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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国然     仙凡浮生录txt下载     仙凡浮生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69回 捣白焰凤主生涅槃 腾灵火神祇驱云麓

    上回说到,三妖来在苍梧之庭,句芒迎上,环狗力战而杀之,后直接冲入苍梧之庭,踪影全无,相柳巴蛇急忙赶上,却见苍梧之庭道路错综复杂,根本无从找起,此时一阵惨叫自深处而来,听音像是环狗,这二妖又复催动身形,望里寻觅而去。

    却说这环狗双拳砸碎句芒头颅,只觉周身热血翻腾,心下杀机大起,冲入苍梧之庭,也不辨甚么东南西北,只挥动双拳一味朝内冲杀而去,无数灵鸟正向内逃遁,环狗冲入其中,真如虎趟羊群一般,直杀得是片羽纷飞,红血零落,好不惨烈。

    这环狗大发神威,在无数枝杈林叶中横冲直撞,入内渐深,只觉着眼前碧绿稍减,朱红愈赠,周身燥热不已。一开始环狗尚不在意,待到回过神来,只见眼前林木枝杈上点点星火,明灭不定,火焚木而木不焦,木燃火而火不炽,环狗心下一惊,不由得收住身形。

    “嗯……这……这是个什么玩意……”

    此时那无数火炼枝当中,一团莹白火焰悬于其上,寂然而焚,热力收而不放,灵气敛而不惊,其上时有晕纹流转,玄奥非常。环狗不明就里,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盯着那一团白火瞧了许久,只觉着心下烦躁,杀机又动,甩甩脑袋,厉声喝道:“什么玩意,看得人心烦意乱,老子一拳给你灭了!”

    说着,环狗身形一晃,妖力再动,一拳打出,势若奔雷,直奔中央白火而去。谁知拳到近前,那白火忽猛地一涨,探出三道火线,倏然搭上了环狗的拳头,随后三道火线便如灵蛇一般,缠卷而上,其温炽烈,焚天煮海,环狗哪里经受的住?当即惨叫一声,欲要抽拳后退。

    这一团白火是什么?书中暗表,此乃凤尊本体,此前诸夭之野遭难,凤尊龙主双双显出虚影相助,后皆被凡真以阴神秘法破除,虚影被破,本体亦受波及,故而龙主凤尊双双受创,凤尊算定那三妖既已遁出,必会先攻苍梧之庭,若不尽快化去伤势,只怕凶多吉少。

    左思右想之下,凤尊以涅槃之术重炼法身,之前天外天那凤鸣只因便是真火焚体时所发,句芒身死凤尊不加援护,也正是为此。谁知环狗这厮倒霉,一拳轰出,刚好赶在凤尊涅槃大成,脱胎换骨之时,火线起处,这才将他一只臂膀死死缠缚。

    “啊——啊——!”

    眼下三道火线死死缠住环狗右臂,直烤得皮肉皆焦,这白火虽无形无质,火线却是柔韧非常,任由环狗如何挣扎,也未曾损坏半分。环狗只觉右臂剧痛如潮,心下又惊又怒,又复猛地一扽,他右臂本就被火线烤焦了,此时一挣,皮肉崩裂,整个右臂直接从肩上拽脱,环狗又复惨叫一声,倒飞而出。

    “噼噼啪啪……”

    被火线缠住的右臂没了妖力护持,须臾就被连肉带骨烤成飞灰。此时那一团白火中传出一阵凤鸣,声韵清越,随后白火展开,灵力成风,化作一只火凤,这火凤凤冠按两仪,两爪踏四象,尾羽定五行,双翼分八卦,一双凤目陡然而开,周围火炼枝上火焰随之转白,阵阵热浪排山倒海,朝着环狗狠狠压下!

    “呃……”

    此时环狗断去一臂,本领大损,凤尊今非昔比,白焰过处,妖力烟消云散,眼看就要把环狗笼在当中,此时两道妖力忽然自外而入,随后无数笑声,哭声,沉吟声,怒骂声赫然而起,交织错杂,那白焰被这嘈杂之音一逼,登时慢了几分。两道妖力卷起一阵黑风,将环狗护住,白焰稍一停顿,又复逼上,将黑风打散,只是其中却没了环狗踪影。

    这两道妖力自是相柳巴蛇无疑,二妖闯入苍梧之庭,寻不见环狗,忽听闻内里传出惨叫,二人循声而至,看见凤尊涅槃重生,环狗命在须臾,急忙催动妖力将之救走,也不敢在其中久留,展开身法便朝苍梧之庭外面而去。

    “三弟,你此时觉着如何?”

    环狗乃是妖物,眼下断肢已然复原,只是脸色依旧苍白无比,闻言缓缓摇头说道:“那秃毛鸡果然有些本事,断去我右臂之时,竟有热力侵入经脉,我猝不及防,眼下虽已将那热力化去,只是修为却还是被烧毁一成有余……”

    巴蛇相柳各自一惊,环狗修为虽不及二人,但也绝不是等闲之辈,那凤尊之以三道火线就将环狗修为化去一成,这本领果然不容小觑。正思量间,一道热浪猛然自后而来,相柳面色阴沉,打出妖气相护,三妖又复朝前逃了一炷香的功夫,总算是从苍梧之庭中撞了出来,此时天外天依旧浓云密布,更有暴雨倾盆,雷光明灭。

    “妖孽,速速受死!”

    这边三妖方才逃出死地,便有一声爆喝自远处天际而来,三人定睛看去,但见云麓之下灵力奔涌,内有百余名修士来回穿梭,隐成阵法,数百妖物被困在阵中脱身不得。那边修士虽然人数不多,却架不住个个修为精深,又有阵法相护,生生将这一群妖物围住,缓缓绞杀。

    这群妖物正是相柳巴蛇沿路收来的散兵游勇,本有上千,只是方才二人追入苍梧之庭,外面群妖呼啦一下就散去了大半,剩下的正欲遁走,谁知无巧不成书,此时仙宗一众修士刚好赶到,这一群妖物先行动手,仙宗众人自然也不会忍气吞声,当下排开大阵,将群妖围住歼灭。

    巴蛇眼中精芒一闪,开口说道:“乌合之众死不足惜,大哥,眼下三弟受伤,咱们不如先行暂避,待到这群小妖尽数身亡,若是那群修士略有伤损,咱们便可随后而至,若不然,咱们便立时远遁,待到三弟伤势恢复,再行打算,如何?”

    “唳——”

    这一番话甚合相柳心意,刚要应允,只听一阵凤鸣自身后而来,这凤鸣贯穿天地,回荡万里,一时间无论仙妖俱都看了过来,但见凤尊从苍梧之庭当中飞腾而起,一身白焰炽烈非常,将周遭黑云冲出十余里里开外,天光透下,四野俱明,无数灵鸟环绕飞腾,这叫做百鸟朝凤,阵阵灵力奔涌而出,迫得相柳三人不得不抽身后退,以避其锋。

    “玄落道友当心,那三人虽有人形,实乃妖物,若是同族相护,必然为祸不小,我观那白凤气势不凡,必有灵根,咱们速速将阵中妖物剿灭,再去将那三妖击杀,好与那白凤相见!”

    于阵中催动雷法的云清飞仙见相柳三人后退,立时出声示警,随后阵中各路术法齐出,将阵中妖物纷纷击杀。此时相柳巴蛇护住环狗,玄门众人全力绞杀妖邪,凤尊悬于苍梧之庭上空,周身火焰飞腾,并未出手相助。

    然这会苍梧之庭当中,一道黑气倏然自梧桐枝叶间飞腾而起,灵动迅捷,悄然凑近苍梧之庭中央火炼枝之处,盘旋于上,不知所为。凤尊在外,见相柳三妖立于远处,轰然喝道:“神将句芒,死于你三人之手,今日便取尔等性命,以祭英魂!”

    说罢,凤尊双翅一动,无数火炼枝飞腾而起,点点白焰明灭不定,倏然朝着相柳三人飚射而至,任你修为再高,身法再快,也难逃这天罗地网,须臾便将三妖困在当中,这等修为,实在高深,这边凤尊料理了相柳三妖,这才转过头来,一双凤目看向仙宗众人,这正是“风云际会仙妖乱,缘劫同生正邪分”,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70回 察邪祟真火焚众仙 斩环狗二妖引祸水

    上回说到,凤尊以涅槃之法重塑仙体,断去环狗一臂,更将之修为损毁,相柳巴蛇才将环狗救出,就看见仙宗修士正围住一群妖物绞杀。此时凤尊涅槃大成,飞腾而起,百鸟相随,火炼枝缠卷而上,须臾便将相柳巴蛇困在当中。

    这边凤尊料理了二妖,方才看向仙宗众人,随后一道火线飞射而出,化入地宗大阵之中,凤凰真火焚魂炼魄,这些妖物虽有道行,却终是难以匹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尽数被烧成灰烬,尸骨无存。此时凤尊周身火焰一抖,空灵之音随之而起:“吾乃天外天东极苍梧之庭凤尊,尔等乃是凡间修士,来天外天何为?”

    眼下妖物尽灭,云清飞仙腾身而起,以灵传音,说道:“凡间鬼仙作乱,荼毒苍生,始作俑者逃遁于天外天,故而我等才会追寻至此,不料天外天地域广阔,一时无从寻起,忽闻东方凤鸣,故而便先来此一探究竟……”

    凤尊闻言,周身火焰一动,说道:“先前凤鸣乃是我催动秘术之故,并无大碍,眼下我苍梧之庭亦无甚鬼仙藏匿,须知天上一天,人间十日,尔等既有要事,当速速离去,莫要误了下界无数苍生性命……”

    说罢,凤尊双翼一挥,困住相柳巴蛇的火炼枝飘然而动,就朝着苍梧之庭飞了过去。可就在此时,凤尊双目忽然猛地一瞪,周身白焰翻滚奔腾,直逼仙宗众人:“藏的好!竟连我都险些被你瞒过,尔等连破欧丝之野,诸夭之野,竟这么快就寻上了我!”

    说话间,凤尊周身白焰飞腾,直逼一众修士,众人知那凤凰真火厉害,慌忙催动灵力相抗,玄落飞仙撑开大阵,厉声喝道:“凤尊前辈且慢,在此之人皆是仙宗门下,断无邪祟妖孽,不知前辈为何忽然痛下杀手!”

    凤尊厉啸一声,已然飞腾而至,白焰铺天盖地朝着阵法压了下来:“凡间修士,有眼无珠!祸到临头,还在自说自话,一叶障目!若那妖孽扛不住现身还则罢了,若不然,我便以真火将尔等尽数焚成灰烬,宁杀错,不放过!”

    说罢,白焰愈发狂躁炽烈,幸而地宗大阵精深玄奥,天宗雷法刚猛凌厉,又有其余各宗修士联手相助,这才将真火挡在外面。紫云宗无碍飞仙本就乖戾,眼下被莫名其妙困在此地,愈发愤恨,开口就骂:“我等皆是仙宗弟子,你这凤凰善恶不分,黑白不辨,真让人笑掉大牙!”

    这无碍飞仙一起头,除了天地二宗,其余宗门的弟子纷纷开口喝骂,只是凤尊却全不为所动,白焰愈猛,看样子当真是要将众人尽数击杀于此:“天宗术法,地宗阵法,果然不错,没负了当年三宗的威名,只是尔等当中藏有妖邪,牵连甚广,吾今日必要将之灭杀!”

    凤凰真火愈发狂躁,玄落飞仙绣眉紧皱,看向云清说道:“不行,这火焰炽烈非常,阵法也只能支撑半柱香的功夫,半柱香后若不能遁走,咱们这一行人俱都要葬身于此!”

    这话说得简单,只是眼下众人前后左右连着头顶脚下都被凤凰真火给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纵然冲得出去只怕也早已皮焦肉烂。云清飞仙眼中精光一闪,灵力铺陈而出,在每一个弟子身上缓缓扫过,然众人体内都是灵力充盈,并未有半点污浊邪祟之息,哪来甚么妖邪?

    如此又过片刻,凤凰真火便如源源不断一般,威势丝毫不减,玄落阵法一收再收,勉强护住众人。凤尊本就不打算手下留情,双翅一振,真火愈烈,玄落猝不及防,阵法又是一收,当下就有十几名弟子给扔在了阵法外面,真火临身,惨叫不已,待到灵力焚尽,则尸骨无存。

    “我呸,什么东极凤尊,滥杀无情,比之妖邪都不如!”

    “道貌岸然,无耻至极!”

    ……

    阵内修士喝骂愈发凶猛,然凤尊却半点不为所动,真火奔腾间直逼玄落阵法,再有个片刻便能将之破去,到时无论善恶,一罄杀之,化了此劫,是为最好。谁知就在这会,远处忽有一阴一阳两道气息飞射而至,那阳气直奔凤尊而来,阴气随后,以为策应。

    “嗯?”

    按说那阳气并不甚精纯,故而来人修为也必然不高,只是眼下阳气临近,凤尊竟没来由地抖了一抖,真火也随之弱了三分。而后那阳气化去,显出人形,乃是一名少年,这少年手持一把莹白宝剑,简简单单地平刺而出,直攻凤尊咽喉!

    这一剑全无花哨,然凤尊眼中却闪出一丝极为深邃的惧意,腾身而动,真火不断,将这一剑躲了过去,谁知这边刚刚躲开,那少年又是一剑跟上,威势滔天,逼得凤尊不得不腾挪闪转,以让剑光,只是真火却从未断过。

    这少年自是洛晨无疑,那日他与蓝心离了浮岛,想到衍真留下石书,说要自己去往东方,反正二人左右无事,便腾起身形,径奔苍梧之庭而来。然洛晨愈望东行,愈觉着心下隐有感应,故而二人可说是日夜兼程,加之蓝心鬼仙行动神速,洛晨腾云诀精深玄奥,没用多久,便来在了苍梧之庭附近。

    洛晨一到此处,只觉心下感应愈发强烈,随后便看见东方阴云冲散,天光透下,更有灵力奔涌,火光明灭。洛晨急忙带着蓝心前往,正瞧见凤尊以真火焚炼众仙,而衍真亦在其中,洛晨一见衍真被困其中,不知怎地,竟腾起无名之火,二话不说施展坠星剑谱中绝命剑法,攻向凤尊,这坠星剑谱于天外天中本就有无穷之威,凤尊纵然涅槃重生,亦不敢与之相抗,只好四处闪躲。

    “晨哥,切断真火,否则下面阵势撑不过太久!”

    蓝心纵知下面修士对自己恨不能杀之而后快,但依旧在旁掠阵相助。洛晨闻言,身形一转,绝命剑改荒祸剑,剑气苍凉浩荡,朝着凤凰真火直劈而下。真火为剑气所破,当即湮灭,凤尊高飞九天,厉声喝道:“坠星之主,吾本可将大劫化于无形,你为何阻我!”

    这边真火一灭,玄落也将大阵撤去,调息吐纳,方才她以阵法硬抗凤凰真火,首当其中,耗损着实不小。此时颜梦忽然开口说道:“众位前辈,师兄师姐,那少年便是杀了冯通师兄的洛晨,旁边那女子便是当日以幻术击杀郑高师兄他们的鬼仙!”

    当日葬身在浮岛上的弟子可不仅是紫云宗影宗二门,不少其他宗门的弟子也在其中,颜梦此话一出,当下群情激奋,虚华飞仙淡淡地看了颜梦一眼,开口说道:“此时那凤尊未去,咱们且稍安勿躁,若是再惹怒凤尊,只怕凶多吉少……”

    众人听了虚华之言,这才稍稍安定几分,退出百丈,静观其变。此时凤尊飞腾九霄,威风凛凛,洛晨与蓝心并肩而立,竟也丝毫不弱。半晌,凤尊又复开口:“坠星之主,可笑汝身在劫中,竟还做出这等愚不可及之事,休再拦我,若是劫成,那便万劫不复!”

    说罢,凤尊周身一亮,真火再起,朝着远处一众修士飚射而去,洛晨面色一沉,方才真火散去,他已看清不仅衍真在其中,连墨龙云纸玉砚三位故人也在其内,这会凤尊又催真火,洛晨岂能想让?当即施展荒祸剑法将真火剿灭,随后锋刃一摆,朝着凤尊攻来!

    “一叶障目,鼠目寸光!”

    凤尊喝骂一声,也不管远处修士,避过剑光,双翼一挥,无数火羽携带灵力激射而出,直攻洛晨周身各大要穴,若是换了旁人,纵然修为高深,也必难尽数躲开。洛晨剑锋逆转,五鬼剑法飘然而发,捉摸不定,飘忽诡谲,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些火羽便尽数被剑锋斩落,漏网之鱼也都被蓝心以鬼鞭抽开,未见寸功。

    眼下苍梧之庭上空阴云被凤尊逼开,无数神鸟拱卫在旁,凤尊双眼一亮,又复与洛晨战在一处,庭中神鸟铺天盖地,奔着仙宗众人便冲了过去。只是这神鸟虽多,却不及凤凰真火一成的威力,玄落大阵一起,便将鸟群挡在外面,再难寸进。

    这边洛晨见仙宗那边无恙,剑势也略收了收,以灵传音,问道:“凤尊前辈,许多人都说我身在劫中,不知这劫究竟是什么劫?自我来在天外天,心下时时有感,却又难以明晰,还请凤尊前辈指点一二,使晚辈不惑!”

    凤尊闻言一愣,忽然说道:“坠星之主,可笑你乃起劫之人,应劫之辈,到了这会竟连劫数为何都不知……”

    话至此处,凤尊正欲再言,忽然猛然一顿,周身真火猛地跳了几下,厉声喝道:“何方狂徒,竟敢潜入苍梧之庭盗取火炼枝!”

    说话间,凤尊双翅一收,猛地朝苍梧之庭而去,谁知才飞临附近,两道黑影倏然现在凤尊身后,妖力飞腾。洛晨方才虽与凤尊相争,心下于之也是颇为尊重,这会见凤尊有难,安有袖手旁观之力,急忙出声喝道:“凤尊前辈,身后有敌!”

    说罢,洛晨身形一动,六煞剑法随心而起,直朝着那两道黑影而去。这俩黑影是谁?正是被关在火炼枝之中的相柳巴蛇二人,之前二人见凤尊声威浩大,玄门修士也在附近,故而示敌以弱,任由凤尊施为,将他们二人关在火炼枝中,随后暗暗遁出,静候时机,此时凤尊忽然还巢,二妖当即发难,欲要暗下杀手。

    只是这两妖没料到洛晨竟会相助凤尊,六煞剑法威力滔天,须臾已在近前,二妖若是想伤凤尊,便要硬抗六煞一剑,若是避开这一剑之威,凤尊便毫发无损!

    “哈哈哈哈,让我来瞧瞧这一剑到底有多少斤两!”

    “三弟不可!”

    就在此时,一道魁梧身形疏忽而至,正是先前被凤尊所伤的环狗,但见他周身妖力纵横,双拳横在胸口,挡在洛晨这一剑之前,相柳巴蛇欲要相救,却已然晚了,六煞一剑直接将环狗双臂尽数斩断,妖气四散,同时相柳巴蛇两道妖气也轰在凤尊脊背之上!

    “啊——”

    凤尊受创不轻,当即发出一阵凄厉嘶鸣,尾羽一扇,一道凤凰真火缠上环狗身体,这一回无论环狗如何挣脱都已于事无补,不过片刻就被真火焚成灰烬。凤尊借着这个空档,双翼一振,射入苍梧之庭,踪影全无,围住仙宗众人的群鸟也随之散去,归入梧桐林中。

    “洛晨,你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今日仙门各宗俱在,看你还能逃到何处!”

    半晌,仙宗之中忽然传来一阵厉喝,一众修士纷纷腾身而起,朝着洛晨这边围了过来,若是凤尊未曾受伤,只怕这群修士也不会这么急着找洛晨算账,只是方才二妖击伤凤尊,众人有目共睹,这才放心大胆地前来寻事。

    巴蛇见众修士这般神情,心下已有定数,当即躬身开口说道:“坠星之主,幸不辱命,我等告退……”

    说罢,相柳巴蛇也不等洛晨开口,当下催动身形,远远遁走了。仙宗众人见他二人满身妖气,却对洛晨尊崇有加,且巴蛇的一句话本就有魅惑之意,就算再怎么不信,也多少会听进三分,当即厉声喝道:“洛晨,当日你勾结邪祟,破灭宗门,今日又与妖物和这鬼仙沆瀣一气,击伤凤尊,我等必要将你拿回仙宗,重重发落!”

