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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是大神全文阅读

作者:薄野扶苏     夫君是大神txt下载     夫君是大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敲门声

    无机在想如何潜入秦皇宫,去查一查烟墨的去向,要知道皇宫内廷的东西无论大小都有专门负责的太监将其记录在案,向那种极珍贵的烟墨更是会珍重,另外记录在册,想要查明烟墨去向,莫若去查笔录最为简便。

    但秦皇宫守卫严密,可能他还没有接近皇宫百里就那些守卫在皇宫外侧的神君发现捅成马蜂窝了。

    想了无数办法,最后无机屈服,这事儿还真不好办。

    若子歌和楚离在,有他二人的协助他行动就方便多了,可如今他二人又回了摇光山..

    无机很苦恼。

    “老师还在这里?”白顷歌一进客栈的门就瞧见无机坐立不是的挠后脑勺。

    说曹操曹操到,无机一见白顷歌心里顿时松快不少,三步并作两步向前道:“子歌,正好你过来我有事和你商量。”

    夜深人静,一个白胡白须的老头拉着一个白衣少女喁喁私语,那老头还不停东张西望,场面让人看了很是诡异。

    白顷歌听了无机的话微微蹙眉:“老师你当真要这样做?”

    无机屈指敲了敲白杨木桌,望了望窗外月色:“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

    “老师你清楚秦皇宫的地势地形?”白顷歌问。

    无机犯难:“这倒不知道。”

    “若寻常闯进去便宜,左右是在外面作战,如皇宫这种每天人来人往的地方一般只会在外面派重兵把守,不会设置什么暗昧,怎么逃都能逃出去,但老师这个是在室内,特别是老师要找的是存放重要籍册的地方,若不清楚室内机关陷阱,有去无回的可能性很大。”

    “不如老师先去打探一下秦皇宫的地形布置,哪一间房存着那册子,然后我们再去,岂非要容易得多?”

    无机恍然,十分认同白顷歌作战计划,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果真是人老了,没有年轻人想的透彻。”

    白顷歌眉毛挑了挑,说起来她活成这把年纪,真的不是年轻人了..

    两人议定便各自告辞去各自定好的房间内休息。

    是夜,月华梦幻般倾泄入一方格子窗内,白顷歌虽然很累却无半分睡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的想白天贺九香的话。

    “到了秦皇身边我才知道我太天真,以我一己之力就算挑起了两国战争,中间变数太多,也不能保证桑皇就会败给秦国。”

    “要知道九洲上五大强国若有一国先行挑起战争,师出无名是极易让人抓住把柄的,那些人都想钻有缝的鸡蛋,话说回来,就算随便捏造个什么名头去攻打其他国家,那也是一场持久战,其余想吃肉的国家不会放任两国打仗不管。”

    “那你想要什么?”白顷歌心中隐隐猜到几分。

    贺九香垂泪道:“我想要你去求阁主,阁主重视你,只要你去求他,以他的势力他定然能够稳住大局,让桑皇的脑袋顺利到我面前来任我宰割。”

    这得多大的面子才能做到这种程度啊,白顷歌道:“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不说那位阁主之前无条件的在暗中保护过她,就说十万年前的九洲还是大国小国之间混战不堪,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她就不能同意。

    十万年的和平,若为她一己之私打破,人族之间小国的战争尚可,大国的战争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很难想象秦桑两国战争一旦开端那些坐等渔翁之利的国家或者等不及要就要在战争中获利的国家参加进来九洲变成什么样子。

    白顷歌清楚的记得十万年前她在九洲上遇到的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瘦骨伶仃的贫民,和烽火连天的战场。

    “你要杀桑皇我不管,但你把九洲上的平民百姓置之不顾,让他们有再次面临流离失所的危机中就未免做的不厚道了。”

    贺九香听她口吻严肃,怔忪了半晌,眼中泪痕如一道明亮的花火,嗤的一声支离破碎,收了哭音冷笑道:“好新鲜,我倒是第一次听人为了天下百姓计。”

    贺九香微翘起唇角,轻蔑道:“天下百姓算什么?古往今来凡载有史册的开国之君,哪个不是踏着累累白骨上位的,战火连天的时候谁曾想过那些连声音都未发出就死于非命的百姓?

    若你说这是因为人的劣根性才有的狼烟,那上天呢,上天亘古永存,莫说九洲八荒,但凡目之所及,脚所踏处,一草一木,一花一鸟,神魔妖人,鬼仙精怪哪个不是上天的子民?可上天还不是为着神族遗失王座,轻而易举的就陨灭了神族,为平衡五行,将魔族永贬九幽绝域?”

    “所以你说,百姓算的什么?”

    贺九香灼灼的目光迫上她的眼。

    白顷歌坦然无畏的直视她咄咄的视线,一字一顿道:“别的我不管,我只知道,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谁都不许伤害我要保护的人!”

    两人的目光相撞,擦出激烈的火花,谁也不敢退让半步。

    窗外月光温柔的好似能掐出水,那种白是温婉的白,那种凉如静玉,白顷歌赤脚走向窗边,冷峭的月光如清冽的水,让她灼热的心平静许多。

    心底的疲惫如蔓生的青藤从她的心脏处发出嫩绿的芽儿。

    “楚离,我以前只希望你放下身上背负着重担,能够自在如意的活着,我想我不理解你为何执意要光复神族,重建九重天,我以为神族纵使是在人族的控制下生活,但好过日后光复失败,全都覆灭的好。”

    “现在,我大概能体会到一点你的心情了。”

    “如果活着像一尊泥胎木偶,那活着有什么意思,如果活着的时候性命全权掌握在他人手中,如不曲意逢迎,千依百顺,便只能任由他人宰割,那活着的意义在哪里?”

    “那还不如死了呢。”

    “贺九香至少有一句话说得对,那就是上天全凭自己喜好就随意定了神族的罪,打压了魔族,根本没有半点怜悯之心,也半点没将天下子民放在眼中。”

    “如果上天是这样的上天,如果掌管世界的那个天喜怒难测,那为何不能反抗,为何不要打败它,不为自己争上一争?”

    “这种天,不管它有什么大能力大智慧,不要也罢。”

    咚咚咚。

    有人敲门?

    白顷歌望望夜色,这深更半夜的来敲门的恐怕除了花妖就是鬼怪了。

    白顷歌犹豫着要不要问一问。

    咚咚咚。

    敲门声不多不少又是三下。

    那富有节奏感的敲门声响在空旷的静夜中显得格外人。

    白顷歌自觉胆子不算小,见识的也挺多的,但夜黑风高的,忽地有人在门外敲门,想想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咽了咽口水,那句‘你是谁’到底没有问出口。

    咚咚咚。

    门外又有人在敲门。

    白顷歌的心脏随着敲门声响起怦怦的跳了三跳。

    话说白顷歌小时跟着南子洛去江南之前路过九洲酆都,白顷歌非拉着南子洛去城内听书,那一段说书先生正说那些花妖狐仙,鬼怪妖精的事儿,说书先生说那些东西最爱幻化成人形在深夜引诱单身男女,然后吸取人的精气。

    可能是因为那些东西在进人屋内的时候都有些禁制,一般不能直接闯进人的屋内,需要屋内的人开门才能进得去。

    说完之后说书先生用森森的口气告诫所有人:所以三更半夜的听见有人敲门千万不能去开,以免进了什么脏东西,想逃?不容易哟。

    白顷歌那时候还小,被说书先生说得一愣一愣的,自此心里牢牢记住了这一点。

    凡是遇到三更半夜敲她家门的她都一律装睡,任那人敲打,她就是不开门。

    她不担心别的,就担心那人幻化的太过美貌,她这人对美貌的东西怀有怜香惜玉之情,到时候动起手来,总归吃亏在她。

    咚咚咚。

    门外响声又起。

    白顷歌呆呆的站在原地,不敢弄出半点响动,紧张兮兮的盯着窗外,希望等它走了她再去睡觉。

    虽然睡不怎么着,躺床上总比现在坐卧不是的好。

    一般来说屋外的东西在久久得不到回音时就会自动离去寻找下家,这回却不知道怎么的,那敲门声一声一声的持续了一整夜。

    白顷歌站了一个时辰累的手酸脚软的,屋外那东西却貌似跟她杠上了,将近一个时辰就一直在那里敲啊敲的,敲的人心烦意乱。

    窗外的月光移了好几公分,白顷歌盘算着她可能又站了一个时辰,这时离凌晨不远了,想来那东西该走了罢。

    没想到凌晨将近,那东西不返回冥府,反而变本加厉的敲她的门,咚咚咚,咚咚咚,声音更大了。

    白顷歌绝倒,她自认行事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良心,绝没有滥杀过好人,屋外那东西这跟她什么仇什么怨呐?

    第一回感觉自己活像在活在恐怖奇书里一样,经历的好一番诡异幽绝的敲门声..

    这故事拿出去给夭夭说,夭夭可能都不信..

    清云嘛,清云一向捧着她,可能信点..

第九十一章 琉崖

    话说白顷歌就这么硬生生的和屋外的孤魂野鬼对峙了一晚,愣是没发出半点声音。

    清晨阳光微露,屋外的敲门声终于歇了,白顷歌呼的一屁股坐在软榻之上,捶捶腿捶捶腰,真的累死了。

    咚咚咚。

    白顷歌一颗才放下的心蓦地跳到了嗓子眼。

    “客官,您的早点。”

    白顷歌举起的拳头放下,上前开门,是店小二亲切的笑脸,手中的肉粥和包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于是接过店小二手上的短案,扯出一个笑:“多谢了。”

    熬的浓稠温软的肉粥下肚,白顷歌一夜没睡的疲乏去了不少。

    本以为这是个偶然事件,过了便过了,没想到接下来连续几天夜里都有东西在门外咚咚咚的敲门,白顷歌不厌其烦,换了好几家客栈这种现象都未能消失。

    “阿啊,你说我是做了什么孽...”白顷歌顶着两个熊猫眼,凄凉的揪着阿的衣角不放。

    阿说我掌管这么大个零香楼又是主厨要做菜,又要管一堆七七八八的琐碎事容易吗,如今还要听你在我耳边叨叨叨的哭诉,你说你好意思嘛?

    白顷歌两眼泪:“怎么不好意思了,上次你差点害死顾北我还没说你呢。”

    阿无奈:“大姐,那是我想害他吗,那是上官安宴想害他,我就是..”做菜做的太认真,没发现有人在汤中下了毒就把鱼汤交你了而已..

    “怎么不说了?”白顷歌乜斜了他一眼:“你也颇觉的不好意思了吧。”

    阿叹口气:“我说你啊,又不是千年老妖,万年恶鬼,是还需要采人精气,未修成精的小鬼,你随随便便打发了不就是了,非得心慈手软放过他们?”

    白顷歌怔了怔,拉他衣角的手就松了。

    阿的衣裳得救,于是从容不迫的坐下来,努嘴让她在他身旁好好坐下,他和她摆谈摆谈:“我知道你什么心思,但你再因着你师尊的关系也不能对那些小鬼无下限的容忍下去吧。”

    见她神色慢慢沁了两分凉郁,阿继续道:“当初子洛大人离开你时我就劝你不要去找了,但你不听,他离开近十万年你就找了他十万年,可是你想,大人那样的人,除非自己肯见你,你如何能寻的到?”

    白顷歌咬了咬唇,樱红的唇上一抹苍白:“那你呢,你何尝劝过自己,暮先生走了这么些年,你就在这里一直守着。”

    阿脸色倏然变冷,蓦地站起,冷冷的盯着她,眼中的情绪交相变换了好几种,好半晌想通似的才又坐下,神色缓了缓,似有一点疲惫的闭上了眼,不温不火的说:“阿槿,先生他许过我能回来,那他就一定能回来。”

    没让白顷歌有说话的机会,阿说:“子洛大人可从未许过你什么。”

    每一个字都是一根带钩的刺勾出她鲜血淋漓的寻觅。

    “所以说,你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那些扰人清梦的脏东西你又非真心怜惜,”

    房间里寂静的连一个稍重的呼吸都能听见。

    阿许是觉得话说的太重了,又温言补了一句:“子洛大人他在时何曾让你受过一点委屈,如果他在,那些脏东西哪能活过一分钟,你说是不是。”

    白顷歌无言。

    沉默许久。

    阿闭着眼起另一个话题的头:“我听说近来你和云深阁的贺九香走的颇近。”

    “恩。”

    “阿槿,你知道我的心,是绝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

    “恩。”

    “贺九香为了沈雍端走了死路,云深阁阁主不会再救她第二次。”

    “恩。”

    “我这个外人都知道她想做什么,云深阁阁主何其聪明的人,怎会看不出?”

    白顷歌心中明白了。

    “所以这种事你不要去碰,以免引火烧身。”阿说完又颇觉好笑,睁开眼看着她:“我糊涂了,何必和你说这些,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人,心中自有权衡,性子又拗,看什么事虽然都看的很明白,就是逃不过跳火坑的命。”

    “我知道你的意思。”白顷歌说。

    默然了好大一会儿,阿才道:“阿槿,你来之前我为你占过一卦。”

    阿是暮戈的亲传弟子,得到暮戈的真传,卜卦可谓天下无二,那时南子洛请暮戈来教她,暮戈见她的第一眼就说,可以教她奇门术数,但她不是块学阴阳,通神人,知晓天地五行的料。

    阿天生黑白双瞳,学起暮戈那些东西得心应手,不过千年就已出师,对三界五行的阴阳之事了解甚为通透。

    可自暮戈走后,阿成为了零香楼的主厨,做上了菜就很少替人卜卦了,特别是她,她自己不会占,为了师父的事央过阿,那时阿的门槛都快被她踏破了,他的态度很坚决,甚至说过此生不再动鼋壳的话,鼋壳是极难得的上古神兽身上的东西。

    暮戈当初送他,就是希望他在修为上能够更上一层楼,阿竟然为了不为她卜卦,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白顷歌自此未在他面前说过占卜之类的言语。

    没想到这次阿居然为她占了一卦。

    白顷歌略略惊讶:“你为何占卦?”

