝……呼……喝……呼……”

    众人在秦涛旁边略瞧了瞧,俱都面露古怪之色,看这情形,秦涛竟是在半空中睡着了,方才栽在地上,这会还没醒呢。此时那少年哈哈大笑道:“秦师兄太累了,蹦到半空都能睡着,我看今日之事就这么算了吧,等秦师兄睡醒再说,如何?”

    在场皆是飞仙,哪里看不出秦涛乃是中了这少年法术方才昏睡不醒?当即抬了秦涛退去,少年只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倒也并未出言讽刺。待到这一群人俱都离去,墨龙方才上前,朝着少年一弯腰,恭声说道:“前辈出手相助,我等感激不尽,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哈欠”

    这会少年似乎又困了,摆了摆手说道:“什么前辈,我还是你们师弟呢,要说……要说名字,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苏……苏星就是我了……喝……呼……喝……呼……”

    说着,少年身子一歪,后退几步,刚好靠在一棵树上,随后咕咚朝下一坐,两眼吧噔一闭,这就睡过去了。墨龙三人也不敢碰,也不敢叫,只好将火堆移到这少年身前,三人草草吃了些麻雀肉,便各自打坐入定去了,这正是“一梦波澜平地起,一醒狂涛转无形”,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59回 敛紫气先天入百脉 话虚言玉壳脱金蝉

    上回说到,墨龙,玉砚,云纸三人被天宗云清飞仙带来天外天,谁料三宗破败,不复当初威势,那些小门小户自然就盯上了三人,时时欺辱嘲讽。这一夜秦涛又来生事,三人本以为不能善了,谁知一名少年忽然现身,轻轻一指就让秦涛睡了过去,惊退众人,随后自己也呼呼大睡,如此一夜无话。

    转眼夜尽天明,墨龙三人尚在定中,并未醒转,天外天灵力本就比凡间浓郁数倍,且这会旭日初升,紫气东来,三人体内周天流转,先天气奔腾翻涌,罩定任督二脉。这三人中,墨龙真人先天气已然散入阳明经,其余三人不过堪堪渗到少阴经而已,离先天入脉还远着呢。

    “呼……”

    此时,靠在树下睡得四仰八叉的苏星缓缓睁眼,双眸中精光一闪,周遭紫气豁然飞旋,注入苏星紫府。随后这苏星才打了个哈欠,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抬手揉了揉眼睛,身子一瘫,又复靠在树上,斜眼打量三人,体内灵力暗动。

    方才他一睁眼,将周遭紫气尽数收了去,墨龙三人功行紧要处,忽然没了紫气运化,登时周天迟滞,这会双眉微皱,额头隐隐见汗,若是放任不管,虽不会受伤损命,但也会乱了三人内息,一早上的功行可就付诸东流了。

    “嗯!”

    周围紫气一尽,墨龙立时便有感应,又复运化片刻,自知不能,便要收功醒来。谁知就在此时,一缕细细紫气忽然从膻中而入,这紫气纵然稀薄微弱,但于墨龙而言却大有裨益,周天一动便将之纳入经脉,回环往复,缓缓炼化,一旁云纸玉砚也是如此。

    这紫气不疾不徐,丝丝而入,更兼精纯非常,比三人自行吸纳要好上百倍,如此功行片刻,玉砚云纸所受的伤势便已然好了**成。如此又过了一顿饭的功夫,那紫气也缓缓淡去,墨龙三人深知过犹不及之理,当即顺势收功,捋顺先天,齐齐睁开眼来。

    “我说你们三个可真能睡,我都睡醒了,你们还在睡,反正现在三宗也没了,要不我去和我师父说说,把你们三人收进我幻梦宗如何?”

    这边三人才睁眼,旁边苏星便从树下站起身来,一变拍打身上尘土一边说道。墨龙三人自不会另投其他门派,但也知道方才这等机缘必是眼前这少年所赐,墨龙上前一步,躬身说道:“紫气精纯,徐徐而入,这一晨之效,便抵得上我等半月之功,多谢前辈……”

    说罢,云纸玉砚也跟着墨龙朝苏星鞠了一躬,这话自是好话,礼数也没什么毛病,谁知苏星却全不领情,身子一侧,不受他们三人的拜,砸吧砸吧嘴,说道:“行了行了行了,我身怀飞仙修为,自然比真人厉害得多,你们也不用这般多礼,我是你们师弟,又不是你们亲爹……”

    “咳咳咳……”

    墨龙三人被苏星一句话呛得连连咳嗽,面色红一阵白一阵煞是精彩。谁知就在此时,浮岛之上灵力倏然一动,随后淡淡话音随风而起,传入岛上弟子耳中,字字句句,历历可闻:“所有仙门弟子,速速前往浮岛中央,不得耽搁。”

    说话的是一名女子,玉砚真人略略一听,便知是地宗玄落飞仙,当下回头说道:“玄落师叔召唤,必有大事,咱们这便赶去罢……”

    墨龙云纸二人点头称是,三人同那苏星运起身形直奔浮岛中央而去,此时旭日东升,朝霞未散,天光赫赫,远处灵鸟啼鸣,林中走兽咆哮,云气聚合,翻腾涌动,一片空明寂静之相。四人一面观景,一面朝着浮岛中央而来,也不知怎地,墨龙三人只觉今日身轻如燕,行动间竟比往常快了三分有余,那苏星也不急着走,只在三人前后,一会摘树叶,一会采野花,没个消停的时候。

    如此过了约有半柱香的功夫,四人才来在浮岛中央,这浮岛地势险峻,只有中央一带略微平坦,上面林木稀疏,多有岩石。此时其他宗门的飞仙弟子已然到齐,其中三宗弟子放在一块也不过六十多人,而其余宗门弟子却有两百多人。墨龙三人才走到近前,一众飞仙登时呼啦啦地瞧了过来,饶是三人问心无愧,也难免心生怯意。

    “呵呵,三宗高徒果然名不虚传,区区一盏茶的路,偏要走出半柱香的功夫去,这么大的架子,还真是让我等小门小户望尘莫及呢……”

    墨龙三人平复心绪走到云清飞仙身边,正要坐下,就听不远处一个话音传来,墨龙抬头看去,但见一名白发老者正看向云清飞仙,这老者须发皆白,面色清冷,身穿一身素色道袍,寒意隐隐,正是雪山宗掌门涣清飞仙,秦涛垂手侍立在旁,一言不发,甚是恭敬。

    云清飞仙身穿蓝白道袍,丰神俊朗,器宇不凡,闻言微微一笑,说道:“涣清师兄哪里话,他们三人不过真人修为,被我带到天外天来历练一番,想是昨夜贪睡,没有好好吐纳调息,这才来得晚了些,涣清师兄莫怪……莫怪……”

    昨夜那秦涛被苏星一指点睡过去,众人将之抬回涣清飞仙处,将前事一一说明,涣清闻言,略略吃惊,按说修道之人神完气足,明心见性,纵然三月不食,数载不眠也不妨事,怎会被人一指,就睡得这般深沉?涣清把秦涛上上下下查过一遍,见自己这宝贝徒儿只不过是睡了过去,其余并无甚伤损,这才放下心来。

    昨夜同秦涛一起去的弟子有十几人,这十几人又怎会守口如瓶,故而只一夜的功夫,秦涛被人一指点睡的事迹就传遍了整个浮岛。这会云清飞仙把“贪睡”二字咬得重了些,涣清飞仙原本平静的面色当即就难看起来,顿了一顿,方才说道:“弟子已到齐,说正事罢,早一日收了那鬼仙,也好早一日回凡间扫清余孽……”

    云清飞仙亦不想在这些小事上胡缠,当即点头说道:“我等来在天外天中已有月余,每日以灵力相召,各宗弟子也俱都归来,昨日影宗弟子颜梦负伤而归,说出一件不小的事来,我与各宗掌门商议过后,打算将此事公诸于众,也希望各派弟子留心,莫要被伤了性命……”

    云清此话一出,众人之间隐有私语切切,墨龙忽然抬起头来看向云清,偏生云清也正斜眼瞧着他,这会他一抬头,云清旋即将目光收回。墨龙见状,心下没来由地一跳,不由得就想起了数年前天宗广发缉仙令缉拿洛晨的场景……

    正思量间,一名面色苍白的女修越众而出,步伐虚浮,衣衫略有破损血迹,一看便知伤得不轻。但见这女修先是四方行礼,随后才开口说道:“列位前辈,师兄师姐,小女子师从影宗,名唤颜梦,之前随众一同来在天外天,后遇见紫云宗冯通,郑高二位师兄,还有冷云宗蔡超丘勺两位师兄……”

    这颜梦不紧不慢,将同行的众位修士名号一一报出,同门伙伴闻言,面色都不好看,这么多人同行,这会却只有颜梦一人带伤归来,其他人只怕已然凶多吉少了。颜梦将同行修士的名姓一一说完,这才缓缓言道:“我们一行十三人,只有我自己侥幸重伤归来,乃是因为途中遇见一人……”

    这边话音未落,紫云宗掌门无碍飞仙猛地一瞪眼,悠悠问道:“何人?”

    颜梦一双杏眼悄然从三宗弟子脸上扫过,又在墨龙,云纸,玉砚处稍稍一顿,这才说道:“这人名声颇大,在座的各位想必都听过他的大名,他就是人宗那勾结鬼仙,欺师灭祖,随后又销声匿迹的不肖弟子洛晨!”

    墨龙三人面色瞬间阴沉。

    “嗯?”

    “什么?”

    “洛晨不是真人修为么?他怎么会在天外天?”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当年缉仙令一发,洛晨欺师灭祖的名头便在仙界传开了,只是自打他从人宗遁走,那真是销声匿迹,踪影皆无,任由各派弟子如何搜寻,也未能找到半点下落,此时颜梦忽然说在天外天遇见洛晨,众人如何不惊?

    如此过了半晌,云清飞仙方才缓缓将气势一鼓,瞬息就把众人的话音给压了下去。此时无碍飞仙忽然一笑,面上隐现狰狞之色,缓缓说道:“女娃子,十三人只有你自己重伤归来,难不成你是要说其他十二人俱都丧命于洛晨之手?”

    颜梦心念急转,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随后才躬身说道:“正是。”

    人群中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呵呵呵,女娃子,据老夫所知,那洛晨被天宗云清道友下缉仙令时,只有真人修为,纵然天外天灵力浓郁,洛晨天赋高绝,没个十几年数十年光景也别想摸到飞仙的门槛。十三名飞仙,被一名真人屠戮殆尽,偏偏只有你逃了出来……呵呵,你当老夫糊涂了么?”

    颜梦闻言,面上略显慌乱,抬起头来,急声说道:“无碍前辈,晚辈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之前我等赶路来在洛晨藏身浮岛暂歇,遇见洛晨,缉仙令隐有感应,我等欲要将那洛晨捉拿归案,谁知他竟能力战十三飞仙而不立败,最后还……”

    无碍飞仙见颜梦欲言又止,当即喝问道:“最后还怎样?说!”

    颜梦身躯微微一抖,这才慢慢说道:“最后冯通师兄要以秘术将那洛晨修为毁去,那洛晨也不知怎地,脚下忽然生出云霞,腾身而起,以人宗界术闪到冯师兄身后,断了冯师兄颂咒,随后一剑……一剑穿心而过……”

    “洛!晨!”

    若是换了旁人身死,无碍飞仙大概还能气定神闲,然冯通乃是他的大弟子,修为最高,天赋不差,这会听见自己这大弟子竟被一个小小真人一剑穿心,无碍飞仙登时怒发冲冠,也顾不得甚么真假,只想将洛晨碎尸万段。

    这会墨龙终是没能忍住,急忙开口问道:“后来洛晨如何?”

    颜梦肩膀微微一松,看向墨龙真人说道:“洛晨虽然出其不意,斩杀冯师兄,但之前一番恶战,也已然受了重伤。我等本可将洛晨当即擒获,谁知那洛晨有灵兽傍身,只一声鸣叫,便将我等十二名飞仙定住片刻,待到我等挣脱,他已然逃到树林中去了……”

    此话一出,除了三宗弟子心性坚定,并未有甚异色之外,其余宗门有一个算一个,几乎全都露出觊觎之态,颜梦这一番话便已然将洛晨架在火上,纵然没有缉仙令,这些宗门之人也断不会与之甘休。墨龙面冷如霜,猛地看向场中颜梦,但见她神色凄然,全无异状,真可说是天衣无缝。

    云清飞仙淡淡地看了墨龙一眼,缓缓开口问道:“既然洛晨遁入林中,那又是如何将你们尽数击杀的?”

    颜梦一顿,心下这才真的有了一丝慌乱,整个前因后果,此处最难编的圆滑,说起来也最容易露出破绽,幸而这一路行来,颜梦早有预备,当下开口说道:“那洛晨侥幸击杀冯师兄后,已然身受重伤,遁入林中,也不过是缓兵之计,我等随后追入,欲将之捉回,谁知洛晨隐身法门十分了得,我们在林中搜寻到深夜,也未能将之找到,更没料到那洛晨竟然还有同党……”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半晌,冷云宗掌门静冲飞仙方才问道:“你说洛晨还有同党,这同党又是何人?你可曾见到此人样貌?可知此人姓甚名谁?”

    颜梦闻言,面上凄楚无比,惊恐万状,颤巍巍地说道:“那人是一名鬼仙……漫说是我,在场许多人曾经见过她……此人便是当日凡间围攻鬼婆之时,跟在鬼婆身边的那名女弟子……”

    “蓝心?”

    一旁玉砚豁然而起,惊呼出声,一时间仙宗众人俱都看了过来,讥讽怀疑神色不一,颜梦心下哂然,面上不露,凄然说道:“我也不知那女修究竟姓甚名谁,但她就是那日鬼婆带着的那名女弟子无疑,若有虚言,天诛地灭!”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加上颜梦神色凄惶,由不得人不信,众人俱都默然,石滩之上暗流涌动,气氛阴沉,这正是“虚实真假难分辨,腥风血雨不留情”,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60回 道鬼仙宗门生暗恨 起阵法天地镇旁门

    上回说到,一夜过去,地宗玄落飞仙忽然召众弟子于浮岛中央石滩聚齐,墨龙三人同那幻梦宗苏星一起前往。原来此前于洛晨手下逃得一命的颜梦正好归来,言谈虚实间,将洛晨的底给透了个清楚,更将一众飞仙之死尽数扣在了洛晨头上,最后又说洛晨还有同党,矛头直指蓝心。

    玉砚真人虽然亲眼见到蓝心鬼婆“欺凌百姓”,但那蓝心说到底还是润雨学宫的学生,自己也曾教导过她,这少女天资聪颖,文采出众,当年踏入鬼道,由正而邪,只因欲救洛晨,况且这里头也有自己的不是。想到此处,玉砚一时失口,就把蓝心的名字给叫了出来。

    颜梦见此良机,哪能放过,当即把自己撇了个干净,场中无数仙宗高手一时间齐齐看向玉砚。良久,那雪山宗掌门涣清飞仙才阴阳怪气地说道:“我看玉砚道友这一声蓝心呼唤得极为自然顺畅,想来与这鬼仙也并非萍水相逢……”

    自打来在天外天中,就属雪山宗对墨龙三人欺压最甚,玉砚闻言,双目一睁,就要开口,然却被一旁云清飞仙淡淡拦下了,只见云清微微一笑,说道:“我这几个弟子曾在凡间历练,于江城润雨学宫教书,那蓝心便是学宫之中的学生,谁承想光阴易逝,再见面时,那蓝心已然误入歧途,唉……造化弄人,好生可惜啊……”

    玉砚虽对鬼婆无甚好感,但却总想让蓝心改邪归正,这会听闻云清飞仙如此说,当即又要开口,一旁玄落飞仙悄然偏过头来,微微一眯眼,玉砚心下凛然,自不敢再言,只好垂首侍立在旁,一语不发。玄落见状,这才回过头来,看向楚楚可怜的颜梦,问道:

    “你方才说十几名飞仙之所以全军覆没,乃是因为那蓝心之故,如此想来,你们这一众飞仙便尽是死于蓝心之手,那之前尔等围攻洛晨之时,她又为何不现身相帮?”