    方才洛晨一剑击杀环狗,着实让仙宗众人吃了一惊,眼下也不敢上来硬攻,故而才只立在远处大放狠话,说得自是冠冕堂皇,只是听在旁人耳中,便只觉着外强中干了。洛晨与蓝心立于虚空,只觉这天外天也变得拥挤万分,洛晨忽然笑道:“墨龙师兄,云纸师兄,玉砚师兄,好久不见……”

    墨龙,云纸,玉砚三人问心无愧,只是见洛晨蓝心已成众矢之的,心下自不好受,面上俱都黯然,闪身出来,抱拳还礼。洛晨与三人一一见礼过,这才转向衍真,面上神色平静,缓缓说道:“衍真师兄,别来无恙……”

    衍真立于天宗弟子当中,闻言也同样越众而出,看着洛晨淡淡说道:“师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在天外天多年,并不知你在凡间犯下这等大错,眼下各宗前辈俱在,你何不弃暗投明,回到仙宗,洗心革面,如此也未必就不能保住一条性命……”

    洛晨闻言,手握飞沙剑,哈哈大笑道:“我本就是仙宗之人,又谈何回到仙宗,尔等说我欺师灭祖,我却说尔等利欲熏心,目光短浅!谁对谁错,日后自有分晓,眼下若要将我带回,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这一番话说罢,仙宗之中早已有人催动术法朝着洛晨攻去,如此接二连三,很快就成了围攻之局,半空中玉砚真人脸色阴晴不定,不由得看向一旁玄落飞仙,但见玄落飞仙微微颔首,随后也腾身而起,朝洛晨攻去,这正是“新仇旧怨梧桐断,惨雾愁云弱水枯”,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71回 白骨剑一人战仙宗 起大阵故友入阴阳

    上回说到,凤尊本欲以真火炼化仙宗众人,却因有人盗取火炼枝在先,为相柳巴蛇偷袭在后,身受重创,不得不退入苍梧之庭,仙宗众人见凤尊受伤,立时寻起了洛晨蓝心的麻烦,欲要将二人抓住带回,洛晨自是不愿,仙宗众人悍然出手,以多欺少,杀将上来。

    当初人宗举宗尸解下世,云清飞仙就曾说洛晨勾结鬼仙,覆灭宗门,还将他打成重伤,堪堪丧命,后又广发缉仙令,若非洛晨阴差阳错入了寒袖山庄,得老者端木望指引进入天外天,只怕早就被仙宗抓回处置,眼下一群修士围上来,洛晨心下不由腾起一阵无名之火,一套绝命剑法施展开来,与众人战在一处。

    眼下出手的还只有弟子,各宗掌门自持身份,只将洛晨蓝心围在中央,各自观战,并未上前,云纸玉砚墨龙还有衍真四人因与洛晨有旧,亦没有出手。但见那洛晨剑气辉煌浩荡,蓝心鞭影明灭阴森,剑影辉煌,偏走的是诡谲路数,鞭影明灭,却舞得似天下君临,这二人白剑黑鞭参妙法,女貌郎才定同心,天下无地可归去,醉卧长风笑揽云!

    洛晨所用的绝命剑法乃是坠星剑谱中最为杀伐果决的一路剑法,施展开来杀气纵横,一往无前,剑起生灵灭,刃落红血枯,直杀得众修士连连败退,蓝心长鞭本就内存厉鬼,又在流沙白骨界中得白骨飞仙遗骨祭炼,早成神兵,加上蓝心本为鬼仙,与骨法同源,两下契合,妙用无方,一条鬼鞭虚虚实实,藏在剑影之中,防不胜防,不多时早有仙宗弟子负伤而退,若非洛蓝二人手下留情,这会只怕早出了人命了。

    只是他俩手下留情,也得人家领情才算数,后面弟子见有同门受伤,登时来了火气,各自上前助阵,将这一对眷侣上下左右前后围了个严严实实,各路道法齐发,若非坠星剑谱在这天外天中威力大增,这会别说是洛晨蓝心,就算扔个飞仙在里头也得没命。

    后面弟子一上来,洛晨顿感不支,只是心头之火越烧越旺,看着周围这一群修士愈发面目可憎,贼眉鼠眼。心里这么一走神,手上道术剑法就慢了那么一丝,随后一点寒光倏然自洛晨右肩划过,带起一抹朱红,洛晨豁然回头,但见颜梦手持柳叶刀,悄然化入影中,青丝如水,面色邪魅。

    “洛晨受伤,速速杀之!”

    “此等败类,狼子野心,不如联手除之,以彰大道!”

    “正是!”

    “杀!”

    众修士见洛晨受伤流血,登时大振,天宗地宗弟子心性稳固,倒还尚可,其余宗门的弟子则个个招式灵力狠辣,直攻要害,哪里还有半点要把洛晨带回宗门发落的样子?根本就是要将洛晨蓝心夫妇二人击毙当场!

    “唉,**八荒白骨,五湖四海腥红,我自仗剑啸长风,不论今生来世,有我便无苍生!当年你心魔缠身,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而今本心魔念合二为一,反倒这般迂腐畏缩。呵呵,我送你几句吧,魑魅魍魉无数,蝼蚁爬虫成堆,一双残膝终朝跪,荡剑不沾红血,口说何必逞威?”

    话音隐隐,起于虚空,洛晨心头怒意一鼓,眼内隐有银芒,恍若星光,右手倏然而动。那飞沙剑被灵力一催,光华四射,随后道道剑影凭空而生,一化十,十化百,满天剑影随洛晨招式而动,剑气交织,逼得众人手忙脚乱,难以为继,正是当日在流沙白骨界所得的白骨剑诀!

    当年白骨飞仙风姿绝代,修为高深,若非误入歧途,滥杀凡人,被打入无光界中,必是一位极有本领的高人。这一路白骨剑诀以手中剑为骨,聚灵成影,由一生二,由二生三,三生无数,修到极致,满天剑影,不分虚实,一动皆动,纵使洛晨这会修不到那等境界,施展开来也足以震慑眼前之敌。

    这白骨剑诀一出,洛晨可说是反败为胜,各宗弟子岌岌可危,墨龙三人生怕洛晨伤了仙宗弟子,罪上加罪,各个面露焦急,只有那衍真平静如水,手挽寒宵剑,傲立九霄中,脸上古井无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洛晨与蓝心夫妻联手,杀得仙宗弟子方寸大乱,一旁各宗掌门见状,面色俱都阴沉无比。此时一道剑影刺斜杀出,雪山宗秦涛猝不及防,眼看要被那剑影穿胸而过,那涣清飞仙狰狞一笑,闪身而出,掣出一柄冰蓝长剑,其上寒气明灭,挡在秦涛身前,将那剑影破去。

    “啊——”

    “呃!”

    洛晨施展白骨剑诀,无数剑影夹杂道法齐发,有些急功近利,逼得太前的可就没有秦涛这等运气了,十几名修士先被洛晨剑影穿身而过,随后尚未等同门前来相救,蓝心鬼法一起,便生生将残魂拘出肉身,活活炼化,一时间鬼哭大起,摄人心神,又有几名弟子命丧洛晨手下。

    “大胆洛晨,速来受死!”

    仙宗死了这么些人,哪里肯善罢甘休,周围各宗掌门纷纷出手,这会地宗玄落也不能再袖手旁观,正要上前,忽然看向一旁云清,开口问道:“云清道友,当日洛晨欺师灭祖,乃是你亲眼所见,为何今日却没有先行出手?”

    云清周身灵力鼓噪,淡淡地看了玄落一眼,缓缓说道:“近不观冥冥,远不察天机,玄落道友就不要拿我取笑了,而且当日你那般急着与我去往人宗,难道就真的只想去看看人宗尸解后是什么光景么?眼下不杀之,亦不可任之,终是难全呐……”

    说罢,二仙各自上前,身在这等生死境地,却依旧云淡风轻。玄落飞仙双掌一合,九转阴阳阵须臾而起,将洛晨蓝心困在其中,周围众人灵力化入大阵,分成阴阳,两厢流转绞杀,云清飞仙扣出五雷指,但见雷光凭空而生,如水汇聚,随后轰然劈下,直入阵中,袭向洛晨蓝心二人。

    玄落飞仙修为精深,洛晨被九转阴阳阵扣住,竟不能以界术遁出,只得以坠星剑谱化解大阵杀机,不过片刻已然露出颓势,幸而有蓝心散出鬼雾,隐匿身形,才在这处处杀机的大阵中挣得一丝回转之地,否则纵然你洛晨白骨剑诀厉害,追星剑谱玄妙,亦难在这精深大阵下活命。

    此时,那紫云宗掌门无碍飞仙开口说道:“洛晨困于阵中不难擒住,那丫头片子身为鬼仙,滑不留手,实在难缠,须得有一人进入阵中,将那丫头料理了,没了那丫头,洛晨便是孤掌难鸣,不消片刻,必会束手就擒!”

    此话一出,各宗弟子纷纷色变,面露犹豫之色,并无一人上前,只垂首向阵中注灵施法。无碍飞仙双目一瞪,口中恨恨一声,刚要说话,就听得一人说道:“弟子愿入阵中,劝洛晨师弟弃暗投明,改邪归正,若是不能,再动杀手不迟!”

    众人闻声,回头看去,但见衍真手持寒宵剑立于虚空,可说是玉树临风,俊朗非常,一旁颜梦听闻衍真要独入阵中,立时接道:“洛晨本领非凡,那鬼仙更是难测,衍真师兄若不弃,师妹愿与师兄同往,以为策应!”

    颜梦一番话虽也算是情真意切,可衍真却并未看她一眼,而是望向师父云清飞仙,云清神色复杂,半晌方才缓缓一叹,挥手说道:“一切小心……”

    衍真向云清飞仙略微一躬,身形如电,化入阵中,颜梦远远看了师父虚华飞仙一眼,遁入影中,跟随衍真入阵去了。外围各宗弟子依旧催动灵力,化入阵中,以待衍真功成,这正是“故人旧识翻成恨,仙侣痴心如罗帏”,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72回 入大阵阴煞显本相 乱因果刀锋入鬼身

    上回说到,洛晨以坠星剑谱大战仙宗众人,不仅不落下风,还将许多弟子打伤打死,如此一来,怨愤更深,地宗玄落飞仙打开九转阴阳阵,将洛晨蓝心困在其中,衍真颜梦随后入内,欲要将洛晨劝服,如若不成,即可杀之。

    这边衍真颜梦先后落入阵中,阴阳二气倏忽而至,衍真面色如水,手中寒宵剑光华大放,撑起一片冰蓝光幕,将那阴阳二气尽数隔在三尺开外,颜梦立在衍真身后,一双眸子异彩连连,说不尽的爱慕留恋,当日浮岛上她险些命丧狙如爪下,正是衍真一剑将她救下,打那以后,颜梦便对衍真念念不忘,芳心暗许。

    只是眼下颜梦纵有千种柔情,衍真也没有将一丝一毫放在眼中,但见他身形一动,直奔大阵中央,阵中阴阳二气之间,一团鬼雾翻滚奔腾,全然看不见人影,偶有道道寒光流转而过,丝丝杀意运化而出,洛晨蓝心便是在这当中了。

    “衍真师兄,鬼仙神通阴邪无比,不如你我二人合力将这鬼雾破开,他们身在阵中,没了鬼雾护身,想要擒住应也不难……”

    颜梦这会坠入情网,一叶障目,心里有话便直接说了出来。衍真闻言,嘴角一翘,回过头来看着颜梦,淡淡说道:“我听说,你们一行十三名飞仙,尽数死于洛晨蓝心之手,只有你活着逃出,你还把这一段故事绘声绘色地讲给各宗知晓,可有此事?”

    颜梦一愣,不由得看向衍真,但见他面色平静,灵力和缓,不似动了杀机,可颜梦心中依旧微微一颤,只因她心存爱慕,防备之意就淡了许多,略一思量,颜梦开口说道:“衍真师兄,当日我不过将亲眼所见,亲身所历说给各宗前辈知晓,并无半点虚言,师兄又为何有此一问?”

    衍真微微一笑,丰神俊朗,随后不紧不慢,来在鬼雾近前,探出一根手指点在鬼雾之上,但见这鬼雾在衍真指尖凝儿不散,徐徐跃动,恍如烛火:“颜梦师妹,你不懂的,这个洛晨可不一般,他和我之间……只能活一个,我活他就得死,他活我就得死……”

    颜梦此时犹自未明,一听这话,心中大喜,当即说道:“衍真师兄,既然如此,师妹愿助师兄破开鬼雾,取了洛晨蓝心二人性命!”

    这边颜梦话音未落,衍真豁然回头,看向颜梦,一张脸上古井无波:“尔等蝼蚁,也配助我?尔等鼠辈,也配杀他?而今乾坤变动,风起云涌,皆是是因为洛晨一人之故,轮回无数,生死循环,方至今日,尔不过数百年寿数,些须修为,坐井观天,就敢放出这等狂言!”

    颜梦虽然春心萌动,但毕竟不是痴傻之辈,被衍真这等阴阳怪气的话语一惊,这才发觉他指尖一点鬼气凝儿不散,按说修士修习灵力,与鬼气毫不相容,一点鬼气沾身,须臾就被灵力冲散,可眼下鬼气存于衍真指尖,却相安无事……

    “啊!”

    思虑至此,颜梦一时没忍住,口中发出一阵惊呼,身形转淡便要遁入影中,衍真呵呵一笑,手中寒宵剑锋微微一闪,无数剑气四面八方自光幕之内飞射而出,但见几缕朱红飘洒,数声痛呼嘤嘤,颜梦跌落而出,身上带伤,手握柳叶弯刀,如临大敌。

    “各宗掌门俱在,你在此杀我,难道不怕行迹败露,不能脱身么!”

    衍真缓缓转过身来,不理会歇斯底里的颜梦,反倒转身看向阵中黑雾,方才他之所以到了这黑雾附近方才对颜梦动手,就是因为鬼雾遮蔽行迹,不会被玄落云清这样的高手察觉。但见这衍真立在寒宵剑光幕之中,开口说道:“洛晨师弟,师兄来访,你也不现身见一面么……”

    若是之前,洛晨被困阵中,八面杀机,漫说衍真,就是师父寂真人亲至他都要细细辨认一番再出来相见。然方才衍真立在鬼雾之外,将鬼气存于指尖,恍惚不灭,洛晨在内,看的是一清二楚,回想自己来在天外天中与衍真一同经历种种,虽无甚可疑之处,但终归有甚么地方不对劲,今日这点鬼气正是点睛一笔,洛晨心下各种疑惑齐齐而发,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

    一旁蓝心见状,不由牵挂,低声唤道:“夫君……”

    洛晨略动了动,转头看向蓝心。蓝心虽与洛晨聚少离多,但二人心心相印,纵是每日厮磨的眷侣也难及万一,这会洛晨一回头,蓝心便知其意,嫣然一笑,说道:“夫君,你我二人已被困在阵中,决计难以破阵,既然想见,那便去见就是了,何必犹豫不决?”

    说着,蓝心素手一挥,鬼气层层而解,开出一条狭窄道路,阵中阴阳二气无孔不入,登时就要漫进来,衍真微微一笑,灵力流转,将那阴阳二气隔在外面,朗声说道:“洛晨师弟,你我自打欧丝之野大战后,再未相见,眼下何不出来一叙?”

    洛晨催动腾云诀,缓缓自内而出,于衍真面前一丈外站定,二人于欧丝之野时尚能无话不说,谈笑风生,眼下重逢,却只觉一别数月,恍如不识,容貌依旧,心思难辨。良久,洛晨方才抬头而视,缓缓说道:“你……是谁?”

    衍真嘴角一翘,淡然答道:“吾乃天宗弟子,此前进入天外天游历,至今已有将近三载了,只因修行日久,俗家姓名早已忘却,而今只有一个道号,唤做衍真。”

    这衍真所言,正是洛晨初至天外天,被蛊雕围困,后被衍真救下,醒来互通姓名时衍真所说之语,而今又复说出,竟有一丝凄凉之情,落寞之感。洛晨神色一动,长叹三声,又复问道:“衍真师兄,你,究竟是谁!”

    衍真摇头苦笑,忽然说道:“颜梦,你此时困在我寒宵剑光之中,若是不想死无全尸,那便最好不要动,也不要想着传音,否则剑气一起,香消玉殒,可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这一番话说完,衍真也不管身后战战兢兢,花容失色的颜梦,又复看向洛晨,笑道:“当初你我二人于天外天抓蛊雕,食其肉,修习吐纳,何等逍遥,却不想久别重逢,竟会是这等光景,世间际遇,当真是难分难解,令人困惑……”

    蓝心见衍真一身气息亦正亦邪,捉摸不定,唯恐夫君有失,身形一晃,来在洛晨身边,衍真淡淡地看了蓝心一眼,说道:“数月不见,师弟竟能与心上人重逢,真是可喜可贺,若是我没猜错,这位便是当日你时时提及的那位红颜知己,蓝心吧?”

    这边衍真侃侃而谈,洛晨心下那股异样之感却愈发浓重,偏偏他左思右想,还毫无头绪,当下打断道:“衍真师兄顾左右而言他,不愿直言相告,那小弟也就不再弯绕了,师兄你身为天宗修士,灵力入脉,方才指挑鬼气,存而不灭,究竟为何?”

    衍真闻言,面上无甚变化,左手手指一挑,只见一阵黑气淡淡而起,这黑气与鬼气同源,却又不全相同,分明就是阴神教修士所修的阴煞之气!衍真哈哈一笑,说道:“师弟,师兄之所以能指挑鬼气,便是因为体内存有阴煞,两者同源,故而得存,这番解释,师弟可还满意?”

    “夫君,此人心神飘忽不定,更有杀意存蓄,万不可大意!”

    衍真话音未落,早有蓝心在旁提醒,衍真哈哈一笑,面露邪异之色,随后一股黑气自脑后风府穴而出,射入颜梦紫府。颜梦目眦欲裂,神情狰狞,身形一晃,柳叶刀寒芒闪烁,直奔洛晨杀来,衍真双眼一眯,森然说道:“洛师弟,定数如此,休怪我……”

    说罢,衍真寒宵剑一动,随后杀来,这二人便如看不见旁边蓝心一般,齐攻洛晨,寒宵剑水光流转,柳叶刀杀机纵横,两厢联手,威力无匹。洛晨心下凛然,望后一退,飞沙剑赫然在手,荒祸剑法纵横捭阖,一人双敌衍真颜梦!

    “夫君小心!”

    蓝心见状,哪里能袖手旁观,抽出断魂鞭便要上前相助,谁知此时洛晨忽然回头喝到:“心儿不可上前,仔细护持鬼雾!”

    这会他二人还在九转阴阳阵中,若是鬼气一散,必会被阴阳二气夹攻,到时腹背受敌,则性命危矣,且衍真颜梦俱都是飞仙修为,十分难敌,故而洛晨才不敢让蓝心出手,万一有个行差步错,那便悔之不及了。

    “嗡——”

    颜梦此前对衍真心存爱慕,这会美梦破灭,心神不定,衍真趁此良机将阴煞打入颜梦紫府,固然一举制住神魂。眼下颜梦面色木然,出手却是灵力狠辣,一把柳叶刀上灵力锋锐,招招直指要穴,洛晨身在阵中,不由束手束脚,片刻之后已然被二人逼退一丈有余。

    “师弟,你这般怜香惜玉,也不怕弟妹见了,心生不悦么?”

    衍真神色诡谲,寒宵剑剑影纷飞,连连进招,洛晨白骨剑诀与荒祸剑法齐发,这才将二人抵住,只是这白骨剑诀剑影一起,灵力纵横,难免便会将鬼气破开些许,若非蓝心骨法与洛晨剑诀本属同宗,四周鬼气只怕早被削得烟消云散了。

    “嗖嗖嗖!”

    三人在这鬼气之中缠斗了足有百招,颜梦双目猛地一清,将紫府阴煞破开一分,可这回她正在进招,阴煞一动,心神便散,整个人倏然朝着洛晨剑影撞去。衍真神情一振,举起手中寒宵剑,朝着四周鬼气一冲,虽未将鬼气破去,但也让阵外众人勉强看清了战局!

    “梦儿!”

    颜梦乃是影宗掌门虚华飞仙的爱徒,这会虚华飞仙虽已悟得大道,但终归疼爱徒儿,见颜梦命在须臾,也顾不得许多,登时催动灵力,化入阵中,飞仙悟道,非同小可,如此一来,阵内蓝心只觉胸口气闷,鬼气一收再收!

    “噗!”

    此时,颜梦身形一冲,终归是没能躲过,撞在了洛晨一道剑影之上,剑影穿胸而过,朱红乱洒,颜梦口中咳血,须臾便已气绝身亡。此时衍真忽然抢上,逼进洛晨,寒宵剑势若奔雷,招招搏命,外人看来,便如师妹身死,衍真悲痛欲绝一般。

    这边两人打得热闹非凡,颜梦尸身却被大阵护持,悄然飘到了蓝心身边,方才衍真一剑险些将鬼气破去,这户蓝心正凝神修复,故而并为曾在意颜梦在侧。这边衍真与洛晨打了十几招,忽然低声说道:“师弟,其实我并不想杀你……”

    “嗯?”

    洛晨心下没来由地一颤,急忙望向蓝心,但见她身边赫然浮着颜梦尸身!洛晨大惊,厉声喝道:“心儿,速速闪开!”

    迟了。

    衍真嘴角一翘,手中结出一个邪异印诀,那颜梦尸身赫然而动,柳叶弯刀朝前狠狠一递,那细长刀锋悄然刺进蓝心肋下,灵力奔腾,翻滚而入!

    “啊——!”

    鬼气灵力两不相容,此时柳叶刀上灵力尽数打入蓝心鬼体,只听蓝心一阵凄厉惨叫,周围鬼气赫然散尽,阴阳二气合围而上。颜梦尸身死死抓着柳叶刀,分毫不放,蓝心剧痛难忍,顾不得许多,回手就是一鞭,长鞭对着颜梦腰间抽下,只听“啪”地一声,竟直接将颜梦尸身抽成两截!

    “心儿!”

    “梦儿!”