    “恩,不是用鼋壳卜的,就是普通的古铜钱。”

    “那你为我卜的什么?”

    卜卦也分为卜吉凶,卜姻缘,卜财路,卜官途,卜修为等等。

    “吉凶。”

    “卦象上怎么说..”

    “恐尔于九泉之下,尚沦鼎;八难之间,跬步荆榛。”

    “这么惨..”白顷歌扶上眉骨。

    “恩。”

    阿的卦象一直很准来着,在她的印象中几乎就没哪一回失过手..

    白顷歌苦笑:“如此说我更不该杀了那些深更半夜在我门外敲门的小鬼头了,以免增加罪孽。”

    阿认真思考了下:“我认为你反而该杀了他们。”

    “人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杀,这岂非是要人灰飞烟灭的节奏?”

    “你错了,你以为那些小鬼是单来敲你的们么,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那些小鬼还会去祸害其他百姓,反正你都已经这样了,多杀几个危害人间的小鬼或者还能增添点功德,减少些下地狱的机会。”

    “额,你这样说貌似很对。”

    阿语重心长的拍了怕她肩:“好之为之。”

    走出零香楼,梦泽城十里长街,华灯璀璨,已是深夜。

    宽阔整洁的大街上一如既往的人声沸腾,车如流水。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稳稳当当的停在她面前,扶手之上刻有优美精致的鱼龙波浪纹,她觉着眼熟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这辆马车。

    一个玉色印暗金竹叶纹长衣的女子款款下车,向她微微福了福身子,莺声婉转:“可是摇光山白顷歌上君?”

    白顷歌未答。

    那女子道:“琉崖宫宫主青梅煮酒候着上君。”

    “我不喜欢吃青梅酒。”琉崖她自是知道的,以前与白夭在九洲寻师父的时候她雕刻的名声就已很盛,她和白夭当时为了找师父也顾不上去于她结识,只是远远的瞧过她一眼。

    她听夭夭说琉崖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递帖子要见她的人如过江之鲫,但她无不是冷言回绝。

    白顷歌微微蹙眉,若无事去见一见这传说的女子也无不可,只是无机老师去打探秦皇宫的地图想来这些日子应该有消息了,若她再不回去,老师见不到人肯定着急。

    那女子唇角噙笑:“上君说笑了,奴才听说青梅酒与霏雪糕是绝配,上君既爱吃霏雪糕,那青梅酒怎么会不喜欢?”

    这么说琉崖宫宫主和贺九香还有干系了,若不是贺九香帮了楚离,白顷歌本就不想掺贺九香的事,既然昨天与她谈崩了,这琉崖宫宫主见不见的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此言差矣,好比豆浆油条绝配吧,但世上就有只爱喝豆浆不爱吃油条的人。”

    那女子的脸微微垮了一垮旋即又堆上笑:“上君执意不肯去了。”

    “我与琉崖宫主素味平生,何来必去之理?”

    白顷歌态度坚决,那女子一时想不起还能用什么理由劝她去。

    两人僵持了半会儿,白顷歌见她无话可说便想走了。

    “上君可知道这世上什么木最珍贵?”

    白顷歌才走出一步,马车内忽然传来一个女子柔软的嗓音。

    “上君又知九洲上哪一国的墨最难得?”

    白顷歌听她说木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无机正在寻的苈木的来历。

    她说第二句白顷歌已决定去那琉崖宫瞧一瞧。

    夜深如泼墨,马车在平坦宽阔的官道上缓缓行驶。

    白顷歌上了马车之后才发现刚才那个说话的女子双眼被一条黑布蒙着。

    她微微作礼,那女子轻轻颔首,虽然蒙着双目,却好似一个有正常视觉的人率先开口:“上君如今心中定然有许多疑惑,待到了琉崖宫小女子定会将一切和盘托出。”

    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白顷歌只好什么都不问。

    马车不知不觉下了官道,走入一条丛林小道,一路穿荆度棘,掀开车帘只看得到马车外浓黑一片,模模糊糊的瞧的见远处树林山包的影子。

    越向里走就感到进入一片葳蕤的森林,车边不时拂过林叶萋萋,马车渐渐被浓雾迷障包围。驾车的女子不说话,马车内的那女子自从与她说过那一句后也似乎睡着了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第九十二章 青梅煮酒

    深夜寂静,只有车轱辘辚辚声音作响。

    森寒的冷空气拂面,耳边有狼嚎夜枭,蛇虫低鸣。

    进了森林之后约摸走了两盏茶功夫,渐渐有幽淡奇异的花木味幽幽扑鼻,狭长的通道过后视线所及豁然开朗。

    一星星灿灿的光影浮在半空中迎接她们的到来。

    马车停在一幢精巧优雅的木屋面前,下了马车,只见檐下灯光莹莹,进入院内,几个宽阔的檀木架子上缠绕脉脉藤萝,团圆绿叶在迷蒙的灯光下沾染了一层淡薄的清幽冷凝。

    房屋中间乌木匾额上几个龙飞凤舞的俊逸字迹:琉崖阁。

    “这字样倒像是男人所写。”白顷歌心中暗道。

    “上君请进。”那蒙眼女子不用驾车女子的搀扶自己走下车,十分熟悉的走上台阶,向她微微侧身。

    若不是亲眼瞧见她眼上的黑布,白顷歌会以为那女子根本没以布遮眼。

    转过影壁,十尺见方的地上铺满汉白玉小圆石,上面密密的摆满了春兰、香堇、慈菇花、芍药、风信子、郁金香、紫罗兰等花草,正是花开时节,那些花儿在明亮的烛火下紫白相映,红粉相依,绿枝翠墨,格外惹人喜爱。

    穿过花地,走过抄手游廊,下了几级台阶,上了一段山路,小屋后方种了一林子的翠竹,一直走到翠竹尽头,才见到十来间木叶清华的玉石宫殿。

    走到小屋后方的翠竹那里那个驾车的女子便不再跟着,只留了那蒙眼女子带她一路向山上走。

    檐下一串串碎玉占风铎丁玲作响,细细碎碎,清脆悦耳。

    那蒙眼女子带她走到其中一间无名小屋便对她说:“上君,到了,请进。”

    一进去便觉屋内十分阔朗,并不燃香却有一股翠竹清香萦绕。

    屋子的风雅程度与顾北在北望沙泽的那间竹楼有的一拼。

    “上君请坐。”那蒙眼女子自坐主位,伸手示意她坐。

    白顷歌依礼坐下。

    “半夜三更并无好茶好菜招待,只有以青梅煮酒迎迓远客,望上君不嫌弃。”蒙眼女子端起桌案上的酒杯,向她举杯。

    “宫主客气。”白顷歌饮了一口青梅酒,心下微微讶异,听这意思这女子就是琉崖宫的主人了?

    “还未请教宫主尊讳?”

    “琉崖。”

    “琉崖宫主,如今我人也来了,还望宫主不吝告知那木和墨的事。”

    琉崖饮尽杯中青梅酒,唇角含了一抹淡淡笑意:“琉崖知道上君心切,琉崖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无机手中那支飞镖是怎么回事。”

    再怎么说无机也是自己老师,听一个年轻女子直呼自己老师的名字白顷歌心里还是有点不大舒服,讶然道:“本君还未看出宫主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其辈分都能与无机先生并列了。”

    琉崖对她的暗讽装作不知,微微一笑:“本宫知道上君对我直呼无机先生的名字心中不乐,我可以改口。”

    白顷歌第一次接触琉崖,没想到她是个如此随和的人,心下对她生了几分好感。

    “其实那支飞镖是我亲手做的。”琉崖淡笑道:“我在流沙戈壁住了十年才寻了那么一小块苈木,为此我还杀了几个想抢我手上那块苈木的人,以他们的鲜血祭祀那块苈木,此等人间极品,怎能用寻常的纸墨糟践了,于是我又去秦皇宫借了一方烟墨和一些洒金纸。”

    琉崖慢慢解开后脑的黑布,露出她一双明珠生辉的眼瞳,向她眨了眨眼道:“上君你看了那支飞镖后觉得我做的东西好不好?”

    “宫主的盛名几千年前就有,出自宫主之手的东西哪样不是上上乘,宫主此刻倒来问我这个门外汉。”白顷歌以为她是个盲人才特意蒙的眼,正想她若是盲人如何雕刻的那飞镖,没想到她的眸子不仅正常而且挺漂亮。

    “上君过誉。”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琉崖微笑续道:“我只是想适应黑暗。”

    大概认为自己说的太含糊,琉崖又说:“我们这种手艺人为了作出极致工艺品往往废寝忘食,不顾眼睛的承受能力,费眼睛的事情做多了眼睛瞎的快,你看我这双眼外表看着正常其实早已从里子了开始坏了,所以我要在眼瞎之前让自己适应黑暗,以免日后连混饭吃的手艺都没有了。”

    白顷歌一时对她这种精神有些感佩:“那你现在适应了没有?”

    “适应黑暗?”琉崖微笑着摇头:“这种事大约即使我眼瞎之后都难以适应吧。”

    白顷歌默然一晌问:“你为何要把那支珍贵的飞镖送给老师?”

    “那时我恰好找不到顺手的罢了。”

    “你为何要提醒老师血月族有内鬼?”

    “那是受人之托。”

    “谁?”话一出口白顷歌觉得这句话问的没有啥技术含量,这种事一般不会告诉别人吧..

    琉崖却意外的回她了:“血月族现任上主顾北。”

    这两个字琉崖悠悠说出来让白顷歌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怪不得那时候老师回血月族的时间恰到好处,上官那边大约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连任上主是稳超胜券的事,没想到半路杀出了无机老师,顾北顺理成章的把老师演不出的戏接了下去,而且上官在连任上主之日出逃,顾北的确成为了最后赢家。

    顾北下了这么一步深谋远虑的棋,为达目的把自家师父也能算计其中。

    “你认识顾北?”

    琉崖将黑布重新绑在眼上,从袖中掏出一个藏青色荷包以灵力递给她,白顷歌拿在手中仔细打量,忽地福至心灵,发现那荷包上的鱼龙波浪纹与今晚她在琉崖马车上看的那鱼龙波浪纹何其相似,而且那日乘坐顾北马车貌似也看到过一模一样的纹样。

    细想想,两辆马车上纹样一样的细致精丽,似出自一人之手,只是这荷包上的纹样又是另外的温婉可人。

    琉崖亲自起身为她斟了一杯青梅酒:“想必上君也看出来了,今晚乘坐的我的马车与顾北的马车上有一样的鱼龙波浪纹,而这荷包上的纹样是另一个人绣的。”

    “上君此时应该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琉崖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淡淡的说:“上君且听我讲就是了。”

    白顷歌伸手去拿那杯青梅酒,忽然一阵头晕目眩袭来,拿酒的手晃了一晃,桌上那杯青梅酒被她打翻。

    琉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打翻了青梅酒,仍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神色向她道:“上君手中的那个荷包是苏懿绣的,而顾北马车上的纹样和本宫马车上的纹样自然就是出自本宫之手。”

    “顾北本是林国皇子公子凌,儿时因宫廷争斗流落人间,被苏懿一家捡到抚养,与苏懿可谓青梅竹马,几年之后林皇找到了顾北,带他回了皇宫,苏懿舍不得顾北,于是随他一并入了皇宫,我就是在那时认识了苏懿。苏懿的性子好,对顾北更是没话说,我那时还天真的想苏懿这么好的人以后一定会和顾北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琉崖的声音在脑海中左右回荡,白顷歌的头沉沉的疼的厉害,身上的灵力如被浇上一袭沉重的水银,不停的向下沉。

    “可是谁能想到楚湘王造反,苏懿为了保护顾北死在了那些人的剑下?”

    琉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沉寂半晌才道:“苏懿死了顾北还好好的活着,我本想杀了他的,但又一想,苏懿肯定不愿意她拼死保护的人被她最好的朋友杀死,不然她的死还有何意义?若顾北也死了,苏懿就只能活在我一个人的记忆中了,这样苏懿又怎会开心?”

    琉崖平静的陈述下去:“我一直以为顾北不会忘记苏懿,如此苏懿的死还有一点价值,但我没想到苏懿那个傻瓜竟然会在临死之前以血为祭,与鬼神结契,让顾北忘记她的牺牲,忘记她为他所受的痛苦。”

    “顾北怎么可以忘记?!”说到这里琉崖蒙上黑布的眼猛然看向白顷歌方向,语气微微拔高:“我将所有的事写在书册之上交给他,我把鱼龙波浪纹刻在他每天都要乘坐的马车上,就是为了让他时时刻刻记得苏懿的好,让苏懿永远活在他心中。”

    “可是他为了你这个贱人都做了些什么?他骗我说要找一个人,让我告诉他与云深阁联系的方式,我告诉了他,但我没想到他为了你这个贱人竟然连苏懿仅剩在他脑海中的最美的回忆都抹去!”

    琉崖随手抄起手边的酒杯向她砸去,眼中的恨意如一条蠢蠢欲动的毒蛇:“你如何比得上苏懿?你有什么资格取代苏懿的位置?”

    “只要是顾北看重了除了苏懿的其他女人,我都要毁了!”