    颜梦心下一颤,脸上的神情都差点绷不住了,急忙说道:“之前那蓝心隐而不现,弟子也不知为何,但那洛晨遁走之后,我等一追入林中,便觉周围虚虚幻幻,渺渺冥冥,甚是诡异,上不能腾空,下不能入地,每每便看见洛晨立在不远处,待到追去,却又踪影皆无……”

    “嗯?”

    此话一出,众人面上皆有沉吟之色,在场的都是飞仙,略略一听便知颜梦他们必是中了魇术,方会错乱幻视,只是这鬼仙蓝心竟能同时魇住十几名飞仙,不知是何等修为。半晌,影宗掌门虚华飞仙开口说道:“梦儿,后来如何,你且细细说与各位前辈听。”

    “是,师父……”

    颜梦答应一声,又复说道:“我等在林中追捕洛晨,只觉着那洛晨虚影与我们越来越近,到了后来竟混在我们中间,一开始大家尚可镇定,可到了后来,便有人不战自乱,慌忙间朝着伙伴出手,如此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快就变成了自相残杀,一发不可收拾……”

    说道这里,颜梦泪眼低垂,梨花带雨,缓缓说道:“那时情况混乱不堪,术法横飞,我迫于无奈,只能先保自己周全,厮杀间也不知误伤了哪位同门性命,若有人想找我颜梦抵命,小女子自不会推诿搪塞,定能给出一个交代便是……”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纵然有人想要说法,一时间倒也说不出口了,影宗虚华飞仙开口言道:“梦儿,如今你既已归来,为师自不会再让旁人伤你性命,诸位道友若是谁想要讨说法,也不必去找我弟子的麻烦,直接来寻我便是……”

    说着,虚华飞仙一双凤目缓缓朝那几个死了人的宗门扫了过去,其中自有威势。

    “鬼仙果然阴险狡诈,只会以这等邪法妖术伤人,若是见到,必不能轻饶!”

    “正是,鬼仙先前安分守己,这才有一席之地存身,眼下自取灭亡,真是不自量力!”

    ……

    影宗术法,诡谲阴险,伤人于无形,夺命于毫厘,谁也不愿无端给自己找上一个麻烦,当下纷纷开口痛骂鬼仙一脉。紫云宗,冷云宗两个大宗虽不会这般没骨头,但终归也不想与影宗为难,只闭口不言,便算揭过了。

    虚华飞仙四下看了一圈,心中冷笑,这才淡然问道:“后来如何?”

    颜梦又复朝周围行了一礼,开口言道:“这鬼仙幻术着实厉害,我等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待到云开雾散,便只剩下我和紫云宗郑高师兄二人幸存,其余同道尽数于乱战之中丢了性命,我二人自知鬼仙厉害,急忙朝着林外遁去,谁知那鬼仙竟穷追不舍,以一条鬼鞭打的我二人全无还手之力,郑高师兄本就带伤,被那鬼仙擒住……我才得以逃出……”

    紫云宗涣清飞仙闻言,面上阴晴不定,赫然看向虚华飞仙,冷声说道:“前面冯通身死,乃是洛晨的手笔,老夫自会寻他,可是我那郑高徒儿却万不该这般身亡,待到扫清鬼仙,天下太平,老夫少不得要登门拜访!”

    虚华飞仙凤目一睁,淡淡说道:“好,到时老身必会扫榻相迎,以待贵客!”

    涣清飞仙冷哼一声,转头看向玄落云清二人,漠然说道:“我等前来天外天的弟子,除去被洛晨蓝心二人杀死的,还有近一百人下落不明,想是穿过那灵泉之时散在别处了,我等小门小户,见识浅薄,接下来如何行事,就请云清道友定夺吧……”

    云清飞仙闻言微微一笑,说道:“无妨,这一月来,玄落道友已然在这浮岛之上布下引仙阵,只要方圆五百里之内有仙门弟子路过,便有感应,咱们只需将行踪书写于此,后来的弟子便可随后寻来,之前东方凤鸣嘹亮,万里可闻,众弟子应该也都会朝此处赶来,涣清道友不必过虑……”

    仙宗各门闭关修炼已有千万年,方才虚华飞仙以一己之力压下许多宗门,心中难免有些飘飘然,这会听闻云清飞仙之言,想也没想便开口说道:“哦?这些时日每天我都与云清玄落几位道友共处,怎不见玄落道友布阵?一个阵法事小,若是其余弟子寻踪不得,那可就不好了……”

    一旁颜梦闻言,绣眉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没说话。

    云清飞仙笑而不语,看向旁边玄落,但见玄落飞仙周身灵力涌动,袍袖一甩,整个浮岛周围吹起一阵微风,这风微不可查,偏又清晰无比,众人只觉这岛上气息一清,随后便有一阵飘渺感应于紫府之中缓缓浮现,难以名状。

    玄落飞仙淡淡地瞧了虚华一眼,这才说道:“眼下引仙阵已成,还需留下书字,让后来的弟子们有迹可循,不如就请云清道友留字罢……”

    云清闻言,略一点头,也不答话,双手猛然一合,成了一个台上法印,随后众人所在的石滩上灵力奔涌,回旋翻腾,云清面色寂然,撤了法印,抬起右手虚空而划,但见这乱石滩上字迹明灭,显隐无常,不多时已然成了一封短书,众人定睛看去,其上书曰

    宗门齐聚,凤鸣东方,鬼仙遁走,迹隐形藏,见字如面,速速前往,斩妖灭煞,妙法以彰。

    留书不过为后来弟子指个方向,也不必说得太过细致,然云清飞仙这一手固灵于空,散灵数丈的功力,却着实将众人惊住了,一时间各宗各派,上到掌门,下到弟子,俱都一言不发,三宗虽破,道统犹存,终不是他们这些旁门左道可比的。

    云清飞仙瞧见众人神色,心下略略一松,说道:“献丑了,大道万千,殊途同归,各位道友此番上缉鬼仙,下保黎民,他日必有正果,今日天近晌午,也不急于一时,待到明日,我等便去往东方查看,顺路探寻那鬼婆下落,定要将之斩灭!”

    这会云清玄落二人已然立威,此时振臂一呼,八方响应,便商定在明日清晨动身东行,随后各宗散去,墨龙三人虽有话说,奈何云清玄落两位前辈根本不等他们开言,便已然转身离去,三人无奈,只好回到先前容身之处暂歇。

    这边三人才落下脚来,墨龙便先行开口问道:“我说玉砚,之前你说起此事,我便心存疑惑,当日在江城,你真的看清那是鬼婆和蓝心么?会不会是看错了?”

    玉砚摆了摆手,寻了一块石头坐下,苦笑道:“我虽修为不高,但好歹也是个真人,又怎会看错认错?当日我瞧得清清楚楚,那鬼婆立在一老四少一家子桌旁,周身鬼气森然,杀机四溢,不是欺压百姓又是甚么?”

    墨龙被玉砚噎得没话说,恨恨然一声,随后靠在一棵树上,摇头说道:“当年在润雨学宫中,蓝心那孩子虽说不显山不露水,但她的心性我是知道的,纵然你亲眼看见,我也不信蓝心会做出那等伤天害理之事,而且鬼婆咱们几个都见过,那人虽行事古怪,但却心有方圆,怎么会……唉……”

    “喝……呼……喝……呼……”

    玉砚闻言,正要再说,忽然听见一阵打鼾声自树上传来,三人探头看去,但见那面皮白净,长相俊朗的苏星正搭在树枝上睡得昏天黑地,两条胳膊两条腿晃晃悠悠地耷拉下来,整张脸被压得都变形了,一丝亮晶晶的口水顺着树枝悄然垂下。

    三人:“……”

    这货怎么又跑到这来了?

    说来也怪,方才三人那么大声争论,这苏星愣是没醒,这会没人说话了,他反倒悠悠睁眼,四下撒么一圈,又复闭上眼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假做假,真为真,假做真时鬼成人,偏生要骂人是鬼……嘿嘿,人是鬼来鬼是人……嘿嘿……糊涂鬼……嘿嘿……乖戾人……嘿嘿嘿……”

    苏星稀里糊涂地念完了这一段,喉咙一动,咽了咽口水,耷拉下来的两只胳膊晃了晃,又复睡去,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玉砚身在其中,更觉千头万绪,一时间众人无话,各自默然不语,须臾黄昏时分,火云腾空,惊风阵阵,余晖漫洒,牵动愁绪,这正是“闭眼不分东南北,无心莫辨伪如真”,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61回 罡风起妙法护魂阵 避深林玉砚解心魔

    上回说到,仙宗弟子在浮岛之上留下引仙阵,欲要先行去往东方,一来寻找鬼婆,而来也是想探寻先前东方凤鸣一事。转眼夜尽天明,各宗弟子先以隐身法门掩去气息,这才纷纷腾起身形,朝东方而去,此处虽里苍梧之庭不远,也有数万里之遥。

    这一路,有得走呢。

    说来也巧,昨日这天外天尚且艳阳高照,风和日丽,谁知才过了一夜,空中便如搓绵扯絮一般,墨云相连,不着边际,其中隐有雷光闪动,浓云深处惊风怒号,狰狞凄厉。眼下虽是清晨,天地间亦有夜色,这一行人为天地气息所感,不由得心中烦躁,并无人言语,只速速望东而去。

    “轰咔嚓!”

    一众仙宗弟子朝东飞了有两个时辰,一阵惊雷自黑云中赫然而起,随后道道雷光闪烁飞腾,于重重狂云间明灭游走,其状可怖,这惊雷乃是天地之威,雷声一起,众弟子不由得身形一滞。就在此时,罡风大起,比之先前愈发凶猛狂烈,玉砚三人因为被云清玄落护持,方没乱了内息,坠落九天,其余修行稍差的弟子早已东倒西歪,只有慌乱之意,哪还能挪动半寸?

    “哗啦啦……”

    惊雷过后,罡风不减,骤雨随后而至,一时间疾风裹雨,暴雨随风,风赠雨势,雨涨风威,将这一众仙宗弟子吹得是摇摇欲坠,下方无数浮岛漆黑晦暗,中间云气氤氲,渺渺冥冥,直把个山清水秀灵妙地,做成了诡谲阴森丧命场。

    在场众人皆是飞仙修为,参天地玄功,夺乾坤造化,见此情景,早知不妙,也顾不得隐匿气息,紫云宗涣清飞仙催灵散音,沉声说道:“如此不是办法,这风急雨骤,必有凶殃,眼下实在不宜再向前去,还请众道友合力抗住风雨,护住弟子就近先寻个浮岛暂避为上!”

    紫云宗固然是大宗,涣清飞仙修为也不俗,可是这会他这一嗓子喊出去,却只有本门之人应和,其余宗门已久各自散乱,毫不为之所动。涣清飞仙脸色一僵,不由得看向云清玄落二人,但见二人气息相连,虽然面色一样沉凝,但身形却稳如磐石,丝毫不为身旁疾风骤雨所动。

    且不说涣清心神震动,不知所措。这风雨初至之时,云清玄落二人早已撑开灵力,将天宗地宗弟子尽数笼罩在内。玄落师从地宗,于占卜起卦一道颇有造诣,眼见天生异象,心课一卦,须臾卦成,玄落妙目一睁,口中轻咦,面上隐有不解之色。

    一旁云清飞仙见状,开口问道:“玄落道友,你面露疑惑,难不成这异象别有根由?”

    玄落缓缓摇头,悄然传音说道:“这天象风雨急骤,阴云闭合,莫说咱们,就算是个凡人见了,也知必不是甚么好兆头,可方才我心起一卦,却得了个飞龙在天,大人将出,此乃上吉之兆,可眼前这般风雨飘摇,分明是天地崩催之相,如此两下矛盾,实在叫我不解……”

    话说至此,云清面色又复沉了几分,默然不语,此时那涣清飞仙方才开口,要众人合力阻住风雨,带领弟子就近暂避,只可惜无人回应。玄落淡淡地瞧了涣清一眼,冷然说道:“跳梁小丑,哗众取宠,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云清嘴角一翘,不置可否,随后看玄落说道:“那涣清虽不自量力,但说得也有几分在理,这会疾风骤雨来的太急,实在不宜前行。玄落道友,待会我以天宗雷法逼开风雨,至于这仙踪弟子,就由你护持一二,咱们寻一处浮岛暂歇,明日再走,如何?”

    玄落闻言,略一点头,随后双手错动,太上法印须臾而成,五行护魂阵应灵而起,这五行护魂阵乃是地宗人人都会的阵法,可今日从玄落飞仙手中使出,那就是另一番模样了,但见那火起朱雀,水拥玄武,木罩青龙,金生白虎,当中一点真灵动,辟邪除煞戊己土,五道灵力飞旋而至,大气磅礴,须臾便将众人拢在当中。

    这阵法一成,登时将这邪风冷雨挡去六成,三百多仙宗弟子只觉浑身一松,压力大减。此时云清飞仙双手相合,道道惊雷汇入五行护魂阵中,将风雨尽数挡下,云清玄落以二人之力,便将三百多人护持周全,天地二宗,术法精妙,果然名不虚传。

    如此一来,涣清飞仙自然是没话说,周围许多仙宗弟子也纷纷看了过来,面上或是羞愧,或是羡慕,或是忌惮,不一而足,只有那幻梦宗的苏星远远地朝着墨龙三人挤眉弄眼一番,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万事不挂心的神态。

    云清飞仙双目朝四周扫了一扫,但见众人身下正好有一座浮岛,只是这会风雨太密,也难辨其上究竟是何光景,然这座浮岛离着最近,少不得只能去往此处,否则这天地间若再生变数,伤了弟子,岂非得不偿失?思虑至此,云清运起灵力,逼音而出:

    “各宗弟子听真,眼下风雨太急,天生异象,不宜跋涉,现有我与玄落道友逼开风雨,先往下方浮岛暂避,待到雨敛云收,再行启程!”