    两声惊呼齐齐而发,洛晨再无掣肘,周遭灵力豁然而至,白骨剑诀与绝命剑法齐发,竟连衍真这等修为也难抵挡,被洛晨一掌拍在胸口,生生轰出阵外。但见洛晨身形一转,来在蓝心身前,此时蓝心口中流血,已然染透衣襟。

    “心儿……”

    柳叶刀尚且留在体内,蓝心缓缓睁眼看着洛晨,嘴角一翘,低低地说出一句:“行人不解相思意,只把有情做无情……”

    “心儿……”

    洛晨看着蓝心面容,当真是心如刀绞,血似火烧,只觉着满腔杀意纵横,恨不能屠尽天下,荡灭乾坤。此时外面众修士见蓝心已死,越发肆无忌惮,纷纷喝道:“那鬼仙已死,洛晨竟敢纵鬼仙屠戮同门,今日必不能放过!”

    “杀了他!”

    “杀了他!”

    灵力再起,阵中阴阳二气相化无形,重重而至,洛晨怀抱蓝心,一眼不发,不避不让,眼看着就要就要被阴阳二气触及。玄落云清而现面色淡然,不辨喜忧,幻梦宗不假飞仙带着苏星立在一旁,面有不忍之色,反倒是苏星面露戏谑,似是并不担心,这正是“缘生不离结缘辈,劫起不杀应劫人”,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73回 起界术大破阴阳阵 火炼枝鬼轿定残魂

    上回说到,衍真孤身入阵,引洛晨前来相见,而后动起手来,颜梦为阴煞所制,被洛晨幻化剑影刺穿胸口毙命。谁料衍真本就欲杀蓝心,以阴煞控尸偷袭蓝心,蓝心受创,一鞭将颜梦尸身抽成两截。仙宗众人看在眼中,各自激愤,九转阴阳阵杀气重重,眼看便要将洛晨蓝心击毙当场。

    眼下阵中阴阳二气交错契合,重重叠叠地朝着洛晨蓝心碾了过来。这会洛晨是横抱着蓝心,整张脸都埋在蓝心胸口,不辨神情,只觉着周围灵力隐有波动,似是朝洛晨所在之处轻轻地滑动了一下,这一下虽然轻微,但在众仙眼里却十分明显,周围嘈杂喝骂为之一滞。

    “咻咻——”

    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微风乍起,天外天灵力豁然而动,尽数朝着大阵中央而去。此时洛晨霍然抬头,众人定睛一看,但见他双眸瞳仁不知何时竟变得一片银灰,熠熠生光,恍如星芒,明灭律动,周围灵气随之而聚,涌入膻中,关元,紫府三穴!

    “不好,周围灵力有异,必因洛晨而起,需得速速杀之!”

    刚失了爱徒的虚华飞仙都未曾开口,雪山宗涣清,紫云宗无碍反倒先吵嚷起来,仙宗众人多恨洛晨不死,见有人出头,纷纷催动灵力汇入九转阴阳阵,阵法得多方灵力灌注,声威大起,内里阴阳二气须臾便已逼到洛晨蓝心身侧一尺之内,再往前略动一动便要将这夫妻两个绞在当中。

    “呵……天宗术法,地宗阵法,可能接住我人宗界法?”

    此时,洛晨忽然开口,缓缓而言,抬手将蓝心浮在身侧,随后周围灵力忽然鼓噪奔涌,飞沙剑微微一亮,隐没无形。那阴阳二气本已逼近,谁知洛晨灵力一振,登时又把那阴阳二气推出三尺开外,众仙只觉洛晨身如山岳,无论如何催逼,竟不动分毫。

    “哈哈哈哈哈,仙宗人才辈出,飞仙无数,今日竟连我这小小真人都不能摆布,好一个飞仙,好一个仙宗,真叫人笑掉大牙,来而不往非礼也,看剑!”

    说着,洛晨身形一晃,但见一道莹白光华赫然而出,周围景物如在火中,扭曲动摇。这白光一出,直奔大阵中央望北十丈之处而去,玄落飞仙面色一变,手中印诀纷飞,须臾已然将阵眼移到南面,谁知那白光临近,倏然而消,随后又在南边显出,依旧直指阵眼,玄落绣眉紧皱,连连掐诀,可无论阵眼如何变幻,那一道白光总能死死将之咬住!

    “啪啪啪啪!”

    如此一遁一追足有一炷香的功夫,玄落飞仙手上一慢,白光如跗骨之蛆,瞬息而至,射入阵眼之中,灵力爆开,但闻一阵惊天巨响,这上可诛仙,下可灭神的九转阴阳阵,竟被只有真人修为的洛晨一剑破开,烟消云散!

    天外天本就阴云密布,惊风狂烈,眼下大阵一破,震动重云,立时便有冷雨倾盆而下,奔雷滚滚,轰鸣不绝,一片穷途末路之相。

    “噗——”

    之前众仙皆在阵中注入灵力,此时大阵被破,虽然吃了点亏,但也并不甚严重。只是这九转阴阳阵乃是玄落飞仙本命阵法,此时阵法一破,玄落只觉五内如焚,骨骼欲碎,喉咙发甜,略一弯腰,一口鲜血喷射而出,云清见状,急忙将玄落扶住,渡入灵力为之疗伤。

    “咳咳咳……”

    这边众仙正在慌乱之际,一阵干咳忽而自中央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洛晨周围灵力早已散去,整个人面色苍白,气息衰微,不及方才万一,想来那破去大阵的一剑虽然威力无穷,但洛晨毕竟修为不够,一剑过后,已遭反噬。

    洛晨一剑大破阴阳阵,早将众人惊得闻风丧胆,这会见他露出败象,也不多言,纷纷催动身形杀将过来,全无半点仙风道骨,若不是能飞腾九霄,那神情手段,简直便如市井无赖一般,见强则避,遇弱则欺,令人不齿。奈何此时洛晨全身无力,驾云抱着蓝心不坠都十分勉强,更别提闪躲顾命了,只好悬在当中闭目待死。

    “呵呵呵,以多欺少,道貌岸然,仙宗什么时候成了这幅无赖德行了?”

    话音骤起,一道鬼气凭空而生,将洛晨蓝心包裹在内,周围无数道法轰击而至,竟不能破开这鬼气分毫,随后一道身影缓缓而现,这人身穿布衣,手持拐杖,头发灰白,面容褶皱,正是蓝心授业恩师,鬼婆。

    “好妖孽,那日在江城外没能将你收服,你竟还有胆子来此放肆,今日我仙宗众人俱在,断不能饶你!”

    只可怜无论何时,都有一些不明情势,妄自出头的蠢货。这修士见玄落重伤,云清不语,登时便站了出来,想要统领众仙,围攻鬼婆,谁知话音未落,便觉眼前一黑,心口一凉,一道鬼气自紫府而入,催魂摄魄,这倒霉蛋尚未露脸就已然命丧当场,也是十分可笑。

    “唳——”

    此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鬼婆斩杀仙宗弟子,众仙还没来得及发怒,就听得一声高亢凤鸣自苍梧之庭而起,随后白焰飞腾,凤尊离了苍梧之庭,无数神鸟在侧,赫然朝着众仙而来,后面两条蛇影紧随,一条头生肉瘤,五彩斑斓,另一条生有九头,喜怒不一,正是那巴蛇相柳二妖。

    须臾凤尊飞近,众人才见之早不复方才威风,周身火羽残破不堪,身上更有伤口流出凤血,一见鬼婆,厉声喝道:“大胆鬼修,勾结妖物,盗我火炼枝,今日本可化劫,却只因你一己贪欲,毁于一旦,当真是鼠目寸光!”

    此时凤尊已然怒不可遏,不分敌我,白焰飞腾,朝着鬼婆当头罩下,周围不少仙宗弟子躲闪不及,被凤炎沾上,死于非命,其余众仙急忙躲避。鬼婆面色沉凝,于狂风浓云中傲然而立,淡淡说道:“你虽贵为东极凤尊,却也不该这般妄自尊大,今日纵然无我,你也不是身后巴蛇相柳之敌,早晚一死,又何必吝啬些许火炼枝?”

    这话一出,后面巴蛇显出人形,妩媚说道:“正是呢,真以为你涅槃一番,便能抵过我二人么?你那白焰虽然厉害,可在我眼里,也只好拿来暖暖身子,连我的流光鳞都热不透呢……呵呵呵……”

    说着,巴蛇相柳双双欺上,凤尊早知自己必不能全,索性全力一搏,白焰飞腾,巴蛇相柳一时也难将之压伏,仙宗众人退出数十丈开外,再难近前。此时鬼婆嘴角一翘,挥手放出鬼雾,连着自身都裹在其中,洛晨和蓝心正在中央。

    “前辈……救……救蓝心……”

    此时洛晨已然神志迷离,方才一剑反噬愈演愈烈,却犹自护着蓝心不放,鬼婆轻轻咳了两声,唇角隐有血迹,眉头一皱,随手抽来一道灵力打入洛晨紫府。随后鬼气奔腾,涌进蓝心体内,蓝心的鬼气滋润,缓缓睁眼,声若蚊呐:“师父……”

    鬼婆见蓝心醒转,这才松了口气,说道:“放心,火炼枝为师已帮你拿到,洛晨这小子又这般护你,今日你死不了了!”

    说着,鬼婆抬手在自己紫府一拍,随后一道黑光飚射而出,飞旋间化作一乘鬼轿。当日鬼婆蓝心出关,前往江城,次日住在城外义庄之中,鬼婆以棺木为骨,鬼魂纱为辅,做成这一顶鬼轿,便是算准了蓝心在天外天中必有灾殃,欲要以鬼轿救她一条性命罢了。

    这边鬼轿一出,鬼婆略一点头,探手一指,蓝心飘然而起,肋下柳叶刀悄然退出。这鬼婆面色沉凝,双手错动,将蓝心缓缓放入鬼轿之中,随后又在紫府一点,八八六十四根火炼枝飞射而出,围在鬼轿周围,鬼婆眉头紧锁,大喝一声:“蓝心,取摄魂针!”

    轿内蓝心神志已散,被鬼婆一催,无意抬手,将摄魂针从紫府中取出,这针一出,登时悬在轿厢中央,熠熠生辉,其上鬼气翻腾,邪异非常。外面鬼婆法诀又变,六十四根火炼枝上白焰跃动,逼近鬼轿,那鬼魂纱神妙非常,被白焰炙烤竟分毫不损。

    “啵!”

    过不多时,一根火炼枝上的白焰悄然飞离,印在那鬼魂纱之上,随后六十四根火炼枝上白焰飞腾而起,化入鬼魂纱。鬼婆双手微微颤动,却始终维持法诀不松,如此过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六十四根火炼枝纷纷坠落,其上白焰已然尽数融入鬼魂纱中。

    “呼……呼……”

    鬼婆放下双手,长长地吐出几口气,看向洛晨,说道:“凤炎已入,却未显形,还得用你一滴心头血方可,洛晨,你可愿意!”

    洛晨听闻,一言不发,飘然而上,来在鬼轿一旁,鬼婆微微一笑,随后面色猛地一沉,厉声喝道:“洛晨,蓝心一片痴情,因你而生,一缕芳魂,因你而死,如今你可愿护之?”

    洛晨眼中晶莹明灭,尽是温柔,轻声说道:“愿……”

    “可愿怜之?”

    “愿……”

    “可愿敬之?”

    “愿……”

    鬼婆闻言,哈哈大笑,一缕鲜血自嘴角而下,手中邪印翻飞变幻,口中念道:“好好好,愈愿愈怨,愈怨愈愿,佳人佳偶,天造地设,郎情妾意,高烛红妆,鬼轿藏佳人,眷侣分阴阳,同心同念同生死,双人一命锁鸳鸯!”

    说罢,鬼婆双手一合,鬼轿中摄魂针大振飞出,刺入洛晨心口,然洛晨却双目微闭,恍若不觉。那摄魂针一入既出,带出一点鲜红,正是洛晨心头之血。摄魂针上鬼气一闪,又复射入轿内,刺进蓝心紫府,融入阴神,鬼轿通体本无花纹,然摄魂针一入,鬼魂纱上竟缓缓显出一只鲜红凤凰,这凤凰栩栩如生,半阴半阳,阵阵鬼气自内而生,蓝心双目一闭,阴神潜藏,再无声息。

    鬼婆哈哈一笑,高声说道:“不错不错,这鬼轿藏魂之术,终是没死在我手里,洛晨,蓝心还有八八六十四日方能醒转,再醒之时,今非昔比,这六十四日鬼轿自可飞行,却不能收起,你须得好生照看,眼下此处我来应付,你带着鬼轿速速离去!”

    说罢,鬼婆也不管洛晨听进去多少,拐杖一动,鬼雾散去,洛晨双目凌厉,抬起鬼轿赫然望北而去,这鬼轿似能感应洛晨心思,飞腾神速,须臾已然在百丈开外。只是这边鬼雾一退,凤尊登时便瞧见洛晨带着鬼轿离去,登时厉啸一声,迎罡风冒骤雨,猛地赶在了鬼轿前头!

    “坠星之主,化劫不成,唯有助之,今日我必死无疑,却不能任由你这般离去,且看我拦下了你!”

    说着,凤尊周身火光大放,迎着鬼轿飞扑而来,热浪排空,威势滔天。洛晨护在鬼轿之前,面沉如水,双眸之中星芒再起,也不等凤尊临近,自己便欺身而上,飞沙剑寒光纵横,绝命剑法招招不绝,只两招便将凤尊双翅斩落,尾羽削断,此时洛晨已被凤炎灼得面目全非,然剑法却是丝毫不乱,长锋一指,猛地刺进凤尊胸口!

    “啊——”

    一声长鸣自凤尊口中而起,白焰飞腾狂舞,越过鬼轿朝着后面相柳巴蛇而去,二妖为凤炎所阻,身形一滞,待到凤炎散去,凤尊早已烟消云散,尸骨无存,那鬼轿亦早在千丈之外。这边凤尊一死,苍梧之庭内火炼枝齐齐熄灭,神鸟四散,阴森无比,**阴云复聚,将那天光遮蔽,狂风嘶号,骤雨倾盆。

    这边巴蛇相柳自是追着鬼轿望北而去,众仙立于虚空,方才洛晨破阵,已然伤了不少弟子,后来凤尊白焰乱舞,又死了将近三十人,眼下这仙宗将近三百人,便只剩下二百人不到,此时众仙都没了注意,纷纷看向云清,云清抬眼看了看天色,淡然说道:“愿去者去,不愿去者……可到不周山附近等候,不出一月,自有分晓……”

    说罢,云清不由转过头来,看向衍真,淡然问道:“之前洛晨破阵,你被他当胸一掌击中,现下觉着如何了?”

    衍真闻言,略一摇头,唇角一滴血被轻轻甩出,下方云端坠落:“多谢师父牵挂,弟子并无大碍,只是没想到洛师弟那样人物,竟也会落得这般田地……”

    云清闻言,不置可否,只略一叹息,带着玄落并天地二宗弟子腾起身形,望北而去。其余众仙见天地二宗离去,有些也随之而去,有些则调转身形,朝着不周山方向掠去不提,这正是“惊风骤雨寒弱水,凤陨龙殇天柱崩”,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74回 星如昼旧客复登门 明前事流光化先天

    上回说到,洛晨以界术大破地宗九转阴阳阵,鬼婆盗取火炼枝,以鬼轿护住蓝心,洛晨携鬼轿直接往北而去,凤尊赶上,却被洛晨一剑斩杀,真火满天,待到凤炎散尽,洛晨已然护着鬼轿走远矣,相柳巴蛇自紧追而去,仙宗众人一分为二,或是追袭,或是去往不周山,各自分散不提。

    却说这洛晨虽一剑刺死凤尊,自己也被那凤凰真火灼伤,那凤炎自非凡火可比,炽烈非常,此时洛晨火毒入脉,早已不省人事。只因先前炼成鬼轿时,洛晨曾将自己心头血汇入其中,故而此时那鬼轿亦放出鬼气将洛晨托在轿杆之上,一路风驰电掣,向北而去。

    这洛晨身受重伤,一点神识又归本命界,飘飘然落在洛府门口,早有大丫鬟怜荷带着一众婢女立在门内,见洛晨归来,纷纷上前行礼,口中说道:“恭迎少爷。”

    这些日子洛晨时时修行,少不了出入本命界,加之这一群界灵本就是洛府原本婢女所化,前尘记忆大都未失,故而一来二去也就熟络起来,再无之前戒备。洛晨迈步走进府中,挥退旁人,只留怜荷在旁,开口问道:“可有客来?”

    怜荷杏眼低垂,言语温柔:“回少爷,近日皆不曾有客,只是我瞧着这会天色有异,怕是不用多久,便要有人登门来访……”

    这会洛晨还没走到正厅,闻言抬头一看,但见夜空深沉,一轮明月清光漫洒,八荒**寒星历历,闪烁不定,丝毫不为月光遮蔽,只有当中空空荡荡,连一颗星辰皆无。洛晨正思量间,一声长啸忽然自府门外而来:

    “哈哈哈,红炎千丝烬,大火落冰河,轻烟千里暮,佳人泪无多,苍天乱经纬,厚土葬仙罗,乘云登寰宇,弹指亦蹉跎……哈哈哈哈……”

    歌声入耳,洛晨面色淡然,转过身来,只见一名男子已然立在府门口,这人身着一身黑袍,内里黑上衣黑下裳,黑靴黑带,手持一把白羽扇,整个人亦正亦邪,正是之前来过这洛府本命界,还与洛晨把酒相谈的男子亡尸。

    这亡尸倒也不生分,见了洛晨,抱拳一笑,一面上前一面说道:“多日不见,甚是想念,今日在下又是不请自来,还望洛公子海涵……”

    洛晨略一点头,让过身子,对着怜荷一摆手,怜荷会意,转身便先入了正厅,洛晨这才回过身来,看向亡尸,笑道:“无妨无妨,上次阁下走得仓促,小弟还有许多疑惑想要请教,今夜月色正好,星光如昼,不如你我二人便在这院中把盏赏月,你看如何?”

    亡尸闻言,哈哈大笑,拍手说道:“能识得洛公子这等妙人,实在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既然洛公子有此雅兴,在下自当奉陪!”

    说话间,怜荷又复自正厅而出,对着洛晨略一施礼,素手一挥,原本放在厅内的圆桌便落在院中,其上各色菜肴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怜荷先将二人让进席中,这才拿起酒壶,各自斟满一杯,随后便侍立在侧,静默不言。

    这二人入席之前虽是谈笑风生,各自洒脱,然眼下却也各自闭口不言,只相对饮酒吃菜,不时抬起酒杯,微微一碰,随后依旧各自吃喝,并不发一言,夜空星光明亮,月色皎洁,这两人也并未抬头看上一眼,好似天地间便只有这一桌酒菜一般。

    这两人一眼不发,只闷头吃喝,不过一个时辰就把桌上酒菜吃得差不多了。亡尸瞪着眼睛在桌上扫来扫去,随后嘴角一翘,站起身来,伸长了筷子,把洛晨面前盘子里最后一块红烧肉夹起,放进自己嘴里,心满意足地嚼了半晌,随后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长叹一声,随后打了个饱嗝,开口问道:

    “洛公子,方才我进来的时候,你说有许多疑惑要问,这会菜也吃完了,酒也喝够了,夜色疏旷,月明星朗,正宜相谈,不知你心下有甚疑惑,何不细细道来,在下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何?”

    洛晨闻言,眉眼一抬,沉吟片刻,方才说道:“九转阴阳阵,不知阁下可曾听过?”

    洛晨虽不是地宗弟子,然三宗之间本就亲厚,且道术法门又非一个名字便能尽述,故而三宗弟子于彼此道术都知之甚详,寂真人留下的书册里也有提及天宗地宗法术,所以洛晨这会才能说出九转阴阳阵这个名号。

    对面亡尸闻言,呵呵一笑,放下酒杯,说道:“九转阴阳阵乃是地宗阵法,以阴阳二气起阵,相生相克,相容相合,于阵中运化流转,若是有人被打入阵中,要不了多久便会被阴阳二气绞杀磨灭,道行尽毁,尸骨无存。”

    洛晨点了点头,笑道:“阁下果然见多识广,这九转阴阳阵内步步杀机,且阴阳二气自成轮回,流转相化,若是身陷其中,必会魂飞魄散,我看阁下仪表堂堂,不拘小节,想来必有本领,不知可有破去这九转阴阳阵的法门,若能指点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亡尸闻言,略一沉吟,说道:“九转阴阳阵幻化乾坤,包罗万象,阵中阴阳二气自成两仪,以拙含巧,无懈可击,若要破之,只能用那一力降十会之法,强行聚灵,轰开阵眼,大阵自解,若非如此,纵然你将这九转阴阳阵看个通透,也同样难以破之……”

    洛晨闻言,轻轻一哼,摇头说道:“阁下说错了,九转阴阳阵本也不像你所言的那般神妙,我不过真人圆满的修为,连飞仙都不是,此前正被困在那九转阴阳阵中,命悬一线,我自知地宗阵法玄妙,索性放手一搏,以界术御剑轰击阵眼,谁知那九转阴阳阵应声而破,便如土鸡瓦犬一般,阁下对地宗阵法这般推崇,只怕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亡尸面不改色,淡淡地看向洛晨,忽然言道:“如此说来,洛公子当真是本领高绝,竟能以真人圆满之境一剑破去九转阴阳阵,这阵法一破,起阵之人也比遭反噬,洛公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真是可喜可贺……”

    洛晨面色清冷,缓缓站起身来:“哪里哪里,说来我能破去大阵,保得性命,还多亏了那观星引灵之法,当日我父母双亡,府邸遭焚,阁下便趁我心神混乱之时将那观星引灵之法暗中传授与我,还在我心中留下魔念,使我痛不欲生,我书院三位长老见我可怜,将我收入仙门,你又暗中作梗使我拜入人宗……”

    “哈哈哈哈哈……”

    对面亡尸忽然起身,哈哈大笑,看着洛晨说道:“好好好,这故事真是越听越有趣了,你且往下说,我暗中作梗使你拜入人宗,然后呢?然后又如何了?”