    琉崖最后一句刺耳的责难呐喊声在白顷歌昏沉的意志中已经没有了半点回音。

    琉崖见她晕了过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踱步到她身边,用脚掂了掂她软软的身体,想着不枉她十天十夜做好了那一粒珍珠,贺九香在云深阁为她寻的丹药果然有效。

    一只手抬起她精巧的下巴,唇边蕴了一丝乖邪的笑意:“既然顾北重视你,我便要让他知道,你不过是个人人可欺的狭邪女。”

第九十三章 合荷

    酒里没毒,车里没毒,荷包没毒,白顷歌实在想不透琉崖什么时候对她下的毒..

    想了想,再想了想,还是没想到。

    想她一张老脸丢的也差不多了,算算从啥时候起她就有了这个轻易被人掳去的毛病了?

    白顷歌想了想,再想了想,这回想到了,貌似就是自从遇上楚离这小子她就开始走霉运了..

    落入过巫罗手中,这次又落在了琉崖手中..

    不过貌似每次她有难还就是楚离还救她来着..

    不知道这回楚离会否适逢其会的来救她..

    白顷歌窝在床上,身上被人用捆仙绳绑成个大粽子,一点都动弹不得。

    这便罢了,不动就不动,问题是她怎么觉着自己有些发烧了,浑身都烫得不行。

    不至于啊..

    虽然没吃过猪肉还是看过猪跑滴,等她感受到体内的那股燥热是什么之后全身如被雪浇,凉了个透。

    琉崖那妖女不会是给她下了合荷散吧..

    白顷歌才清醒点的头脑瞬间懵圈了。

    以她几分钟内就变化的情绪来看这妖女下的份量还不轻..

    如果是平时她也就在体内运转灵力解毒了,但琉崖不知从哪弄来的毒药让她全身灵力尽失,她若还有灵力也就不会被小小一根捆仙绳绑的一动不能动了..

    白顷歌上下眼珠打量了一圈屋内的装饰,感觉这场景怎么有点像相思坊..

    相思坊..白顷歌有些晕,不就是她以前为了请顶级炼丹师帮她炼制丹药而答应炼丹师要帮他在相思坊杀了他的仇敌欧阳的那个相思坊?

    一觉醒来就从梦泽到了紫京,琉崖的动作挺快的啊。

    窗外一阵狎邪的笑声响起,白顷歌这时内心真正的有些慌了。

    天要亡我?!

    琉崖那妖女!!

    这阵仗不就是传闻中的逼良为..

    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琉崖那妖女这事儿做的未免太不厚道了。

    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好么?!

    体内那股躁动愈发的强烈,白顷歌咬破舌尖努力使自己清醒,盘算着怎么一招制敌,将门外的人打晕,实在不行,为了以防后患,将那人杀了。

    狎笑声越来越近,白顷歌顶着一头晕乎乎的脑袋悄悄的跳到门后。

    橐橐脚步声一声一声靠近,白顷歌涨着一张通红的脸,屏住呼吸,等待那人开门。

    一分一分,她能感觉那人愈来愈近。

    终于,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白顷歌看准人影一头撞过去。

    碰的一声巨响,白顷歌撞的眼冒金星连连向后退,恰好身后是桌椅板凳,她给人裹成了个大粽子眼见就要后脑勺向后,与棱角分明的桌凳来个亲密接触了。

    没曾想被她撞的那人头挺硬,竟然没给她撞飞,见她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要给桌凳撞毁容了,竟手疾的一把搂住了她。

    白顷歌本就给琉崖那妖女下了合荷散,正在努力抑制心中的渴望和燥热,不接触人还好,此刻一接触人并且感觉还是个男人这还得了,手脚控制不住的就想向那人的身上扒去,幸好手脚给捆仙绳缚着,不然真是当场就要扒人衣服了。

    那男人似没有看出她的不对,竟先用灵力给她解了绑,手脚的束缚一旦消失,白顷歌此刻早已给合荷散弄混乱了的理智当即如被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小歌,你怎么了?”之前白顷歌留在他这里的金鸟在感知到主人有危险之后立刻通过了他,他从摇光山一路寻来,竟在相思坊找到了她。

    楚离见她脸上烧的厉害以为她是给绳子绑的不舒服便率先为她解了绑,没曾想她在解绑之后不仅没有恢复正常反而和一只无尾熊一样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扒拉。

    楚离蹙了蹙眉,莫不是中了什么毒?

    伸手为她切脉,奇怪啊,脉相正常,不像是中了毒。

    “楚离..”白顷歌踮着脚,亲吻他的唇,紊乱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脖间,两只小手不安分在他身上乱摸乱扯。

    楚离见她不仅乱解他身上的衣服而且开始胡乱的脱自己衣服,再没有常识也知道她想干什么了,当下运用灵力将半开的门关上,将她抱上床以灵力平息她体内的躁动。

    只不过这合荷散不是毒药又早已融入她的骨血之中,她现在全身又没有一丝灵力,若他以灵力为她发散药性的时候如不把她的衣服全部解开,让合荷散的热毒散发出来,只怕他的灵力运转到她的经脉只会适得其反让她身受重伤。

    反复试了几次让灵力直接运转在她经脉中为她散热,她的表情都十分痛苦。

    若是就在这里将她衣服解了吧,楚离觉得她清醒过来了他不好交代,况且就算是为她解毒,这也并非君子所为。

    想了半天,如今之计最好是找一处温泉,将她放入泉水之中,到时即使将她的衣服解了,有泉水遮挡,想必她清醒过来也不会觉得那样难堪。

    他记得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山,山上倒有一处温泉,此时更深人静的大约也不会有什么人去,正是最佳场所。

    被他抱在怀里她更加不安分了,不仅用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还将一双唇凑到他的唇上反复的亲吮啃咬,嘴里还含含糊糊的喊着他的名字。

    楚离不是没有心动,但一想到这并非她的真实情感而是受了药性的蛊惑就只能生生忍住。

    若他此时趁人之危夺去了她最珍贵的东西,那他还有什么资格爱她?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就到了那处温泉。

    将她放入水中小心翼翼的解开了她的衣裳。

    月华如雪,纯洁而美丽,照在她完美的酮体与优美的锁骨之上,楚离的喉结微微滚动,渴望的火花在心里灼灼燃起。

    白顷歌平日里温和的眉眼在莹白的水珠下染上一丝一缕的妩媚,绝美的脸蛋在月光下愈发的诱惑动人。

    楚离好容易忍住冲动准备用灵力为她散发体内药性,手刚一碰到她的皓腕她就顺势扑倒亲吻他的唇,手还不停的往他不可描述的地方乱摸。

    楚离再好的定性也给她弄没了,一手反转扣住她的手腕,眸子微沉,暗哑的嗓音低低的在她耳畔道:“别动,听话。”

    “楚离。”她微睁着迷蒙的眸子,体内的**如烈焰拉扯着她,委屈叫他的名字:“楚离..”

    “该死!”楚离低骂一声,她的嗓音如诱人的果实在吸引他深陷。

    “楚离..”她赤果的身子仅挨近他的身体就让他难以把持,更别提她还不听话的扭动着身子,更是让他体内的浴火窜起。

    楚离的眸子暗下几分,不能,他不能..

    “楚离..”她的声线暧昧,一声声唤他的名字:“我知道你是楚离,楚离,我要成为你的妻子,楚离,让我成为你的妻子,我要成为你的妻子,楚离..”

    “小歌,我可以用灵力替你解掉体内的毒性。你实在不必如此。”

    “不要,不要。”白顷歌如一个得不到糖吃的小孩向他撒娇。

    “你现在还不清醒,我可以..”

    他稍微放松她的唇就凑了上来,不安分的向他索取。

    她捧着他的脸,如他是她最心爱的玩具一样,认真的说:“楚离,我爱你。”

    “嗯。”在她温柔的引诱下,楚离体内的**达到临界点,终于忍不住去抱住她的双手,亲吻她的耳垂,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低喃:“小歌,说过的话可不能反悔,我也不允许你反悔。”

    满天繁星倒映在温暖的泉水之中,泉边花影摇动,水中一双人影交缠。

    凌乱的房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琉崖捡起地上的捆仙绳,白顷歌人呢?

    “这就是你请我看的好戏?”顾北皱眉,看着她手中的捆仙绳,知她自苏懿去后行事愈发的乖张难以预测:“你到底是把谁绑来了?”

    琉崖凌厉的扫过门口的鸨母,瞬移过去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喝到:“屋内的人呢?!”

    她的双眼虽然被黑布遮住,但鸨母却觉得她那双眼正灌满了毒盯着她,一脸的肥肉吓的筛糠般苍白:“姑..奶奶,我哪敢违抗您的命令,为了保险,我还叫了两个大汉进来,没想到..没想到..”

    琉崖见也问不出什么了,一把将她丢出去,从牙齿中逼出一个字:“滚!”

    那鸨母哪有不愿意的,当即连滚带爬的跑了。

    琉崖待那鸨母走了才从容的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对白顷歌下的那两种药她早先就在别人身上试验过了,万无一失,白顷歌如今不在了,只有别人将她救走了一种可能。

    虽然叫人救走了..

    琉崖唇角泛起一丝冷笑。

    那合荷散的功效她既然找人亲身试验过,即使有人救走白顷歌如没有人与她交合,无论灵力多深厚的人,也决计解不了。

    她就不信世上有这样万里无一的巧合事,救走白顷歌那个人恰好就是白顷歌喜欢的那个人。

    就算是喜欢的人罢,此事一过,白顷歌就是别人的人了,那她也算是达到了让顾北痛苦的目的。

    只不过若不是白顷歌喜欢的人救得,她心里不过更痛快些而已。

    想到这里琉崖的心里十分舒快,黑布下的眸子明亮异常,向顾北笑道:“你想知道我绑的是谁?”

第九十四章 离别

    琉崖澹澹笑开:“就是你用与苏懿最美好珍贵的回忆换云深阁去找她的那个人。”

    顾北的脸色一变,瞬间到了她面前狠狠扇了她一巴掌:“你敢让人污蔑她?!”

    琉崖捂着被打肿的右半边脸,盯着他咯咯一笑:“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就能忘记苏懿,我凭什么就不能让人玷污她?”

    顾北的手微微发抖,沉了沉气道:“她在哪里?!”

    琉崖无所谓的摊了摊手:“你也看到了,我也不知道。”

    她向她神秘的笑了笑,意味深长道:“许是被人救走了。”叹口气:“就是不知道她体内的合荷散..”

    她话未说完,顾北人影便已闪了出去:“她最好没事,否则我要你整个琉崖宫陪葬!”

    他话中的狠决让她这样冷硬心肠的人都忍不住为之一寒,沉默的坐了半晌,她忽地有些心酸:“苏懿,你看,这就是你不要命保护的人。”

    “那个叫白顷歌的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只有你一心一意的对他好,但他只是一味对她痴心。”

    想到这里琉崖心中一股瘀滞的气闷拥塞在心头难以纾解,紧了紧手,眼神愈加坚定:“放心罢,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大人。”暗夜中,一个男子跪在顾北身后。

    “让所有人去找白顷歌,务必要尽快找到她,找到之后让灵鸽飞书给我。”顾北一双琥珀色眸子在夜色中鹰隼般锋利。

    “是。”那男子得令之后一声呼哨,‘七煞’的人纷纷出现,那男子利落的向他们打手势,那些人便兵分几路,向黑夜中散去。

    七煞找了白顷歌一夜,顾北就等了一夜。

    “属下无能,找遍紫京都未能找到白顷歌上君。”底下的人从未见过顾北如此可怕的神情,连声音都有些变了。

    “好一个无能!”顾北袍袖一挥,那人砰然一声摔出十几米远,哇的吐出几口鲜血。

    ‘七煞’的人都是跟了顾北几百年的,第一回见他失去冷静竟然出手打伤了同门,心下尽皆胆寒,白顷歌对他如此重要。

    “继续找,找不到你们就别来见我!”顾北的气息微微乱了,心下知道如果一宿都没有找到白顷歌,那之后再找到她就恐是物是人非了。

    合荷散,他不是不知道它的厉害。

    不知道是谁带走了白顷歌,他此刻心中最不愿的也最宁愿的就只有楚离了。

    至少楚离,白顷歌是真心爱他。

    第二天,楚离拥着白顷歌醒来。

    “恩。”白顷歌感知到他轻微的动静惺忪的半睁了眼,睡意朦胧的向他怀中靠了靠,轻声的唤了他一声。

    楚离仔细打量她的睡颜,看了久了心里漫漫的如沁了冷霜般,冻了厉害了便生出一些酸涩的苦意。

    在她额头上吻了吻,终是不忍再看她一眼就离开。

    昨晚他在山的周围设了禁制,此刻走出来才发现果然有许多人来过这里。

    站在山中最高的那一棵古树之上眺望远方,橘红的太阳穿透灰白的云雾散发出一束束烈烈的光芒,翻滚着玫瑰紫与朱红色的天际线下鳞次栉比的一律是雕梁画栋,朱楼绿墙。

    山风潇潇,林叶,他的衣袂飞起,眉眼清冽,五万年前那一腔未竟的热血此刻在心中重新缓缓涌动。

    小歌,如果这是最后一次见你,你可以恨我,但关于我的一切你一定要忘记。

    “楚离?”白顷歌一个人从睡梦中醒来,摸了摸自己的额,昨晚的事恍如在梦中。

    衣服是好好的穿着,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儿的,只是身上的痛楚隐隐告诉她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楚离去哪儿了?

    白顷歌走到温泉旁边,一只手在水里缓缓搅动,温热的水从指缝中流过,昨晚他们在水中发生的事断片儿似的在脑中重现。

    一张老脸蓦地发起热来,酡红的如同喝醉酒般,白顷歌拍了怕自己脸蛋,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真的是她先表的白?

    太丢脸了,一张老脸都丢到哇爪国去了..

    这叫她以后还怎么见人了?