    说罢,云清玄落合力护持阵法,缓缓朝下落去,其余弟子纵有不服的,也只能随着阵法一道落下,毕竟这风雨来的太过诡异,若是被扔到阵外,不被天雷劈死,也要被罡风吹散灵气,坠落而下。

    如此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大阵落在浮岛之上,此处浮岛地势奇特,四围多山,中间平坦,其上树木丛生,幽深静谧,罡风被群山遮挡,骤雨为枝叶阻拦,故而这林间倒也还算清静,点点穿林打叶之声听来也颇为悦耳,不似高空那般呼号狂躁。

    眼下众人脚踏实地,玄落飞仙收了阵法,淡淡说道:“天外天虽看似钟灵毓秀,实则暗藏凶险,切不可掉以轻心,否则招来横祸,伤身殒命,乃是咎由自取,可怨不得旁人……”

    这一番话看似自言自语,然却传进了每一位仙宗弟子耳中,一时间林中沉寂,无人应声,玄落飞仙转过身来,将天地二宗弟子聚在一处,众人于林中盘膝而坐,各自吐纳运化去了。其余仙门弟子方才已然见了天宗地宗的手段,这才知三宗虽破,道统犹存,并非任人宰割,各宗纷纷散开,也不走远,就在林中暂歇,以待天明。

    “噼噼啪啪……滴答……滴答……”

    这会已然接近晌午,然风雨依旧,并无半点停歇之意,林间一片树叶上积聚雨水,渐不能持,缓缓垂下,一滴雨倏然而落,正好打在玉砚真人头顶,玉砚只觉心下一动,缓缓睁眼,透过枝叶间隙略望了望,但见苍穹昏沉,黑云纵横,依旧是那副晦暗景象。

    “唉……”

    正所谓阴晴雨雪各关心,眼前这等情景,牵动心绪,玉砚又复想起此前在江城中看见鬼婆欲要对那几名凡人出手,自己与凉微现身相救之事,当时自己确有细细查验,那一桌四人,一位老者,一名少女,一对夫妇,他们身上半点灵力皆无,应是凡人无疑,可要说鬼婆蓝心会滥杀百姓,自己却也有七分怀疑,如此一想,千头万绪,非但没理出个一二三四,反倒愈发烦躁起来。

    “玉砚,你入我地宗多年,怎么今日竟被这大雨乱了心境?”

    一旁玄落飞仙忽然睁眼,看向玉砚真人,玉砚一惊就要起身,玄落飞仙微笑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随后问道:“方才我见你神态飘忽,周身灵力不定,是不是又想起之前那鬼婆蓝心于江城欺压百姓一事了?”

    玄落本事就是地宗之人,按辈分来说是玉砚的师伯,平素为人清淡恬静,不争不躁,玉砚心中也是十分敬服,这会见师伯发问,玉砚微微一叹,答道:“不瞒师伯,当日我在江城与那鬼婆动手,只觉自己理直气壮,可眼下细细想来,却又不由心虚,然为何心虚,却又不甚明朗,所以才会徒生愁绪……”

    玄落嘴角一翘,整了整衣袖,说道:“你亲眼瞧见那鬼婆蓝心立在一桌凡人身旁,这会尚且心绪不安,那我在凡间不分青红皂白就布下大阵将鬼婆困在阵中数月之久,岂不是更应该心虚?”

    玉砚闻言,急忙抬头说道:“师伯,弟子并非……”

    玄落面色温和,摆手说道:“无妨无妨,我也并不是怪罪于你,只是你曾与鬼婆蓝心动手相争,我也曾与鬼婆斗法比试,我虽修为高过你,然你也知心境好坏,不在修为高地,为何此事过去这么久,你会心虚不安,而我却安然无恙?”

    玉砚闻言,面上迷惑之色更甚:“弟子愚钝,不能明了……”

    然玄落飞仙却并未闭口不言,立时追问道:“究竟是不能明了,还是不愿明了?”

    玉砚一愣,双眼深处隐隐闪过一丝戾气,眉头紧锁,喉头蠕动,似有话说,但又迟迟不言。玄落飞仙也不着急,只淡淡地看着玉砚,并不出言点破,如此过了得有一炷香的功夫,玉砚猛地周身一颤,原本正常的脸色瞬间涨成紫红,青筋暴起,双手捂住胸口,似是痛苦非常。

    “静心守神,敛气归真,无中生有,灭后长存……”

    “噗”

    玉砚喉头一沉,随后一道紫黑血液猛地从嘴里喷了出来,腥臭无比。玄落飞仙抬起剑指,一道灵力流过,将之化于无形,这才看向玉砚,眼中尽是欣慰:“此番你并未由我点拨,却能自行看破执念,修为更进一层,很好,很好!”

    这一口血吐出,玉砚整个人精气神一振,身上就多了一丝淡然韵味,拱手对玄落谢道:“多谢师伯在旁护法,这执念根深蒂固,与我心神不分彼此,若非师伯于最后关头以灵力护我,只怕我便要连着心头血一起吐出来了……”

    玄落笑道:“无妨无妨,现下你执念已除,且说说先前为何烦忧?”

    玉砚稍微调息片刻,定了定神,这才开口说道:“当日我于江城遇见鬼婆蓝心似要欺压百姓,未加细察便上前动手,后来反复思量,总觉得事有蹊跷,奈何我出身地宗,隐隐就生出了一种目中无人之念,宁犯错,不认错,那日明明是我鲁莽,却总不愿正视,如此一来二去,执念成障,连自己都骗过了,方才会生出那等无根之愁来……”

    玄落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那当日鬼婆蓝心是否真的在欺压百姓,或者……那一桌百姓是否真的是寻常百姓呢?”

    玉砚沉吟良久,方才缓缓说道:“那时鬼婆立在周边,气势放出,必是要争斗无疑,然那些百姓……乍一看去确是几个寻常百姓无疑,可若细细想来,他们言行举止多有反常,鬼仙鬼气催人神志,可我送他们回房之时,他们却个个镇定平静,恍若无事,难不成……”

    玄落微微一叹,忽然说道:“想来,这从头至尾,我等确是冤枉了鬼仙一脉……”

    玉砚大怔,急忙说道:“师伯,您是说,就连凡间那些傀儡,也并非鬼仙所为?那为何咱们现在还……”

    “玉砚,此番来在天外天乃是定数,天机蒙蔽,否则早在那日围困鬼婆师徒之时,便可将真相大白,就连那所谓欺师灭祖的洛晨,也未必就真的是欺师灭祖……此番东行必有凶殃,你且记着,到时蓝心洛晨若有危难,你可暗中助之……”

    玉砚闻言更急:“师伯,既如此,为何不向各宗说明原委,如此罢了干戈,休了争斗,岂不是两全其美?”

    “谁信?”

    玄落飞仙简简单单二字,便让玉砚无言以对。良久,玄落方才接道:“眼下时过境迁,那日几名百姓杳无踪影,无从查证,你纵然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过是主观臆断,眼下各宗都怀着替天行道,万古流芳的念头,谁会听你说嘴?”

    “替天行道……万古流芳……”

    玉砚嘴里将这八个字念叨几遍,忽然觉着遍体生寒,喃喃地吐出两个字来:“劫数……”

    玄落飞仙点点头:“不错,劫生于心,不在于外,劫终于心,不在于天,今日所言,你只需记在心里,切莫与他人提起。眼下众人欲斩邪魔,热情似火,这火固然能破邪灭煞,却也能殃及旁人,纵有凌云之志,也需静待时机,否则明珠暗投,可就得不偿失了……”

    玉砚闻言,心中虽有茫然,也只能点头称是,二人各自闭目调息吐纳去了,眼下时辰已然近了夜间,头顶雨声阵阵,惊风怒号,将这林中原本死寂搅得支离破碎,这正是“按落九霄离风雨,荒林妖兽啮仙身”,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62回 聚黑鼠修士多丧命 护徒儿一剑天上来

    上回说到,仙宗一行人望东而去,却赶上天色晦暗,墨云迭起,继而罡风大作,骤雨倾盆。众人自不能再行,天宗云清与地宗玄落合力撑开大阵,护着众人落在一处浮岛之上,这浮岛四面多山,中央平坦,密林丛生,众人便在林中暂做休憩。

    此番天外天风急雨骤,绝非寻常,这风乃罡风,散灵乱神,雨乃寒雨,催经毁脉,之前这一行人顶着风雨走了许久,一到林中,纷纷调息吐纳,更兼这风雨之声盈耳,故而就没有对林中境况多加注意,连云清玄落二人都忘了这一茬了。

    这也是赶巧,若是平时,随便一人都能觉出这林中异样,然这会风雨飘摇,穿林打叶,响动不绝,这才把这森林的不对头处给盖了过去。那这林中究竟怎么了呢?没别的,太安静了,寻常树林怎么着也得有个鸟鸣虫鸣,或是走兽弄草,或是飞禽啄叶,可是这片林子里,这些声音都没有,只因为这会风大雨大,才把这异样给掩盖过去了。

    少倾,夜色更深,只是这头顶的风雨却是越发急了,满林子里只听噼里啪啦,呜呜咽咽,疾风带雨,骤雨随风,没有片刻安宁。就这会,林子深处忽然隐隐约约地闪过一道光影,好像是有什么活物从林间草窠里钻过去了似的。

    “唰啦……唰啦……唰啦……”

    这一道白色掠过,那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这浮岛四围山上接二连三,牵五挂六,一道一道的影子就从山里爬出来了,趁着夜色看去,就跟一群黑蛆似的,顺着山坡钻进了这树林里边,朝着中间这一行人慢慢地围了过来。

    “咔嚓!”

    就在此时,天空惊芒一闪,随后雷声大作,滚滚不绝,天地之威,乃至于斯。雷光透过枝杈缝隙,朝着林间就这么一照,正好照在一道影子上,这玩意是什么呀?谁也说不清楚,但见它通身漆黑似墨,双耳如雪洁白,两双利爪似刀裁,针尾尖尖乱甩。长嘴细齿锋利,小眼密密成排,踏草掠木瞬息来,血肉香飘万里,转眼无数尸骸。

    这小玩意通身连尾在内不过四尺,左右五寸有余,状如鼠(鼠:一说是黄鼠狼),浑身绒毛漆黑,双耳并嘴边却是洁白似雪,远远看去便如一张鬼面,这老鼠左右共生一十二目,狰狞可憎,口内细齿绵密,锋利尖锐,踏草而行迅疾无比,悄无声息,不多时已然来在众修士附近,缓缓停下,并未再行上前。

    这会风雨犹自未停,鼠群蹲伏在地,寂然无声,随后一道诡异气息自林间深处如水般铺陈而出,但见群鼠双目齐齐一亮,周身气息缓缓淡去,随后才又复朝前逼近,不过这一回可没了之前那般迅疾凌厉,反倒慢得跟蜗牛爬似的,一盏茶的功夫过去,群鼠也不过前进了十丈不到。

    此番也是众仙合该倒霉,先前地宗玄落飞仙布下五行护魂阵,与云清合力,将仙宗众人送到浮岛之上,玄落主持大阵,自然要立在中央,云清也离得不远,落地之后,各宗都没有再大动,所以就把天宗地宗给围在了中间,其余宗门比较强的就离中央近些,弱一点的就离中央远一些,故而此时外围都是些小宗门,虽有飞仙修为,心境上差的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这修仙一途,心境要是差了,神念浑浊,于周遭沙飞叶落感应的可就没那么清楚,更何况群鼠得了方才那诡异气息加持,将自身气息尽数隐去,微不可查,更兼外围修士心境不纯,所以竟不能发觉。须臾已有数十只黑鼠先行潜到身侧,后腿一瞪,便朝着面前修士而去!

    “嗯?”

    这倒霉修士只觉一阵劲风扑面,心下惊疑,刚一张目,就见蒙蒙夜色中一副鬼脸贴在面前,此时一道惊雷又起,这修士借着雷光细看,但见十二只眼分列左右,一张血口细齿纵横,说不出的狰狞邪异,这修士着实被吓了一跳,嘴巴下意识地一张,就要惊叫出声!

    “……”

    这一声惊呼尚未成形,面前黑鼠的鼠头就已然探进了这修士的嘴里,狠狠一咬,钳住这修士的舌头,随后顺着舌头一路啃进咽喉。话说在前,这修士被黑鼠咬住舌头,又遭了这么多罪,声音发不出,难道连挣扎也没有么?

    还真没有,这黑鼠口中本有猛毒,一咬舌头,毒随血走,须臾攻心,周身僵硬,故而这修士便如一截木桩一般,端坐在地,任由黑鼠顺着咽喉一路啃进五脏,须臾气绝身亡,数百载修行毁于一旦,死后尸身还要被这黑鼠啃食,也是颇为凄凉。

    这黑鼠凶狠残忍,成群发难,不多时便将外围修士杀死数十人,只是这修士一死,气息也就跟着散了,其他人本领再怎么不济,也终会察觉,当即就有修士起身查看,随后出声示警,谁知先起身的几人并未提防身边同伴尸体,结果又有十几人被从尸体中窜出的黑鼠钻进口中,死于非命。

    “何方妖孽,竟敢屠我同道!”

    这几人虽然死了,但内里之人也总算是听见了动静,紫云宗,冷云宗,影宗几个宗门纷纷出手,须臾便将数百只黑鼠斩杀当场,这黑鼠血液暗紫,落于地上泛白起沫,可见毒性凶猛,这会先前群鼠被杀,后面立时又有无数黑鼠飞扑而出,朝着众修士涌了过来!

    “莫要恋战,速速腾空!”

    众人也不是傻子,一看见漫山遍野尽是鼠群,当即撤出战圈,腾空而起,欲要先飞离此处,谁知这会夜色已深,风雨更急,掌门倒还无妨,其余飞仙初境的弟子一离了树林,登时就有几人被罡风散了灵力,吹出浮岛,跌落云麓,生死不知,如此一来,后面弟子各自望而却步,不敢前行。

    “吱吱吱!”

    此时那黑鼠也不再掩盖气息,尖叫连连,四爪踏空,竟也飞腾而起,朝着半空中众仙张牙舞爪地就扑了过来,须臾又有十几人被黑鼠拖下半空,下方鼠群一来一去,连骨头渣都没剩下半点,衣服都给啃了个罄尽。

    紫云宗涣清飞仙面色阴沉,双掌一合,法诀随心而起,道道紫雾飞散而出,将周围群鼠拢在当中,按说雾气见了雨,纵然不散也要大打折扣,可紫云宗毒雾竟丝毫不受雨水影响,只是这黑鼠本就身怀剧毒,紫云宗毒雾固然厉害,却也收效甚微,反倒是影宗众弟子,于空中闪烁突杀,将黑鼠连连毙于刀下,寒光过处,紫血飚飞,十分神勇。

    “云清道友,玄落道友,这妖兽漫山遍野,纵然杀上十天半月也绝难尽除,还请二位速速想个对策,离了这凶险境地,若是你二人再袖手旁观,我纵然拼了性命,也要将这妖兽引到尔等面前!”

    影宗掌门虚华飞仙正同其余几名掌门合在一处,左冲右突,援护众弟子,只是这黑鼠实在太多了,前仆后继,无穷无尽,若是这么下去,众人迟早要力竭而亡。虚华飞仙力战之时忽然瞥见天地二宗竟无人上前,尽数作壁上观,这才怒吼出声。

    此时天地二宗弟子尽数聚在云清玄落身旁,云清看着周围黑鼠或是贴地而行,或是飞在半空,密密麻麻,无休无止,半晌才开口说道:“玄落道友,你看如何?”

    玄落飞仙修为微皱,素手倏然一抬,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闪烁而出,待到回还,两指只见已然夹了一只死去的黑鼠,只是这只手的衣袖上也被划开了几道缺口。玄落淡淡地瞧了衣袖一眼,轻声说道:“若有人宗界术在此,何须被这一群妖兽逼得这般……”

    云清眼底神色莫名,径自问道:“如何?”