    洛晨面色沉凝,全不理会亡尸嬉笑,又复开口说道:“那观星引灵本就是你的法门,坠星剑谱亦是你留在人间之物,否则当初我那凡真师公也不会从赤泽将其带回,你自知坠星剑谱在人宗之中,故而才将我引入人宗,后我师父寂真人见我有观星引灵之法,这才设计让我参悟坠星剑谱,习得其中剑术,我一直以为坠星剑谱是先被心魔学了去,直到那日你忽然来在我本命界中……”

    这会亡尸脸上犹有笑意,闻言点头说道:“嗯嗯嗯,说得好,这故事前后呼应,转合自然,洛公子真不愧是状元之才,既然你已经将这前因后果捋得这般清楚明白,那么也应该知道我姓甚名谁,也该知道我的来龙去脉了吧?”

    洛晨双目冷然,盯着亡尸,缓缓说道:“上古三才阵,仙宗灭大妖,当日大妖未死,残存于世,蛊惑百姓,建立阴神教,那天地九泽一说便是皆百姓之口,散于乾坤,最后竟连仙宗之人都深信不疑,实际天地九泽,一一而生,九泽齐聚,大妖重临,而你便是当年那祸乱苍生,颠倒日月的上古大妖!”

    亡尸闻言,面上不但无愤怒惊诧之色,反倒微微一笑,又复坐下,把玩桌上酒杯:“不错不错,天地九泽一说确是我命阴神教徒散布出去的,随后我又命修为高的教徒携我神血将之一一做成,只是九泽难炼,谋划多年也只成了化影泽赤泽,然而后来便顺风顺水,连出骨泽魂泽,可纵然如此,还是差了许多……”

    洛晨这会被亡尸误导而犹自不觉,立时开口说道:“差了许多?天外天四极之地,便是四泽,而眼下四极已去其三,天地九泽已成其七,还说什么难炼?你先是趁我父母双亡,心神震动之时,藏于我神魂之内,后又蛊惑天宗衍真,使得他心神大变,为你所用,为的就是做成九泽,重临世间,可对?”

    亡尸这会面色黯然,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对与不对,又能如何?洛公子,眼下你已为仙宗不容,又何必执着于我?待到九泽齐聚,我自离开,重临世间,到时是生是死,是成是败,皆与你再无瓜葛,你自可与尊夫人另寻福地,隐居享乐,岂不更好?”

    洛晨一双眼中不喜不怒,看着亡尸,忽然问道:“当日洛府大火,究竟因何而起,我生父生母并府中一众伙计婢女是不是死于你阴神教之手?”

    亡尸瞥了洛晨一眼,摇头说道:“说起此事,我自知其中来龙去脉,你父母并府中之人并非死于我阴神教之手,当日洛府大火乃是有人故意纵之,为的就是让你家破人亡,不得不拜入仙宗,至于这放火之人究竟是谁,那我便不知了……”

    “不知?”

    洛晨嘴里轻声一问,站起身来,手中白光一闪,飞沙剑须臾而显。亡尸饶有兴味地瞧了瞧那洁白如玉的飞沙剑,呵呵一笑:“眼下我只有一缕残魂,尚能破去那地宗九转阴阳阵,你不过真人圆满的修为,也敢与我相争?”

    “嗡——”

    洛晨一言不发,飞沙剑上白光赫赫,怜荷后退一步,素手半按,二人中间酒菜圆桌倏然消失。洛晨剑锋一抬,朝着那亡尸直刺而去,亡尸嘴角一翘,身形飘忽,满天星辰随之而动,无论洛晨剑法如何迅疾灵动,却连他一点衣角都难碰到。

    “坠星剑谱乃我所创,而今你却用坠星剑谱攻我,岂不是白费力气?”

    说话间,亡尸手中羽扇一摆,一道剑气倏然而出,洛晨剑法登时大乱,连退十余步方才将之化去,止住身形。亡尸于院中负手而立,哈哈大笑:“快快收剑,莫要再争,坠星剑法于我无用,你纵累死也是徒劳无功,还是歇歇罢!”

    这边话音未落,洛晨还真就把剑给收了,淡然说道:“你本领固然高深,可此地毕竟是我的本命界,身在他人之地,还是收敛点好……”

    洛晨一语未了,亡尸身侧忽然亮起无数光点,随后数十道剑气飞射而出,道道精纯,杀意昂然,朝着亡尸当头罩下,每一剑皆以界术催动,锋锐无匹,纵然他有天大的本事也难尽数避开。谁料那亡尸目视剑光,竟不闪不避,反倒略一点头,低声说道:“好剑法,既如此,我便再送你一场机缘……”

    说罢,周围本命界赫然而动,洛晨只觉满天星光如刀,刀刀入脉,剧痛无比,原本郁结在经脉中的先天之气竟被星光生生打散,朝着紫府汇聚而来,这其中自是痛苦非常,洛晨被这等苦楚一逼,体内灵力流转更甚,剑光狠狠朝着亡尸刺下!

    “铮——”

    就在此时,夜空星光尽数化入洛晨经脉,本命界倏然而散,亡尸亦没了踪影,洛晨回过神来,才看见自己竟悬在一片无尽江水之上,迎面一颗龙头赫然袭来,这会洛晨剑光尚未收起,龙头来的又快,洛晨心下一惊,剑光赫然而下,直奔龙颈而去,这正是“四极荡尽天无色,九泽皆成**悲”,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75回 临弱水真武潜形迹 动界术红剑探白龙

    上回说到,洛晨为凤炎所伤,本命界中又有旧客复来,二人于院中赏月饮酒,洛晨认出来客便是上古大妖星王,当初洛府大火必是他从中作梗,一来二去在本命界中动起手来。奈何星王本领不弱,洛晨方才出剑,便被星王强行逼出本命界,迎面一颗龙头扑来,洛晨收手不及,剑光便奔着龙头而去。

    这迎面之龙便是北地从极之渊龙主,洛晨进入本命界不过数个时辰,外面却已是十几日,鬼轿行动迅捷,一路望北而奔,这来在了从极之渊。

    话还得从头说起,当日凡真于西方诸夭之野破开明光锁,拼着重伤打灭龙尊凤主虚影,放走三妖,宵明烛光二神见事不好,遂自灭神体,化作明光,封镇主峰大妖。后又有蓝心暴起发难,虽被凡真惊走,但也将计忠灭杀当场。

    原本计忠是要留在诸夭之野放出大妖的,谁知这会先行丧命。凡真无法,只得先招来衍真,取出神血,在西方炼成雷泽,后将衍真放走,命他依计行事,自己留在雷泽调养伤势。此番凡真受伤着实不轻,足足用了三月有余方才好了七成不到,奈何光阴不待,凡真也等不得大愈,便先行起身,望北地从极之渊而来。

    北方龙主乃是四极之首,居从极之渊弱水之下,这弱水冰寒刺骨,纵是鸟羽亦不能浮,其内鱼虾不能存,藻荇不能生,唯龙裔可在其中潜隐藏形,更有真武玄龟守护,可说是固若金汤,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纵有通天本领,也难踏入半步。

    却说这凡真御空半月有余,总算是来在了从极之渊,立在远处定睛一看,但见那峭壁连天起,寒水动狂涛,这峭壁连天,黑石嶙峋如刀剑,那寒水狂涛,隐有真龙舞苍空。冰风飒沓,真灵散尽难复聚,厉啸四起,魂魄遥遥奔西东,这正是弱水冰鳞凝白骨,绝壁连涛鬼神工,天倾地碎寒川陷,雪落云飞荡惊风。

    凡真悬在九霄,左右观看一阵,心下也是暗暗惊叹,这从极之渊两侧有悬崖峭壁,中有深渊,下入云中,不知其根,内里弱水滔滔,起伏不定,前不察其所来,后不明其所往。天外天空旷荒凉,竟有这等玄妙之地,果然是钟灵毓秀,巧夺天工。

    这凡真看了半晌,这才运起身形,直奔从极之渊而来,只是他这边方才飞出数百丈远近,就听得寒涛连天起,叠浪荡九霄,哗啦啦一阵巨响,无数白影踏波而出,飞腾环宇,随后一阵龙吟压下涛声,从极之渊惊风大作,凡真手持红剑,迎风而立,衣衫腊腊做响,身形却并未挪动分毫。

    又过片刻,那龙吟方才稍歇,白浪起处,无数龙裔簇拥回护,龙主这才现了身形,一双龙目神威飒飒,罩定凡真,隆隆喝道:“星王余孽,先破欧丝之野,再入诸夭之地,而今又来犯我从极之渊,真当我四极之神好欺不成!”

    云从龙,风从虎,龙主一声断喝,九霄浓云随之而动,雷光闪烁奔腾,尽数指向凡真,周围龙裔齐声长鸣,威势滔天,弱水翻腾,掀起巨浪十余丈,凝而不散,一时间水连云麓拥雷阵,雷动水涛助云威,从极之渊,弱水寒风,万龙一怒,乃至于斯!

    “咳咳咳……”

    这般滔天气势压下来,凡真似也有些难以抵挡,略一弯腰,抬起左手虚握,放在嘴上,轻轻地咳嗽了起来。这咳嗽声虽然不大,但却盖过了那雷鸣惊涛,风啸龙吟,连天弱水都为之一顿,龙主双目一凝,玉鳞炸开,又是一声长吟,无数龙裔飞扑而上,将凡真围在当中。

    眼下凡真被围,退路已断,上有雷鸣,断魄催魂,下有弱水,无孔不入,然他却依旧面不改色,红剑之上灵力煞气交织明灭,抬头看向龙主,缓缓说道:“诸夭之野,我祭精血以告阴神,身受重伤,眼下尚未痊愈,不敢去东方招惹凤尊,只好先来此地,拜会龙主……”

    这话轻视之意不言而喻,周围龙裔齐齐长啸,灵力浩荡,几条白龙乘云而出,龙息似剑,已然朝着凡真激射而来,龙主悬于虚空,默然不语,这凡真连看都没看周围白龙,只淡淡望着龙主,忽然说道:“区区臝虫尔……”

    说话间,周围龙裔便已来在近前,凡真略一侧身,便将那龙息尽数避过,随后手中红剑平平一扫,正是太极剑法中的青龙出水,但见这边剑势一起,龙息登时歪歪斜斜没了准头,凡真红剑一转,不过片刻,便将数道龙息尽数卷入剑招之中。

    “昂——”

    龙裔生性孤高桀骜,哪里会被旁人牵来引去?几条白龙须发皆张,齐齐长鸣,灵力奔腾,狠狠朝着凡真剑势压下,看这架势,竟是要将凡真生生碾死在龙息之下!

    这边白龙耀武扬威,凡真却是面不改色,剑势一动,由守而攻,方才太极招式刚柔并济,阴阳相合,借力打力,以静制动,眼下剑招一变,却是大开大合,飞腾浩荡,一往无前,若是洛晨在此,必能认出这一路招式正是寂真人传他的飞沙剑法!

    “嗡——”

    方才太极剑法将龙息卷入剑势,此时路数一变,其中所借的力道登时炸开,加之飞沙剑法本就凶猛强悍,剑锋所向,龙鳞玉爪须臾既破。那几条白龙躲闪不及,纷纷被剑气龙息斩成两截,血液莹白如水,寒气逼人,四下抛洒,龙尸坠入弱水,片刻便融得踪影全无。

    凡真一剑斩了白龙,持剑而立,看向龙主,哂然一笑,随后说道:“领教。”

    “昂——!”

    这龙主双目一睁,重云惊骇浪,弱水荡风雷,无数龙裔迅如流光,朝着凡真袭来。凡真面露狂热之色,哈哈大笑,飞沙剑法,太极剑法浑然一体,真如虎趟羊群,火落雪中,剑气锋锐无匹,纵横屠杀,那真是沾着就死,蹭着便亡,无数龙尸便如下饺子一般掉进弱水之中,消融无影。

    如此杀了得有一盏茶的功夫,弱水龙裔便被凡真屠去了七成有余,然龙主却依旧高悬九天,并未出手。凡真这边剑锋一扫,又将几条白龙斩杀,尚未回身,便觉阵阵惊寒扑上脊背,直奔头顶,凡真心头一颤,也来不及回头查看,一剑便刺向身后!

    “铛!”

    凡真本领不可谓不高,手中红剑更是万里挑一的宝兵神器,纵然龙裔银鳞玉爪也不能抵挡半分。谁知这一剑刺下,凡真只觉万钧巨力顺着红剑反扑而上,直入经脉,这力道绵密浑厚,滔滔不绝,登时震动伤势,凡真眉头一皱,胸口疼痛,一道红线顺着嘴角就垂了下来。

    这一招虽然吃了大亏,凡真却并未逗留,反倒强提灵力,借着方才一剑,生生朝前扑出十丈有余,这才回头看去,但见那玄甲应八卦,头尾照**,钢爪浮白浪,利齿断银波,天生玄妙骨,地赐无双壳,极北定真武,万载亦如梭!

    “咳咳……真武玄龟,果然名不虚传……”

    凡真面色沉凝,抬手擦去嘴角血迹,喃喃说道。那玄龟缓缓抬头,望了凡真一眼,随后双目一闭,弱水之中顷刻射出无数水箭,这些水箭隐成阵势,将凡真前后道路尽数封死,随后直奔各大要穴。凡真大惊,闪转腾挪间挥动剑锋,将水箭一一斩碎,只是却难免有弱水沾在衣上,沉重无比,阻碍灵力,过不多时,凡真便有些左支右绌,难以周全了。

    按说如此下去,再有个一时三刻,除非凡真再借阴神之力,否则必被水箭穿身而死,谁知就在此时,玄龟忽然发出一阵长啸,随后满天水箭须臾散去,恍若不存。玄龟看了空中龙主一眼,低啸一声,随后分开波浪,沉入弱水之中,再无踪迹,只有阵阵沉闷话音隐隐而来:

    “劫数已定,莫要强求,生死有命,各安因果……”

    这话听在凡真耳中,只觉冥冥之中隐有所感,但又晦涩难明,一时间捉摸不清,只朝着那玄龟离去之处略一躬身,随后回头看向龙主,漠然说道:“死了这许多龙裔,融于弱水,反馈汝身,想必你的伤势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罢……”

    此时龙主浑身银鳞熠熠生光,一双龙目无喜无悲,轰然说道:“纵是定数,吾亦不能束手待毙,星王余孽,速来受死!”

    说罢,龙主周身灵光大放,龙息化入弱水,须臾竟成千军万马,呼啸奔腾,朝着凡真袭来,只是这弱水成军虽声势浩大,与真武玄龟的水箭想比却是天差地别,凡真眉目冷然,一把红剑翻飞如火,孤身闯入阵中,将那战马悍将,勇卒强兵杀了个溃不成军。

    只是龙主虽不及真武玄龟,毕竟也是北地神祇,凡真身上伤势未愈,全仗一身孤勇,这一战就战了一月有余,更何况弱水之军源源不断,时间一长,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这边一剑,那边一枪,前有刀锋,后有斧刃,如此齐齐而至,便在凡真身上留下不少伤口,弱水沁入皮肉,森寒无比,凡真面色渐渐苍白,四周弱水所凝军卒越围越紧,眼看就要将凡真击杀当场!

    “杀!”

    一声厉喝夹杂龙吟倏然而起,凡真原本暗淡的双眸猛地一亮。他本已打算献祭性命,借法阴神,必要将龙主击毙,谁知此时这一声“杀”传入耳中,凡真心思一动,避开无数刀枪,隐隐朝着那杀声传来之处望了一望,但见一名弱水凝集,甲胄威风的将军正立在浪涛之上,一双眼中龙威阵阵,反观九天龙主却已双目无神。

    凡真见状,心下早有计较,这弱水凝军之术也是阵法,阵眼便是那将军所在。想必那龙主是以自身元神投入弱水,凝聚成军,方才能有如此威势,若能越过万军,先把那将军击毙,纵有千军万马,也势必烟消云散。

    想到此处,凡真剑势略微一松,登时便有七八条长枪带着森森寒意穿过剑招直奔凡真前胸后背,此时那领军大将亦微微前倾,阵阵龙吟连绵而起。就在此时,凡真身形猛地一滞,红剑倏然消失,随后凡真自己也生生在乱枪之下没了踪影!

    大将双目一凝。

    说时迟那时快,就这一瞬的功夫,凡真身形已然在这大将身后一丈远近飘然而出,双掌阴煞奔腾,幻影纷飞,朝着这大将后心猛地按了下来,只是凡真才掠出八尺,便有无数军卒凭空而生,在凡真面前排成一片枪林,凡真不得已而退,众军随后而上,又复将凡真围在中央!

    此时那大将慢慢回头,傲然说道:“机关算尽,百无一用……”

    话音未落,那周围军卒又复欺上,这一回凡真却是不躲不避,待到那刀枪剑戟临身之时,方才双手掐诀,口中念道:“任脉阳血,序属天光,灵存华盖,性归玉堂,神墟浩荡,煞阴还阳,请赐妙法,大道以彰,敕!”

    这一段口诀须臾既成,那大将猛地一愣,随后发出一阵惊天怒吼,只是终归迟了一丝,但见凡真由脖颈至下腹忽然爆开血雾,随后一道红光自龙主真身眉心之前倏然显现,其上煞气纵横,正是先前凡真所用的红剑!

    “铮——”

    “噗噗噗!”

    剑鸣铿锵,隐有邪异,顺着龙主眉心悄然隐没,此时那弱水所凝的军卒长枪也刺进了凡真体内,随后崩散无形。但见九天之上嘶鸣不断,龙主真身翻腾不已,而这凡真却已然没了力气,只能勉强浮在空中,眼里尽是狂热。

    “昂——!”

    龙主在空中挣扎许久,终是难以将那红剑自眉心逼出,慌不择路之下,竟朝着南方飞去,飞了才没多远,龙主便瞧见一个黑点迎面而来,其上鬼气森森。这会龙主被红剑刺入眉心,性情动摇,杀机大盛,也不由分说,张开大口便朝着这黑点咬了下去,这正是“阴神邪法乱经纬,坠星神剑斩白龙”,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76回 起龙吟先天入紫府 证飞仙阴阳乱风云

    上回说到,凡真孤身来在从极之渊,龙主借龙裔尸身恢复伤势,真武玄龟略一抵挡便自行离去。龙主以弱水凝兵,大战凡真一月有余,最后终是被凡真瞧出破绽,拼着重伤,将红剑刺入龙主眉心,龙主受创,心念动摇,但见远处飞来一个黑点,不由分说张开大口就要咬下。

    这黑点自然就是鬼轿,此时洛晨搭在两根轿杆之上,不省人事,本命界里却与那亡尸斗得不可开交。龙主自然不知这些,眼下他被那红剑刺入眉心,剧痛阴冷齐齐而发,杀机大盛,这黑点整撞在眼前,安有放过之理?

    “昂——!”

    龙主张开巨口,都不用真咬下去,只要龙息一催,鬼轿便要分崩离析,谁知就在此时,本命界中洛晨全力一剑,万千剑影尽数朝着亡尸而去,这亡尸哈哈大笑,也不知用了什么法术,竟生生将洛晨神识带着剑招统统逼出本命界外!