    白顷歌喷一口老血的心都有了,在温泉边左走右走,右走左走,怎么想都没想通自己做出过这种傻事..

    顾北找到白顷歌的时候只见一个白衣女子在暖气氤氲的湖水边左思右想,右思左想的好像没想通,有投湖之状。

    正想着要不要去阻止当即就有属下发现正是白顷歌。

    他是瞧着背影有些像她,只是她一向是个通达明智之人,未曾想过她也有想不通投湖的一天,是以心下微微疑惑,未能当下确定。

    看来合荷散的事对她打击挺大,眼见她要跳下去了忙喊了声:“小顷!”

    白顷歌为自己先表白这事儿觉得挺郁闷的,微微一动身上酸痛不已,见身边就是温泉,想着是否泡一泡温泉再继续郁闷。

    又想,他们昨晚深夜来这温泉自然没人,如今天都亮了,若她这边泡温泉正泡的欢,那边来人了这场面可就尴尬了。

    正犹豫间,就听见顾北一声撕心裂肺的喊。

    山中静谧,白顷歌本在独自思虑中,兀然一个人在身后喊一声,白顷歌吓了一跳,一个不稳,真的就落入了温泉中。

    山林葳蕤,林叶峥嵘,温泉上雾气缭绕,白茫茫一片浮在幽水之上,顾北关心则乱,在远处未曾瞧清楚这原是个不深的温泉,见她当真跳了下去,瞬时心胆俱裂的飞奔过去没有半丝犹豫跳下温泉去救白顷歌。

    那温泉原本不深,顾北用力过猛一头撞在了温泉底下的石头之上,头昏眼花间一把抓住白顷歌的手。

    白顷歌**的站在温泉中央,见顾北吓得面如土色心下疑惑,她不过想泡一泡温泉,就这么让人忧心?

    ‘七煞’的人站在远处傻傻的看着顾北,也被他的举动吓得不轻,不就一个温泉嘛,顾大人真的要这么的...

    白顷歌见顾北撞得头破血流的忙撕下衣裳一角为他包扎,肉痛的问他:“你这么干什么?”

    她真的就只是在想要不要泡一泡温泉而已。

    顾北见她安然无恙心下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发现这是一个水不过及腰的温泉,又见她脸色平静,而他以为真的要失去她了。

    任她为他清理包扎,没人知道他刚才有多害怕。

    “我想着你是否不想活了,散了身上的灵力投湖呢。”顾北唇角挤出一个笑容。

    白顷歌为他包扎的手顿了一顿。

    顾北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下颌在她肩上细细的摩挲,手指间感受她身上的柔暖温度:“我就说,你哪里那么脆弱了。”

    他的心跳如一只跳入陷阱无处安放的小兽,身上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平素染了血色的眉梢在淡白的雾中只剩下额上一弯孤寂的血月格外醒目,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心疼,白顷歌呐声道:“你勒的我喘不过气了。”

    顾北放开她,白顷歌憋的难受的呼吸缓了好大会儿才轻松了些。

    “昨晚发生了一些事,我的灵力约莫过些时辰就会恢复,你怎么找来了?”

    她温润的嗓音在淡薄的雾中如寒凉的林风,想起昨晚,顾北的心如一根余音未歇的琴弦微微战栗,好半会儿才缓缓的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可是..”

    白顷歌的灵力此时尚未恢复,顾北的捆仙绳如藤蔓缠住她的手:“不会让你后悔的。”

    顾北让‘七煞’的人退下,独自带着白顷歌御风而去。

    白顷歌盘算着灵力还要两个时辰才能恢复..

    顾北带着她乘风御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北望沙泽。

    竹楼之外,白顷歌双手被缚,站在顾北身边,顾北两手快速结印,额上一弯血月淡淡的血色成为猩红之色,白顷歌所站之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塌陷,如一个印花筒,一根手指轻轻拨动,天翻地覆成了另一幅模样。

    白顷歌在竹楼崩塌的前一刻还听得见苍穹之上,几只寒雁声高亢明亮的鸣叫声。

    没想到竹楼的另一位面有如此宏大的地方。

    漫天风雪呼啸,冰天雪地之中,一幢幢晶莹剔透,精致炫美的宫殿楼阁矗立其间。

    顾北将身上的外衣披在白顷歌身上。

    “你如今没有灵力维持身体的温度,不用担心我。”

    顾北的外衣很薄,白顷歌冷的直打哆嗦,这话还未出口他便先答了,她没有说的必要了于是问:“这是哪里?”

    得,不用问了,他们走不过多时,就到了城门之外,上面明晃晃的写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云深城。”

    顾北手上结印,那沉重厚深的大门便缓缓打开。

    白顷歌跟在顾北身后:“我想问,这个云深城和云深阁是什么关系?”

    “稍微有正常智商的人都看得出来,云深阁是云深城的一部分。”

    白顷歌对于自己这稍微不太正常的智商感到汗颜。

    她之所以问,是因为她实在不相信顾北这货既然能找到云深城,为何还要让琉崖告诉她联系贺九香的方式。

    远处马蹄声,一队人马在风雪中驰骋。

第九十五章 风雪

    “尔等何人,敢擅闯云深城!”那一队人马飞驰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垓心,其中一个人显然是头领,手持马鞭,指向他们。

    顾北淡淡一笑:“你们又是何人,敢挡我的去路?”

    “我们乃守卫这云深城的禁军。”

    顾北‘唔’了一声,赞道:“倒是个忠心的,怎么,要动手?”

    “你叫什么名字?”

    “顾北。”

    那头领见顾北处变不惊且能毫发无损的打开城门,心头早已疑惑,只是这云深城的大人们他都见过,还从未听说有顾北这一号人物。

    “既然是无名之辈,得罪了,跟我们走一趟。”头领一声令下,手下那些人飞身而下,正准备将顾北和白顷歌拿下。

    顾北的眸色渐渐变深。

    “慢着!!”一道颤巍巍的声音叫住他们的动作。

    守城门的范大人正手脚蹒跚的向这边来,一声‘慢着’显然是用尽了全力,几乎咳出血来。

    那头领示意手下人暂时别动,飞身下马迎上去:“范大人。”

    老头子不管那头领,一径向顾北处来,微微打量了白顷歌两眼,脸都笑出褶子来了向顾北行礼道:“大人,你回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也好略备薄酒,以洗风尘。”

    顾北微点了点头,向老头道:“范先生不需如此劳神。”

    “备一薄酒,何来劳神。”

    那老头笑眯眯去执白顷歌的手:“云深城久违远客,姑娘叫什么名字。”

    白顷歌见他显然如公公见儿媳妇一般,没弄清楚顾北和他啥关系,勉强笑道:“白顷歌。”

    那老头儿很有深意的看着她和顾北。

    白顷歌略显尴尬。

    顾北的眉眼仍旧雅致:“外面风寒雪重,范先生仔细着凉。”

    老头儿这才会过意,向那头领道:“让他们过去。”

    回过身向顾北躬了躬身:“老头儿告辞。”

    几人分开,顾北与白顷歌又走了几程路,最终在一处雅丽别致的小木屋前停下。

    推开门,一个明暖色的影子欢天喜地的扑倒顾北,笑盈盈的说:“大人,你怎么才回来。”

    顾北推开她:“九凉。”

    九凉这才转眼看见白顷歌,顿时不乐意了:“大人,这是谁。”

    顾北的眉眼温雅,摸了摸她的头:“九凉,这几日你帮我照顾这位姐姐,我有事,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凑近她的耳畔悄悄道:“九凉听话,千万别让这位姐姐逃了。”

    九凉不高兴的皱着眉头,嘟着小圆脸扯了扯顾北的衣:“大人可否多留几日?”

    顾北温然笑道,如一个大哥哥对小妹妹般:“九凉乖,等我回来给你带霏雪楼的糕点。”

    小姑娘灵动的眼珠转了转,脸色还是很不好却微微有了一点缓和,知他去意已决,依依不舍道:“大人可要早日回来。”

    顾北向她笑笑:“你要照顾好这位姐姐,不然我会生气的。”

    九凉千百个不乐意,见他眉眼依旧如春花般温润,知道他说话算数,心下怏怏的,还是答应了。

    顾北用灵力将白顷歌的灵力全部封印起来,对她道:“在我回来之前你就好好呆在这里,九凉会照顾你。”

    白顷歌无奈的看了一眼那个比她足足矮了一个头半大不小的小姑娘,无语的叹了一口气,向顾北道:“你想干什么?”

    如果没看错的话,顾北的眼中确是细碎的心疼,如扎了碎玻璃般的心疼。

    是在对她?

    白顷歌心中纳罕,这是哪一出?

    顾北替她捋了捋耳边的发,想说什么,最终是一言不发的离开。

    天外天和九洲八荒果然不一样,福祉深厚,灵力充沛,占尽了六界五道的灵脉。

    “神尊。”颜朵揉揉惺忪的眼,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见真的是他,欢喜的泪水直掉,还一直抹泪道:“我这是风眯了眼,不是哭了。”

    凤堇年摇身一变幻化成原貌,笑嘻嘻的打趣她:“羞不羞,神尊都应劫五万年了,你还一口一个神尊!”

    不是尧离,颜朵被凤堇年骗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每回被骗都是默默不作声,这回不知道是否因为失望太多次,心中一阵寒过一阵,眼泪就止不住的扑簌簌往下掉。

    凤堇年还是第一次见颜朵因为这事儿哭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你怎么哭了。”

    “坏蛋凤堇年!”颜朵一把推开他。

    凤堇年茫然..

    “祖神让我传话给你。”温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

    凤堇年吓了一条,拍了拍小胸脯:“温言,你走路出声音要死?”

    温言白他一眼,凤堇年怎么随时都像个白痴一样。

    “祖神说什么?”

    温言示意他把手交给他。

    凤堇年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睁大眼睛抱着胸:“我可是个男的。”

    确实是个白痴,温言冷冷的说:“把手给我。”

    凤堇年不情不愿的将手递给他。

    厚重的绸幔华丽而含蓄,掩住雪国一城的白。

    桌上是一局玲珑珍局,顾北自己在和自己下。

    跪在地上的男人带着一面漆黑的面具,面具之下是一双幽邃的瞳孔,如染了天湖里的水,幽深静默成一道风景,谁也难以猜出他的内心所想。

    顾北落下一子,微微向他偏了头:“我在想,楚离到底要做什么,你说呢?”

    漆黑面具衬着他那双清黑的瞳孔,在冰冷的空气中犹如一种明净优雅到极致的修罗。

    仿佛一片轻柔的栀子花斡旋缓缓流动的溪流,他落下这句话,他们之间谁也没有再开口,空气静谧犹如无人之所。

    寒玉桌上是一盆胭脂色的花,花瓣肥厚,花汁饱满,每一朵都精致得像戴上假面。

    一只白凝如玉的手拿着绛红的小钳子在剪花枝,风雪从窗外灌入,花枝摇曳,比不过佳人倩影绝色。

    珍珑棋局如一座迷宫,顾北的棋子落下,惊起一片涟漪,解下一个症结,手中白子在指尖细细捻转,良久,他随手丢下那枚棋子,精心布好的局便满盘皆毁。

    九殃想了想,低首回道:“他这一去,毁的不知是哪一个布的珍珑棋局。”

    是了,这一去,楚离要毁的,怕不是泛泛之局。

    顾北起身,踱步到窗边,满城风雪迷人眼,向九殃道:“贺九香想让秦国毁了桑国,你说可能吗?”

    “难说。”九殃道:“九香最大的心愿就是手刃桑皇。”

    顿了顿道:“况且有九慕帮她。”

    “九慕,恩,不错,傅家一门也是惨死在桑皇手下。”风雪扑在顾北青色的衣裳上,如青荷之上开了雪白的花,极漂亮极冷雅。

    想了一会儿问他:“那融灵丹琉崖是怎么得来的?”

    融灵丹是顾北亲手炼制的,外面的炼丹师根本做不出来,云深阁中也只有在任务中立过功的人才有的赏赐。

    融灵丹,可以让一个功力深厚的上神在十二个时辰内失去灵力。

    九殃沉默了一瞬:“琉崖宫主为九香做了一粒讨秦皇欢心的珍珠,希望九香以融灵丹交换,九香原本不同意。

    后来九香救了楚离,原想让摇光山的白顷歌上君向您求情,稳定其余国家不插手秦桑两国的战争,好让两国战争早日结束,她早日杀了桑皇,白顷歌上君听了之后没有同意,彼时琉崖宫威胁九香,如果不交出融灵丹就会破坏她的计划,九香才将融灵丹交给了琉崖宫主。”

    “九殃,为了袒护她你怎么说话连逻辑也不顾了?”顾北哑然一笑:“九香既然接受了琉崖的珍珠,又已以珍珠为进阶献给了秦皇,承了琉崖的情,她又怎会不懂规矩,不将融灵丹交给琉崖,何以是因为白顷歌拒绝了她她才将融灵丹交出去的?”

    他虽然在笑,九殃却觉得他的笑比不笑还要恐怖。

    窗外风雪更甚,拍打着青色的帷幔,顾北的衣袂在风雪中飒飒响动,他慢慢的说:“罢了,我早知道贺九香为了沈雍端什么都做的出来。”

    九殃松了一口气,顾北转身,水木清华的脸掩在漆黑的面具下在风雪中透着一股冷酷的优雅:“她只是忘了,为了不让白顷歌受伤,我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九殃的心中一震,抬眼只一触及那漆黑的面具便立刻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剪花枝的女子放下小钳子,在屋内拿了一件青色毛皮飞滚大氅为他披上,顾北瞧着她与白顷歌几分相似的眉眼,顺势一把搂住她的腰,逗得那女子咯咯的笑。

    九殃乖觉的退出去,为他们掩上了门。

    漆黑面具在风雪满地的墨水兰锦地博古毯上安静的躺着,那女子的红唇在雅隽的烛火下愈加明艳。

    风花雪月,良辰美景,怎抵的那人的声音和眼睛。

    缠绵中那人低低的唤她的名字:“小顷。”

    “我不是小顷,我是雪衣。”我是季雪衣。

    顾北从她与白顷歌几分相似眉眼中清醒过来,她不是白顷歌,呵。

    “小顷是谁?”季雪衣被他撩拨起情思,按捺不住的缠绕在他身上。

    顾北早已没了兴趣,冷冷推开她:“滚!”