    玄落素手一动,须臾便架起十余座五行护魂阵,上下左右围了个密不透风,周围修士有阵法相助,登时压力大减。玄落飞仙布下阵势,随后方才说道:“这黑鼠体内虽有妖气戾气,但却不甚深重,想来附近必有大妖……”

    “小心!”

    这边玄落一语未了,就见这浮岛上山崩地陷,震荡不已,阵阵妖气如潮,飞扑而出,几名冲在近前的修士躲闪不及,被妖气冲散周天,坠落而下,成了黑鼠的腹中餐。玄落飞仙脸色大变,手中掐诀,变幻无方,五行护魂阵齐齐大亮,谁知阵法一亮,四面八方猛然腾起阵阵黑雾,将众人罩在当中,黑鼠游走迅疾,踪影全无,只听吱吱鸣叫不绝,须臾又有几名修士被突袭致死。

    “诸位道友且退后!”

    这时,一声清喝猛然而起,众人回头看去,但见云清飞仙周身雷光明灭,丝丝惊雷绕成太极图,悬而不落,随后云清手中法诀变幻,雷光跃动闪烁,愈发狂躁,赫然朝着四周荡了出去,瞬息射入黑雾之中!

    “吱吱吱吱!”

    这雷光扫进黑雾里边,就跟热水泼进了雪中一样,阵阵惨叫从雾里传出,尖细难听,怨念冲天,黑雾被雷光克制,从中分开,无数黑鼠残尸如雨点般落下,这黑鼠也着实残忍,不但啃食异类,这会同类尸身放在眼前,也一样疯抢吞食,狰狞无比。

    咱们且不说黑鼠同类相残,这黑雾被云清雷光扫过,瞬息收敛,于半空化作一只硕大鼠王,这鼠王身长两丈,宽有七尺,十二目红光闪烁,无数利齿锋锐森寒,周身绒毛尽是黑气所化,飘飘荡荡,看不真切,只是这阵阵妖力着实不凡。

    这玩意是天外天本来就有的么?不是,书中暗表,这妖兽名唤狙如,之前被封禁在诸夭之野,只因凡真破去明光锁,遁走无数妖物,这才将它放了出来。这狙如身怀绝毒,雌雄一体,生息神速,占住此岛,繁衍族群,不消几月就将岛上品类吃了个罄尽,正好此时仙宗众人前来,到嘴的美食,绝无放过之理,所以这狙如才放出子嗣,欲要把这一群修士拿来果腹。

    若是寻常宗门倒也罢了,天地二宗怎会人人宰割?玄落阵法逼住黑鼠,登时就迫得狙如不得不放出妖雾隐蔽,随后云清一道雷法横扫而过,瞬息将这狙如子嗣灭杀无数,这狙如妖性残暴,登时大怒,于空中显出真身,朝着众人就扑了过来!

    方才那些黑鼠虽多,众人互为援助,还能支持一二,这会狙如本体一线,阵阵妖气如风,众人灵力为妖风所破,纷纷朝后退去,狙如正在气头上,哪里肯放,四爪虚空一蹬,十二只巨目中红芒弥漫,朝着那些弟子就拢了下去。

    之前玄落云清不出手乃是因为狙如尚未现身,这会正主都出来了,那可就再无留手之理,二人对视一眼,双双上前,玄落面色沉凝,开口念道:“九阳转阴,九阴化阳,天威赫赫,地势迷彰,山河为理,脚踏汪洋,乾坤万法,尽归大荒!”

    玄落话音清越,口诀念毕,但见灵力倏然而分,成黑白二色各九道,盘结交错,做成一个九转阴阳阵,任你狙如身形再快,也终不能脱。只是这狙如虽被大阵所阻,那红芒却依旧朝着逃遁弟子盖了过去,须臾已然将一名弟子罩在当中!

    “呃”

    那名弟子身形猛然顿住,嘴巴大张,似有话说,云清飞仙见状,自知不妙,急忙催动雷法,探入红芒,那红芒遇雷而散,只是这弟子却并未好转,干巴巴地哼哼了几声,七窍迸血,随后竟有无数黑鼠从这修士体内纷纷转出,一时间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纵是云清玄落这等修为,也不由得心神一震。

    “吱”

    趁着这个空档,本已被九转阴阳阵困住的狙如忽然发难,一只利爪上黑雾纵横,竟生生将阵法抓出一个缺口,随后向着虚空一划,但听一阵娇呼自利爪所过之处而起,一道曼妙身影飘摇而出,手中一柄柳叶刀寒光烁烁。

    “梦儿!”

    这身影甫一出现,影宗掌门虚华飞仙就发出一声厉喝,也不顾这狙如妖气,催动灵力飞扑而上,状若疯魔。这身影正是影宗颜梦,这颜梦虽说心狠手辣,足智多谋,但对师父却是礼敬有加,先前天地二宗以两人之力压下仙门各派,颜梦便心有不服,这狙如甫一现身,她便以影宗秘术潜在虚空,欲要独自将这大妖杀死,以彰影宗之名。

    谁知她离大妖太近了,气息为妖气所遮,连玄落飞仙都没能察觉,大阵一起,连带着她也被大阵压制,狙如本就怒发冲冠,察觉颜梦,登时不顾一切抓破阵法,将颜梦逼了出来,这会利爪当头而下,眼看就要将颜梦抓成几截,连她师父都不能幸免!

    “虚华道友莫去!”

    云清见状,急忙催动惊雷,玄落也收束心神,主持阵法,可是这狙如一直爪子都伸到外边来了,哪那么容易就能拦住?云清几道惊雷下去,批得狙如前爪黑气乱飞,然到头来却依旧朝着影宗师徒二人狠狠盖了下去!

    “梦儿!”

    利爪带风,千钧一发,就在此时,一道蓝光忽然从天而降,堪堪挡在利爪跟前,来人修为也不甚高,但那蓝光似是件宝兵刃,与那利爪硬磕一记,随后撞在颜梦身上,此时虚华飞仙也回过神来,急忙将二人接住,施展影宗秘法,遁逃而回,云清有一道惊雷劈下,狙如吃痛,将前爪收回,玄落法诀一变,大阵闭合,又复将之困在当中。

    “嗯?”

    方才那蓝光一起,云清便觉有些眼熟,只是这会大妖未除,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故而只略略地朝旁边扫了一眼。就这一眼,云清看见那颜梦身上正压着一名青年,这青年长相英俊,剑眉星目,云清心头一震,脱口而出:

    “衍真?”

    此时那青年昏迷未醒,根本听不见云清所言,阵中大妖又复发难,冲得大阵波动不已,众人见状,急忙各自催动灵力,欲要斩妖除魔,这正是“才灭妖邪惊风止,又有阴煞暗箭出”,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63回 五雷法众仙灭大妖 生贪欲邪丹归幻梦

    上回说到,仙宗为黑鼠偷袭,伤亡不轻,随后正主现身,乃是从诸夭之野逃出的鼠妖狙如,地宗玄落设阵困之,谁料影宗颜梦欲独自击杀大妖,结果反被大妖发现,命在须臾,此时一道蓝光从天而降,救了颜梦一命,云清定睛看去,才发现这蓝光之主正是天宗弟子衍真。

    云清见了衍真,心下虽有诸多疑惑,然眼下妖孽未除,却也不便多问,这之前鼠妖一爪抓破大阵,险些要了颜梦性命,此时玄落飞仙已然催动灵力,将大阵修复,鼠妖困在其中,左冲右突,就是不能从这大阵中脱出。

    这九转阴阳阵中阴阳二气相生相克,相辅相成,流转不已,一入其中,管你修为通天,本领高强,一律被炼成阴阳二气,纵是魂魄也不能免,乃是地宗困杀一体的绝妙阵法。眼下玄落飞仙见鼠妖不能脱出,当下开口说道:“妖孽抗阵,不能速杀,诸位道友快以灵力注入阵中,将此妖炼化!”

    地宗阵法便是如此,大阵一成,虽能将妖孽困在其中,然除了天宗雷法,旁人术法一概不能入内,且纵是天宗雷法,也需应阵而行,方可融入阵中,若要来去自如,收发随心,那只有人宗界术,可挪移于无形,纳千丈于毫厘,才能隔阵用法,且不破阵势。

    那鼠妖行动迅捷,方才十二只眼红光一闪,便有弟子那般惨死,这会自然没人会傻到想把它放出来,当即纷纷催动灵力,注入阵中,但见其内阴阳二气缓缓流转,每动一分,鼠妖身上妖气便淡去一毫,这鼠妖自不会束手待毙,十二目中红芒暴涨,四只利爪寒光阵阵,不过片刻,只见阵中猩红一片,全然看不出那鼠妖藏在何处。

    “吱吱吱!”

    眼下鼠王被困,下面无数黑鼠也乱了阵脚,方才能腾空而飞得黑鼠已经被云清飞仙以雷法一举歼灭,这会剩的都是道行不够的小老鼠,这些黑鼠在下方张开血口嘶鸣狂叫,无数利齿闪闪烁烁,鼠目密密麻麻,明灭不定,但却再不能伤及众人分毫,有爬上树的也被警戒的修士当场斩杀,再掀不起甚么风浪。

    夜色深似海,风雨急如刀。

    九转阴阳阵中红芒流转,全然看不见鼠王身影,玄落飞仙朝云清望了一眼,云清淡淡点头,收了灵力,腾身而起,跃出树林,罡风狂雨迎面而来,云清飞仙岿然不动,手中五雷指相合,口中赫然念道:“青雷赤气,洞按九宫;赤雷黄气,运雷居中;黄雷白气,上游苍穹;白雷黑气,下至北酆;黑雷青气,遍满虚空;五雷齐聚,邪祟无踪!”

    天宗术法,五雷轰顶!

    这边口诀念罢,但见空中墨云翻滚,雷光奔腾,渐渐显出青赤黄白黑五色,随后五色神雷瞬息聚合,云清飞仙催动周天灵力,法诀一指,五道神雷化作五条长龙,赫然朝那九转阴阳阵而来!

    “噼噼啪啪!”

    云清这一击不可谓不强,雷光入阵,那鼠妖红芒骤然一缩,阵阵惨叫自阵中连连传出,不过片刻,红芒愈发淡去,其中隐有黑气丝丝缕缕,那鼠妖已被五雷所伤,妖气散出,大阵随之而收,缓缓朝着这妖孽逼了下去。

    玄落飞仙绣眉紧皱,双手法诀相合,护持大阵不动,云清飞仙立于虚空,五雷翻滚,绵绵不绝。这会天地二宗两名修为高绝的飞仙尽数出手,仙宗众人良莠不齐,难免就有一些心术不正之辈,隐隐动起了歪念头,欲要趁机对云清玄落二人动手,纵然不杀了二人,也要让他们吃点苦头!

    心念一动,灵力随之。

    先前那鼠王凶猛,仙宗众人个个都想杀之而后快,故而大阵一起,所有人都将自身灵力汇入阵中。三宗为何能在仙界排上名号?就是因为三宗弟子心境稳固,神念精纯,这会一有人心怀不轨,玄落飞仙早有感应,微微一动,阴阳二气逆流而上,带着丝丝雷光,将几个动了不轨之心的修士凌空击出,口中鲜血狂喷!

    此时,云清飞仙也稍稍催动五色神雷,引得那鼠妖厉啸不止,状若癫狂,玄落飞仙紧跟着开口,冷冷说道:“这鼠妖已然快要身亡,临死一击,非同小可,各位道友万要小心,莫要功亏一篑!”

    被击飞的几名修士勉强稳住身形,脸色都不好看,他们虽没有三宗弟子那等神念,也能猜到自己心迹必然被玄落云清二人察觉,否则怎会自己这边才动心起念,那边鼠妖就立时发狂,将自己打出?幸而玄落飞仙并不想取他们性命,方才若是再下三分力气,直接将这几人击落,下面黑鼠一拥而上,只怕须臾就要命丧当场。

    镇住了几个无耻之徒,玄落这才全力催动阵法,但见那九转阴阳阵内阴阳而起流转愈发狂躁,不过片刻就将鼠王护体红光绞了个支离破碎,露出本相,玄落灵力一鼓,将周围修士灵力齐齐逼退,随后双手交握,但见那九转阴阳阵倏然崩碎,阴阳二气化作乱流,比之法宝兵刃更锋利百倍,不过瞬息就将那鼠王身体穿得千疮百孔!

    “吱吱吱!”

    地宗大阵固然厉害,这鼠王也并非易与之辈,此时它妖身已然残损不堪,竟还能不死,十二目中红芒闪烁明灭,一身妖气鼓荡,众人只觉四周腥风大起,压得体内灵力迟滞,此时忽然有人大喊一声:“不好,这妖孽是想同归于尽!”

    “噼啪!”

    话音未落,五色神雷轰然而下,生生劈在鼠王身上,那鼠王聚起的妖力登时被这神雷劈得烟消云散,连带着肉身也一样灰飞烟灭。狙如确有几分本领,但终归不是那一等一的妖兽,地宗一个大阵就将它困得不能脱身,最后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吱……吱吱……”

    这边狙如一死,下方无数黑鼠也随之身亡,化作道道黑气消散无踪。此时那狙如身亡之处,一颗漆黑圆丹飘然浮在半空,周围妖力流转,这妖兽内丹本就是颇为罕见之物,凡间妖物甚少,妖丹更是难得,故而众人一见这妖丹,目光里不由得就多了几分觊觎,只是碍于天地二宗在场,不敢直接上前争抢罢了。

    云清此时也从空中落下,灵力一鼓,就将周身衣物烘干,朝着那妖丹望了一望,心下暗暗一叹。之前众人来在天外天,各门派多有不把天地二宗放在眼中的,这会他与玄落好不容易压住众人,偏生又跑出来一颗妖丹。这妖丹实属罕见,众人皆想得之,稍有行差步错,这群人便又是一盘散沙,天外天危机四伏,若众人心意不齐,必将寸步难行。

    这妖丹在半空悬了片刻,缓缓朝下方落去,如此一来,反倒让这群人松了口气,纷纷落到地面,衍真和颜梦之前为鼠妖所袭,双双昏迷,后被虚华飞仙一起救出。此时虚华带着他二人落地,沉吟良久,方才探手在衍真背后轻轻一推,昏迷未醒的衍真为灵力所驱,腾身而起,又被云清飞仙接住。

    “多谢。”

    云清接过衍真,灵力在他体内略路一扫,便知他不过受了冲击,并无大碍,当即交予身旁天宗弟子照看。眼下那妖丹就在离地一丈处,悬而不落,众人将妖丹围在中央,无数眼光有意无意在其上扫过,却又刻意远离,不愿近前,一时间林中寂然无声,只有这一枚妖丹飘飘荡荡。

    方才与那鼠妖交战,折损数十人,伤者也有十几人,只是这会却无人调息吐纳,也无人打坐疗伤。

    风雨依旧。

    “啊……困死了……师父,咱们还是先睡觉吧,要不……我把那枚妖丹拿走?”

    “苏星,还不快住口!”