    “嗡——”

    剑鸣乍起,洛晨肉身倏然一动,剑气凭空而生,无数剑影寒气森森,悬在龙颈之上。这会凡真浑身浴血,浮在弱水上空,瞧着无数剑气逼在龙主身侧,嘴角微微一翘,手中法诀又起,只是这会他受伤实在是不轻,这边法诀方成,就又复吐出一大口鲜血。

    龙主为剑气一催,心下惊惧,当即清醒三分,暗叹这星王余孽本领不凡,竟能在绝地之中反败为胜。只是这念头一闪而过,尚未细思,一阵黑气便陡然自龙主眉心飚射而出,龙主双目猛地一凝,青蓝之中隐现猩红,口内一阵惊天长啸,龙息奔涌,朝着那鬼轿狠狠轰了过去,比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边龙主失心发狂,这边洛晨也是一头雾水,只觉迎面杀气滔滔,寒意逼人,直奔自己而来。若放在平时,洛晨必要先行躲避,再做应对,只是眼下那鬼轿装着蓝心就在自己身后,此时退避,鬼轿必损,鬼轿一损,蓝心则亡。

    这些念头须臾而过,洛晨面色沉凝,飞沙剑赫然在手,天医剑法,合寿剑法双双而起,这两套剑法存于坠星剑谱,温和平顺,主守不主攻,更有驱邪避秽之用,此时洛晨剑法一起,龙息便如水碰顽石一般朝两侧分开,将周遭大雨冲得四散飘摇。

    洛晨见天医合寿两路剑法竟有这般奇效,登时手中剑招更快,瞬息连成一片,灵力附于剑刃,熠熠生辉,竟将龙主眉心黑气压下三分,如此一来,只需再有片刻,龙主便可自行破开黑气,恢复神智,不再受那红剑波及。

    “呵……”

    天医合寿两套剑法固然厉害,奈何劫数已定,非剑法所能破之,那凡真见黑气萎靡,低声一笑,喃喃道:“坠星之主,九霄称王,银汉无穷,推波……”

    此话一出,凡真又复吐血,双手颤颤巍巍地摆出一个天师印诀,强运灵力,勾连红剑,随后猛地朝下一按,那刺入龙主眉心的红剑登时颤抖不已,狠狠朝里又扎进去三寸有余。龙主双目一瞪,又复嘶号翻腾,龙息混乱,朝着洛晨剑势绞杀而下。

    眼下洛晨本就不甚清醒,原本面前杀气已然淡去,谁知忽然又猛烈起来。洛晨被这杀机一催,心下难免惊诧,天医剑法收起,改用荒祸剑法,以攻为守,不退反进,生生将龙息破开,随后剑气一扫一突,只听嗖地一声,龙主一条龙须已然被洛晨剑气斩断,坠落风雨。

    “昂——”

    龙须乃是龙族之傲,不次于龙角龙鳞。原本龙主并不想伤了洛晨,故而与心头煞气死死相抗,谁知阴差阳错,洛晨一剑斩断龙须,龙主心头大怒,与阴煞相合,一阵惊天怒吼,身后弱水滔滔混杂龙威,朝着洛晨披头盖脸地压了下来,分明是要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

    要说这龙主果然不愧是四极之首,欧丝之野婵樱,苍梧之庭凤尊在这坠星剑谱之下皆无半点还手之力,可龙主眼下遭受重创,竟还能以龙息将洛晨施展的荒祸剑法逼退,这等本领,整个天外天只怕也找不到第二份了。

    此时洛晨只觉面前威压层叠绵密,无穷无尽,荒祸剑法竟不能寸进,心中惊诧更甚,下意识地便以荒祸剑意催动白骨剑诀,这一催动不要紧,龙主脖颈周围的剑气纷纷应召而动,随后龙息猛地一涨,洛晨猝不及防,被一丝龙息挤进胸前任脉!

    “呃——”

    龙息入体,非同小可,洛晨只觉一股极为霸道凶猛之力顺着任脉一路摧枯拉朽,朝着紫府逼来,剧痛无比,寒气森森。洛晨大惊,外动剑法,内运灵力,化解龙息,此时体内灵力被龙息一催,运转急速,洛晨只觉四肢百脉内先天气齐齐鼓噪,不过片刻,竟如百川入海般朝着任督二脉奔涌而来!

    先前洛晨在本命界中,亡尸不知动用何种法门,以星芒刺入洛晨经脉,将盘于经脉中的先天气打散开来,这会洛晨被龙息入体,情急之下一催灵力,自然便带动先天气归入周天。这层窗户纸一破,后边就是水到渠成,先天气瞬息汇入任督二脉,将龙息磨灭殆尽,随后一气涌入紫府!

    “啊——!”

    先天气涌入紫府,这句话说来简单,其中苦楚可绝非常人能够忍受,洛晨只觉经脉寸寸崩裂,先天气便如熔岩铁水般逆流而上,烧进紫府,将紫府三魂七魄尽数裹在当中,此时洛晨痛苦难当,只因龙息在前,鬼轿在后,心下想着万不能让蓝心受伤,这才没挪动分毫,手中飞沙剑剑招不断,将面前龙息逼住。

    如此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龙主不但不减威风,反倒愈发疯狂,一双龙目猩红透亮,爪牙纷飞,朝着洛晨胡乱招呼下来,虽无章法,但也势不可挡。洛晨经脉剧痛,紫府如焚,哪里经得起这般狂袭,带着鬼轿连连后退,不多久便已退出百丈有余。

    “哗啦啦啦——”

    正在此时,洛晨身后天际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但见那阴云之下,风雨之中隐现无数身影,或人或兽,或虫或鸟,浩浩荡荡朝着极北而来,俱都是天外天各路族群。先前欧丝之野被破,各族为龙主遣散,随后诸夭之野明光大放,各族便隐有躁动,而后不久东方苍梧之庭火光明而复灭,天外天各族皆有所感,故不约而同集结一处,望北地而来,正好赶上洛晨与龙主相抗。

    “咕咔啦依努……叽里呱啦……”

    天外天各族皆有修为,行动神速,不多时已然来在近前,见洛晨与龙主相对,登时大怒,嘈杂一片,只是连半句都听不明白。随后数十只狂鸟灭蒙越众而出,七色光挥洒如刀,朝着洛晨身后鬼轿狠狠斩下,其余族群亦各施能为,无数神通盖顶而下,誓要取了洛晨性命!

    “蓝心!”

    方才洛晨独对龙主,尚能保得鬼轿周全,此时天外天各族齐至,洛晨登时左支右绌,却又难以分身护持鬼轿,眼看着无数杀机近在眼前,洛晨目眦欲裂,大喝一声,猛地逆转身形,竟不管身后龙息纵横,径直朝着鬼轿扑了过去。

    “倏——”

    正在洛晨转身的瞬间,紫府之中先天气猛地一滞,随后如水一般朝中央聚合,汇入本命界中,化作一道光影,看那身形正是洛晨,洛府丫鬟齐齐行礼,亡尸立在一旁,轻摇羽扇,面带微笑,神色莫名。此时外面龙息已然逼近,本命界中洛晨元神猛地一聚,双目睁开,星芒于眼中一闪而逝!

    元神入紫府,证道问飞仙。

    这本命界中元神一成,洛晨只觉心念倏忽一清,绝命剑法入行云流水,赫然而发,将鬼轿护在当中,随后白骨剑诀由心而起,那悬在龙主脖颈的无数剑气悍然刺下,龙主这会已被阴煞制住心神,哪里会留心这些?登时被剑气刺透龙鳞,哀嚎骤起,龙息如风,生生将周围族群吹出三百丈有余。

    这天外天族群不敌龙息之威,可洛晨却仗着坠星剑法分毫未动,眼见那龙主又要扑来,洛晨面沉如水,抬左手来对着龙头虚握,但见那北地龙主浑身登时一僵,一双龙目几乎不曾瞪出眼眶来,洛晨冷哼一声,左手缓缓一扭——

    “噗噗噗!”

    那刺进龙身的剑气随着洛晨左手而动,皮肉崩裂,银鳞破碎,龙主大口张开,却再发不出半点声响。眼下远处天外天族群早已赶回,见此情景,各自狂怒暴躁,正要把洛晨碎尸万段,谁知就在此时,那龙主身上忽然发出一阵细微之音——

    “哗……噼啪……哗……噼啪噼啪……”

    这声音混在风雨雷电之中,本不甚响,可是天外天各族听在耳中却纷纷停住身形,死死地盯着半空龙主,但见他一颗龙头缓缓而旋,碎鳞相碰,骨肉蠕动,这才发出那等怪异声响。这龙头越旋越是诡异,到了最后龙角朝下,一双龙目之中红光如潮而退。

    “哗啦!”

    天外天各族正要上前,只听得又一阵响动,龙主一颗龙头竟生生从龙身坠下,血纯如水,无色无味,下方弱水便如活物一般,将龙主尸身裹住,退入从极之渊,一时间风止雨收,雷鸣寂然,空余弱水滔滔,白浪做响。

    龙主身亡,四极之神,皆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凡真悬在那弱水之上,见洛晨持剑傲然而立,护在鬼轿一旁,忽然哈哈大笑,这笑声中隐有阴煞,天外天无数族群本欲将洛晨击杀当场,谁知这笑声一起,竟纷纷看向凡真,反倒把洛晨扔在一旁。凡真笑了片刻,忽然说道:“四极皆亡,衍真何在!”

    话音未落,只听天外天族群之中猛地掀起一阵嘈杂,一道蓝芒飞射而入,顺便结果了数十只狂鸟性命,一点猩红自蓝芒之中飞射而出,掉进弱水。随后蓝芒散尽,衍真面色清冷邪异,显出身形,看向洛晨,淡淡说道:“洛师弟天赋异禀,问道飞仙,真是可喜可贺……”

    洛晨抬起头来,看看那染上一丝猩红的弱水,又看看衍真,忽然开口说道:“你我相识一场,不想今日方才得见你的真面目……”

    衍真哈哈一笑,说道:“今日得见真面目,也算是没有白白相识一场!”

    这两人话音未落,周围天外天族群早已吵嚷起来,杀意遮天蔽日,朝着洛晨衍真二人狠狠罩下,衍真微微一笑,身形飘忽,灵中带煞,同样护在鬼轿一侧,二人云淡风轻,护住鬼轿,全不把天外天无数族群放在眼中,这正是“笑看风云随起落,弹剑音动五湖洲”,究竟不知二人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77回 成四泽界术护洛晨 散血肉道意落云海

    上回说到,洛晨脱出本命界,力战北极龙主,证道飞仙。龙主先被凡真重创,一身本领十去其三,为洛晨以剑气斩下龙头,坠入弱水而亡,天外天各族愤怒,杀机大起,遮天蔽日,衍真赶到,与洛晨护住鬼轿,两厢对峙,却将凡真忘在一旁。

    此时空中阴云密布,冷雨狂飙,罡风呼啸,昏暗苍凉,一乘鬼轿悬在当空,洛晨在左,衍真在右,四周天外天族群厉啸连连,杀意如潮,逼得下方弱水白浪滔滔。衍真体内四滴阴神血在四极之地各用一滴,眼下神血用尽,阴煞迸发,与灵力混在一处,亦正亦邪,诡谲非常,纵然被围在当中,亦是风轻云淡。

    “我看这大轿玄奥阴森,正合鬼仙路数,想来弟妹便是在内里养伤了?”

    衍真此话一出,洛晨神色倏然转冷,蓝心受此重创,便是拜衍真所赐,亏他还闻得出口。只是四周族群可没那个闲工夫听他二人闲聊,呼喝声中,无数神通道法齐齐而动,铺天盖地朝着二人压下,其中剑气飞羽,毒瘴烈焰无所不有,将这两人一乘轿围了个水泄不通。

    衍真见洛晨神色不善,哈哈大笑,手中寒宵剑墨蓝光芒一起,傲然喝道:“洛师弟休要恼怒,少动真火,看师兄先在这群杂碎里给你杀个七进七出,立下威风,杀出重围,权当给弟妹赔礼致歉,哈哈哈哈!”

    说着,衍真寒宵剑上灵光阴煞齐齐鼓噪,一套剑法施展开来,但见这衍真剑舞三冬雪染墨,锋穿寒冰素生玄,那灵中带煞,削魂斩魄催元气,这煞中藏灵,应天顺地万法归,衍真一把长剑指东刺西,指南掠北,将那满天神通尽数拦下,无一能近鬼轿一丈之内,这正是奇术妙法隐天宗,颠倒乾坤亦从容,奈何阴邪透紫府,情仇尽付恩怨中。

    “哈哈哈哈,畅快畅快,天外天族群虽多,却也不过是一群蝼蚁,我长剑一扫,尽成齑粉也,哈哈哈哈哈!”

    数十合下来,衍真身上已然带伤,鲜血历历,犹自挥剑纵横,道法叠出,反杀得天外天各族伤亡颇重。此时洛晨护在鬼轿旁边,冷眼看去,早瞧出衍真体内灵力衰微,阴煞却愈发浓郁,只恨他先前动诡计,算阴谋,险些要了蓝心性命,故而也并不上前相助,只在鬼轿旁侧观望。

    “嗡——”

    就在此时,一道剑光倏然自衍真背后激射而出,这剑光明如秋水,浩荡生威,便如一道白虹一般直刺向衍真后背命门穴。这会衍真被大群灭蒙,雨师族人缠住,忽觉身后剑气滔天,心下就是一惊,寒宵剑上黑气翻腾,雷法悍然而动,生生将几名雨师族人劈成数截焦炭。

    “铮——!”

    衍真这边料理了眼前之敌,正要回身化解剑光,却终是迟了那么一丝,那一股剑气被寒宵剑挡下大半,却还有三分未受其扰,越过寒宵剑,悄然没入衍真左肋下期门穴。这一道剑气乃是君子国人所发,锋锐无比,衍真被剑气所伤,二话没说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随后整个人如流星一般倒飞而出,直退到鬼轿旁边方才堪堪定住。

    这衍真受此重伤,面上却尽是狂热之色,浑身灵力不显,阴煞纵横,回头看向洛晨,傲然笑道:“洛师弟,你师兄我一身本领,比这群天外天蝼蚁如何!”

    洛晨闻言,望向衍真,但见他双目灵光渐散,紫府元神恍惚,便知衍真已然被阴煞污了本源,万劫不复,虽不知他因何染上邪气,但想来也必有根由。如此一来,洛晨心头恨意渐消,反生黯然,当即开口言道:“师兄本领自然高绝,天外天各族纵然联手,也断不能为敌。”

    衍真听罢,哈哈大笑,目中灵光闪烁。这会天外天各族已然被衍真杀怕了,一时并未再欺上,衍真大笑罢了,忽然看向洛晨,说道:“洛师弟,难得在这等境地,你还愿与我浅谈半句,眼下我恩师云清并地宗玄落被鬼婆半路拦下,一时难至,相柳巴蛇二妖须臾即到,若他们一到,你便再难脱身,此时劫数已成,再难挽回,师兄我性命难保,临死之前便护你周全,也不枉相识一场!”

    “哈哈哈哈,坠星之主,休要惊慌,在下相柳,同巴蛇前来相护,有我二人在此,天外天各族断不能伤你夫妻二人一根寒毛!”

    这声音隆隆而至,衍真闻言,面色一沉,朝着下方身受重伤,却犹自掐诀念咒的凡真喝道:“仙师,你纵然忠于阴神,亦不当枉顾后辈,今日我与我洛师弟必然同进同退,这其间是去是留,如何抉择,全在仙师一念之间!”

    这边话音未落,天外天各族再度蜂拥而至,这一回洛晨也不再袖手旁观,白骨剑诀剑影纷飞,绝命剑法凶狠诡异,直杀得天外天各族寸步难行,衍真反倒成了掠阵掩杀之人。凡真此时浑身浴血,悬在弱水上空,气息衰微,听闻衍真所言,手中法诀倏然一滞,不由得抬眼看向空中力战天外天各族的洛晨。

    如此瞧了片刻,凡真这才略眯了眯眼睛,低声喃喃道:“根行不错,天赋也高,最难得是心气正,有傲骨,寂丫头素有识人之能,不管其因为何,总算是收了个好徒弟,没辱没了我这一脉的道统……呃!”

    说到此处,一道红芒倏然自弱水之中飞射而出,带着浓浓阴煞飚入凡真紫府,凡真发出一阵痛哼,眉头紧锁,面色凄然。就在此时,两道磅礴妖力忽然自天边而至,把天外天各族冲得一散,洛晨衍真急忙带着鬼轿冲杀,却终因寡不敌众,没能破开重围。

    “仙师!”

    方才妖气一起,衍真便知必是相柳巴蛇到了,心中大急,回过头来又复喊了一声。这凡真被妖气一冲,双目猛然一凝,抬头看向洛晨衍真,嘴角忽然一翘,隐有解脱之意,一丝轻音传入二人耳中:“护住鬼轿,莫离三尺,生死有命,随遇而安……”

    洛晨闻声一愣,倒是一旁衍真行动甚速,不管三七二十拉起洛晨便护在鬼轿旁侧。此时那相柳巴蛇已然临近,二妖联手,天外天各族便如纸糊的一般,望风而靡,这二妖来在鬼轿十丈开外站定,巴蛇一扭腰身,其音靡靡:“坠星之主,我二人相护来迟,你可不要见怪啊……”

    衍真在侧,一言不发,洛晨略一思量,忽然开口问道:“鬼婆何在?”

    巴蛇面上笑靥如花,柔声说道:“那位鬼婆半路现身,与那些仙宗弟子打在一处了,势单力孤,怕是撑不了多久,我二人前来,正是要先看看你是否有恙,眼下你既然无事,不如咱们一道去将那仙宗弟子杀个干净,救出鬼婆,你看如何?”

    洛晨之所以这般询问,不过是为了拖延片刻,方才凡真以灵传音,洛晨听在耳中,也不知怎么便心有所感,并不相疑。这会听闻巴蛇之言,洛晨自不会随她而去,当下说道:“你二人眼下便可去将鬼婆救出,我便在此处静候佳音。”

    相柳闻言,面色一冷,巴蛇眼中亦生杀机,这二妖正欲上前,忽觉乾坤摇动,**倾塌,定睛一看,但见那弱水之中隐现猩红,随后东方黑木参天,直入九霄,纵在极北亦能得见,凡真双目圆睁,周身灵力阴煞交杂错结,嘴角流血,手中印诀颤抖不止,倏然大喝一声:“成!”

    “嗷——”

    这一声断喝才起,只见墨云之上隐有星光,虚空之中时起嘶鸣,这嘶鸣张狂桀骜,嚣张无比,将那天外天各族冲得鸡飞狗跳,乱成一团,衍真洛晨二人将这嘶鸣听在耳中,只觉心神一阵恍惚,难守清明。那弱水须臾猩红无比,自从极之渊内飞腾而出,悬在九霄,波动不已,其内阴煞浓郁,邪异非常,东方西方南方皆有呼应。相柳面露喜色,哈哈大笑道:

    “四极皆破,神泽已成,北水南火,东木西金,哈哈哈哈,如此一来,吾主重临寰宇,指日可待,哈哈哈哈!”

    这相柳迎风呼喝,巴蛇亦是洋洋自得,谁知此时凡真手中法诀忽然一动,道道神光乍起,灵力奔腾,将洛晨衍真并鬼轿包裹在内,洛晨本就是人宗出身,一眼就看出此乃人宗界术,不由大惊,急忙望向凡真,只是尚未来得及细看,界术已成,洛晨衍真连带着鬼轿只一闪便没了踪影,凡真眉心阴煞奔腾,嘴角鲜血不止,身形也跟着摇摇欲坠,此番下来,已然伤及本源,只怕是活不成了。

    眼下四极皆破,相柳巴蛇难得心神浮躁,过了片刻方才察觉洛晨衍真已然没了踪影,此时天外天各族已然乱了方寸,没头苍蝇似的乱飞乱撞,二妖修为通天,随手杀出一条血路,掠到凡真面前,巴蛇素手一抬,掐住凡真的脖子,微笑问道:“坠星之主,现在何处?”

    “咔咔咔……”

    巴蛇玉手天成,只是却全无柔美之意,卡着凡真脖颈缓缓收紧,凡真眉心阴煞翻腾,忽然一笑,断断续续地说道:“天地九泽……九……九成其八,青天将崩,**颠覆,劫数已成,你们两个阴神手下之将,马前之卒,竟还在此刨根问底,真是……可笑……”

    “你!”

    巴蛇虽生得天姿国色,但也心狠手辣,这会见凡真语气轻蔑,登时又收紧几分,欲要取了此人性命。谁知尚未动手,便觉天外天又生异动,无数石碎山崩之音轰然而来,二人定睛看去,但见从极之渊两侧峭壁纷纷崩碎,随后那悬空水泽浩然而动,朝着南方而去,二妖对视一眼,便知水泽必朝天柱不周山而去,坠星之主身在劫中,也定难逃不周山一行。

    思虑至此,相柳身形一闪,又复将天外天族群杀死不少,径直朝南而去,巴蛇看向凡真,呵呵一笑,却并未杀他,素手一甩,将凡真狠狠掼向下方云海,随后亦催动身形,朝着不周山而去,只是她并不知,凡真尚未坠落云海,胸口便有符咒光芒乍现,整个人身形一闪而逝,消失不见,从极之渊残存弱水滴落云海,亦不知落向何处。

    天外天,不周山。

    此时四极尽破,山中庭上阵法早已没了灵力,自行散去,其内大剌剌地坐着一人,这人生了个油光锃亮的大光头,身穿布袍,脚蹬草鞋,身边放着一个酒坛子,正喝得津津有味,此时一道灵力凭空而生,随后一个身影跌落在侧,紫府之中阴煞浓郁,气息衰微,浑身血迹。

    这光头停下喝酒,看向来人,半晌忽然说道:“嗯……将界术录入符咒,临死而发,回到这不周山上,天外天若生变故,也只有这不周山方能容身,想得倒是周全……眼下你命在须臾,若想活命,便需将阴煞剔除,修为尽散,方能多活一时三刻,否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阴煞攻心,你便要没命了……”

    地上躺着的自是凡真,他先后受创,做成水泽,又相隔万里炼化木泽,再以界术送走衍真洛晨,早已是油尽灯枯,此时听闻光头之言,凡真略一睁眼,紫府倏然一闪,一柄红剑自其内而出,掉在一旁,其上阴煞翻腾,甚是可怖。

    光头望了这红剑一眼,点头说道:“当年之事我也略有耳闻,原来当年你进入赤泽,拿到了坠星剑谱和这把红剑,你将剑谱留在宗中,却被红剑阴煞制住神魂,随后才销声匿迹,成了阴神傀儡,做成这等劫数……谁知那应劫之人偏生是你的徒孙,唉,如此因果,真教人难平……”

    说罢,光头略顿了顿,开口问道:“罢了罢了,多说无益,眼下你想死还是想生?速速抉择,时间一长,我也救不了你……”

    凡真闻言,双目一闭,片刻又复睁开,看向光头。这光头先是一愣,随后呵呵笑道:“你想留下道统,我便要炼化你的肉身并三魂七魄,焚尽阴煞,只剩下一缕道意,且这道意还不受灵力所制,自行游走,不知落于何处,纵然如此,你也不悔么?”