    季雪衣的满腔热情遭他一盆冰水浇下,赤果的身体站在冷寒风雪中,羞辱与怨恨如同灼人的熔岩,烧焦她每一寸血管。

第九十六章 魔与道

    秦皇公然不顾与桑国交恶的风险宠爱贺九香,桑国上下哗然,罪臣之女,竟成为秦国皇妃,秦皇当真是没将桑国放在眼中。

    桑皇正和众臣工大将商讨如何应对秦国这一不顾领国友好的举动,秦国的檄文就传到了桑国。

    本就叫嚷着要与秦国打仗的大臣见此按捺不住心中怒意,更是力主发动战争,主和的一方没了在秦国的檄文面前掐灭了据理力争的气焰,以微弱的声音抗争。

    要知因着上天庇佑,九洲五大强国安享太平已有十万年。

    小国之间的战争尚且能牵扯诸多国家利益,大国之间的战争更非小事,是以在秦皇宠爱贺九香一事上主战派与主和派各有说辞,相争不下。

    桑国是受辱的一方尚且还没有决定战不战,秦皇倒好,连檄文都传来了,这明显是倨傲凌人,真正的不把桑国放在眼里了。

    在主战派的强烈要求和主和派也开始倾向主战的态度之下,桑皇纵然是个泥人也禁不住有了水性了。

    “战!”

    桑皇这边才决定要战,那边就有八百里加急的灵鸽飞书来报:秦皇派大将军云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了桑国边城战争的主动权,并且已占领了桑国的第一道屏障宋城。

    桑皇大怒,当即派大将军林成浩迎战。

    凤堇年坐在云朵之上,踢踢踏踏的晃荡着腿,瞧着底下秦桑两国交战,按了按太阳穴,觉得很是苦恼。

    这种速度,不得打到猴年马月去?

    天外天的时间和人间不一样,他这打一个盹儿九洲就已是猴年马月了。

    但祖神交代过,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因为尧离那个人..

    唉..

    一言难尽..

    凤堇年双手结印,一分一秒的转动日晷,只有九洲的时间过的快些,他散播在九洲的种子才回快快长大,他们的战争才会更加激烈。

    秦桑两国一旦开战,首当其冲的必然是那些神君。

    楚离眯着眼望着天空,天际处翻滚着晦暗的云雾。

    王座丢失至今已十万年,他记得那时候墨染寂灭之前说过,十万年后,神族将有一次难以逃过的劫难。

    不仅是秦桑两国的神君,也许,这次,九洲之上,十万诸神,真的会在这次劫难中..

    千落说不如去游说秦皇不要发动战争。

    她哪里知道,或者贺九香或者秦皇根本只是在这场战争中充当了一个傀儡而已,就算游说之后让秦皇放弃了战争,也只会让神族面临更大的灾难而已。

    “上天之意,上天的劫难,谁能逃过?”帝曾这样告诉他:“你我二人不同,只要想逃,总有办法逃过。”

    逃?!逃哪里去?!

    他偏偏不逃,他不信天意,定要逆天而行,扭转乾坤,就算失败,他也绝对不逃。

    楚离连续找到散落的其他几份混沌之力,最后一份在九幽绝域,千落非要跟着他去。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千落立场坚定。

    尧离叹口气:“有危险就自己逃。”

    千落笑了笑:“我知道。”心里却想,我绝不会一个人先逃的。

    九幽绝域和想象中的不一样,竟是个在九洲随处可见的朴素小山村。

    千落还以为听这个名字必然是个极黑暗极恐怖的地方呢。

    自魔族被贬,魔尊就一直被封印于绝域最深处的噬谷之中,他们要找的混沌之力也一并封印在里面。

    从小山村向里越走越艰难。

    千落身上的灵力渐渐被漂浮在空中的蜉蝣吸食了一大半,越向里走就越承受不住那令人窒息的空气。

    尧离握住她的手,用灵力帮助她渡气:“你先回去,等我找到了再来找你。”

    千落知道跟着他也只是拖累他,心中难过,最后不得不原路返回。

    到了噬谷,怪石嶙峋的峡谷之下是一片空净,是那种干净到没有一丝尘埃,干净到让人发慌的净。

    这种净如一只择人而食的怪兽,要把靠近它的一切颜色和生命吞噬,直到只留下它。

    白成一片空白的天空之上是一轮白晃晃的太阳。

    那太阳愈来愈炙,融化成一滩滩银白的熔浆从九天之上化为利箭倒灌下来。

    尧离此时已有九份混沌之力在身,这点小伎俩自然不怕,当下双手捻诀,身上的灵力散发出浑厚的光芒,抵挡住外界所有的熔浆。

    “楚离。”白顷歌站在他的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小歌?”他蹙眉。

    “不要过去!”白顷歌劝道:“前面很危险。”

    “小歌,没事。”

    “若你要过去,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白顷歌眉眼坚决。

    一把剑从她的手中递过去。

    尧离手中握剑,静静地看着她。

    “你知道我不会。”

    他知道她是假的,噬谷之内,多有心魔,多有幻境,但即使是假的,他也不忍心下手。

    白顷歌冷笑了一声:“有何不忍?不过一具皮囊。”

    “即使是皮囊,即使是假象。”尧离慢慢的说,

    “那你要如何过去?”

    尧离出其不意的祭出捆仙绳将她牢牢缚住:“这样岂非就不用杀你了?”

    白顷歌狠狠地盯着他走过去。

    “以吾之血,逆其冥风,以吾之印,解其锋利,九幽绝域,奉吾之令,天外神天,用吾之命!”

    “破!”

    一声冷喝,楚离双手指决一打,那净如无物的峡谷如一块完美无瑕的琉璃从九霄处至谷底划开一条微不可查的裂缝。

    一颗龙珠从那条裂缝中如闪电般飞出,楚离伸手,那颗龙珠就自动落在他的掌心。

    最后一份混沌之力终于找到了。

    峡谷底传来一声隆隆低鸣,楚离瞧了瞧净明的天空,封印了那条裂缝。

    他找混沌之力不过用了十天,而九洲已经过了五百年。

    “真神,这是怎么回事?”脚下血流成河,触目惊心,千落的淡绿色绣白色栀子绣鞋瞬间染成红色。

    “有人转动了日晷。”

    “是神使?”

    “恩。”

    这就是神族的劫难。

    幽冥戒的控制下,大规模的互相屠杀。

    艳的鲜血在尧离的眼前如一匹匹鲜艳浓烈的锦缎铺陈开来,尸骸如山,九天之上十万神君,他的族人,死的狰狞而惨烈。

    凤堇年趴在日晷之上瞧着化为一片血海的九洲,打了五百年的仗,曾经几近千万人口的九洲如今活下来的人不过区区百万,那些繁荣与昌盛不过因着祖神的一句话,如今全部化为乌有。

    人类的性命,真是脆弱,凤堇年收了日晷,无聊的打了一个呵欠,伸展伸展手臂,劳累了一天,回去禀了祖神后得好好歇一歇。

    等等,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正欲转身的凤堇年停住了脚步。

    回首,从云朵之上向下俯瞰,尸山血海之中,那种感觉,好像似曾相识?

    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再动的凤堇年决定去九洲看看。

    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好的感觉,是某人的感觉..

    从九洲一路找到九重天。

    那个弱水倒灌,彻底淹没,被人彻底遗忘的九重天。

    倾天柱上,那人一身玄衣猎猎。

    凤堇年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一天一夜不休息是十分累人的事啊。

    眉眼依旧和五万年最后一次见他一样,只是如檀木温润的碧眸之中带了几分煌煌冷冽,依旧是让人无法逼视的淳雅高华。

    想必他已找齐十份混沌之力。

    若非如此,决计重返不了九重天。

    “尧离神尊。”凤堇年双手过顶,向他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恍若还是十万年前,那时他与帝、墨染共同执掌九重天,而尧离,有一种让人无法不敬仰的姿态与风度。

    “凤堇年。”尧离静静的点头。

    尧离教的学生众多,无不是百里挑一的好苗子,而凤堇年虽天纵奇才,然也不过是数那他们一批中最聪慧的其中一个,五万年过去,他以为他忘记了,没想到神尊还记得他。

    他以为神尊要问他许多问题,问他关于后来他的学生们都去了哪里,关于他为何没有成为人族的阶下囚,关于九洲为何会成为废墟,为何八荒四合与九洲的时间不一致,到底谁是他们现在的主子,他以为尧离一定会好奇,一定会问,于是站在原地等待。

    静默了半晌,尧离什么都没问,凤堇年终是忍不住镇了镇声道:“堇年可是让神尊失望了?”

    尧离无言,视线从刚才就始终没落在他身上。

    凤堇年向他靠近一点,稽首道:“神尊可还记得以前教导过我们,需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尧离仍旧无言,似乎在等待某一刻的到来。

    凤堇年再拜道:“神尊所教,堇年无时无刻不敢忘记。”

    尧离在等一样东西,或者一个人,或者一个时间。

    凤堇年终于确信,在尧离心中,他早已不是他的学生。

    修行之人,在于一心,在于一念,在于一道。

    若背信去道,愈好的修行就会成为愈厉害杀人的工具。

    “神尊曾说,一念成道,一念成魔。可何为道,何为魔?魔与道,岂非都是祖神所创?”

    “神尊曾说,修行之人,万万切记,不能囿于物,执于执念,可如今神尊岂非是囿于物,执于执念?”

第一章 阿简

    天色浑黄,山雨欲来,颓败的坟冢荒草丛生。

    一袭白衣牵着一个紫衣小孩儿立于苍凉萧索的坟冢之前。

    箫声幽幽,风起草木,为这凄清的景色增添了一抹难以抑制的忧伤。

    “家国破碎,长街之上,繁华落尽,只剩下满目萧索。”白顷歌单膝跪在坟冢之前,摸着上面那几个陈旧的大字:“老师,你瞧这世道,十万年前神族与魔族陨落,神族沦为人族阶下囚,九洲之上人族昌盛,过了十万年的太平日子,还以为这繁荣永世流传,没想到上苍轻轻动一动指头,转动日晷,人族的盛世就此落幕。”

    “老师,我以前总不明白,为何楚离定要为神族与上天一争,我那时太傻了,我为何只想着要他平平安安,没能与他并肩作战,现在弟子想通了,可为何,那人却不见了?”

    “娘亲,你哭了?”阿简迈着小胳膊小腿儿的去抱白顷歌。

    “阿简,娘亲没哭。”白顷歌将他搂在怀中。

    阿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瞧着她:“可是我感觉娘亲在心里哭了。”

    白顷歌轻轻抚了抚他的发。

    “小顷。”

    有人唤她。

    白顷歌的头埋在阿简身上,听了这两字心脏如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阿简,我们走。”白顷歌抱起阿简,头也不回的跳上云朵飘然而去。

    顾北瞧着她清冷的背影唇角一丝自嘲的苦笑。

    今天是老师的忌日,她自然会来,五百年来没有一次落下。

    但她对他的恨意也从来没有半分消减。

    当初他用灵力暂时封印住了她的灵力,将她关在云深城,让她无法得知外界的情况,他就早该想到这一日。

    白顷歌抱着阿简还未走到半里天下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从虚界中找了一把伞出来,清云见雨珠子黄豆般大小哗啦啦的从天上往下倒,担心阿简着凉生病,向白顷歌道:“上君,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躲雨?”

    阿简身负灵力,自然不同人族那些孩子般因着淋一点雨就生了病,况且她又有伞,但雨势愈发的大了,若她们执意要走,若天降焦雷,清云容易受伤。

    正准备到最近的江南小镇上去避雨,那厢一声低沉冲融的‘阿弥陀佛’让她们顿住了脚步。

    果然来了,白顷歌心中叹口气,蒙上阿简的眼睛与耳朵,

    “可是摇光山白顷歌上君?”一道闪电劈过,老僧人的面容在雨中格外明晰起来。

    他的面容苍老,眼角的鱼尾纹十分深刻,一双黑色的瞳孔却异常沉淀明亮。

    之前九洲五大强国发布了玄皇令,顾北为了她杀了很多人,其中不乏贪恋人族金权的八荒之人。

    八荒之上的人皆以为那些人是她杀的,其实就算非她杀,也是因她而死,所以理所当然的把账算在了她的头上。

    九洲覆灭,五大强国一朝土崩瓦解,玄皇令上所承诺的条件自然也就无法实现了。

    楚离这个正主儿消失无踪,这五百年来,八荒之上想复仇的多半就冲着白顷歌来了。

    她不知道云深阁的实力到底有多强,之前八荒上那些想找她复仇的人十分忌惮着云深阁,是以每次都是单枪匹马捡云深阁的漏偷袭的多。

    近年来多半是听说她与顾北闹翻了,没了云深阁这个依傍,那些人也愈发的胆大起来,平日里成群结队的来杀她都成了家常便饭。

    她平素在摇光山外有禁制还好,今日一旦出来,如果她没有猜错,八荒上想找她报仇的今日都来了吧。

    “本君就是。”白顷歌承认下来,让清云找个远点的地方靠,免得等会儿血溅在身上,脏了它一身的白。

    白顷歌活了十万年,然而八荒早在苍古时期就存在了,少说也有了三四十万年的历史。

    八荒之上资历老的大概比她活的久的多。

    只是那些资历老的多半是隐士高人,不愿为了小辈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出山。

    再说,若不是那些人贪墨金钱财富,又怎会死在云深阁手下,若不是那些人先挑衅,又怎会落得个身亡下场。

    江湖上的事本就是血雨腥风,刀光剑影,那些人既然想得到一些东西,就必然会失去一些东西,但凡明些事理的人都不会来找她的麻烦。

    白顷歌从五百年来就没有遇到过一个灵力能与她相提并论,且能胜过她十招九式的人。

    大雨倾盆,倾没了整个世界。

    那老僧人立于巍巍树梢,在大雨中眉眼安然。

    “大师可是来找本君报仇的?”白顷歌抱着阿简足尖轻点,也一跃而起,立于树梢。

    那老僧人号了一声佛语沉沉道:“施主错了,冤冤相报何时了,老衲岂会因那些执着于贪嗔的弟子来找施主的麻烦。”

    “那大师是为了何来?”