    此时,一道突兀的声音忽然传来,众人面色不善,纷纷看去,但见一名白衣老者正狠狠地盯着一名容貌清秀,面色白净的少年,方才也正是这少年说要把妖丹拿走。

    这老者就是幻梦宗现任掌门,不假飞仙。

    这会一众飞仙尽数瞧了过来,老者慢慢地转过头,面上隐有惶恐之色,急忙说道:“各位道友,小徒莽撞不懂事,方才不过是随口一说,还请各位道友不要介意,我师徒二人……我幻梦宗对于这妖丹绝无觊觎之心,也无染指之意,还请各位道友不要挂心……不要挂心……”

    幻梦宗本就是仙宗里极弱的宗门,人丁凋敝,道统也不甚精深,随众来在天外天,自然也不会少受了白眼冷落。此时雪山宗秦涛忽然说道:“这位前辈您客气了,幻梦宗底蕴深厚,您说要这枚妖丹,我们这等小门小户哪里敢争抢?不如您这就把妖丹收了,也省的悬在这招人耳目,如何?”

    之前秦涛被苏星一指睡去,过了整夜方醒,记恨在心,这会见苏星自己跳出来犯众怒,哪有轻易放过之理,夹枪带棒地把幻梦宗给架到了火上。不假飞仙一心钻研梦道,性情天真率直,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登时唬得手足无措,口不择言。

    只是这苏星却全然不惧,看着不假飞仙说道:“师父,你看人家都说了妖丹归咱们,咱们再客气可就不好了,徒儿我这就去将那妖丹拿回来,孝敬您老人家!”

    说着,苏星踏步上前,视周围一众飞仙如无物,径朝那妖丹而去,周围飞仙面色大变,秦涛也没想到这苏星还真有胆子当着这么多飞仙的面去取妖丹,加之他自己也对着妖丹颇为觊觎,心气一浮,开口喝道:“狂徒,再要上前,莫怪我等以多欺少!”

    苏星闻言,面色淡然,哈哈笑道:“秦涛,我不过孤身一人,你方才说的是各个宗门以多欺少,还是你雪山宗以多欺少?”

    秦涛一滞,没能答上,趁着这个空档,苏星又复朝前走了两步,已然越众而出,离那妖丹不过两丈之遥,这会许多宗门都坐不住,一时间树林中灵力纵横,杀机四溢,纷纷指向苏星。谁知此时,一直畏缩不前的幻梦宗掌门不假飞仙忽然腾起身形,护在苏星身后,厉声喝道:

    “都……都给我住手!我幻梦宗虽不是什么大宗名门,可也不会任人宰割,今日我徒儿想要这妖丹,我这个做师父的就给我徒儿拿到这枚妖丹,若有哪位道友想要争抢,尽管出来赐教便是,老夫我通通一人应下!”

    说罢,不假飞仙周身灵力轰然扑出,众仙只见周遭景物一阵波动,如真似幻,恍若大梦。此时紫云宗掌门无碍飞仙冷笑两声,身影一闪,朝着不假飞仙袭来,哈哈笑道:“幻梦宗术法,不过镜花水月,有虚无实,还敢在此演什么一夫当关的戏码,真让人笑掉大牙!”

    紫云纵横,须臾破开不假飞仙护身灵力,逼到面前,此时离妖丹尚有一丈远的苏星悄然朝天宗方向望了一望,身形一闪,待到周围众人回过神来,他已然将那妖丹握在手中!

    “尔敢!”

    这一下,周围修士纷纷发怒,一拥而上,只要杀人,全无章法,不假飞仙也被毒云逼得连连后退,与苏星立在一处,闭目待死,谁知就在此时,五道毫光倏然而起,将不假飞仙师徒二人护在中央,那无数道法轰在光芒之上,便如泥牛入海,再无回音,正是那五行护魂阵。

    紫云宗无碍飞仙豁然转头,看向玄落飞仙,厉声质问:“玄落道友,你这是为何?”

    玄落飞仙面色平静,淡然说道:“区区妖丹,我天地二宗不要也罢,只是现下妖丹已有主人,尔等还欲强夺,实在不该……”

    雪山宗涣清飞仙闻言,登时驳道:“这小辈不过趁着我等犹豫,方才将那妖丹取得,怎么就成了妖丹主人!”

    玄落轻轻一哂,缓缓开口:“妖丹乃是机缘,尔等困于颜面,踟蹰不前,错失良机,这会还要多怪他人么?”

    “噼啪!”

    一道惊雷从天而降,轰在五行护魂阵上,随后雷光崩散,四处飞溅,将众人逼退,玄落飞仙收起大阵,漠然说道:“妖丹有主,不宜再夺,眼下各位道友还是尽快调息吐纳,准备明日赶路罢,天外天危机四伏,待斩了鬼仙,我等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玄落这话中隐有灵力道意,众人听在耳中,只觉心神一清,这才慢慢平复下来,各自找地方歇着去了,留下一脸茫然的不假飞仙和好整以暇的苏星立在当中,这正是“风雨暗度心魔相,苍梧多少骨埋身”,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64回 悟机缘虚华明道心 论俗欲苏星言大梦

    上回说到,众仙借九转阴阳阵,斩杀妖物狙如,留下一枚妖丹,奈何各宗皆碍于面子,不愿先行出手,最后竟是幻梦宗苏星越众而出,将那妖丹拿在手中,各宗自然不愿,欲要群起而攻,奈何玄落云清出手相护,众人只好按下不满,各自吐纳调息去了。

    却说这幻梦宗掌门不假飞仙见自己徒儿如此莽撞,拿了妖丹,早已唬得魂不附体,本以为今日之事必不能善了,谁知到头来天地二宗竟会出面回护自己这么个名不见经传之辈,这一起一落,匪夷所思,不假飞仙立在当场,良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一旁苏星见师尊如石雕泥塑般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嘴巴一歪,伸手拍了拍不假飞仙的肩膀,贱兮兮地问道:“哎哎哎,师父,您睡着啦?”

    这一拍不要紧,但见不假飞仙整个人须发皆张,转过身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苏星的脑袋就是一顿乱捶,口中怒道:“睡你大爷!自打收了你这个小兔崽子,你师父我就算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这么些年就没睡安稳过,现在”

    说道这里,不假飞仙神情猛地一滞,生生把后面的话压低了,恨恨地说道:“现在又拿了这么个烫手山芋在放在怀里,你……你真当咱们幻梦宗是天地二宗那样的大宗门,门派道场都被毁了还能把其余旁门左道震得服服帖帖?你还跟我翻白眼,你长能耐了是吧!”

    苏星脸上的表情瞬息停滞,愣了许久方才朝着不假飞仙身后说道:“云清前辈,玄落前辈……”

    不假飞仙眼眼睛一瞪,又朝苏星脑袋上敲了一记,骂道:“小兔崽子,还敢跟我玩狐假虎威这一套!我告诉你,你是我徒弟,漫说云清玄落二人,此时就算是道门三宗齐至,只要我想骂你,你也得乖乖给我受着,若有半句怨言,那就是欺师灭……灭……灭祖……”

    这边不假飞仙一面骂着,一面回过头来,只见云清玄落二人面色淡然,正立在自己身后,不假飞仙虽说身手一般,但修为却是实打实的,若是换了旁人,必然能瞬息察觉,只是方才他教训苏星正到了兴头上,更兼云清玄落二人修为通玄,所以才没能察觉。

    “呃……呃……”

    不假飞仙看着二人,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囫囵话来,一张老脸隐隐泛红,反倒把一旁苏星看得十分好笑,嘴角微抽,肩膀乱抖,不假飞仙狠狠地瞪了他好几眼皆无甚用。此时玄落飞仙轻轻一咳,缓缓开口说道:“不假道友,还请借一步说话。”

    “啊……好,好……借一步说话……借一步说话……哎哎哎你别推我……”

    不假飞仙愣神之际,已然被苏星推着后背朝天地二宗暂歇之处而去,其余各宗看在眼中神色不一,只有影宗虚华飞仙抱着昏迷未醒的颜梦坐在一旁,脸上古井无波,方才苏星拿取妖丹,她便未曾阻拦,这会整个人魂飞天外,似是在怔怔出神。

    之前苏星越众而出,拿取妖丹,虚华飞仙本也想上前阻拦,然颜梦尚且未醒,被她抱在怀中,平日里虚华对颜梦又极为宠爱看重,妖丹虽好,却终抵不过自己从小带大的得意弟子,如此想着,虚华飞仙就没能立即起身,身后影宗弟子见掌门不动,便也不敢擅自上前,于是从虚华的位置看去,就瞧见一帮仙宗的前辈晚辈个个面露怒色,横眉立目地朝中央围了过去,不显威武,但觉可憎。

    “嘶”

    虚华飞仙见此情景,心底一抽凉气,但觉整个人浑身经脉紧缩,皮肉酥麻,说痛不痛,说痒不痒,就是一股说不出来的劲儿打从四肢百骸汨汨而起,朝着任督二脉汇聚而来,每逼近一分,虚华飞仙的眼神就迷茫一分,彼时大伙都在死死盯着苏星,并无人察觉异样。

    “掌门人……掌门人?”

    这会苏星拿走妖丹,又得天地二宗所护,其余宗门忌惮天地二宗,不敢妄动,身后影宗弟子以为掌门神机妙算,未卜先知,个个心生敬佩,谁知唤了两声皆不闻掌门答应,一名地位稍高的弟子这才走到虚华面前,半跪躬身,轻声呼唤。

    “得失本无意,胜败亦空空,浮尘迷慧眼,随波万里从,世外论世外,局中笑局中,大梦今朝碎,星稀月当空……唉,美景虽好……就是迟了些……”

    这弟子闻言,略愣了愣,神识朝外一扫,便知这夜色里依旧是阴云密布,风雨交加,哪来的甚么月明星稀?但他身为弟子又不好多言,只低声说了一句:“掌门,颜师姐只是受了些轻伤,并未波及本元,还请掌门宽心……”

    虚华目光倏然一收,就这一收的功夫,周围影宗弟子只觉身边须臾一空,似乎掌门所坐的那一块地方本就空空荡荡,并无人迹一般,这般感觉转瞬即逝,就听闻虚华说道:“罢了罢了,颜梦明日便可醒来,你等也速速打坐调息罢,天外天一行,可是不好走……”

    众弟子闻言,立时称是,纷纷盘膝而坐,吐纳行功去了。这虚华飞仙只因机缘巧合,悟破关窍,得窥大道,心境一动,周身灵力随之而动,真是一窍通达百窍通,一法归真万法全,今日虚华飞仙观众仙而悟道,便使得影宗弟子在后来劫数之中逃得一条性命,也可谓是功德无量,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且不说这边虚华飞仙悟道归真,幻梦宗不假飞仙被云清玄落邀到一旁,苏星随后。四人随意找了块干净地坐下,云清微微一笑,先行开口问道:“幻梦宗道法,另辟蹊径,别出心裁,不知眼下归宗又多少弟子,此番又有多少人前来?”

    不假飞仙闻言,老脸又是一红,咧嘴一笑说道:“我幻梦宗不过小门小户,开宗立派多年,也只有一百名不到的弟子……此番来在天外天,便只有我们师徒两个了,我也知道我无甚本事,只是我这徒儿却是天赋异禀,故此才厚着脸皮一同前来,就是为了让这小子见识见识……”

    玄落飞仙微微一笑,淡淡地朝苏星看了一眼,说道:“之前仙宗遭难,山门道场多被鬼仙损毁,弟子也惨遭屠杀,不知贵宗可曾被鬼仙骚扰?”

    说起此事,不假飞仙的面色也沉了几分,略一思量,说道:“我幻梦宗山门太小,多半是没有入那些邪祟的眼,故此反倒还安稳些,我也是后来才听闻仙宗被邪祟所破,多有伤亡,这才率众弟子来在凡间,欲要助各宗一臂之力的……”

    玄落飞仙闻言,略一点头,不再言语,云清飞仙也默然无声,不假飞仙等了许久不见有人说话,心下一凛,缓缓言道:“呃……玄落道友,云清道友,小徒初生牛犊不怕虎,方才莽撞,取了那妖丹,实在是不自量力,多亏您二位出手相助,眼下若是二位对这妖丹有意,我即刻便令小徒奉上……”

    云清见不假飞仙误会,当下摇头说道:“非也非也,方才玄落道友已然言明,那妖丹乃是机缘,得者得之,乃是定数,我等又怎会于此时巧取豪夺?此番将您二位请来,乃是有一事相询……”

    不假飞仙见云清这般客气,心下也是摸不着头脑,急忙说道:“云清道友折煞我也,但闻无妨,老夫必然知无不言。”

    但见这云清略一沉吟,这才说道:“那雪山宗秦涛的兄弟秦康曾被洛晨所伤,更兼秦涛为人心胸狭窄,迁怒三宗,见墨龙三人修为不到飞仙,故而多方欺凌,那一夜秦涛带人,欲伤他们三个性命,我等本要出手阻拦,谁知那秦涛竟被令徒一指之下昏睡不醒,就连我也不知如何化解,不知……”

    此话一出,不假飞仙面上便有犹豫之色,各宗道法虽是殊途同归,但彼此之间亦不会随意透漏本门法术,贸然相问亦是大忌。可天地二宗毕竟势大,纵然问了,不假飞仙也断不敢发怒反驳,思前想后,别无他法,只得缩着脖子,端着肩,垂首不语,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云清玄落见状,对视一眼,心下苦笑,天地二宗为鬼仙所破,弟子十去六七,这苏星天赋异禀,借着幻梦宗法门竟能让雪山宗大弟子秦涛昏睡不醒,这份天资悟性着实不可多得,云清玄落本无门户之见,此番也是见才心喜,所以才想借机点拨苏星一番,只是有些操之过急,这才引得不假飞仙误会。

    玄落轻轻一叹,开口说道:“不假道友,苏星修习幻梦宗法门,已至飞仙,我等断不会让他改换门庭,只是见他天资出众,才想细细询问一番,还请道友莫要误会……不假道友……不假道友?”

    “喝……呼……喝……呼……”

    玄落说话的功夫,不假飞仙已然垂着脑袋睡着了,一张大嘴时不时还吧唧一下,睡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云清玄落只瞧了不假飞仙片刻,便觉心头微生困意,双双警觉,急忙催动灵力将那一丝困意化去,心中各自惊诧,幻梦宗道法隐于无形,引人入梦,果然不同寻常。

    “玄落前辈,云清前辈,我师父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你们二位有什么话就问我吧!”

    这苏星倒是不显生分。

    玄落微微一笑,说道:“问你自然更好,只是眼下不假道友睡着,等他醒来,若是知道了你透漏本门术法,岂不是要责怪于你?”

    这苏星闻言,毫不在意地一摆手,洒然说道:“无妨无妨,我师父睡着了,我就是幻梦宗掌门,他醒了再说他醒了的!”

    云清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不置可否,反倒是玄落觉着眼前的半打孩子颇对自己的脾性,笑问道:“既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秦涛飞仙修为,一身先天气炼成元神,意动而术发,念及而形至,那一夜你又是如何让他昏睡过去的?”

    苏星闻言,满不在乎,用手拄着下巴说道:“这有何难?那秦涛虽有飞仙修为,却没有飞仙的心境,紫府中念头驳杂,俗欲未断,俗欲未断,便是能放不能收,能纵不能制,我以本门道法引动他肚子里的瞌睡虫,还怕他不乖乖睡着?”

    玄落嘴角一翘:“哦?你方才说那秦涛俗欲未断,那我倒想问问,俗欲为何?何为俗欲?”