    凡真此时气息已然微弱不堪,听闻秃头张之言,轻声而言:“道法自然……”

    光头哈哈一笑:“好,好一个道法自然!”

    说着,光头法诀骤然而起,灵力成火,将凡真拢在当中,如此过了有一个时辰的功夫,但见凡真肉身须臾散去,魂魄相融消失,阴煞亦被炼化,只留一阵若有若无的道意于灵火之中游荡,清风一过,这一缕道意瞬息无影,纵是这光头修为不低,也难察觉,这正是“炼身问道脱邪祟,一入红尘定前缘”,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78回 别兄弟一心存善恶 纵古妖风云不周山

    上回说到,天外天四极之地尽破,阴煞四起,凡真一点元神未泯,以界术将洛晨衍真并鬼轿送走,相柳巴蛇扑空,转身直奔不周山而去。这凡真借着先前备好的灵符催动界术,回到不周山,山中光头修士助他炼化肉身,焚尽阴煞,只留一丝道意,落入云海,径奔凡间去了。

    眼下天外天四极皆破,阴煞汇聚,其中无数族群纷纷惶恐,自乱阵脚,更有互相杀伐倾轧者不计其数。天外天本是世外仙境,眼下却阴云密布,周雨倾盆,邪祟横生,惨呼厉喝,千里相闻,一副修罗景象,怎不教人扼腕叹息。

    却说这洛晨衍真二人带着鬼轿被凡真以界术送走时,用的乃是凡真炼成的神界,名唤缥缈界,这两人一轿被凡真送进界中,只觉恍恍惚惚,迷迷茫茫,上下左右尽是莹白一片,只是脚下却漆黑无比,破败腐朽之气扑面而来。

    此时衍真紫府真灵已是摇摇欲坠,皱着眉头瞥了洛晨一眼,见洛晨并鬼轿俱都无恙,这才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一松,元神涣散,阴煞飞腾,衍真脸上神色忽正忽邪,阴晴不定,身形一飘,已然退到十丈之外。

    洛晨见衍真这般,心下虽有担忧之意,却不敢擅离鬼轿,唯恐衍真暴起发难,伤及蓝心。此时那衍真周身黑气愈发浓郁,将其眉眼尽数遮蔽,看不真切,只有话音传出,意甚苦楚:“洛师弟,我一步踏错,阴煞入体,已然时日无多,方才那人一点本心未泯,以界术助你我逃脱,却断不会任由你我置身事外,待会界术退去,便是诸夭之野,你切莫管我,带着鬼轿速去不周山,若是迟了,恐伤性命,切记,切记!”

    方才凡真施展界术,洛晨本就惊诧,此时衍真又复提起,洛晨眉头一皱,开口问道:“衍真师兄,那人究竟是谁,为何能施展我师门界术?难不成他也是人宗弟子?”

    这边话音未落,界术散去,周围白芒收敛,脚下黑气无踪,洛晨定睛看去,只见下方峰峦相连,峭壁纵横,内里雷光闪烁,却不显堂皇,只觉阴邪。此时洛晨已是飞仙修为,只是用惯了腾云诀,所以脚下一团云气流转,将他托在九霄。

    此时衍真亦从界术中飞出,浑身阴煞浓郁,停在离洛晨五丈远近的地方,此时他声音已然颤抖不已,厉声喝道:“那人本……本是人宗弟子,至于究竟是谁……日后自会有人告知于你,此地乃是天外天西极诸夭之野,眼下你只管速去不周山,那边自有人接应……再不走就真的迟了!”

    “走!”

    见洛晨不动,衍真又复爆喝一声,手中寒宵剑逆转,一道森然剑气朝着鬼轿激射而来,洛晨心下一惊,急忙催动灵力将剑气化去,随后朝衍真望了一望,这才远远抱拳说声“告辞”,转过身去,带着鬼轿直奔不周山。

    “呼……”

    洛晨一走,衍真又是一松,此时周身阴煞愈发鼓噪,衍真眸中灵光衰微,不多时便被阴煞尽数遮掩,面上再无半点清傲之色,反倒尽是邪异诡谲。这衍真朝着不周山眺望片刻,这才呵呵一笑,自言自语道:“不周山……洛晨也去了不周山……呵,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

    说罢,衍真转过身来,飘然来在诸夭之野主峰上空,但见峰顶明光飒飒,流转不定,之前宵明烛光为了封禁主峰大妖,不惜以身化阵。本来有计忠设法呼应大妖破阵,谁知蓝心暗地出手,将计忠灭杀,故而凡真才安排了衍真来此,放出妖邪,以成大计。

    此时衍真面沉如水,催动身形围着主峰饶了三圈,这才略点了点头,随后手中五雷指起,天上阴云之间雷光闪烁,不多时五道惊雷轰然而下,却并未劈向那大阵,反倒落在衍真身上,衍真双目一闭,一面护持雷光,一面沉下身形,朝着那峰顶大阵而去。

    “轰隆——”

    纵然宵明烛光已然身死,这大阵依旧威势滔天,衍真方才入阵,无数明光便如满天剑雨般飞射而来,更有人腰粗的光束于阵中来回交错横扫,纵然衍真有天雷相护,身形如电,也难逃这明光之威,不多时就被扫中了数次,嘴角流血,痛入骨髓。

    “嗡嗡嗡——”

    这大阵从顶到底少说也有五十丈,这会衍真已然落下三十丈有余,明光愈发密集炽烈,来往纵横,隐成阵势,无懈可击。衍真面色一沉,浑身雷光散尽,阴煞鼓噪,身形一闪,猛地朝着大阵深处而去——他竟要强闯明光阵!

    方才衍真以雷光遮蔽阴煞,这阵内虽然凶险,但终归还算消停,这会雷光一撤,无数明光登时便朝着衍真追逐而来,这衍真不避不让,一路朝内冲杀而去,浑身阴煞翻滚,竟生生将明光阻隔在外,二十丈远近须臾既到,衍真又复喷出一大口鲜血,面色萎靡,浑身黑气狠狠朝下一冲,将明光阵冲出一点破损,这明光阵内灵力充盈,这点破损须臾便要恢复,谁知衍真便趁着这一瞬,运起灵力,轰然朝内大喝一声:

    “大妖共工,还不醒来!”

    “吼——”

    话音顺着大阵缺口隆隆而入,一声嘶吼应声而起,此时明光已然罩住了衍真后背,再有片刻便能将之灼得面目全非。然就在此时,一道浓郁寒气自下而上,狂涌而出,那明光便如火浸水中,须臾而灭,衍真被这寒意所冲,倒飞而出,悬在九霄,不省人事。

    这大妖共工随天外天而生,性情阴冷暴戾,多方为祸,后为宵明烛光所擒,封镇于诸夭之野主峰。火神祝融乃是其母,但本领却不及共工十一,为龙主所俘,派在南方婵樱手下,后被凡真击杀,炼成炎泽。此时衍真于主峰之中呼唤共工之名,大妖苏醒,须臾冲破明光阵,复出世间。

    “啊——”

    这共工人首蛇身,青鳞赤发,甫一现身,便有寒气妖风滔滔而起,但见他一双巨眼红芒明灭,千丈蛇身青鳞纵横,刚才脱困,蛇尾一甩,便将主峰抽成齑粉,随后又向一旁衍真望了一望,竟并未对其下杀手,反倒一阵妖力射出,将之朝不周山方向推了出去。

    “噼里啪啦!”

    送走衍真,共工双目中又有杀机迸发,蛇身乱舞,好悬没把诸夭之野千里险峰,万里深崖给夷为平地,下方雷泽翻涌,竟不能伤其分毫。这共工足足发了一个时辰的疯,忽然顿住,随后转过头来,人面口中同时吐出三条蛇信,须臾而收,共工面上尽是狐疑之色,缓缓将人面凑近下方雷泽。

    “咝咝……咝咝……”

    这共工一面吐信,一面将头低了下来,随后悄然在雷泽中一探,雷光顺着蛇信而上,共工吃痛,将信子一缩,蛇眼之中怒意迸发而起。前文说过,共工乃是祝融之子,祝融被炼成炎泽而亡,此时天外天四泽皆成,彼此借神血感应,被共工察觉,蛇信一探,早知祝融已然身死,这才爆出雷霆之怒。

    “嗷——!”

    这共工仰天长啸,发出一阵尖锐蛇鸣,双眸之中妖力大盛,片刻便知炎泽所在,随后蛇身一跃而起,须臾万丈,腾云驾雾朝着不周山而去,这正是“狂妖一怒青天碎,雷劫骤起成上仙”,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79回 动心魔秦涛沉梦魇 起妖风恩师悲爱徒

    上回说到,衍真洛晨被凡真拼死以界术送到诸夭之野,此时衍真已然被阴煞所侵,神志不明,洛晨不得已先行离去,随后衍真放出主峰之下大妖共工,这共工乃是祝融之子,自雷泽中嗅出祝融气息,登时大怒,妖力奔腾,径朝炎泽所在之处杀来。

    此时整个天外天已然成了一团乱麻,上有狂云骤雨,雷鸣闪电,下有阴煞妖氛,惨风恶瘴,各族或是惊慌失措,或是肆意杀伐,加上诸夭之野纵出的各路妖邪四方作乱,当真是凄凄惨惨,血流成河,那金木水火四泽各离本位,所过之处,阴煞森森,将不少族群并妖物炼成傀儡,浩浩荡荡径奔不周山而来。

    原本洛晨以真人修为,不能带着鬼轿施展界术,此时他悟透玄机,先天气归入紫府,化作元神,坐镇本命界,各路道法仙术无师自通,不但旧伤尽复,更兼体内灵力充盈,带着鬼轿催动界术,一步千里,不过数日便已然从诸夭之野来在了不周山附近。

    洛晨自西方而来,路上便瞧见了无数妖物,周身阴煞奔腾,簇拥着一团阴雷朝不周山而来,只因洛晨势单力孤,且又有鬼轿在侧,须得时时护持,故而并未现身挑衅,只以界术隐着身形,越过雷泽,朝不周山赶来。

    此前洛晨初至天外天,不周山四围灵力充盈,祥云缭绕,霞光拥万道,瑞彩护千条,任你修为再高也难破开灵力半分。然此时四极尽破,阴煞妖邪并起,不周山灵力散去,云霞暗淡,更有雷霆在侧,翻滚明灭,愈发显得阴森诡异,再无当初仙家胜境之概。

    这不周山形状如柱,通天掣地,上细下粗,此时墨云盘踞山腰,将其上的光景遮了个严严实实,当初封禁秃头张的山中庭正在阴云之中,若不细加查探,定难以寻得。此时洛晨尚未赶到,山脚之处正有一群修士盘膝而坐,面上各有忧色。

    这一群人正是当初不愿去往从极之渊,先行赶到不周山的仙门弟子,之前这群人得天宗云清飞仙指点,来在山脚,静候云清等人归来,好一道回去凡间。谁知来在此处不久,就见北方白芒,南方黑光,西方金雷,东方青影齐齐而起,一闪而没,不周山灵力散去,天地间隐有煞气暗生,种种不祥,一时而发。

    众人皆是仙宗弟子,修为也不算低,见了这等光景,心下也就猜了个**不离十,只因不知离去之法,且天宗地宗一众人尚未归来,故而才没有擅离,只等在不周山上。谁知好些日子过去,云清等人依旧音信全无,反倒是这风中煞气妖气愈发浓重,九霄墨云翻滚,雷光道道惊心,一派晦暗景象。

    也不知怎地,这会天外天乱做一团,可是无论是各路族群或者妖邪鬼魅,皆不会靠近不周山方圆千丈半步,故而山上一众修士方能享得这数日安宁,随后衍真于诸夭之野放出大妖共工,此等妖物一出,那真是天地变色,日月无光,众人虽远在不周山,亦有感应,心下不安更甚,各自惴惴难平。

    这一日,众人正在山上静坐吐纳,雪山宗弟子秦涛忽然浑身一跳,双目半睁半闭,浑身灵力散乱,喉中咯咯作响,面似金纸,牙关紧咬,汗如雨下。这边一有异样,早惊动了旁边雪山宗掌门涣清飞仙,这涣清睁开双眼,见秦涛这般模样,当即便是一惊,立时探出双手,两道寒气打入秦涛紫府。

    “呃——呃……”

    寒气入体,秦涛面色略有缓和,只是却未能醒转,口中发出一阵呻吟,此时旁边各宗弟子亦纷纷收功,看了过来,神色各异,或忧或惊。涣清飞仙没想到自己两道寒气打入,竟还不能护弟子周全,灵力一动,数道寒气瞬息而发,汇入秦涛任督二脉,带动周天,捋顺元气。

    这涣清身为雪山宗掌门,本领自不会低了,他这边一出手,那秦涛双目又复闭合,气息也顺畅许多,只是喉中依旧咯咯作响,不知为何。涣清飞仙面色沉凝,又复催动灵力助秦涛行了一个周天,此时秦涛体内灵力已然平复如常,只是这喉中却还是响个不停。

    这么一来,涣清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料理,朝着周围扫了一眼,不少宗派掌门这才就势围拢过来,略施灵力在秦涛身上一扫,纷纷面露疑惑之色。一名吟风宗长老皱眉说道:“这秦涛体内一切如常,并无半点异样,周天平顺,经脉通畅,也并未被煞气阴气侵蚀,老夫见识短浅,实在不知这是何症结……”

    此话一出,周围各宗纷纷称是,这些人虽非同门,但毕竟共属仙宗,故而也没有藏着掖着。涣清飞仙听闻众人之言,心下隐隐觉着不对,却又瞧不出根由,只好催动灵力先行护住秦涛周身紧要大穴,以免生变。

    各宗前辈又复瞧了几番,终是没瞧出什么门道来,只得叹息一声,纷纷散去。就在这时,被众人晾在一边的幻梦宗不假飞仙之徒苏星却一脸好奇地凑了过来,捋着下巴对秦涛左瞧右瞧,一副贱骨头欠揍的模样。

    之前秦涛本就在苏星手里吃过亏,浮岛之上斩杀妖兽狙如,留下妖丹,众人皆有意得知,谁知最后却被苏星这个无甚本事的愣头小子给抢了先,故而涣清对苏星那是老大的不满意,这会见苏星凑了过来,涣清冷哼一声,一面催动灵力一面说道:“你不去吐纳调息,跑到我这作甚,幻梦宗长辈都未曾上前,你一个小辈怎么这般没规矩!”

    苏星闻言,嘿嘿一笑,也不着恼,对着秦涛又复看了几眼,这才嬉皮笑脸地对涣清说道:“涣清师伯,在晚辈看来,您这会大可不必费神为秦师兄注灵护脉,秦师兄喉间做响乃是心症,之前面似金纸,汗如雨下,便是心魔牵动体内灵力之兆,似您这般催灵入脉,耗神不说,还并无半点功用……”

    此话一出,莫说涣清,就连周围各宗弟子亦皆皱眉摇头,心下哂然。之前苏星虽以法术使得秦涛睡去,彻夜方醒,可毕竟所见之人甚少,至于夺得妖丹,更是借天地二宗庇护,这苏星不知轻重,一味出头,故弄玄虚,自然会被众人轻视鄙夷。

    这会不假飞仙立在一旁,面上实在是挂不住了,一脸怒意地上前将苏星拎着后脖子给拉到一旁,面上带笑,口中还不住地朝周围说道:“小徒阅历浅薄,本领低微,只因关切同门,这才开口胡言,还望各位大人大量,莫要与小徒计较……”

    苏星被师父揪着脖领子,面上依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不假飞仙转着圈地说好话,众人也只回以冷嘲热讽,并无几人领情。这不假飞仙也无法与仙宗众人较真,只好拉着苏星来在一旁,劈头盖脸又是一顿数落。

    “啊!咱们……咱们谁都活不了,有人来了……不对,有妖怪来了……咱们都要死……都要死了,修为尽散,血肉横飞……修为尽散……血肉横飞……”

    就在此时,本来气息已然平顺的秦涛忽然睁开双眼,面上尽是惶恐惊惧之色,浑身颤抖,惨呼出声。涣清飞仙面色一变,手中灵力愈发浓郁,谁知这秦涛紫府之中竟生出一阵反力,涣清猝不及防,被这股力道一撞,生生退出三尺有余,双掌灵力消散。

    “快逃啊……快逃啊……哈哈哈……快逃!”

    秦涛目眦欲裂,侧倒在地,神情时而平静,时而惊恐,时而疯魔,涣清大急,双手一动,寒冰乍起,须臾做成一座冰牢,将秦涛封在其内。这秦涛动弹不动,浑身灵力却愈发狂躁,狠狠冲击冰牢,涣清不得不凝神应对,方能以寒气将之镇压。

    原来这天地四极尽破,金木水火四泽皆成,内含阴神遗留精血,阴煞浓郁,天外天灵力为阴煞侵蚀,早生邪异,更兼大妖共工重出世间,阴煞之中又带妖气,心智不坚者必受其所扰,更有甚者,暗中养成心魔也不是罕事。

    这秦涛修为虽高,但架不住狭隘好胜,恃宠而骄,见强则弱,遇弱则强,心性不善,定力不坚,之前先中了苏星法术,后又被苏星在眼前夺走妖丹,心神早出破绽,故而这会天外天异变陡生,他第一个就被移了性情,养成心魔,今日爆发而出,心念之力,竟连涣清飞仙也不能从容抵挡,可见修道一途,终归修心,心性一成,万法皆生。

    且不说这秦涛被涣清封在冰中,方才他这么一通大闹,已然旁边其他宗门的几个弟子心境,一时间不少弟子面色阴晴不定,浑身灵力略显散乱,显然也生了心魔。此时苏星立在不假飞仙身侧,淡然望着被封在冰牢之中的秦涛,只微微摇了摇头,举目朝不周山顶望了一望,却并未再度上前说话,天外天疾风骤雨,浓云惊雷,嘶号不止,众人虽为仙身,却也各自胆寒。

    “吼——啊——”

    正在众仙忧心忡忡之时,一阵嘈杂嘶鸣忽然从四面八方而来,北方森然,南方炽烈,西方肃杀,东方枯朽,四种气息夹杂阵阵妖气,与那嘶鸣混在一处,如潮水一般轰在不周山上,众人只觉这天柱不周微微一颤,随后巨石纷纷而落,跌入周围云海,空中墨云惊雷愈发狂躁,飞旋不已。

    “噼噼啪啪!”

    “秦涛!”

    方才异动一起,涣清飞仙难免分神,谁知就在这个空档,那秦涛紫府之中忽然冒出一阵阴煞,随后双眼睁开,凶狠狰狞,秦涛周身气息一鼓,生生将涣清飞仙所设冰牢崩裂开来。涣清闻声望去,当即一声惊呼,正要施法,那秦涛已然破冰而出,双目猩红,转过身就朝着最近的一名仙宗弟子而去!

    “死,死,死!”

    秦涛这一出手毫不留情,那弟子猝不及防,眼看要被秦涛一掌拍在咽喉,此时周围几名前辈齐齐出手,数道灵力后发先至,狠狠撞在秦涛胸口,但听得一阵骨骼崩碎之声,秦涛吐出好大一口鲜血,整个人倒飞而出,摔在涣清面前。

    “秦涛!”

    涣清飞仙大呼一声,面色悲戚,扑在秦涛身侧,灵力源源不断,汇入周天。这秦涛乃是涣清极为宠爱的弟子,方才他促起发难,涣清还未出手制止,那几名掌门便抢先动手了,眼下秦涛周天已散,经脉损毁,纵是真仙在此亦难救回,偏生还是秦涛出手在先,涣清心如刀绞,狠狠地扫了出手之人一眼,却终是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师……师父……”

    眼下秦涛气若游丝,忽然张口呼唤了一声,涣清急忙俯下身子,连声问道:“徒儿,师父在此,你休要害怕……待为师给你治伤,咱们师徒二人回到凡间,扫清环宇,还苍生一个太平盛世!”

    秦涛干咳两声,带出几道血丝,喃喃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师父……劫数已至,不周山倒……天塌地陷……您……您和各位同门切……切莫久留……速速……速速逃命去吧……苍生……自有苍生的命数……非是我等……能……能左右的……”

    说罢,这秦涛脑袋一歪,双眼一闭,气绝身亡,涣清飞仙心神大动,痛如刀绞,抱着秦涛尸身大放悲声。此时节**八方嘶鸣更甚,搜魂掠魄,妖气森森,穿身过骨,众仙悬在半空,孤立无援,当真是命悬一线,一发千钧,这正是“四方聚会拥峦殿,腥风血雨荡恩仇”,究竟不知众人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80回 起邪风阴煞迷本性 水月阵三才化青光

    上回说到,一众仙宗弟子等在不周山下,这雪山宗秦涛只因心性不定,被煞气妖力沁入紫府,养成心魔,竟欲屠戮同门。同行长辈不得已而出手,将秦涛击毙当场,此时这不周山下风起云涌,煞力围拢,金木水火四泽已然临近,腥风大作,骤雨如刀。

    此时那金木水火四泽已然从四极之地游荡到不周山附近,裹挟无数妖物傀儡,阴煞奔腾,铺天盖地,众仙面色沉凝,悬于不周山腰,各自心惊。只是四泽这会已在不周山万丈之内,阴煞浓郁,移情动性,加之方才秦涛死前露出凶相,不少弟子外感煞气,内应心魔,脸色渐渐也阴沉起来。

    “各位道友小心本门弟子,此处阴煞太重,有人撑不住了!”