    “老衲来,是想请教施主一件事。”

    “何事?”

    “十万年前施主是否拜过鬼尊为师?”

    鬼尊?白顷歌记得那时是听精族少主傅初七叫过他鬼尊。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是便罢,是么,还请施主告知鬼尊下落。”那老僧语气微微一变。

    白顷歌找了南子洛十万年都没找到,哪来他的下落,挑眉:“若我不告诉你呢。”

    老僧许是没料到她这样说,略一停顿才缓缓道:“那就别怪老衲与施主动手了。”

    说了这么半天还是要动手,白顷歌以手扶眉:“尽管不要与本君客气才是。”

    清云在旁边看两人开战,阿简被白顷歌抱在怀中随着她腾挪跳跃的十分心疼,它之前就对上君说过她与别人打架的时候它完全可以替她照看阿简来着。

    所以说一失足成千古恨,它万分悔恨那一次瞧着白顷歌与别人打架瞧的兴起,被一只妖兽钻了空子,眼睁睁的让它从手中叼走了阿简,那一次若不是暖暖,阿简可能就不知什么样儿了。

    自此之后,但凡是白顷歌、阿简与清云单独在一起,白顷歌就不让清云照顾阿简了。

    清云为自己这悲惨的遭遇不忍心的蒙上了双眼,心下默默忏悔上百遍,那一次真不该粗心大意的。

    雨越下越大,白顷歌与那老僧斗了十来合便觉出他灵力深厚,绝非以往那些随随便便找她复仇道行浅薄的阿猫阿狗的了。

    只是不知这老僧与师尊什么仇什么怨,为了找到他对她招招下的死手,她缓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斗到一百零七招的时候白顷歌瞧出他虽灵力深厚,在实战方面的经验却比她欠缺的多,时机成熟,她故意露了一个破绽让他进攻,果然那老僧中计,白顷歌一招制敌,快很准的一掌打在那老僧的心脏之上,让他砰的飞出几十米,吐了好几口黑血出来。

    回摇光山的途中白顷歌解开阿简的眼和耳,阿简忙问:“娘亲赢了吗?”

    白顷歌扬眉一笑:“不赢还能好好的在你面前?”

    阿简呜呜的扑进白顷歌的怀里:“阿简好怕啊。”

    白顷歌鼻子一酸,唇角笑道:“阿简不怕,有娘亲在。”

    阿简这傻孩子大约是真的怕了,回到摇光山之前哭了一路。

    鬼那丫头以前对她这个姑姑倒不稀奇,自从有了阿简之后,倒常常来蹭着她了,才听说阿简要回来救撒丫子奔到山前来迎接。

    筱禾打着伞跟着鬼满山的跑,一见白顷歌便上气不接下气向她道:“上君你怎么才回来?”

    白顷歌瞧了她一眼笑道:“途中遇到点事。”

    筱禾心下也明白,这一出去必然是要遇上那些名义上声称来复仇,实则就是想侵吞摇光山的宵小,只是这次见她与以往的神色有些不同,当下两个孩子都在,又不方便问,只好按下了。

    鬼一定要拉着阿简一起玩,阿简一进了摇光山便突然变了个脸,不复刚才对白顷歌的哭哭啼啼,对鬼的热络十分无语,可怜兮兮的瞧着白顷歌,希望娘亲解救。

    白顷歌约莫着鬼喜欢阿简这孩子,她父君又十分无耻的把她塞给她带一段时间,果真要自己带着吧鬼这丫头不乐意,非得只和她家小包子对付,这种情况吧,着实不好办。

    正头疼呢,筱禾为了自家小主子的未来幸福配合的跟上白顷歌的脚步对她道:“白夭姑娘适才灵鸽飞书回来了。”

    “怎么说?”

    白顷歌从虚界中给儿子拿出一把小小的绿伞让他自己打着。

    筱禾得逞的递给鬼一个勉励的眼神,可把小丫头高兴坏了,当下牢牢地挽住阿简的小胳膊不让他走。

    “不好说,还是上君亲自去看的好。”筱禾再加一把火。

    阿简哭丧着脸望着白顷歌。

    白顷歌这个不省心的:“阿简,你先陪姐姐玩,娘亲先去看姑姑的信。”

    然后走了..

    走了..

    这坑自家儿子的货..

    这一定不是自己的亲娘亲..

    自己是买东西白饶来的吧..

第二章 圣物

    “小白,家母葬礼已毕,族内发生重大变故,暂不能归。”

    信笺匆匆写成,灵鸽的翅膀还受了伤,看来妖狐族内变故不小。

    只是夭夭一向不参与妖狐族内的事,若不是这次夭夭的母亲病重去世,她也不会回去,怎么突然就发生变故了,还且还牵扯到夭夭身上?

    “鬼溟知道这事吗?”白顷歌问筱禾。

    筱禾为了不让鬼担心,在她面前强颜欢笑了半晌,白顷歌回来,她才有了主心骨,此刻她这么一问,面上终于崩不住了,泪盈于眶道:“筱禾不敢自作主张,正是等着上君回来拿主意。”

    白顷歌忧思道:“苦了你家主子,族内事尚且凶险,若将此事告诉他,他又要牵挂着夭夭,若分了心,怕是于他不利。”

    想了想道:“不如我先去浚荒山瞧一瞧具体情况。”

    “可是阿简和小..”

    “有你和清云、暖暖在,我走时再在外面加强禁制,只要你们不出去,想必不会出现大问题。”

    筱禾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一切凭上君做主。”

    阿简还盼着娘亲把自己从鬼那个爱唠叨的小鬼手中解救出来呢,没曾想她前脚回来,后脚又要走了,当下急了。

    白顷歌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对自家可耐的包子道:“阿简,你好好呆在摇光山,娘亲去瞧一瞧姑姑。”

    阿简不舍,揪着她的衣裳:“娘亲,带我一起去。”

    白顷歌抱了抱他:“不行啊,那里吉凶未知,我怎会带你去冒险,妖狐族的与之前见的那些三脚猫功夫的人可不同了。”

    “可是..”

    “在这里好好听筱禾阿姨的话,知道嘛?”想自阿简出生以来,白顷歌还从未离开他超过一个时辰,这次要离别对自家包子自然也是万分不舍。

    当下对筱禾千叮咛万嘱咐的交代好了白顷歌才御风出发向浚荒山行去。

    浚荒山外有禁制,但白夭早先之前就对她说过如何解法。

    “难道是禁制的设置变了?”白顷歌解了好几次都见效,在浚荒山外面徘徊了好一段时间。

    “算了,要不然强行打开一个口子?”不过这样比较危险,很容易叫浚荒山内的人发现。

    如果让浚荒山的人通知白夭,让白夭出来接她倒是可以,只不过浚荒山内的形式现在很严峻,不知道会否让外人进去。

    到时候白夭没来接成她,她先打草惊蛇了倒不好。

    “你是谁,怎会在浚荒山脚下鬼鬼祟祟?”九尾嘉木冷言,有人试图打开浚荒山外的禁制,最近局势紧张,他这个做妖君的自然要亲自来看。

    白顷歌转身,见是一个英姿勃勃的男人,眸子是淡淡的紫色,妖狐一族多为紫瞳,理直气壮的回他:“何来的鬼鬼祟祟,这路又不是只能浚荒山的人才能走。”

    九尾嘉木见她一身白衣,容貌绝色,眉眼温和,思量了半天心中才恍然,拱手为礼:“可是摇光山的白顷歌上君?”

    “你是?”

    “在下是妖狐族的现任妖君九尾嘉木。”

    “原来是妖君,久仰。”她之前倒听白夭偶尔提过他两句,无非是小时与他交好,长大分道扬镳了。

    “你想进去?”

    白顷歌想着白夭说过九尾嘉木不至于害她便说:“我来接夭夭。”

    九尾嘉木的脸色略略苍白:“你恐接不到她了。”

    “什么意思?”白顷歌的眸光蓦然刻厉。

    九尾嘉木心中一愣,终于明白白夭那份平淡温然却凛冽凌厉的迫人气息从哪里来的了。

    “上君先别动怒,小夭她没事,只是暂时,她还不能离开浚荒山。”

    “为何?”

    “小夭她..”九尾嘉木迟疑了一下,终是说了:“小夭她有嫌疑偷了妖狐族的圣物。”

    “夭夭绝不会作出那种事,妖狐族的圣物有什么了不得了?”

    “我知道,但只有我一个人相信她没有用,上君与小夭交好,不如上君亲自去问一问小夭,若事情澄清了,小夭也好早日获得自由。”

    白顷歌正愁没法进入浚荒山,对九尾嘉木这一提议她立即表示同意。

    还未进浚荒山正门,一个脆辣的巴掌就不知道从哪里呼了过来,亏得白顷歌反应快,一把拿住那只手腕轻轻一折,‘咔嚓’一声那人的手腕应声断裂。

    茜红香云纱绣赤芍纹样长裙的女子痛的哇哇直叫,满目扭曲,底下的人忙上前去伺候,她恶狠狠的推开那些人,另一只手扬起,注满了灵力向白顷歌攻来。

    九尾嘉木皱着眉:“白素,这是我请的客人,你这是干什么?”

    白素剜了白顷歌一眼,那一击终是没有落下来。

    说到底,她还是顾及着九尾嘉木,还不想让九尾嘉木对她彻底厌恶。

    白素是害白夭被赶出浚荒山的罪魁祸首,又在她离开浚荒山之后让人埋伏差点害死她,在浚荒山能这样嚣张跋扈,不问青红皂白就对外人动手的也只有她白素了,是以她想都不用想就下了狠手。

    面对白素凶狠的目光白顷歌温然一笑:“本君也劝夫人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白素心气涌上胸口,又想一巴掌扇过去,右手钻心的疼痛提醒着她不能轻举妄动。

    白顷歌的笑愈加的温和了。

    白素携着一众下人离开,九尾嘉木才歉然向她道:“内子疑心病重,见我与女子在一起,才动怒对上君不敬,望上君见谅。”

    白顷歌眯了眯眼,磋磨过白夭的人,她有什么好不见谅的,有机会她定然要让她加倍的吃一吃苦头才对得起白夭,没机会嘛,创造机会也不能放过她啊。

    九尾嘉木带着白顷歌七拐八弯的到了一处简易小木房前,解开了外面的结界。

    白顷歌一进去就看见白夭病恹恹的趴在一张破旧的小木桌上,双眼无光,蓬头垢面,顿时就心疼不行,一只手摸她的额头,一只手握着她的手替她诊脉:“夭夭,你感觉如何?”

    发现她身上的灵力并无损伤,体内也并不严重内伤才稍稍放心。

    白夭见是她来了遂眼泪汪汪的伸手环住她的腰:“小白,你怎么才来?”

    “我来带你回家。”

    白夭摇了摇头:“他们不会让我走的。”

    “若我执意呢?”

    “小白,你还有阿简,犯不着为了这个和他们拼命。他们说我偷了妖狐族的圣物,只要找到那个圣物就行了。”

    “什么圣物?”

    “好像叫什么浮玉珠。”

    浮玉珠..

    她想起来了,十万年前,精族少主傅初七与八荒之上众多游侠约在江南,要抢的就是师父身上的浮玉珠。

    因着师父很快解决了那件事,在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来犯,她几乎就要忘记了,精族少主傅初七为了师父身上的浮玉珠让精族一族倾巢出动。

    “浮玉珠是师父的,什么时候变成了妖狐族的圣物了?”

    “我还小的时候就被赶出了浚荒山,那是是听父亲提过妖狐族有个什么圣物,只是未曾听过乃是浮玉珠,既然浮玉珠那时候就在鬼尊身上,妖狐族怎么不在十万年前就向鬼尊追讨浮玉珠,反而要在十万年后说我偷了他们的浮玉珠呢?”

    白顷歌细想了想:“此事有两种可能,第一,浮玉珠本就是师父的,妖狐族可能听说师父的浮玉珠是个很厉害的宝物,才设计诬陷你,让我去找师父求取浮玉珠。

    第二,浮玉珠真的是妖狐族圣物,之后被师傅夺去了,妖狐族也在十万年间追讨过,只是碍于师父的能力未成,现在听说我是师父的徒儿,才控制你让我去找师父取浮玉珠。”

    “不对啊,小白,此事中有个极大的漏洞。”

    白夭疑惑道:“你是鬼尊的徒弟这事虽然未曾刻意隐藏过,但是也未曾大事宣扬过,十万年如此悠长的时间机会是很多的,上回母亲生病我也曾回过浚荒山,他们怎么现在才出手?”