    这句话似是把苏星问住了,支着下巴晃荡了好久方才说道:“俗欲便是目视之色,耳闻之声,肤触之感,再者不眠而困,不饮而渴,不食而饿,不动而乏,不思而钝,此皆俗欲,受欲而驱,趋之若鹜,作茧自缚,得不偿失……”

    玄落飞仙心下愈发赞许,接着问道:“若照你所说,目不视色,耳不闻声,肤不相触,困而不眠,渴而不饮,饿而不食,乏而不动,钝而不思,断绝欲念,方可静心而仙乎?”

    此时苏星也有点困了,一面眼皮打架,一面摇头晃脑地说道:“一派……一派胡言……所谓断欲,乃是目视色而无色,耳闻声而无声,肤触感而无感,不因困而眠,不因渴而饮,不因饿而食,不因乏而动,不因钝而思,无为无所为,无为无不为,像你这般……真……真乃舍本逐末……冥顽不灵也……”

    “喝……呼……喝……呼……”

    说着,苏星支着下巴的手猛地一落,脑袋撞在膝盖上,呼呼睡去,这一师一徒两个呼噜声此起彼伏,隐隐相连,玄落云清二人不得不走远一些,催动灵力将那呼噜声隔开,否则要不了多久,天地二宗的弟子估计就要睡倒一片。

    “奇才……”

    云清飞仙看着睡成一团的师徒二人,轻声说道。玄落转过头来,淡然问道:“苏星……还是幻梦宗?”

    “都是奇才……法有高低,道无贵贱,这幻梦宗道统,不简单……罢了罢了,眼下前路未卜,哪里还有心思想旁的?待到风止雨收,还得登程上路……”

    说罢,二人呵呵一笑,也自找地方吐纳行功去了,天外天风雨交加,半分不停,能在这林中有一处容身,闲听疾风,慢观骤雨,竟也颇有意趣,这正是“生死离合云烟矣,不换手边半盏茶”,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65回 倏醒转仙宗东行去 埋祸根阴煞隐玄门

    上回说到,虚华飞仙机缘巧合,得悟大道,幻梦宗苏星与天宗云清,地宗玄落相谈甚久,须臾一夜过去,天色微明,虽然雨止雷息,风却未停,只比先前小了些,空中墨云闭合,阴沉压抑,各宗弟子纷纷收功,面色也不甚好看。

    “云清道友……”

    云清飞仙这边方才起身,便听闻影宗虚华飞仙在身后呼唤。这云清转过头来,但觉眼前之人虚中有实,实里藏虚,心下早已明了,微微一笑,催灵传音道:“都说三日不见,刮目相看,我与虚华道友不过一夜未见,不想道友竟能悟透机缘,真是可喜可贺……”

    眼下虚华参透道意,心如明镜,略一低头,算是还礼,随后才开口说道:“云清道友,眼下天外天风起云涌,咱们本应速速去往东方,探查那鬼仙下落,只是我那徒儿颜梦昏迷一夜尚未醒来,不知贵宗弟子衍真情况如何?”

    若是之前,云清飞仙怕是要思量一番再行回答,然眼下虚华参悟本心,脱胎换骨,早已今非昔比,故而云清也并未隐瞒,开口说道:“不瞒道友,衍真也同样未醒,若是强行逼灵入脉自可让他提前醒来,只是如此却容易伤损经脉,衍真乃是我的得意弟子,我亦是于心不忍……”

    此时玄落飞仙在侧,淡然说道:“虚华道友尚可,昨夜幻梦宗苏星拿取妖丹,你我二人出面护之,各宗摄于你我修为,不敢妄言,但若见了可以为难之处,想来也不会轻易放过,眼下这天外天中虽然罡风未止,所幸骤雨已停,待会我自会布下阵法,护他二人周全,咱们只管往东而去便是……”

    眼下各宗掌门带着弟子皆已醒转,个个面色淡然,也不说话,只齐齐看向云清玄落二人。云清心下哂然,口中说道:“眼下天色已明,骤雨亦止,咱们这便启程望东而去,一探究竟……呃……”

    说道此处,云清飞仙不由得朝一旁看了看,但见幻梦宗不假飞仙,苏星二人依旧靠在一起睡得五迷三道。说来也巧了,这边云清刚朝二人那边一看,这两人就吧唧吧唧嘴,晃晃脑袋,先后醒转过来,苏星嘴里低低地念叨了一句:“不早了……不早了……也该醒了……哈欠……”

    昨日那苏星取得妖丹,早被不少宗门暗暗记恨,这会甫一出声,立时有无数目光冷冷而来,只是这会幻梦宗师徒两个都还没醒利落,只顾着挤眉弄眼,东抹西揉,折腾了半天方才回过神来。不假飞仙四处瞧瞧,只觉遍体生寒,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干笑着说道:“各位早……各位早……”

    这边不假飞仙转着圈问好,除了虚华,云清,玄落三人略一点头,以为回应,其余各宗之人都是冷冷一哼,并不答言。良久,紫云宗无碍飞仙才看向云清玄落二人,淡淡说道:“云清道友,玄落道友,若是无事,咱们还是赶快上路的好,在此耽搁,可没什么好处……”

    玄落美眸一动,也不答言,一旁早有虚华飞仙将颜梦衍真放在一处,玄落催动灵力,正要布阵,却忽见颜梦绣眉微不可查地动了动,随后樱口张开,轻轻地咳嗽了两声,脑袋一晃,便隐隐要坐起身来。

    “梦儿,昨夜你被那鼠妖所伤,这会切不可妄动,安心躺下,吐纳运灵。”

    虚华见徒弟醒来,急忙上前叮嘱,颜梦只记得昨晚那鼠妖一爪当头罩下,随后一道蓝光护在自己身前,随后便不省人事了。此时听闻师父声音,颜梦也顾不得行功,急忙问道:“师父,昨夜救我之人何在?他可曾受伤?”

    虚华闻言一愣,自己的徒儿心性凉薄,七情淡漠,平日里对自己都不算十分亲近,怎么今日忽然对一个陌生人这般上心?这虚华虽有疑惑,但眼下毕竟不能深究,只好开口说道:“那人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你且安心调息便是,不必多虑。”

    “咳咳咳……”

    颜梦闻言,这才松了一松,体内灵力随心而动,正要吐纳调息,谁知此时一旁昏迷的衍真也连声咳嗽起来,一双星目缓缓睁开,望向云清飞仙,嘴角微微一翘,开口说道:“弟子衍真,见过恩师……”

    这会衍真和颜梦已经醒来,体内灵力复动,虚华云清急忙催以灵力渡入二人经脉,他两个不过被鼠妖一爪波及周天,所以才昏迷了一夜,眼下有师父行功相助,不过一个时辰,便已然将内息理顺,再无大碍。

    方才他二人昏迷,其余宗门尚且执意登程上路,这会醒了,更无拖延耽搁之理。衍真颜梦虽不明根底,但也博能察言观色,见各宗弟子面色冷淡,便知其中定有缘由,也不争论,借着玄落阵法随众一道腾空而起,望东方赶去。

    “原来那鼠妖妖丹被幻梦宗拿了去,也难怪其余宗门的脸色会那般难看,只是师父,您和玄落师叔出面袒护幻梦宗,其余宗门必然心生嫌隙,咱们三宗虽不必畏惧,但也应该多加注意……”

    这会天地二宗连带着影宗弟子飞在一处,云清飞仙已然将前因后果告知衍真颜梦二人,所以衍真才会说出这么多话来。那云清闻言,不置可否,开口问道:“衍真,当年你和衍知下凡去往华都,结果衍知赶回,你却音讯全无,这会怎么又跑到这里来?”

    衍真闻言,略一思量,说道:“师父,此事说来话长,当年我和衍知下山,在华都收了一个欲要刺杀当朝丞相的鬼仙,随后我二人一同离去,到了一处村落,那村中隐有鬼祟,十分邪异,我怕衍知出事,便让他自行离去,我留在村中……”

    云清略一点头,不置可否,反倒是一旁颜梦忽然说道:“后来如何?”

    衍真微微一笑:“后来我以法术引出村中邪祟,竟是一个修成的鬼仙,这鬼仙修为十分了得,我斗之不过,只好将之引出村外,谁料那鬼仙嗜杀成性,对我穷追不舍,我一路从华都逃到东海,都未能将之甩脱,最后我与那鬼仙在东海边决一死战,终是不敌,被那鬼仙打成重伤,扔进东海,待到醒来,便已然在这一处境地了,此地灵力充足,我大难不死,竟一口气问道飞仙,只是无法回到凡间,所以才等到现在……”

    “前些日子凤鸣于东,其音高亢,我在这里左右无事,便也朝东方赶来,谁知夜深之时罡风大起,骤雨倾盆,险些将我灵力吹散,我好容易就近找了一处浮岛,谁料刚刚靠近,便听闻喊杀咆哮之声,凑近一瞧,就见颜梦师姐堪堪丧命,所以才出手相护,谁知本领不济,自己也被……唉……”

    颜梦闻言,当下言道:“衍真师兄哪里话,若非你仗义相助,小女子只怕早已命丧妖物手中,救命之恩,重生之德,纵死也难报偿万一……”

    衍真温和一笑,摆手说道:“颜梦师姐客气了……师父,我看此番仙门各宗都有派人前来,难不成这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咱们三宗怎么只来了这么一些弟子?地宗道友又哪里去了?”

    云清见衍真对答如流,点滴不漏,神情自然,这才放下心来,说道:“衍真,你在此地日久,不知道也是正常,此地名唤天外天,我们此番前来乃是为了寻找一名鬼仙,这鬼仙在凡间滥杀百姓,犯下杀业,我等欲要将之擒获惩戒,至于三宗……”

    说道此处,云清顿了一顿,没有再开口,一旁玄落接口说道:“三宗之中,人宗于你坠入东海之后不久便被鬼仙所破,也有一说是尸解下世,只剩下一个欺师灭祖的弟子逃遁在外,后来鬼仙一脉也不知哪里出来那么些高手,一举将仙宗各门屠戮了十之七八,天宗地宗山门也已然被破,故而此番只来了几十人……”

    玄落娓娓而谈,云淡风轻,衍真在旁,却听得瞠目结舌,愣了良久方才言道:“三宗……全灭了?”

    云清长叹一声,说道:“不错,不仅三宗,其余仙宗门派也多被屠杀,鬼仙一脉上攻仙宗,下戮百姓,已然犯了仙途大忌,此番我等前来,就是要将之擒获,若是不能,也必要将之格杀,随后一举下凡,扫清鬼仙,以定太平!”

    衍真闻言,恭敬地应了一声,随后才问道:“师父,我在此地居住数年,并不知有什么回去凡间的法子,还请师父赐教……”

    云清此人虽然平日里不苟言笑,但对于后辈却极为照拂关照,衍真失踪数年之久,云清亦是十分牵挂,这会久别重逢,云清心下舒畅,当下说道:“你被鬼仙追杀到这天外天,自然是一无所知,从凡间来天外天要从东海而至,若要回去,就要赶到天外天中央的不周山,不周山顶有泉,盘而不散,一沾泉水则可回归凡间,待到斩杀那鬼仙,你随我一道回去便是了……”

    衍真闻言,略一点头,沉吟半晌,忽然问道:“玄落师叔,方才您说人宗有一名弟子欺师灭祖,逃遁在外,不知这弟子究竟是何人,现下可曾抓获?”

    玄落闻言略一摇头,并未答话,反倒是一旁颜梦开口说道:“衍真师兄,那弟子名唤洛晨,心狠手辣,更与鬼仙同流合污,现下也在天外天,此番我从西边赶来,本有十几名同门随行,只是途中遇见洛晨,他与一名鬼仙联手,将众同门尽数屠戮殆尽,我侥幸逃得一条性命,这才匆匆而回……”

    衍真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沉吟良久,方才说道:“洛晨……洛晨……师父,这名字听起来十分陌生,三宗有名的弟子里也并没有这一号人物,想来是刚拜入不久的弟子,一个入门不久的弟子,纵有鬼仙相助,又怎会有这等本事?”

    云清慢慢吐出一口气,说道:“这我也不知,那洛晨与鬼仙关联颇深,之前我在人宗欲要将他擒获,他便借着一道鬼法逃遁而去,连我都没能追上,后来虽然发了缉仙令,谁知他竟能撞进天外天中……衍真,此乃缉仙令符,你且收好,若是见了洛晨不必犹疑,直接斩杀便是了……”

    衍真闻言,垂首称是,一行人催动身法,望东而去,此时天空阴云闭合,惊风呼啸,煞是可怖,东方墨色尤浓,翻滚不定,众仙本欲擒获鬼仙,到头来却因为一声凤鸣去往东方,也算是机缘巧合,自有定数,这正是“梧桐树下飞红血,万里云端起腥风”,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66回 闲抚琴宫商起愁绪 同鸳帐仙侣赴苍梧

    上回说到,衍真颜梦醒来,陈明因果,众仙纷纷动身,东行而去,这东方正是四极之神凤尊道场苍梧之庭。眼下南方欧丝之野,西方诸夭之野尽破,北方龙主本领高深,一时难克,故而阴神余孽尽数朝苍梧之庭而来,天外天风云变色,山雨欲来。

    且不说众仙东行而去,此前洛晨于欧丝之野为天外天众族群所逼,与衍真双双受伤,后坠落一处浮岛,沉在湖底,得黑毛相护,运化疗伤。待到醒来,却不见衍真,只有蓝心昏迷身侧,洛晨将蓝心救出,后遇到冯通郑高颜梦,冯通为洛晨所杀,郑高被蓝心以鬼法抽魂,颜梦逃脱。洛晨蓝心久别重逢,两情相悦,鱼水和谐,便在这浮岛之上成了夫妻之礼,静养调息。

    “闲来无事坐中庭,更漏沉沉晚风惊,举首不见天河落,四顾何有弯月明?云浓露重愁千万,灯高夜长案凝冰,粼粼秋水生寒梦,交加风雨恁无情……”

    这会蓝心正坐在山顶湖边,手中抚琴,口内清歌,这真是青丝寒玉面,薄衫蔽凝脂,灯火重重回廊转,方到温酒浅谈时。这一月以来,洛晨与蓝心如胶似漆,浓情蜜意,又在林中取了许多木材,洛晨精通机巧,蓝心胸有丘壑,竟在这山顶湖边搭出个小小庄园来。

    这庄园内里杯盘碗碟齐备,以灵为灯,一入夜间,蓝心以鬼隐之术在外遮蔽,庄园里灯火明灭,红绡鸳帐,一派好景,黑毛在其中腾跃撒欢,更有许多雍和异兽在园中来往盘桓,时时进献鲜果,眼下天外天虽风云变色,这小小一隅却如世外桃源一般。

    “吱吱……”

    今日蓝心坐于湖边,偶有所感,作歌一曲,这边方才按弦停韵,旁边就有一阵低鸣传来,蓝心略一歪头,就见一只小猴正蹲在身侧,这小猴耳圆腮尖嘴巴扁,尾长腿短毛绒脸,正是之前在林中给洛晨鲜果的那只雍和凶兽,而今这小兽得了口封,体内凶性愈平,灵根渐露,愈发通人性起来,今日听出蓝心歌声隐有愁绪,故而蹲在一旁,低声鸣叫,隐有宽慰之意。

    这一月以来,雍和一族时时前来献果,盖这庄园所用木材也是雍和所赠,木质精良,十分坚固。这小猴更是每日在庄园之中与黑毛厮闹玩耍,蓝心对它也是颇为熟悉,眼下听出它叫声之意,略微一笑,探手摸了摸猴头,一双凤目望向湖水,不由低声一叹。

    “心儿,方才你那歌声颇有忧思,难不成是想念鬼婆前辈了?”