    这会雪山宗涣清飞仙尚未从秦涛身死之中缓醒过来,方才说话之人正是幻梦宗不假飞仙。各宗掌门闻言,下意识朝着本门弟子处望了一望,果见不少人脸上黑气隐隐,眸中杀意纵横,然尚未等他们开口呼喝,便有一些弟子飞突而上,朝着旁边同门杀了过去,只有十几名弟子犹在苦苦相持。

    “住手!”

    这边弟子失心发疯,本门长辈也不好立时就动手镇压,只得出口喝止,然其余宗门的弟子却没有这些杂七杂八的顾忌,只要不是同门道友,便不会手下留情,故而一时间四泽未至,仙宗众人自己就先乱了起来,不周山下道法横飞,寒光闪烁,更有惨呼痛哼不绝于耳。

    如此不过片刻,那些被阴煞所侵,欲伤同门的弟子便尽数身亡,各宗长辈纵然心痛难舍,却也无可奈何。众人身形错动,将那些尚与阴煞相抗的弟子围在中央,探出灵力想要将之击昏,谁知却全无用途,一时间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前后两难。

    “轰——”

    此时,金木水火四泽已然临近,远远可见浓云翻滚,风声呼啸,遮天蔽日,若非众人皆有修为,只怕早已伸手不见五指。中央十几名弟子为阴煞感召,渐渐不支,面上凶相毕露,周身灵力煞气时隐时现,一名弟子忽然抬起头来,嘶声说道:“众位道友,我今日只怕在劫难逃,若当真没能抗住,还请各位莫要留手!”

    “还请莫要留手!”

    “我等宁死,亦不做邪煞傀儡!”

    这边一起头,其余弟子纷纷开口厉喝,意甚决然。谁料此时风声猛然一紧,骤雨倾盆,一股阴煞之气猛地从远处涌动而来,众仙心下大惊,急忙催动灵力抵御,只是这阴煞狂躁凝实,无孔不入,哪里能尽数拦下?中央弟子被这阴煞一冲,登时把持不住,凶相毕露,只能靠着心中一点神念苦苦支撑。

    “呼——”

    这阴煞一起,滔滔不绝,众仙围成一团,联手相抗,只是这四泽自有玄妙之处,否则也不值得阴神教这般大费周章。眼下阴煞来回鼓荡,中央十几名弟子只觉紫府愈发混沌,杀机如潮,体内灵力自动,如此下去,只怕再有片刻,他们便要被阴煞制住心神,万劫不复了。

    “凝神,静心!”

    就在此时,一个轻柔之音自心头而起,这十几名弟子只觉着浑身一松,举目望去,但见数十道身影飙风踏雨而来,为首的正是天宗云清,地宗玄落和影宗虚华三位飞仙,这玄落飞仙先前布下九转阴阳阵,欲要抓捕洛晨,谁知却被洛晨一剑破开阵法,她自已也被阵法反噬受伤,只是眼下玄落飞仙却是神完气足,瞧不出半点颓态。

    这一行人当初于东极苍梧之庭目睹凤尊身死,蓝心重伤,相柳巴蛇两只大妖逐鬼轿而去,故尾随而来,却把鬼婆忘在一旁。众人行至半路,那鬼婆忽然现身,二话不说上来就打,那时玄落伤势未愈,更兼鬼婆来去无踪,这一行人虽修为不差,偏生奈何她不得。

    好在鬼婆也并不想将这一群人如何,只不断现身骚扰,众人被鬼婆拖着,耽搁了不少路程,那一日尚未赶到从极之渊,忽见北地弱水滔天,寒气逼人,随后东南西北皆有异动。云清自知从极之渊已不能保,天外天这般境况,欲要擒获鬼婆也是空谈,众人商议之下,当即回转,朝着不周山而来。

    说也奇怪,仙宗众人一回身朝不周山走,鬼婆便再没现身过。只是这会也无人关心这些枝末小节,天外天风起云涌,四极生变,本就不是吉兆,众仙生怕凡间也会受到波及,风雨兼程,昼夜不歇,总算是赶到不周山附近,那四泽行动神速,就在后面不远。

    这会玄落飞仙伤势痊愈,一来在不周山就看见仙宗众人于阴煞之中苦苦支持,中间更有十几名弟子已然被阴煞动了心性。玄落当机立断,先以自身道意护住这十几名弟子元神,随后双手结印,一声清叱,旁边早有弟子结下五行护魂阵,将前方众人护在其中。

    这玄落法诀念毕,又在护魂阵中布下一座静水沉月阵,这阵法既非杀阵,也非护阵,却能助阵中之人凝神静心。这阵法一起,只见一轮明月当空而悬,下方水平如镜,倒影飘摇,其中灵力氤氲,柔和平顺,众人只觉心头空明,杂念尽消,风声雨声皆不入耳,万籁俱寂,返归本真,当中十几人心头杀意散去,紫府渐渐清明,不复此前混沌。

    趁着这个空档,玄落云清急忙带着众人来在近前,一同躲进阵中。阵内众人急忙迎上,纷纷道谢,云清摆了摆手,说道:“仙宗各门同气连枝,各位道友不必放在心上,眼下天外天生变,你我始料未及,只怕凡间也遭牵连,不如速速离开天外天,回到凡尘,再做打算如何?”

    此话一出,正中众人下怀,一时间不管什么宗门派别,纷纷哗然而应。半晌,雪山宗涣清飞仙方才阴沉着脸开口问道:“云清道友,当初你让我等来在这不周山等候,难不成这回去凡间的门路,便在这不周山中不成?”

    玄落飞仙在侧,淡淡地看了涣清一眼,随后略一点头,说道:“当初我等于凡间困住鬼婆,后被她遁走,不知去向,后得端木前辈指点,方知鬼婆逃往天外天,承前那位辈错爱,更把从天外天回到凡间的法门传授于云清道友与我,眼下四泽临近,我等需速速施法,回去凡间,以免此处异动,伤及凡间生灵。”

    说罢玄落云清对视一眼,腾身而起,影宗虚华飞仙随后,更有墨龙,云纸,玉砚三人在侧。这六人离了大阵,直上九霄,于云层附近缓缓而停,玄落飞仙淡淡一叹:“这天外天本就是因星王而生,这星王又是因三才阵而死,而今这不周山亦要用三才阵感召……唉……”

    虚华飞仙面色平静如水,缓缓说道:“罢了罢了,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我也是机缘巧合方能看清这些前因后果,劫数已至,姑且顺之,咱们这便施法罢……”

    云清玄落闻言,略一点头,三人身形如电,须臾围在不周山旁侧,站定三才位,云清身后便是墨龙,玄落身后便是玉砚,虚华身后乃是云纸。这三人略一凝神,手中法诀变幻,随后三道灵力成线,化成阵法,不周山正在当中。

    “祭血!”

    玄落一声清喝,云纸玉砚墨龙三人朝着自己手指一划,一滴殷红鲜血倏然飞出,汇入灵力,一道运化开来。这血虽然只有三滴,却将整个三才阵染成血色,光华大放,但见不周山体轰然颤抖,碎石乱飞,随后便有一圈青光自山中而出,缓缓外扩,不多时便有十丈方圆,其内流光溢彩,凝儿不散。

    这三人皆是飞仙修为,更兼明心见性,清光一起,便知这定是回去凡间之门户。三人撤出大阵,任其自行运化,玄落飞仙素手一指,下方护魂阵倏然而动,带着仙宗众人朝着青光而来,只要大阵飞入青光之中,便能回到凡间。

    只是这阵法之中裹挟上百人,行动并不甚速,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来在青光百丈开外。就在此时,天地间阴煞忽然又生异变,嘶鸣鼓噪,撼人心魄,云纸玉砚墨龙三人只觉一阵恍惚,险些维持不住身形,跌落九霄,幸而被三名飞仙扶住,这才保住性命。

    云清绣眉一皱,开口说道:“如此阴煞,只怕又有劫数,墨龙云纸玉砚,你们三人先走!”

    说罢,云清也不等三人回话,身形一闪,便如拎小鸡一般将他们三个拎在手里,丢进青光之中,三人猝不及防,一碰青光,烟消云散,自回凡间去了。随后惊风再起,骤雨如刀,四团阴影倏然而至,南黑北素,东青西金,其内煞气滔滔,更有无数天外天族群并各路妖物于其内来往穿梭,朝着青光围拢而来。

    玄落绣眉紧皱,看向云清。虚华飞仙面冷如霜,沉声说道:“眼下就凭你我三人之力,纵然加上阵法之中道友,也断难应对这么多邪祟妖物,不如速速将大阵送回凡间,再做打算,此时一味逞强蛮干,反而事倍功半!”

    此时千钧一发,由不得半点迟疑。玄落飞仙素手一合,下方阵法又快了几分,朝着青光直挺挺地撞了过去。只是这么一来,可惹恼了四泽之中无数妖邪,但闻呼喝嘶鸣连成一片,无数妖物脱出四泽,铺天盖地朝着大阵压了下来,玄落云清虚华三人大惊,急忙落下身形,护在阵法周围,斩杀妖物,护持大阵朝着那青光缓缓而进,这正是“金木水火离仙境,邪煞阴神降凡尘”,究竟不知仙宗众人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81回 群妖乱大阵腾九霄 遁鬼仙蛇影袭阴煞

    上回说到,四泽汇聚不周山无数妖物飞舞而出,直奔玄落所布大阵而来。此时天地阴风大作,煞气如潮,阵中众弟子刚要离阵相助,便被那无边阴煞给逼了回去,如此来回折腾几番,也只有十几名宗门前辈抗住阴煞,来在阵外抵挡妖邪。

    各宗前辈虽俱是修为高深,临危不乱之人,却架不住四泽中妖物铺天盖地,无穷无尽。但见众人道法相连,左冲右突,无数妖物为玄门妙法斩杀,血洒如雨,残肢纷飞,嘶鸣惨嚎惊人魂魄。奈何那妖物被四泽制住心神,当真是悍不畏死,前仆后继,纵有众仙全力抵挡,终归还是寡不敌众,此时大阵离那青光尚有百丈之遥,那妖物却已然逼进十丈之内。

    阴煞渐浓,腥风骤起。

    金木水火四泽缓缓而至,无数妖物双目愈发猩红狰狞,战到凶猛处,竟连身边族类也一并杀之。这会天外天阴云雷光之下四泽齐聚,中央大阵外围一片血红,当真十分可怖。

    如此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大阵也只缓缓上升了十丈不到。谁料此时一只妖物忽然刺斜里杀出,爪牙挥舞,直奔雪山宗涣清飞仙,涣清飞仙痛失爱徒,本就含着一腔怒火,这会大战妖物,时间一长,难免争勇斗狠,失了方寸,竟没能察觉,待到旁人出声提醒,却已然迟了!

    “噗!”

    利爪含煞,狠狠地从涣清肋下掏了进去,涣清猝不及防,遭此重创,内息大乱,道法湮灭,面前几只妖物趁虚而入,邪法爪牙齐齐而至,生生把涣清飞仙一副肉身轰成了个马蜂窝,鲜血胡乱抛洒流溢,涣清飞仙连惨呼都未能发出一声,便已然气绝身亡。

    “嗷——”

    这涣清一死,四周妖物纷纷长啸嘶鸣,随后众妖联手而攻,邪煞汇聚,重重地轰在五行护魂阵上。这阵法虽是由地宗弟子护持运转,但却是玄落飞仙所设,此时阵法受袭,玄落登时变有感应,柳眉一皱,檀口清喝,灵力暴涨,生生将面前妖物逼退,而后法诀变幻,口中念咒,五行护魂阵光芒大放,瞬息便在旁侧生出一个诛邪阵,将那几只妖物包裹其中,灵光如剑,来往穿梭,须臾便将之斩杀殆尽。

    “啊——”

    “速速将阵法送回,否则最多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大阵必破!”

    众仙面色齐齐一凛,眼下能在阵外相护的修士本就不多,又折了一个涣清,愈发捉襟见肘。这边众人尚未回过神来,又有数百妖物奔着涣清所守之位袭来,同时又有几只大妖周身妖力弥漫,直逼玄落云清众人,诸仙面冷如霜,一时间左支右绌,难以两全,妖物一拥而上,爪牙并举,大阵眼看便要受创!

    “嗡——”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寒光赫然而起,断雨削风,气势荒凉阴冷,那数十只妖物嘶鸣戛然而止,随后纷纷拦腰截断,坠入云海。众人面露喜色,纷纷看去,只是这喜色尚未浮现便已然收拢,但见原来涣清飞仙所守之位上赫然立一男子,这男子脚踏流云,清冷傲然,正是为仙界所不容的人宗弟子洛晨!

    玄落飞仙神色一怔,忽然泛起一丝笑意:“洛晨,你之前欺师灭祖,为仙宗不容,眼下为何又来相助,难道便不怕我等群起而攻?”

    洛晨闻言,侧过脸来对玄落飞仙微微一笑,缓缓说道:“但行无愧之事,不问碎语闲言。”

    说罢,群妖又至,洛晨飞沙剑纵横飞舞,寒光烁烁,那坠星剑谱本就克制天外天族群,眼下洛晨晋级飞仙,元神在内,对上群妖真如虎趟羊群,势如破竹,不管你来了多少邪祟,洛晨坠星剑谱展开,须臾便是血肉横飞,大阵得此臂助,又复朝那青光逼近,过不多久便已然来在三十丈之内。

    谁料就在此时,异变陡生,一阵妖媚话音缓缓而来:“呵呵呵,坠星之主在此大显神威,我与兄长二人姗姗来迟,真是过意不去,特备下薄礼一份,聊表歉意。”

    此话一出,那满天妖物攻势更急,却单单把洛晨一方留了出来。洛晨略一转头,看向远处巴蛇相柳二妖,双眸须臾一凝,只见那二妖中间赫然驾着一人,这人衣衫破烂,白发披散,面容枯槁,浑身血迹,正是蓝心的师父鬼婆!

    巴蛇见洛晨变颜变色,素手在樱唇上轻轻一勾,笑道:“原本我二人离了从极之渊便要直奔此处而来,谁知这人偏生在半路里杀出来,与我二人缠斗,她本领不低,着实耽搁了我和兄长不少功夫,以致我二人来迟,故而我们两个才将她重伤擒获,待坠星之主发落……”

    洛晨面色阴沉,默然不语,巴蛇相柳本就知道自己与鬼婆的瓜葛,眼下又怎会将鬼婆交予自己处置。之前洛晨带着鬼轿来此,便隐隐觉着巴蛇相柳必会生乱,但他又不愿扔下仙宗众人离去,故而便以界术先将鬼轿层层包裹,送入那青光之中,送回凡间,自己孤身一人前来护阵,随后相柳巴蛇便带着鬼婆双双而至。

    相柳见洛晨面沉如水,一言不发,淡淡说道:“坠星之主,想来你已然料到今日之事,竟将那鬼轿先行送走,不过这鬼婆乃是你夫人恩师,你若不想她命丧于此,便立时将身后大阵破去,到时我便将鬼婆交予你发落,不知坠星之主意下如何?”

    这边相柳话因未落,早有巴蛇上前笑道:“当初在东方苍梧之庭,我看这些仙宗弟子对你甚是鄙夷,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眼下你又何必苦苦维护这一群忘恩负义之徒?倒不如一剑破了大阵,你我率领群妖下凡,将那红尘苍生屠个干干净净,岂不快哉!”

    “嗷——”

    此话一出,漫天妖物纷纷厉啸,周围四泽亦是翻腾不已。洛晨尚未答言,早有无数谩骂之声自阵内传来,言语不堪入耳。巴蛇淡淡地朝着阵内扫了一眼,呵呵笑道:“坠星之主,你所用坠星剑法乃是上古神术,威力无穷,又何必明珠暗投,袒护这一群狼心狗肺之徒,不得称颂,反招辱骂?”

    洛晨闻言,缓缓抬头,看向巴蛇,忽然说道:“时候未到,你二人又何必这般急躁?待到万事皆休,尚要看生死若何,眼下万般未定,纵然我将阵法破去,你二人也一样不能迎回主上……”

    这一番话说的没头没脑,然相柳巴蛇听在耳中,却是双双一惊,各自骇然。良久,巴蛇方才盯着洛晨言道:“明明一无所知,偏生又无所不知,这道家无为无不为的功夫果然也有几分门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愿助我二人破阵了?”

    话音未落,阵阵妖力已然从相柳掌中腾起,抵在鬼婆后脑海,只消稍微一催,便能让鬼婆命丧当场。洛晨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忽然听闻一阵破空之声远远而来,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人形被妖力裹挟,自西方飚射而来,悄然没入青光之中,不见踪影。

    “昂——”

    那人形方才烟消云散,便有一阵磅礴妖力汹涌而至,生生把西方雷泽撞开,随后一道千丈蛇影越过妖群,直奔南方炎泽而去,四围腥风大作,相柳巴蛇二妖齐齐变色。此时被制住的鬼婆忽然双目一睁,手中掐诀,鬼气一荡,整个人须臾消失,只留下一道血箭飞洒空中。

    这种种变数不过瞬息,待到众人回过神来,那蛇影已然来在了炎泽切近,张开巨口便要咬下,一时间群妖大乱,纷纷朝着炎泽而去,巴蛇相柳也在其中,反倒把仙宗大阵扔在一旁,这正是“妖风血雨惊云动,苍山万古出上仙”,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82回 雷光动四泽下凡间 舍仙身共工撞天柱

    上回说到,巴蛇相柳抓来鬼婆,欲要威胁洛晨破去五行护魂阵,洛晨自是不肯,正僵持不下,那大妖共工终是赶到不周山,冲开雷泽,直奔炎泽而去。此时鬼婆倏然醒转,以鬼法遁形,不知所踪,相柳巴蛇哪容得炎泽有失?当即双双朝共工杀去。

    按说巴蛇相柳二妖本领不凡,后又被宵明烛光封禁于诸夭之野数百载,功行更深,非寻常妖物可比。此时二妖为护炎泽,联手全力袭来,腥风大作,诡音连绵,纵是躲在阵中的仙宗弟子也被波及,只觉神迷目眩,心念动荡。只是那共工乃是天生异种,蛇头一转,寒意森森,须臾便将相柳巴蛇妖气打散,这二妖只觉一阵滔天杀意迎面而来,凉入脏腑,随后便双双吐血,直飞出有百丈开外方才定住身形。

    此时那共工蛇眼猩红,朝着二妖阴戾地望了一望,随后又复张开巨口,朝着炎泽狠狠咬下,炎泽之中妖物被共工妖力所迫,来不及遁走便纷纷爆体而亡,那炎泽之中黑火纵横,飚入共工蛇口之内,虽也能划出道道焦痕,却终是伤不及根本,共工巨口一收,炎泽登时收敛,再难逞威。

    相柳巴蛇大惊,天外天万物皆可毁去,唯独四泽与这大妖共工万不可有失。眼下共工欲破炎泽,这二妖目眦欲裂,再无先前那般云淡风轻,双双显出真身,妖力纵横,又复朝着共工杀来,谁料共工却连半分停顿皆无,只以一条蛇尾扫向二妖,巨口依旧朝着炎泽咬下,那炎泽哪里扛得住这等妖力,登时便有崩坏消散之象。

    “嗷——”

    相柳巴蛇心急如焚,顾不得共工蛇尾,身形闪烁,迷幻阴冷,径直朝着共工人首之处攻去。只是这一击纵然得手,也只能牵制共工片刻,相柳巴蛇被随后而来的蛇尾扫中,必然身死当场,二妖此举,实乃舍身一搏,以命换伤之法,只为保住炎泽,以成星王大计。

    “呜——”

    那共工蛇尾带起一阵妖风,须臾便将巴蛇相柳笼罩在内,这二妖也已然来在共工面前,共工只消稍一发力,便能以自身妖气打入二妖体内,催筋碎骨,不过瞬息便能将之化作齑粉。这念头一闪而过,共工双目猩红更甚,人首不退反进,生生朝着巴蛇相柳撞了过去!

    “轰——”

    一阵巨响骤然而起,两股妖力交错纵横,碰出阵阵罡风,不周山上碎石横飞,就连山腰青光也略显波动,狂云飞舞,骤雨如刀,幸而这边群妖没了相柳巴蛇统领,方寸杂乱,大阵虽说岌岌可危,但总算是没被攻破,只悬在青光之下数十丈开外,不能寸进。

    又过片刻,妖气散去,但见共工一张人面从左目至右腮一道狰狞伤痕横贯面颊,血色碧绿,汨汨流出。共工神色冰冷木然,口中三条信子骤然一吐,蛇尾妖力瞬息便已然将巴蛇相柳裹在当中,只需轻轻一收,便能将这二妖格杀当场!

    “噼啪!”