    白顷歌也知无法自圆其说:“十万年前精族少主傅初七就已经携大队人马去找过师父抢过浮玉珠,若那时浮玉珠就已是人人争抢的宝物了,怎么十万年后才有人重新提起这事儿?”

    白夭近几日被白素那群贱人折磨的够呛,顶着两个黑眼圈向她软软道:“他们反正不安好心,不如你去吧,见你不关心我,他们在我这儿又找不到浮玉珠自然有放我的一天,不能扣我一辈子。”

    白顷歌认真思考了下:“这也是个办法。”

    抬腿就向外走。

    白夭一把抱住白顷歌的大腿:“小白,真不管我了?”

    白顷歌瞧着她一副可怜像,蹲下扶起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捧着她的小脸蛋:“那你想如何?”

    白夭撇着小嘴:“你说如何?”

    “难道我还会不帮你?”白顷歌沉默半瞬才道:“师尊到现在下落不明,他们若想以你来威胁我大约是不成的,放心罢,我会解决好这事儿。”

第三章 白灵

    “上君,你与小夭聊的如何?”九尾嘉木见她出来,大步上前问她。

    白顷歌冷冷看了她一眼:“你就是这样对待夭夭的?”

    九尾嘉木见她一向温和,忽然冷言冷语的懵了一会儿:“上君何意?”

    “你不知道夭夭过的什么日子?”

    九尾嘉木心中一紧,因着白素到处散播他与白夭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族中长老多有怀疑,就连母亲也暗地嘱咐他不要与白夭走的过近。

    白夭被族中人怀疑偷了妖狐族圣物,他为她说话本就受到多方面的质疑,如今再与她过于亲近,担心以后不利于保护她才特地交代了二弟九尾嘉言照顾白夭,嘉言明明就答应的很好,难道实则在暗地受了白灵的挑唆,对白夭不好?

    如今有口难辨,而且本就是他所托非人,在白顷歌的指摘下只能默默承受:“上君放心,日后我会加倍小心照顾她。”

    白顷歌冷了一瞬,忽地温纯笑道:“本君知道你们真正的目的,此事全系本君一身,若妖狐族真想得到浮玉珠,就该好好待她才是,若下次我来看她,她受了一点委屈,妖狐族想要得到浮玉珠就恐不是那样容易了。”

    九尾嘉木怔了一息,听白顷歌这样说,反倒成了他族中人为了得到浮玉珠故意陷害白夭,以此为要挟向她索要浮玉珠似的。

    再好脾性的人给人说成这种阴险小人也有些不适:“浮玉珠本就是妖狐族圣物,上君如此说,莫不是在折辱我九尾一门的清誉?”

    白顷歌清淡的勾了勾唇:“妖君何须多心,纵使本君就是此意,妖君也该了解,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做出来了,难道还不许人说?”

    “你..”

    “本君说的可有半点错?”

    九尾嘉木一向于口才方面有些欠缺,面对白顷歌不留余地的言语一时没了话说。

    “上君此言差矣,以小女子来看,上君既拿不出浮玉珠不是妖狐族圣物的证据,又怎能信口雌黄,污人清白?”

    一个身着天青绿垂柳暗花绸缎长裙的女子身旁跟着一个身着碧色暗绣云锦祥云水印长袍的男子面向他们两人而来。

    那女子长相娇俏,清丽可人,那男子面如冠玉,长的还算是一表人才。

    听她说话的口吻,再加上那与白素几分相似的眉眼,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女子就是夭夭的小妹白灵,而那男子就是她那未定亲的准未婚夫也是九尾嘉木的二弟九尾嘉言了。

    五百年前顾北教过白灵催眠术,白灵用来催眠了夭夭,然后通过给夭夭下命令偷袭她,害她落入了巫罗的手中,这可谓她人生的一大黑点。

    好,很好,这真是冤家路窄,白素白灵两姐妹,你们很好嘛。

    五百年前的事还未找你们算账,如今又来磋磨夭夭,让她整天的睡不着觉,都瘦了好几圈了。

    落入本君的手中,不给你们扒成皮下来,怎对得起本君特特跑来峻荒山一趟?

    “不知这两位是..”白顷歌看向九尾嘉木。

    九尾嘉木忙向她介绍:“这位是本君二弟九尾嘉言,这位是白家三小姐也是白夭的小妹白灵。”

    “原来是二公子与白家三小姐。”白顷歌与两人相互见礼,尔后唇角晕开一朵温润笑意向白灵道:“本君适才见了令姐白夭,听白夭说她这个妹子最是温柔和婉的,如今一见,果然不错。”

    白顷歌与白夭是十万年的朋友,不是亲姊妹,胜似亲姊妹,而自己与白夭自幼分离,她还是当初长姐赶走白夭的帮凶,白夭会这样向白顷歌描述她才怪,心中虽然不信,面上却挂着一抹和善的笑意:“二姐谬赞了。”

    “自家姐妹,何来的谬赞,自然出自真心才能说出这种话。”

    白灵接也不是,不接她这话也不是,一时只能微笑以对。

    “哦,对了,本君忘记说一件事了。”

    白顷歌向九尾嘉木道:“都说是白夭偷了贵族的圣物,但本君适才与白夭聊过,她坚决的否认了这一点,既然双方各执一词,本君也不知道相信谁的好,如果不知道相信谁,又怎能劝说白夭认下这事儿了。

    以本君拙见,这事儿如真如白夭所说是冤枉的,妖狐族不问是非的抓了一个清白无辜的人,日后传出去岂非有损妖狐族的清名。

    若真是白夭偷了她又拒不承认,那贵族的圣物岂非就此让贼子藏了奸。”

    “那依上君的意思怎么做的好?”九尾嘉木隐隐猜出她的想法,他信白夭不会做出偷圣物的事,但为了让族人信服,他不能不表个态,此刻白顷歌既然有了好想法,他顺着她说也是为了白夭好。

    “本君的意思是,这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万万草率不得,以免让任何一方吃了亏,何不派出两个代表去查清事情真伪?”

    白顷歌接着道:“既然是派代表去查,那只妖君您这一方出人而白夭方无人代表不能表示公允。”

    “上君是想让我方派出一个代表与上君你去查清这件事原委?”

    白顷歌点了点头:“本君知妖君您日理万机,族中事务繁忙,想必没时间去查这种事,本君倒替妖君你想了一个最佳人选。”

    “哦,上君但说无妨。”

    “如果是派普通人来与本君一起查这事儿,到时候结果出来若有利于我方,那岂非会让有心人说本君买通了那个人。”

    白顷歌一根葱白的手指扶着精致的下巴:“以本君看,这事莫若派令弟九尾嘉言与本君一起查的好,到时候结果出来,若有利于妖狐族那些人自然无话可说,若有利于我方,二公子是妖君你的亲兄弟,况且又与白家三小姐白灵有准婚约在身,三小姐嘛,又与二小姐白夭公然不和,难道令弟还会故意偏向我方不成,那些人自然也无话可说。”

    九尾嘉木没想到白顷歌才虚伪了一把,向白灵示好说白夭夸赞了她,现下又直言不讳的说出了白夭与白灵不和的事实,对这位上君的风格一时有些难以理解,既然不可揣摩便也只能暂时搁下:“上君此言甚为妥帖。”

    向九尾嘉言道:“嘉言,你看如何?”

    之前白灵母亲病笃,白夭回来了一次,对白灵好一番羞辱,如今他做为白灵的准未婚夫,又是九尾嘉木的亲弟,对调查这事儿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当下没怎么想便向白顷歌道:“以后请上君多多指教。”

    “二公子客气。”白顷歌的眉眼温和:“本君何曾能指教二公子。”

    九尾嘉木道:“既然上君要呆在族内查清事实真相,那上君是否今夜便移步到舍下客房住?”

    白顷歌沉吟了一会儿道:“夭夭的房间可否让我住?”

    九尾嘉木有些为难:“这便要问本君的岳父了。”

    白顷歌才伪善的夸了她两句,之后又毫不顾忌的说出了她与白夭的真实关系,让白灵心中着实恼怒了一把,在九尾嘉言面前,她不想让任何人说不利于她形象的话,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白顷歌说她与白夭不和,就是说她也有错。

    本来白夭与白顷歌的关系就让她对白顷歌心生忌惮,如今白顷歌又公然在九尾嘉言面前以言语调拨,这个仇是结下了,既然白顷歌主动提出要住白夭的房间,她何不顺水推舟,住的近了她也好拿捏她嘛。

    白灵当下向九尾嘉木笑道:“二姐姐的房子本有几间客房,上君想住二姐姐的房间何需此时去打扰父亲,如今夜深了,上君可先在二姐姐房间住下,明日晨行,我再向父亲禀告此事,也省去姐夫向父亲劳累跑这一趟。”

    九尾嘉木本就与白海天的关系极为疏远,白灵这样说,他便借坡下驴:“也好,劳烦三妹妹。”

    几人分别,九尾嘉言想送一送白灵,白灵道:“我今晚与白顷歌上君在一处,嘉言哥哥不用太担心,更深露重的,免得你奔波。”

    白顷歌也道:“二公子难道还怕本君将三小姐吃了不成?”

    九尾嘉言这才罢了。

    “这就是二姐姐的房间,如今二姐姐不在,上君想住那间房子随意便是。”

    随白灵在白府几进几出才终于到了白夭的院落。

    是一个几偏僻的地方,院子看起来也没有前面路过那些庭院的富贵大方,进了客厅只有几把陈旧的椅子摆在空荡荡的房间,架子上只有几个简单的小玩意,根本上不得台面。

    她一路走来见即使到了这个时辰也有下人伺候在外间,如今到了一个正经姑娘的房内却发现连个服侍的下人都没有。

    “辛苦三小姐特意带我来。”白顷歌环视房间,不疾不徐的向白灵道。

    白灵跟来哪是为了专程带白顷歌来白夭的房间,只是为了看看白顷歌见了这个房子的神情而已,见她打量了半晌,面上仍是不温不火的,心里顿时有些索然。

    “上君早些休息,白灵就先告辞。”

    “恩,本君第一次来府上,不识路,就不送三小姐了。”

第四章 坏人

    床上的被褥长了斑斑霉点,稍一动它,就散发出很酸爽的霉味,白顷歌揉了揉脑仁,索性祭出白绫在房间里搭了根绳子,躺在上面睡觉都比在床上睡觉好得多。

    白顷歌自出生以来,过了许多不安生的日子,睡眠却不浅,屋外但凡打雷下雨的她都能不受丝毫影响的饱饱睡上一觉。

    有这种本事白顷歌很满意,美中不足的是她是极难入睡的人。

    不如趁着月色在白府中逛一逛,小心些避开那些守夜的下人对她来是说不难。

    星斗璀璨,在空寂的九天之上载沉载浮,月色朦胧,倒影在清香袭人的荷花池中,白芷如雪,的草虫鸣叫在空旷怡人的温度里。

    白顷歌信步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一树树浓郁的茉莉花香和着清苦的草木清香,一架架藤萝杜衡修饬的整齐妥帖。

    正要转过藤萝架,错眼处一个人影闪现,白顷歌忙侧了身,藏在藤萝架后。

    正了正眼,发现是白灵。

    这么晚她还没有休息?

    白灵一路向白府外面走去,白顷歌闲得无事就跟在她的身后。

    她行事还算谨慎,为了防止有人跟踪不停的四顾左右,又七拐八弯的故意在浚荒山脚的小镇乱走了一圈。

    白顷歌跟人的这点功夫还有,倒没给她发现。

    白灵出了浚荒山一径到了小镇,一直走到一座三进三出的院落前才停下,解开门上的禁制悄悄的走了进去。

    白顷歌跟在后面看的真切,也依葫芦画瓢的结印解禁。

    院子不大,房间也有限,她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白灵进入的那间屋子。

    蹑手蹑脚的趴在房顶之上,费了半天功夫揭开一片瓦,打开了一个小缝隙向下看。

    视线范围有限,只看得见白灵跪在一个身影貌似男人的面前,低低的向他禀告:“白夭一直在妖狐族的控制下,但是如今事情变得有些麻烦。”

    那人的影子在烛火下绰绰斑驳:“恩,你说说。”

    “摇光山的白顷歌要求与九尾嘉言一同彻查此事,奴才担心会生变故。”

    “她要查这事儿。”那男子声线沉稳,没起多大变化:“你难道就没办法了?”

    白灵的头微微低垂:“恕奴才愚昧,请大人明示。”

    “之前你不是向顾北学过催眠术。”

    白灵的神色微僵:“那时他只教了我一些皮毛,让我在妖狐族随便一个灵力深厚的人身上试验试验效果,白夭乃一尾妖狐,又加之当初出其不意奴才才得手,如今白顷歌时刻防备着奴才,且她是天地初生时的唯一一只血统纯正的凤凰,灵力比起白夭来是天壤之别。

    当初九洲之上上古时期上神级别的神君颇多,在人族幽冥戒的控制下才让她吃了亏,丢了五万年的灵力,如今九洲式微,八荒上的仅剩的几位苍古时代的高人见世道混乱,苍天无情,喜怒无常,纷纷隐世,八荒四合之上莫说奴才,恐怕连那些掌门族长都不是她的对手,奴才的区区催眠术,恐怕难以..”

    说到这里,白灵很识趣的不说了。

    男人‘恩’了一声:“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当今八荒九洲能与她匹敌的人少之又少,这样罢,你尽量坐实白夭的罪名,让白顷歌难以抽身,其余的我自会解决。”

    白灵暗自缓了口气,进一步说到:“奴才有几分愚见,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

    “既然白顷歌才是南子洛的徒儿,为何我们反而要控制白夭,何不直接挟制白顷歌,让南子洛交出浮玉珠。”

    男人微微冷笑:“你懂什么。”

    白灵碰了个软钉子不敢再问。

    男人摆了摆手:“今晚就如此,你先走吧。”

    “是。”

    白灵走后,一个身材姣好全身黑衣的女子从屏风后走出向那男人道:“白顷歌如今身边没有了楚离和南子洛,岂非是杀她的最好时机,只要你我联手..”