    一缕清风自后而来,将蓝心揽入怀中,正是洛晨。鬼仙属阴,玄仙从阳,他二人结为眷侣,阴阳调和,彼此修为俱都大进,只因蓝心此前在诸夭之野受那明光冲击,尚未大愈,故此才在这浮岛上耽搁了许久,未曾动身。

    蓝心斜身靠在洛晨肩头,缓缓说道:“晨哥,眼下天外天风起云涌,天象可怖,早晚必有大祸,且当年你我在人宗山外山冲击真人境,归来之后,寂前辈曾留下书信,说大劫将至,与你颇有关联。眼下我伤势将愈,本当离开,可若是离去,我又怕你卷入劫数,若是不去,却又牵挂师父……一时进退两难,才在琴音上显了出来……”

    洛晨闻言,拦着蓝心的手略紧了紧,笑道:“我在天外天也有些时日了,从未见过这等天象,只怕那所谓劫数已然近在眼前,我师既然留下书信,说这大劫与我颇有关联,眼下纵然担忧躲避,只怕也于事无补,心如止水,乱则不明,劫数已至,应而破之,若是退避,怕是会弄巧成拙……”

    蓝心微微一叹,淡然说道:“晨哥,你说的我何尝不懂,只是关心则乱,之前我在西方诸夭之野见那宵明烛光那等神通,竟被阴神教一人招来无数阴傀而破,纵然有轩辕五龙在场相助,龙尊凤主现身阻拦也是于事无补,你我修为不过真人,又如何能与这等神祇修士相抗?”

    洛晨略一摇头,说道:“那阴神教之人的本领,我在南方欧丝之野就曾见识过,只是当初我家一场大火,片瓦不存,当时地宗张师叔就在江城,却并未出手相救,之后他曾留书给我说事出有因,我此番前来天外天,并非是要应劫,只是想寻得张师叔,问一问当年洛府大火究竟有何根由,此事不明,我心境便总是不定……”

    蓝心同洛晨在此月余,早已各自将前事一一讲明,这会蓝心闻言,开口问道:“晨哥,那张师叔被困在不周山上,你之前说囚禁张师叔的地方有四只铜鼎做成阵法,将之囚禁其中,我想着这四只铜鼎多半应在四只铜鼎之上,眼下四极之地已去其二,那……”

    此话一出,洛晨面现忧色,摇头说道:“这才是我忧心之处,若要救出张师叔,那放任阴神教攻破四极之地方是上策,可那阴神教诡谲狠辣,一看便知不是善类,四极之神我只见过南方婵樱,此人温文尔雅,举止不凡,我是万分不愿四极之地被阴神教这等邪魔外道玷污,想来想去……”

    这边洛晨一语未了,蓝心早已笑道:“晨哥自是不愿因为一己之私而放任邪魔,所以妾身眼下自当随夫君去往苍梧之庭,无论如何不能让阴神教奸计得逞,随后再以救命之恩向四极之神讨个人情,看能不能放张师叔一马……只是那遗失的至宝轩辕剑,不知流落何处,咱们若能将之找回,把握才更大一些……”

    洛晨闻言,苦笑摇头:“天外天这般广阔,若是放着苍梧之庭不去,反去寻一把杳无音讯的宝剑,那可就是舍本逐末了,照你说来,龙主法力高深,胜于凤尊,那黑衣人又受重创,想来必是先凌弱而后克强,更何况鬼婆前辈曾有吩咐,待你伤愈便立时前往苍梧之庭,咱们此时去往苍梧之庭应是没错的……”

    蓝心听到这里,便知洛晨心意已决,开口说道:“晨哥,眼下我伤势已愈,自无大碍,从这浮岛上看不周山应在东方,与苍梧之庭一路,不如你我二人先去不周山一探,再朝苍梧之庭而进,如此应该也不会耽搁多少时日……”

    洛晨闻言,自知蓝心不愿让他担忧,缓缓言道:“你我二人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归来,只是可惜了这一处山庄风景,就此空置,也不知还能不能遇到有缘人……”

    蓝心掩嘴一笑,说道:“这有何难?你我二人和黑毛虽然离去,尚有这一群猴子在此,咱们就把这山庄交给这些猴儿搭理,待到百年之后,再行归来,看看此处会变成什么光景,岂不有趣?”

    说着,蓝心转过头来,看向旁边蹲着的小猴,这小猴也颇为灵性,当即狠狠点头,朝着林中远远唿哨一声,随后林中便有猿啼应和,此起彼伏。洛晨大笑道:“好好好,这山庄本就取自于林,而今就将之安置在此,且看年深日久,又会如何!”

    说罢,洛晨只觉心下豪情顿生,了无牵挂,周身灵力奔腾而动,抱起蓝心同归房中。天外天夜色沉沉,风过七弦,呜呜咽咽,似喜还悲,如怨如慕,这正是“情真不恨别离苦,意重难解生死结”,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67回 游旧地三妖落天柱 赠美酒生死断去留

    上回说到,仙宗众人在这天外天中先被风雨所阻,又被妖物所袭,然洛晨蓝心这一对神仙眷侣却在一处浮岛之上建起山庄,结成佳偶,有异兽为伴,享鲜果甘泉,好不快活。只是眼下蓝心伤势已愈,洛晨自知不能置身事外,度过一宵后,便与蓝心布下灵力,将那山顶庄园层层隐蔽,只留雍和一族可出可入,随后带了黑毛,径自望东而来。

    却说这苍梧之庭位列东方,其上有梧桐三千,交错丛生,枝丫林叶自成阵势,加之天外天灵气浓郁,三千梧桐得灵力滋养,遂生异变,一些枝杈顺五行而动,由木生火,木上燃火而木不燃,火中存木而火不尽,名唤火炼枝。

    这火炼枝以火为叶,以炎为实,不但是天外天中一等一的灵物,更是不可多得的神兵法宝。梧桐本就是木中之圣,苍梧之庭梧桐遍地,又有凤尊坐镇,故而此地灵鸟神禽无数,比翼青鸾,梦鸟彩凤不可胜计,此地梧桐生于外围,火炼枝聚于内,便是凤尊所居巢穴,更有神将句芒时时镇守,无数神鸟日夜徘徊,可说是固若金汤。

    前文书说过,当日阴神教凡真仙师于诸夭之野破开明光锁,放出当年大妖星王座下三员大将相柳,巴蛇,环狗,随后这三妖离了诸夭之野,直奔苍梧之庭。后来蓝心受创,与洛晨相会,二人击杀冯通一行,颜梦遁走,仙宗众人合力斩杀鼠妖狙如,得见衍真,这一节前书已有提及,不再赘述。

    咱们闲话少说,单表这相柳,巴蛇,环狗三妖离了诸夭之野,腾愁云驾惨雾是直奔东方,天外天何其宽广,当中浮岛便有无数,这诸夭之野在西,苍梧之庭居东,当中千百万里,纵然三妖法力高深,飞腾如电,也断不是十天半月就能赶到的。

    “哎呀,这啥老破天儿啊?咱从诸夭之野那俩老娘们那走的时候这天儿还好好的呢,这咋一转眼就变脸呢?这玩意儿……变脸变的比蛇姐还快……”

    就这五大三粗的动静,不用看也知道必是三妖之中最末的环狗,这环狗本领不高,性子却是浑的不行了,心里有话马上就得说,等一会都能憋疯,当年只因它悍不畏死,才被星王看中,统领群妖,后星王身殒,相柳带着环狗巴蛇逃遁,被宵明烛光所擒,镇于诸夭之野。

    这会三妖已然来在不周山附近,天色骤变,墨云奔涌,罡风大作,整个天外天晦暗阴森,骤雨倾盆,相柳巴蛇撑开妖力,将风雨隔在外面,唯独环狗慢了半拍,被淋了一身,这才出声抱怨几句,方才说的蛇姐自然就是三妖中排行第二的巴蛇。

    “嗯?老三,你刚刚说甚么?”

    这边环狗话音未落,巴蛇早已转过头来,此妖化作人形,乃是女体,国色天姿,风骚妖娆,眼下她身着一袭黑纱,纤腰盈盈一握,头戴金钗金钏,杏眼秋波纵横,肤如凝脂,唇似血红,眉若细柳,只要看上一眼,便有无数花前月下之音,长相厮守之念丛丛而生,挥之不去。

    眼下巴蛇回过头来,看向环狗,樱唇轻轻一翘,一条通体血红,尖分两叉的信子倏然而吐,杏眼之中碧色明灭,一时间这倾国倾城俏佳人,竟比天外天的阴森风雨更为可怖。环狗见状,登时把脖子一缩,口中“呜呜”地叫了几声,随后将一颗大光头别向旁边,舌头在嘴唇上狠狠舔了几下。

    巴蛇妩媚一笑,收了本相,这三妖当年同在星王麾下效力,情同手足,只是平日里打闹惯了。方才环狗只不过随口一说,巴蛇也并不真想把它如何,略一威慑也就罢了,相柳哈哈一笑,剑眉微挑,看向远处那立于云海,达于天穹的不周山,倏然叹道:

    “唉……上一次来不周山已是数百年前了……当日主上新败,此山初现,那宵明烛光便是在此将咱们三人擒获抓回,饱受屈辱,眼下故地重游,你我三人依旧,宵明烛光却已是苟延残喘,纵是敌手,却也一样令人唏嘘……”

    巴蛇闻言,面色也是一黯,踏着妖云走到相柳身边,轻声说道:“物是人非,一时难解,当日仙妖两阵为夺灵泉,杀得血流成河,幸而主上化解妖身……而今我等卷土重来,不容有失,那所谓四极之神纵是主上妖体所化,也万不可因此心软留情……”

    相柳目光一凝,杀气滔天,金丝黑袍无风自鼓,只是这气势转瞬即逝,相柳面上依旧古井无波,不喜不怒。此时环狗也凑了过来,大咧咧地说道:“大哥,这有啥好唏嘘的,宵明烛光那俩娘们死了才好呐,咱们还少费点事。要我说,大哥您就是心思太多了,连仇人都得可怜一回,那能不累么!”

    巴蛇妙目一转,没有开言,反倒是相柳愣了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说道:“不错不错,三弟性子直爽,反倒没了那么些弯弯绕绕,而今一语点醒梦中人,真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如此看来,倒是我这做大哥的自寻烦恼了!”

    环狗被相柳这么一说,反倒有点不好意思,挠着光头嘿嘿笑道:“大哥你这就抬举我了,我就是个浑妖,你让我像你这么抒怀伤感,我还做不到呢……嘿嘿,大哥,咱这会感慨也感慨完了,还是快赶路罢,到了东边,你看小弟给你打头阵!”

    相柳闻言,略一点头,缓缓说道:“咱们连日赶路,倒也不急这一时,且到那不周山上一观,再走不迟!”

    说罢,相柳催动妖云,腾身而起,径奔不周山而去,巴蛇一声不响,在后紧随,环狗吧唧吧唧嘴,摸摸光头,这才跟上。三妖轻易破开不周山周围灵力,来在近前,环狗双眼瞪得跟铜铃一般,高声说道:“哎哎哎,这山上困这个修士哎,嘿嘿,今儿遇着我算你倒霉,看你家环狗大爷怎么把你的屎都打出来!”

    这环狗别的不积极,打架那必然是头一个,这会瞧见不周山上困着个修士,立马来了精神,妖气汇聚,二话不说就要出手,此时相柳抬起袍袖将他拦下,妖云散去,飘然落在那山中亭边,但见这亭子周围四座铜鼎已有两座灵光湮灭,可饶是如此,内里之人想要脱出也是难如登天。

    “能被四极之神封镇在此,想来你犯的罪过也不小……”

    相柳朝前一步,与那人有两丈远近,这才开口说话:“我看这铜鼎光华,便知你才被封镇不久,不知这位朋友究竟闯了甚么泼天大祸,惹得天外天四神这般愤怒,动用引灵鼎封住四围,将你一身本领锢在鼎中?”

    这引灵鼎之术乃是当年星王囚禁折磨修士所用的法术,三妖对此熟之又熟,故而才能将话音传入其中。此时那亭中之人略抬了抬头,似是朝外面望了望,淡淡说道:“萍水相逢,何必多问……”

    相柳双眉一动,点头说道:“不错,萍水相逢,即是有缘,我看这位朋友被囚于此却气定神闲,修为尽失却风轻云淡,修为不增,心境愈纯,被囚时日不长,获益却是不浅,如此退中得进,真非常人可为,若阁下不弃,可否交个萍水朋友。”

    内里之人闻言,转过身来,开口问道:“愿闻大名。”

    相柳哈哈一笑,抱拳说道:“不敢不敢,在下姓凌,名相柳,这是我结拜义妹尹巴蛇,这位是我结拜兄弟王不狗,不知尊驾大名可否告知?”

    内里之人抬起手来,掏了掏耳朵,说道:“我也无甚名头,怎能和当年星王座下叱咤风云的三妖将相提并论,贱号不提也罢……”

    相柳闻言,笑而不语,却恼了一旁环狗,但见他双眼圆睁,怒意勃发,厉声喝道:“我把你个不知好歹的泼杀囚!我大哥愿意交你,那是你三百辈子修来的无量洪福,你还在这摆甚么架子!若是惹恼了我,小心老子踢翻了这四个破酒缸,把你揪出来抽筋拔骨!”

    这环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内里之人却恍若不闻,看着相柳,淡然说道:“我有一事,不知可能劳烦尊驾?”

    相柳微微一笑:“请讲。”

    内里之人咳嗽两声,一阵长叹:“当日我被囚禁在这不周山中,法宝也被收去了,就放在这阵中,但我却目不能视之,手不能触之,不知尊驾可否将我那法宝从阵中取出,交还于我?”

    相柳略一闭目,便有分晓,随即言道:“这位朋友若是想从阵中出来,我须臾便可成全,到时朋友不但得脱牢笼,更能取回法宝,岂非两全其美?眼下朋友纵然有法宝在手,只怕也难破阵而出……”

    “哈哈哈哈哈……”

    内里之人闻言,忽然哈哈大笑,意甚张狂,直把环狗气得瞪裂双目,咬碎钢牙,然相柳却依旧古井无波,静立而候。半晌,内里之人方才收了笑声,说道:“眼下还不是我出去的时候,我要法宝也并非想离了此地,只是有些嘴馋了而已……”

    相柳一笑:“原来如此,在下愿效微力。”

    说罢,相柳抬起大手,互相一结,周围四个铜鼎隐隐一动,随后就看见一只酒坛子倏然而现,落在相柳身前。内里之人豁然起身,双手一动,酒坛倏然淡化,环狗要抢,却被相柳拦下,待到酒坛全然不见,内里之人怀中已然多了一个坛子。

    “哈哈哈,多谢多谢,请饮此酒,权做报答。”

    内里之人说话间,一团清澈甘甜的酒液凭空而生,分成三份,悬在相柳,巴蛇,环狗面前。这酒香气四溢,沁人心脾,环狗不禁伸了伸舌头,狠狠地咽了一通口水,脑袋往前凑合凑合,就要把那酒液吸入口中。

    “三弟,姐姐劝你一句,莫要妄动……”

    此时,一直默然不语的巴蛇忽然开口说话。环狗一愣,转过头来,大咧咧地说道:“咋啦?这酒我查探过了,没毒!为啥不能喝呀!”