    要说这劫数当生,便有万般巧合,细细想来,却又一一前定。就在此时,那满天阴云倏然闪亮,随后一道惊雷轰然而下,正好劈在共工蛇尾之上。这共工本领再怎么高深,毕竟也是妖类,煌煌天雷本就克之,但听得共工巨口大张,一声嘶鸣惊天动地,绿血如雨,妖力尽散,蛇尾尖端竟被这一道天雷生生劈碎!

    方才这一道雷光挫败共工,救下巴蛇相柳二妖性命,此时不周山四围阴云略略散开,正好露出那山中庭,下方群妖并仙宗众人齐齐举首望去,但见一道人影正立在其上,这人生得身躯粗大,隐有胡须,右臂似乎还夹了一个坛子在腰间,此时阴云散去,雷光不灭,绕着此人噼啪做响,来回游走。

    巴蛇相柳死里逃生,自然不会再贸然上前。这巴蛇朝着山中亭望了一眼,忽然低声说道:“兄长,难不成这人竟是……竟是……”

    “张师叔!”

    相柳目光沉沉,略微点了点头,尚未来得及说话,早有地宗弟子认出那亭中之人,呼喝出声。洛晨闻言大惊,又复细瞧了一番,这才认出那山顶之人便是地宗飞仙秃头张。当日他曾说洛府大火另有隐情,洛晨多年来时时疑惑,日日思量,这会见秃头张正在眼前,哪里还能等得?当即弃了大阵,踏云而起,直奔山中亭而去。

    这会相柳巴蛇正在和共工相持,四周群妖纷乱无章,洛晨这一走倒也不打紧,只是他头顶便是那青光,洛晨身形一闪,当即惊动群妖。这些妖物被四泽炼化,神志模糊,杀心大起,一见洛晨越众而出,当即飞扑而上,妖气纵横,玄落云清等人守护大阵,本就吃力,这会更腾不出手来相助。一时间群妖将洛晨围在垓心,爪牙并举,须臾便要将他撕成碎片!

    “呵……”

    洛晨见状,口中发出一阵嗤笑,当初他在本命界中见到亡尸,心下隐隐已有猜测,后蓝心重伤,于鬼轿中修养调息,洛晨赶到不周山后,担心自己为此掣肘,这才隐在暗处,待到青光一起,先把鬼轿送去凡间,以保蓝心无虞。

    此时蓝心已去,洛晨了无牵挂,心如止水,见群妖围上,豪情顿生,不等那妖物临近便先发出一声厉喝,飞沙剑纵横挥舞,白骨剑诀,坠星剑谱随意而发,但见漫天剑影,寒光霍霍,比真人境时越发流畅诡谲,洛晨哈哈大笑,仗剑闯入妖阵,真如虎趟羊群,火入白雪,不过片刻便杀得那漫天妖物血肉横飞。

    “住手!”

    这边洛晨杀得酣畅淋漓,可恼了巴蛇相柳,待回到凡间,他们还指着这一只妖军为他们扫平**,哪能在这里就先被砍掉三成?巴蛇厉喝一声,素手连连挥动,无尽毒瘴香风骤然而起,蜿蜿蜒蜒地朝着洛晨流转而来。

    “咝咝——”

    这边二妖一动,共工蛇身紧随其后。方才共工欲破炎泽,被一道雷光轰碎蛇尾,一时半会也不敢再行造次,只好把火气放在巴蛇相柳二妖身上,这边二妖才对洛晨出手,共工随后而来,下方仙宗众人也急忙趁这个空档护着大阵朝青光赶去,洛晨此举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周山上登时又乱做一团!

    “轰隆——”

    就在此时,雷光又起,分成三道,直逼共工,巴蛇,相柳三妖,三妖哪敢和这等天威硬抗,纷纷调转身形,避让开来。这会洛晨已然来在青光之上,奔着山中亭疾驰而至,秃头张看着洛晨越飞越近,忽然哈哈一笑:“不错不错,小子修为涨的还挺快,如此我就放心了……哈哈哈哈!”

    秃头张一面说,一面抬起手来,洛晨只觉自己浑身灵力猛然停滞不动,身形却并未下坠,反而悬在原处,进不能进,退不能退。那秃头张手中法诀随意一划,当初他赠与洛晨的白雪碧心玉便自行从本命界中飞出,莹莹闪光,回旋不止,秃头张看向洛晨,意甚欣慰,缓缓说道:

    “我虽修成飞仙圆满,召来天劫,欲证上仙,只是并无上仙之缘,今日多半命尽于此,我知你心中有惑,只是眼下时辰已到,怕是不能当面分说清楚了。洛晨,万般劫数,终归心生,恪守本心,方得始终,心正则万邪不侵,念达则诸恶不起,切记,切记!”

    说罢,秃头张探手在酒坛上轻轻一敲,两道白光倏然自酒坛里飞射而出,打入白雪碧心玉内,随后这白雪碧心玉又复射进洛晨紫府本命界。本命界乃是人宗弟子性命交修的所在,这般为外人揉捏,哪里会好受,洛晨只觉头晕目眩,烦闷欲呕,尚未回过神来,便觉着一股巨力凭空而生,身形为这巨力裹挟,便如流星坠地一般,撞进了那青光之内,烟消云散,自回凡间去了。

    “嗖嗖嗖——”

    这边洛晨飞腾而起,随后撞进青光,前后少说也有半盏茶的功夫,相柳巴蛇见共工盯着那山中亭不放,故暗暗命群妖推动四泽朝那青光靠近。这会洛晨才离了天外天,西方雷泽,北方水泽,东方木泽随后而至,先后撞尽青光之中,消散无形,只有南方炎泽先被共工妖力所迫,几乎崩碎,所以慢了些,离青光尚有五十丈远近。

    “啊——!”

    此时四泽四去其三,共工登时大怒,浑身妖力近乎实质,翻腾奔涌,再不管头顶惊雷明灭,蛇身翻腾,朝着那炎泽便狠狠咬了下去,巴蛇相柳又要再拦,共工蛇尾早已横扫而至,惨呼声起,共工这一尾阴差阳错将二妖生生扫进青光之中,坠落凡间去了。

    “啊啊啊——!”

    此时共工双目猩红,状若疯魔,一尾将巴蛇相柳扫开之后,去势不减,于空中一转,自下而上,又复朝着仙宗大阵抽了过来。玄落云清并虚华几人急忙催动灵力相护,只是这阵法哪里扛得住共工狂怒一击,登时土崩瓦解,仙踪弟子或死或伤,纷纷坠入青光之内,没能进入青光的便被周围残留的妖物生生撕扯丧命,无疑幸存。

    “呼……”

    方才共工一击,地宗玄落,天宗云清,影宗虚华三人首当其冲,早已坠入青光,复返凡间。只是此前布下三才阵的正是这三人,眼下三人尽去,阵法自解,青光一阵波动,便开始朝内缓缓收拢,不多时便只剩下三十丈方圆,再有片刻,便要湮灭。

    这会共工人首已然探进了炎泽之中,那炎泽翻滚嘶鸣,黑炎暴起,更有秃头张雷光纵横,劈在共工蛇身之上,谁料共工狂怒之下,早已被凶性盖住了本心,全然不顾自己遍体鳞伤,只要毁去炎泽,但见炎泽黑火愈发虚弱,离着青光只有三丈远近,却再难朝前挪动半分,共工嘶鸣更甚,妖力源源不断,汇入炎泽,再有片刻便能将之彻底磨灭!

    “突!”

    此时,那悬而不动的炎泽忽然探出一丝黑火,这黑火若隐若现,毫无热力,悄无声息地朝着青光点了过去。待到共工察觉,为时已晚,那一丝黑火点在青光之上,整个炎泽倏然化作飞尘散去,同样落入凡间,随后青光闪烁几遭,尽数收入不周山中,不复存焉。

    一时间,万籁俱寂。

    共工人首缓缓抬起,看向山中亭上,盘膝而坐的秃头张。秃头张浑然不惧,拿起酒坛子饮了两口,哈哈笑道:“你莫看我,我本就不是你的对手,借着雷劫之力方能与你抗衡一二,这会青光已散,你纵然将我碎尸万段,也是于事无补!”

    这边话音未落,周遭黑云霎时翻涌,雷光更甚,只是这一回却尽数指向秃头张,杀机浓郁,威势滔天。原来这秃头张被四极之神封在这不周山中,自行悟透关窍,修成飞仙圆满,召来天劫,只需度过此劫,元神与肉身合一,便可证道上仙。然秃头张不但不专心应劫,反倒借雷劫之力阻挠共工,此时雷劫反噬,比初时更强百倍,莫说飞仙,纵有上仙的修为也必会身死道消。

    秃头张又复饮了一大口,斜着眼睛朝四周瞧了瞧,随后用手背抹了抹嘴上的酒液,哈哈大笑:“来吧来吧,是时候啦!”

    “啊——”

    这会共工早已是怒不可遏,蛇身一扭,飞扑而至,秃头张被妖力沁入脏腑,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只是面上却全无痛楚之色,只有畅然之情,随后身形一动,朝着共工迎来。共工狂怒之下,灵动不足,一时间不及闭口,秃头张哈哈大笑,竟直接顺着共工的嗓子眼撞了进去!

    “噼啪啪啪!”

    这边秃头张才钻进共工腹中,那无尽天劫早已尾随而至,这一番威力倍增,须臾便将共工肉身劈得血肉模糊。这共工面上尽是怨恨,自知今日难免一死,双目圆瞪,一枚妖丹于人首眉心若隐若现,随后那妖丹轰然崩碎,化作无穷妖力,共工长鸣一声,猛地朝着不周山狠狠撞了过去!

    “轰轰轰!”

    不周山乃是天外天命脉所在,本不易破去,然此时四极皆亡,不周山无灵力护持,早已不复当初那般固若金汤。这共工又自碎妖丹,绝命而来,狠狠地撞在不周山上,随后无数惊雷绵绵不绝,生生将共工尸身连带着秃头张一并劈成飞灰。

    眼下应劫之人已死,满天乌云雷光自然散去,露出青天,此时正值黄昏,火云连绵,倒也是一片好景。只是还没过多久,就听得阵阵崩坏之声自不周山上连连而起,碎石崩落,灵力鼓噪,随后一声惊天巨响,不周山从中而断,天外天日月消弭,狂风大作,径朝凡间坠落而去,这正是“天柱崩催八荒恸,万法终时万法生”,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83回 乱心神钟炎贴窗花 烹菜肴青莲迷幻相

    黛瓦零落白雪,高墙长短结冰,闲忆旧时游上京,流水匆匆车马,落花袅袅娉婷。

    而今四方烽火,狼烟万里流星,孤城沉暮影相倾,寒风萧萧钟鼓,江山破碎飘零。

    自打阴神教作乱,以凡间百姓炼制阴傀,那真是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威国建国近百载,本也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然如此一来,这一番大好基业登时土崩瓦解。后虽有扶威军大破叛党于城下,仙宗弟子横扫邪祟于四方,奈何那阴神教以百姓为引,炼出无数阴傀,这阴傀力大无比,更有邪法,时间一长,扶威军损伤过半,逃回华都,死守城池,只有仙家弟子犹在四处游荡相抗,以为应援。

    天外天中年月本就与凡间不同,天上虽然才一年多,但这凡间打从春秋军作乱起,那可已过了十年有余。北面鹏州,西方流沙,东方望海,南方江城相继为阴傀所破,无数难民流离失所,涌向华都,只是这邪祟猖獗,十成的百姓大半死于路上,真能到华都的只有两成不到。

    眼下威文帝久病不起,石江并刁全成驹尽都年迈,身体欠佳,相府一切事物都是由平枫郭石二人代为打理。这会灾民一到,平枫郭石等人急忙出榜安民,将城中客栈酒楼尽数空了出来安置灾民,牧岚云匡并庄静儿三人也派出扶威军日日巡逻,夜夜防护,唯恐生乱。

    眼下时值三冬,已然下了好几场大雪,华都城中一片银装素裹,穿银挂白,大雪连下了一月有余,这些日子方才好了些。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六,岁末将至,新春在即,只是这外城内城却并无半点喜庆热闹,反倒是愁云惨雾,清冷萧瑟。

    这华都城东有一条街,两旁遍植翠柳,一到春日柳絮纷飞,十分别致,故而便唤做落柳街。沿着这落柳街往里走两百步不到,正有一间房舍,这房子青砖搭建,内里一明两暗,中间是正堂,左边是卧房,右边书房也当卧房使用,后边是厨房,内里一干应用之物俱都齐全,更有不少瓷器摆件,也算十分精致。

    此时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正立在正堂门口,手里拿着一块抹布,将门板外面沾的残雪细细打扫干净,随后又转回屋中,小心翼翼地从桌上拿起一张鲜红的剪纸窗花,这窗花剪的是双鲤送福,竹报平安,鲤鱼活灵活现,修竹惟妙惟肖,可见这剪纸之人手艺不凡。

    老人把窗花捧在手里翻过来掉过去看了好几遍,不觉便乐出了一脸褶子,随后才拿着窗花走到门前,颤颤巍巍地将窗花贴在门上,抬起手来轻轻将褶皱抚平,待到两扇门都搭理妥当,老者这才后退两步,对着这两张窗花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含笑意,暗自点头。

    “吱呀!”

    老人正看得开心,两扇门板忽然被推开,里面走出一名三十几岁的男子,这男子身着灰白布袍,面庞生得老实质朴,只在眉眼之间尚能看出一点灵动圆滑,头发梳到头顶,用一根寻常木簪别住,这般相貌行止,扔在人群里只怕转眼就找不到了。

    男子望外头瞅了一眼,见老人还立在雪地里对着门板发愣,当即皱了皱眉,开口说道:“师父,这几张窗花您都摆弄了一上午了,眼下兵荒马乱的,谁家还往门上贴花啊?您呐听我的,赶紧把窗花收了,咱到屋里看行不行?待会给旁人瞧见,又难免一阵闲言碎语……”

    男子话音未落,屋中又复走出一名女子,这女子身穿青衣绒袍,体态含娇,行止温柔,三千青丝垂在脑后,两缕顺着鬓角直搭在双肩,这女子生得虽有媚意,但也颇为干净清爽,看得久了,便有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味道在其中。

    女子轻挪莲步,来在男子旁边,先看了门外犹自傻笑的老人一眼,这才探手扶住男子臂弯,柔声说道:“夫君,罢了,师父这几年身子每况愈下,神志不明,你和他说这许多也是无用,还是快快把师父搀进来罢,小心冻着了,那窗花我自去收,不用你操心的……”

    男子闻言,面上也有悲戚之色,望着几步开外的师父长长一叹,这才走到屋外,扶着口水已然顺着嘴角流下的老人,慢慢朝屋里走去,一面走一面说道:“师父,咱们回屋啊,要过年了,贴了窗花,咱们也该歇歇了……”

    这会老人已然被扶到屋内,闻言双目猛地一睁,须发皆张,抬手就在男子脑门上敲了一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歇个***下都……都……都快过年了!那客人还不得排着队地来?这会你要歇,你歇了店怎么办,大过年的不招客,咱们五味楼什么时候才能名扬江城?”

    名扬江城?这会连江城都没了,还谈什么名扬不名扬的?

    男子眼圈泛红,心下酸楚,当初江城为阴傀所破,五味阁毁于一旦,自己和师父钟炎还有团花楼的青莲,并水葱倭瓜两个孩子虽保得性命,然师父却因年迈体衰,且多年基业被毁,沿途大病一场,伤损心神,自此神志不清,行止颠倒,日日胡言乱语,句句不离五味楼。

    江城既破,一行人离了旧地,晓行夜宿,饥餐渴饮,望北而来。说也奇怪,百姓去往华都,沿途多少都会遇见阴傀,命大的便能苟活,运衰的便横尸当场,然铁柱钟炎一行打从江城出发,别说阴傀,就连强盗流寇都未曾遇见半个,就这么相安无事地到了华都城中。

    钟炎师徒经营五味阁多年,也攒下了不少家底,青莲出身花柳巷中,察言观色之能本就过人一筹,竟在这人满为患的华都城中生生置办下了一间房舍,以为几人安身之所,随后又四处向人打听,可有哪里聘用厨师伙夫,如此耽搁下来,一年多的光景也就过去了。

    按说这民不聊生之时,谁家也没那个闲心单找个厨子置办酒宴,然天缘凑巧,今年年末,青莲几番打听询问,方知那丞相府要预备年夜饭。这青莲心下欢喜,连忙带回消息,铁柱厨艺尽得师父钟炎真传,只在相府略炒了个小菜便脱颖而出,约定大年三十傍晚至相府置备年夜饭,若是相爷吃得满意,另有赏赐。

    铁柱流连于厨下多年,自不会弄巧成拙,接下这个差事便仍自回家照顾师父。往年每到小年前后,师父便会命水葱倭瓜两个孩子剪了窗花,不管多难看都贴在五味阁窗户上。多年以来,倭瓜是毫无长进,水葱一双手却是愈发灵巧,方才那几张窗花便是出自水葱之手,然窗花虽美,五味阁却是再寻不回了。

    “臭小子!哑巴啦?师父跟你说话你都敢不搭理了,嘿你个养不熟的小兔崽子,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铁柱闻言,不由得苦笑几声,他小时候跟着师父,师父一有个心气不顺,头疼脑热就拿他当出气筒,最常说的便是这句“养不熟的小兔崽子”,而今师父神志错乱,竟还没忘了这句。想到此处,铁柱心下酸楚更甚,轻轻地说道:“师父,养不熟的是白眼狼,哪里是什么兔崽子?”

    原本骂骂咧咧的钟炎忽然一愣,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铁柱,最后咧嘴一笑,点头说道:“嗯嗯,养不熟的可不就是小兔崽子么,嘿嘿,好徒儿……嗯,好徒儿……”

    铁柱抬起手来轻轻在眼角一抹,没有说话,钟炎坐在桌边自言自语了半晌,就开始眼皮打架,昏昏欲睡了。这时青莲也来在一旁,铁柱抬眼看了看她,二人相视一笑,随后便将钟炎抬起,放在东首卧房的床上,让他安心睡下,这才走回正堂。

    铁柱夫妻二人方才离了卧房,就看见水葱倭瓜二人打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十年过去,这两人到如今已有十三岁了,水葱身穿一身红袄,发系红绳,肤如凝脂,目似秋水,只是眉眼之间冷意森然,让人见了便想退避三舍,至于一旁的倭瓜……咳咳,不提也罢……

    浓眉小眼,厚唇掀鼻,面黑似炭,五大三粗,长得忒寒碜了。

    “铁柱叔,钟爷爷他……”

    见铁柱夫妇二人出来,倭瓜当下开口相问,旁边水葱虽不做声,一双眼睛也早看了过来。铁柱见了这俩自己带大的孩子,心下快慰,摆摆手说道:“无妨无妨,你们钟爷爷玩了一上午,累了,先到房里睡会。铁柱叔这就给你们做饭去啊,你们俩别乱跑。”

    说完,铁柱看了一眼桌上鲜红的窗花,也没做声,转身便朝后厨走去,煎炒烹炸焖溜熬炖,忙活的好不热闹。青莲不谙厨下之事,故而也就没去后厨添乱,只坐在桌边,拿起一张窗花细细地看了两眼,随后望着水葱笑道:“你这手还真巧……”

    水葱略一低头,并不答话,这女孩年纪越长,话似乎就越少了起来,青莲嫁于铁柱也有年头了,早已见怪不怪,这会只把桌上窗花一张一张地拿起来看过,然后收到一旁的笸箩里去,待到收的差不多了,忽然瞧见一张别样的。

    水葱剪的其他窗花不是竹报平安,便是梅开富贵,再有就是鲤鱼跃龙门,童子送金银,只有这一张上剪了一处村落,村中炊烟袅袅,更有樵夫村姑来往其中,幽深静谧,便如那世外仙境似的,这窗花线条转合自与旁的不同,青莲瞧着瞧着竟入了神,三魂无地,七魄飘摇,恍惚似要走进这村里一般。

    “莲婶婶,醒醒!”

    “嘶——”

    倭瓜一声清喝与青莲耳边响起,青莲只觉浑身汗毛倒竖,恍若隔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头再看时,手中也不过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窗花,再无此前那般怪异之感。如此一起一落,青莲便将方才恍惚忘了大半,一面信手将窗花放进笸箩里一面问道:“这张我瞧着到与别的不同,上面剪的是什么地方?”

    一直默不作声的水葱忽然抬起头来,看着青莲,淡然说道:“钟爷爷会好的,很快就会好的……”

    青莲闻言一愣,随后点头微笑,只当水葱牵挂钟炎,故而才这么说。这会铁柱已然将饭菜收拾妥当,青莲忙到后厨帮着夫君把菜肴一一端到正堂,四人坐在桌边吃罢晚饭,铁柱又单留出一点饭菜给师父,方才各自回房安歇,这正是“动极生静凡入仙,劫终缘起隐冥冥”,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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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凡浮生录介绍:
这是一部关于求仙访道,自证仙身的小说,主角先是春风得意,随后锒铛入狱,而后拜入仙门,看尽仙界凡间,众生百态。这是一部传统,东方,神话小说,仙人不再仙风道骨,凡人不再一无是处,仙凡二字互为表里,主人公洛晨便在这表里之间历尽浮生种种。作者选择在这么一个快节奏的主旋律下写一部慢节奏的小说,而且还是慢节奏的玄幻小说,实在是脑抽的行为,但还是希望点进来的朋友能放一放脚步,听一段老故事,尝一点老味道。仙凡浮生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凡浮生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凡浮生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