    环狗心直口快,一迭连声地问了好几回,谁知巴蛇说完那一句,便闭口不言,任由环狗如何追问也再不出声。环狗见巴蛇不搭理自己,哼了一声,张开大嘴,把那酒液尽数吞下,心满意足,一面回味一面说道:“好酒,好酒,这么好的酒不喝……唉,可惜了……”

    “咔嚓!”

    就在此时,一阵惊雷忽然自云中而起,照得周围一片银光通亮,天威滚滚,隐隐指向不周山,八荒**,风雨滔滔,连绵不绝。

    “唉……告辞……”

    此时,相柳忽然后退一步,轻叹一声,朝着内里之人略一拱手,转身驾起妖云径自离去,不多时已然没入雨中。巴蛇柳眉微蹙,看着环狗,轻轻摇了摇头,随后也转身离去,环狗这会只觉着口中酒香越来越浓,又复勾起馋虫来,回头见二姐大哥走远,嘿嘿一笑,张开大嘴,把那两团酒液也给吞了下去,这才说道:

    “哎哎哎,里边那个,我本来想收拾你一顿,不过你这酒还真是好喝,今个我喝了你的酒,也就不跟你计较了,你呀,好好在里边待着吧,走喽!”

    说着,环狗一转身,驾起妖云,追着相柳巴蛇而去,待到三妖身影俱都遥不可寻,内里之人方才举起酒坛,猛地饮下几口美酒,大喝一声:“过瘾,过瘾!”

    坐在亭中又复饮了几番,这人才缓缓放下酒坛,望着三妖离去之处,淡然念道:“呵呵,灾殃无独至,好事不成双,金银账易了,人情债难偿……唉,难偿啊……难偿……”

    说罢,这人不再言语,举起酒坛又复喝了起来,天外天风云奔涌,狂雨纷纷,更兼电闪雷鸣,阴森可怖,这人坐在不周山中,任由周遭天威浩荡,却依旧不动分毫,这正是“美酒易贪不易收,性命易失不易寻”,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68回 腾黑云三妖犯仙境 斩句芒神将命无存

    上回说到,相柳,巴蛇,环狗三妖来在不周山,那相柳言语恭敬,意甚谦恭,然内里所困的修士却张狂嚣张,目中无人。后相柳帮那人从阵中取出法宝,那人以酒相赠,然相柳巴蛇却并未轻饮,只有环狗性子憨直,见大哥二姐不喝,张开大嘴全给喝了个干净。

    这三妖离了不周山,径朝东方而来,相柳巴蛇先行,那环狗在后面追了许久方才追上,嘴里一迭连声的抱怨:“大哥,二姐你们倒是慢点啊,那酒是你们自己不喝,我又没抢你们的,犯得着生这么大的气,把我吊在后面一顿好追么?”

    前方巴蛇相柳身形一顿,心中各自黯然,慢慢对视一眼,相柳方才回过头来,开口说道:“我二人并未生气,只是想着以星王大事为重,尽快赶到苍梧之庭罢了,哪里会把你掉在后面?三弟,那位道友所赠美酒味道如何?”

    说话间,环狗早已来在近前,咧着大嘴哈哈一笑,摇头晃脑地说道:“那人虽然眼高于顶,但那美酒可是真好喝呀,别说三口,就是再给我来三缸,我也能一口气给他喝个底朝天!哎对了,刚刚你们俩为啥不喝呀?”

    相柳闻言,神情微微一滞,一旁早有巴蛇飘然而来,妙目含嗔,开口说道:“哼,你个没脑子的,那修士修为不俗,困于阵中,修为尽失还能那般风轻云淡,你怎拿得准那酒有毒无毒?若是有毒,这会哪还容得你嬉皮笑脸,少不得还得姐姐给你收尸!”

    环狗闻言,愈发得意,一面催动妖云逼开身旁风雨,一面说道:“哎——二姐,这就叫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若论本领,小弟我自然不如你,可我乃犬妖,天生有识毒之能,纵然那人在酒里动了手脚,也逃不过我的一双眼睛,大哥二姐这般谨小慎微,谁料却便宜了小弟我,嘿嘿嘿……”

    巴蛇白了环狗一眼,并未答言,三妖又复并肩而去。其实环狗纵有识毒之能,又哪里比得过巴蛇?巴蛇乃是天成异种,万毒一身,若那酒当真有毒,如何能瞒得过她?可怜环狗定数使然,只因一时贪欲,饮下美酒,一笔勾销,再无所依,相柳巴蛇纵然深知,也不敢多言,只好将此事按下,催动妖云,径直朝东去了。

    当日凡真于诸夭之野放出三妖,后来才有洛晨一剑击杀冯通,颜梦遁走,众仙东行之事。故而三妖这边距离虽远,却胜在出发的早,行动又迅速,打从不周山离去又过了将近二月,三妖已然赶在仙宗众人前头来在苍梧之庭,但见那碧树连碧落,元灵引真灵,纵然空中墨云飞腾,雷光隐隐,也依旧是一处绝妙境地。

    这三妖本就是为了破苍梧之庭而来,这会自然没有客气的道理,驾着妖云就逼了上来。苍梧之庭四周霞光万道,瑞彩千条,他们三个身上妖气冲天,想躲都没地方躲,倒不如光明正大地穿门过户,瞧瞧这东方神祇到底有几分本领。

    “吾乃神将句芒!大胆妖孽,敢在我苍梧之庭放肆,速速退下,三息不退,生死勿论!”

    这边三妖方才上前,早有一声怒喝自苍梧深处轰然而至,三妖定睛看去,但见那利爪分筋错骨,细目明灭神光,青羽纵横起飞霜,身居梧桐妙地,修成大道无双。神戟二龙罩定,浩荡神威煌煌,灵木巢下可尊王,大将威风不减,东极长有句芒!

    这句芒身长二丈,半人般鸟,双脚为爪,寒光四射,背后双翼,青羽纵横,手中一把双龙缠头戟足有三丈长短,其上双龙金鳞历历,两双龙目隐有光华,锋刃嗡鸣,杀气四溢,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此时这句芒挥动双翼,悬于半空,与三妖相去不过二十丈,灵力妖气源源而聚,鼓荡不已。句芒身为东极神将,气势非凡,然相柳巴蛇环狗三妖当年追随大妖星王,纵横四海,什么阵仗没见过,纵然被囚多年,威风依旧不减。

    这会环狗酒劲上涌,摸了摸光头,斜着眼睛说道:“哪冒出来的扁毛小妖,也敢在你爷爷跟前大放厥词?听我好言相劝,你这鸟人不是爷爷的对手,速速叫你那秃毛火鸡出来受死!若是迟了片刻,爷爷就生拆了你这鸟窝!”

    “啊呸!大胆妖孽,口吐狂言,速来受死!”

    神将句芒,性情刚直,对凤尊最忠,听闻环狗竟把凤尊叫成秃毛火鸡,登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口中大喝,引得方圆数十丈灵力翻滚奔腾,层层叠叠地朝着环狗压下,随后双翼一展,双龙缠头戟舞出一团银芒,兜头盖顶而来!

    “三弟,小心……”

    相柳巴蛇面色沉静如水,飘然退出十丈开外,环狗浑身妖力狂涌,背后黑环赫然发亮,游走开来,聚于双拳,哈哈大笑道:“大哥二姐,你我三人被困多年,今日我就取了这扁毛畜生的鸟头祭旗,对面的,看招吧你!”

    厉喝声起,环狗挥动双拳,悍然迎上句芒长戟,句芒面冷如霜,一戟劈下,神力万钧,纵是一座高山也要被轰成两堆碎石烂土。可是那环狗却浑然不惧,一双巨拳妖力充盈,看准长戟锋刃,朝上狠狠一崩,拳戟相交,声如天催!

    “轰——”

    二人一招打过,句芒退出百丈有余,环狗却只退出五十丈上下。但见这环狗倏然又进,一双拳上别说伤口,就连个印儿都没有:“哈哈哈哈,你这鸟人还真有点本事,来来来,今个你爷爷我就把你手里的破铜烂铁砸成擀面杖!”

    “不自量力,再来受死!”

    句芒于空中定住身形,长戟再动,这一戟又与先前不同,但闻那戟上双龙龙目明灭,齐齐张口,发出一阵高亢龙吟,龙威赫赫,戟荡八荒,句芒双翼展动,这一戟横扫而来,环狗双目一凝,举拳护在身前。说时迟那时快,这一戟须臾而至,只听轰地一声,环狗一副硕大身躯早如流星般被句芒神戟扫飞出去!

    “羽风!”

    方才一戟,句芒早知环狗不是易与之辈,此时见他被自己扫飞,当下催动双翼,灵力汇集,句芒身形一颤,化作青光,双龙缠头戟连连而动,瞬息追上环狗,刺劈挑扫,滔滔不绝,那环狗却只以双拳护住面门,任由句芒施为,神戟龙威浩荡,半晌就把护身妖气啃了个支离破碎,尔后青光一收,句芒于九霄又复现出身形,人戟如一,朝着环狗当胸刺来!

    此时,一旁观战的相柳忽然开口问道:“二妹,你看他俩一战,胜败如何?”

    巴蛇面有忧色,摇头说道:“环狗一双拳,轰碎银河透九天,那句芒不过借着兵刃之利,才能略占上风,待到龙息一收,三弟便可杀之……只是咱们万不该让三弟出阵,我看他体内妖力不稳,更兼冒进,怕他会失了方寸,待会句芒身死,咱们需得速速将之拦下,免生变故!”

    “嗡——”

    “哗——”

    这边巴蛇话音未落,句芒神戟已然和环狗轰在一处,嗡鸣大起震荡浓云,须臾便有大雨倾盆而下,雷鸣阵阵,闪烁不定。句芒只觉长戟再难进得半分,周身灵力一鼓,又复加了几分力道,可这平日里得心应手的双龙缠头戟竟如定在半空一般,不动分毫。

    “嘿嘿,扁毛畜生,你这兵刃着实不错,只是这会上面龙息已尽,我倒要瞧瞧你还有甚么后招?”

    环狗一双大手握定戟锋,缓缓移开,双目猩红,周身妖力鼓噪不定,其状可怖。句芒大惊,朝后一抽,竟没能将长戟夺回,当即一声唿哨,在侧的青鸾比翼,各色神鸟纷纷腾身而起,厉啸不绝,灵力如海,悍然朝环狗逼来。

    “哼,没规矩……”

    巴蛇柳眉一竖,妖力散开,毒瘴随之而起,将那无数神鸟齐齐逼在远处。谁知就在此时,一道黄影倏然自丛丛梧桐之中飞射而出,视毒瘴于无物,径奔巴蛇而来,这一只大鸟通身明黄,双眸铮亮,铁喙钢爪寒芒闪烁,对着巴蛇就是一阵扑杀!

    书中暗表,这神鸟名唤黄鸟,天生灵根,本领非凡,乃是世间万蛇天敌,故而才能破开巴蛇毒雾。这巴蛇见黄鸟袭来,当即腾出手应对,相柳在侧,催动妖力,将各路神鸟逼开,以免伤及环狗。列位,这会巴蛇对付黄鸟呢,苍梧之庭神鸟本领就算不高,那也架不住鸟多势重,故而这两个大妖一时间就都被缠住了,环狗也就没人管了。

    “嘿嘿,小子,看招,掏裤裆哎!”

    句芒催动神戟龙威,没能杀死环狗,此时后力不足,登时露出败象,但见那环狗妖力汇聚,猛地把长戟望旁边一别,整个人腾身而起,硕大双拳竟朝着句芒胯下狠狠砸来,句芒大惊,手一松就把长戟给扔了,挥动双翼,将这阴招避过,还没回过神来,那环狗双拳又到!

    “慢点走,还有呐,薅胸毛哎!”

    一双大拳头猛然又至,这回奔着句芒胸口而来,这前一招后一招浑然一体,后发先至,打得句芒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仓皇朝后一退,险之又险地将这一拳躲了过去,谁知环狗步步紧逼,又复欺上,双拳再起!

    “小儿哎,别走,杵眼睛啊!”

    一双斗大的拳头上妖力四溢,直奔句芒双眼袭来,句芒又退,却已然迟了,眼看着环狗一双拳就要砸在自己面门,句芒猛地一个转身,往上挪了挪,环狗一拳没打着眼睛,但却给后心结结实实地来了这么一下,这句芒只觉着自己五内如焚,骨骼崩碎,剧痛难忍,借着这冲劲,一振双翼,就要朝着苍梧之庭遁走!

    “哈哈哈,别跑别跑,还有一下,砸脑瓢儿哎!”

    句芒受创,哪里能跑得过环狗?不过百丈就被追上,那环狗两拳交握,对着句芒后脑海狠狠就是一下,这一下真是千点莹白万点红,那句芒一颗头颅轰然爆开,身躯朝前冲了得有十几丈,方才坠入云海,不知所踪,一旁各色神鸟见句芒身亡,登时大乱,便要逃走,谁知环狗比他们更快,头也不回,厉声喝道:

    “大哥,二姐哎,小弟我这就闯进苍梧之庭,拔了那火鸡的鸡毛给咱三个做掸子玩,您两个瞧好吧!”

    “三弟不可!”

    “三弟速回!”

    这边环狗大叫出声,早惊动了相柳巴蛇,纷纷出言阻拦,眼下苍梧之庭各路神鸟也早已开始遁走,前后不过瞬息,可就这么会功夫,环狗便已然冲破鸟群,撞进苍梧之庭。相柳巴蛇急忙随后赶上,左右寻找,哪里还有环狗身影。

    “句芒本领不济,凤尊却并非易与之辈,不想这账竟清算得这么快……”

    相柳面色阴沉,飞身朝着苍梧之庭内里而去,巴蛇随后。二人飞入千丈有余,但见周围枝杈错综,林叶森森,似有路而无路,于无路而生有,不知该朝何处寻觅,巴蛇悬在空中,猛地聚起妖力,高声喝道:“区区凤尊,也不过是个懦弱之辈,那神将句芒已被我三弟爆开头颅而死,你竟连声都不出,真叫人不齿!”

    巴蛇于苍梧之庭内连呼数声,皆无回应,周围只有梧桐密密,方才无数神鸟这会却连影子都不见一个,二人心下担忧,正欲再近,忽闻一阵惨叫自深处而来,听那声音,定是环狗无疑,相柳巴蛇齐齐一惊,当即催动妖力,朝着苍梧之庭深处而去,这正是“东极仙妖临云麓,血凉命断万劫生”,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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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凡浮生录介绍:
这是一部关于求仙访道,自证仙身的小说,主角先是春风得意,随后锒铛入狱,而后拜入仙门,看尽仙界凡间,众生百态。这是一部传统,东方,神话小说,仙人不再仙风道骨,凡人不再一无是处,仙凡二字互为表里,主人公洛晨便在这表里之间历尽浮生种种。作者选择在这么一个快节奏的主旋律下写一部慢节奏的小说,而且还是慢节奏的玄幻小说,实在是脑抽的行为,但还是希望点进来的朋友能放一放脚步,听一段老故事,尝一点老味道。仙凡浮生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凡浮生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凡浮生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