    “九慕!”那男人打断她的话:“你以为她还是十万年前的那个小娃娃?”

    傅九慕咬牙不甘道:“我知道就算我们两人联手也不是她的对手,但还有初七,他也早不是十万年前的少年了,而且如果你肯帮我,偷出宗主的镇天尺又何难,南子洛失踪十万年,我就不信他见了自家徒弟的尸体悬挂在玄门之上,还做缩头乌龟!”

    谢紫川看着傅九慕眸中深藏的疯狂一颗心只觉得不断的下沉,下沉到了深渊边缘,不忍的闭了闭眼道:“傅九慕,五百年前若不是你与贺九香联手挑拨秦桑两国的关系,让秦皇先去攻打桑国,也不会造成九洲五百年的战乱,导致九洲生民哀鸿遍野,尸山血海,长江断流。”

    “你报仇了,你觉得高兴了,那死去的那些无辜人他们的又该找谁伸冤报仇?”

    “为了一个傅竟行,你现在又要把初七牵连进来,还让我去偷宗主的镇天尺,你是不是疯了。”

    这是谢紫川这么多年来第一回连名带姓的叫她,傅九慕一个不留情的巴掌扇下去,一双眼如冷硬的石头盯着他,平淡冷静的说:“谢紫川,我没疯,你才是真的疯了,这一巴掌是让你好好想想,你刚才到底在说些什么。”

    说完傅九慕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紫川的唇角流出一星鲜红的血液,目光苍凉的看着她越来越远。

    傅初七,傅九慕,白顷歌想起来了,十万年前师父为了救暖暖是杀过一个叫傅竟行的人,之后傅初七还为了这事儿纠集了一大群八荒上的游侠来围攻师父,当然,傅初七和那群人主要还是为了顺便抢师父身上的浮玉珠。

    说起来师父杀傅竟行那时她还小,见暖暖为了救他们身受重伤正哭的伤心,不知道如何是好,师父便手起刀落,果断的把那人杀了,然后用那人的血救了暖暖,她当时也给吓蒙了。

    这样说来,这傅九慕是那傅竟行的亲人了,只是她怎么又和贺九香联手离间秦桑两国打仗的事有关系了。

    白顷歌叹了口气,这还有时间想那些七七八八有的没的呢,现在最重要的是她终于知道谁是陷害白夭的幕后真凶,而且目的是什么了好么。

    这一次接近白灵总算没有白浪费表情,还是有些收获的,黎明将近,天际处泛出鱼肚白的雾气,白顷歌准备轻手轻脚的回去。

    倒霉催的是,这人间房屋上的瓦片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拿出来的时候不好拿,放回去的时候也不好放。

    当时拿出来的时候就用了她不少时间,此时要在不弄出一点声响的情况下放回去也是复杂异常。

    天边的阳光越来越强烈,因着谢紫川所在的屋子四面的门窗都密不透风的用帘子掩住了,到时候阳光从屋顶的缝中透出光亮到屋中让谢紫川发现有人偷听他们谈话那就是神转折了。

    放回瓦片需要的是巧劲,此时灵力也排不上用场。

    白顷歌在心里唏嘘几声,人族的人头脑一向聪明,设计出的瓦片也如此让人劳心费力的,只可惜苍天无眼,让秦桑两国的战争在短短五百年中牵连到其它所有的国家,九洲战火燃烧了五百年,人族几乎在这场灾难中少了十分之一。

    谢紫川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在愁眉苦脸的把瓦片移回原处。

    “上君在别人家的屋顶上做什么?”谢紫川顶着半天肿掉的脸,淡淡的说。

    既然都被发现了,就不用担心声音不声音的了,白顷歌瞬间把瓦片移到原位,三下五除二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呵呵的用手在眉骨上搭了个凉棚,眺望天边的太阳:“本君听所这里是看日出的绝佳位置,所以..”

    “哦,但在下记得,这屋子外边是设了禁制的。”

    白顷歌..

    “上君是否是来窃听在下与别人的谈话?”

    “额..”

    “大约上君都听的差不多了。”

    白顷歌打量着谢紫川一席话连番问下来脸上的表情并未出现大的波动,拿不准今日两人是否会大打出手。

    反正都成这样了,所幸就理直气壮点:“偷听是不对,但足下与人合谋害人就更谈不上对了吧。”

    白顷歌徐徐道:“若不是本君今日听到足下的话,至今还被蒙在鼓里,这种关乎自己身家性命的事不关心下始终不好。”

    谢紫川点点头:“也好,上君既然都知道了,那就更应该清楚今后如何做。”

    白顷歌见他一副事不关己,处之泰然的神情心中略略的有些不舒服,就好像有人设计了一个圈套等你去跳,然后你知道这是个圈套之后,那人毫不在意,反正你逃不脱走不掉的样子。

    就是那种我就喜欢看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十三样。

    白顷歌眯了眯眼:“足下就如此确定本君会按照你给的设定走?”

    谢紫川唇角微微一动:“在下看,上君并不是这种认命的人。”

    然后缓缓的补了一句:“以在下看,上君也不是会为了故意和我们这种坏人唱反调而破坏游戏规则,把好友亲人立于危墙之下的人。”

    白顷歌给他的话说的一噎,这难得遇到一个坏人承认自己是坏人的人,大多数不是都会像白灵那样装总是要装一下来着。

第五章 浮玉珠

    话一旦说开,白顷歌还真不好回。

    “天亮了,上君不回峻荒山恐会遭人怀疑。”

    白顷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都已经被你发现了,白灵难道还会不知道,还会遭峻荒山谁的怀疑?

    他既然不准备与她动手,不过是想给个她台阶,让她走罢了。

    白顷歌水葱般的指头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慢慢向他道:“不知道足下的宗主知道足下与云深阁的傅九慕是何关系后会是何表情?”

    谢紫川一时没想到还有这茬儿,给她这样一提腥,心里顿时惊起骇浪,他是天下封剑的人早晚会暴露,而傅九慕是云深阁的人以她与云深阁阁主的关系想必也是清楚的。

    天下封剑的宗主与云深阁阁主虽谈不上不和,但从未有过交集,而他作为天下封剑的人与云深阁的人私下来往如此密切,古往今来哪一个主子都会对此心生忌惮吧。

    白顷歌见他一成不变的脸色终于有了细微变化,眸子似乎还微微颤了颤,心下暗道她果然猜的不错。

    五百年前在云深阁与九凉相处那段时间那丫头无聊时经常给她说下云深阁内部的那些复杂与争斗。

    傅九慕她听九凉说起过,是云深阁九绝之一,但她从未听九凉提及云深阁还有谢紫川这号人物。

    况且谢紫川与傅九慕刚才在谈话中提及到一个什么宗主,而顾北,云深阁的人都称他为阁主,就算傅九慕是口误把阁主叫成了宗主,但傅九慕让谢紫川去偷,说明傅九慕自己无法接近那个宗主,这就说明傅九慕没有叫错,谢紫川很可能是那个什么宗主的人。

    她只要稍微想一想就可以想到这样容易推理出来的东西,而谢紫川的表情已经告诉她,她猜对了。

    谢紫川竟敢吃里扒外,与云深阁的人合谋取夺他家宗主的镇天尺,这种大好的把柄她不抓住怎么能行,当下白顷歌很不厚道的扬了扬眉,赚足了她刚才在谢紫川那里吃的言语上的亏的风头:“本君对足下也无太大的请求,但请足下告诉本君几件事,足下今晚与傅九慕见面的事本君就当没有发生过,如何?”

    谢紫川沉默。

    “那本君就当足下答应了。”白顷歌忖了一晌道:“足下能否告诉本君,那浮玉珠是什么东西,是否真的是妖狐族圣物?”

    “姑娘不知道浮玉珠是什么?”

    白顷歌瞧着他沉敛的眸子中透出几分狐疑,心下暗想,浮玉珠在师父身上,而她自小跟着师父的,他自然会以为师父会把浮玉珠的事告诉她,事实是,师父确实啥也没和她说,当下摇了摇头。

    “在下听闻,浮玉珠乃苍古遗珠,是一位苍古神尊的元丹,拥有回山倒海,摧枯拉朽的力量。”

    “哪一位苍古神尊?”她之前听师父提起过,纵然是苍古时代,能成为神尊的人已然很少,而上古时期九重天那三位被尊为神尊的尧离、墨染、帝的灵力比之苍古时代的神尊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谢紫川娓娓说:“这就是上君的第二个问题了,那浮玉珠确实是妖狐族圣物。”

    “你是说..”白顷歌讶然一息,猛然想起师父当初告诉她的,苍古时代少数神尊中,有一九尾火狐因为触犯天条,被创世祖神罚下九刑台,抽筋扒皮,**尽毁,只留下了一枚元丹。

    “那九尾火狐就是妖狐族的始祖?”

    谢紫川‘恩’了一声算是应了。

    这么说真的是师父他偷了妖狐族圣物?白顷歌被这个事实震惊的差点咬掉舌头,那可能便是妖狐族以前便一直在暗访浮玉珠的下落,但因为师父行踪不定的原因一直没找到,而傅初七找师父复仇那次妖狐族可能因为什么原因没能与那些人沟通到,所以才没有参加的。

    白顷歌兀自沉浸在被真相震撼到的世界中。

    “上君可还有问题,若没有,在下告辞了。”

    白顷歌忙叫住要走的谢紫川:“还有最后一个,望足下不吝赐教。”

    谢紫川停住脚步。

    “峻荒山白家三小姐白灵之前与云深阁的阁主走的很近,还得他传授过催眠术,足下不是云深阁的人,怎么她如今反而与足下..”

    谢紫川拢了拢眉:“那催眠术并非人人都可学得会,即使是最粗浅也需要有天赋悟性的人才行,之前云深阁阁主让皓轩在外面物色人选,皓轩选中了白灵,云深阁阁主才勉强教了她几招让她找人试一试那催眠术的威力。

    之后皓轩不知如何得罪了云深阁阁主,让云深阁主给杀了,白灵听说后内心害怕,才投靠到宗主门下,这样说可足够清楚了?”

    白顷歌呵呵笑道:“很清楚。”

    “那还请上君遵守你我之约定。”谢紫川说完便御剑离开。

    白顷歌独自立在霞光漫天的屋顶之上,绚烂的色彩笼罩在她的白衣上,让她如画的眉眼染上一层薄薄的光辉。

    这下是知道浮玉珠的真正主人了,但我与师父都十万年未曾见面了,想要找到浮玉珠谈何容易,就算谢紫川的话不可信罢,那也得找到师父后才能解开这个迷题吧。

    如今最重要的不是找师父和浮玉珠,而是想办法证明夭夭的清白,才能让她早日从牢狱中出来。

    白顷歌前脚才回到白夭屋内假装睡觉,后脚白灵就在门外唤她:“上君可醒了?”

    白顷歌一夜未睡此刻是真心困了,一阖眸双眼皮就麦芽糖似的黏的睁不开,迷迷糊糊的打开门,瞧着白灵在橙黄的阳光下绿云云的一团:“三小姐早啊。”

    白灵微微一笑:“我都已经向父亲请过晨安了,上君在二姐姐房间这一夜睡得可好?”

    是没有睡过好嘛。

    “私认为不怎么好。”白顷歌活动活动因趴在房顶上一夜未动酸痛的筋骨:“本君以前听二小姐说白府是浚荒山的大族,妖狐这一族多为首以瞻,昨晚瞧着二小姐床上的被褥都发霉了,才知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白府威名,不过尔尔,竟连为自家姑娘备一套干净舒服的被褥都做不到。”

    白灵的脸色有些难看,一贯向身边的丫头柔笑道:“听见上君说的话了,还不赶紧去给上君换一套?”

    那丫头当下唯唯诺诺的连城奴婢该死:“是奴婢疏忽。”

    白顷歌迎着阳光眯了眯眼:“三小姐来这里是为了?”

    “上君昨日风尘仆仆,深夜来府,白府未曾尽到地主之谊,父亲有事,不能亲自款待上君,让我请上君去大堂用早膳。”

    白顷歌在内心默哀了一小下不能补觉了的悲惨命运,尔后扬起一张温和的笑脸:“三小姐盛情,本君焉敢推辞。”

    “用膳的只有我们两个,上君请随意。”

    进入房间就有丫鬟上前伺候,为她们端茶递水,人虽多,整个屋子里却鸦雀无声,连一个稍重的动作都会显得十分突兀。

    才落了座就有丫鬟鱼贯进入奉上一盅盅早膳。

    不到一会儿黄花梨富贵花开并蒂莲圆桌上就摆满了饭菜。

    丫头们打开碗上的盖子,饭菜清香幽幽荡荡的飘散在房间里。

    白灵自在淑女的呷了一口清炖鸽子汤,向白顷歌微笑道:“这鸽子汤不错。”

    白顷歌悠然的用几根水嫩的手指轻轻捱着脸腮:“本君胃口不好,三小姐自己用便是,不用管我。”

    大约是知道她乃凤凰之身,又是百鸟之首,所以这一顿白灵不仅故意让人做了一桌子什么清炖鸽子汤、金丝酥雀、花炊鹌子、鸳鸯炸肚、鹌鹑羹、鸳鸯五珍脍等飞禽食物,还用凤凰展翅、凤凰趴窝、凤尾群翅等名字的菜来暗讽羞辱于她。

    白灵唇角泛起一抹得逞的嘲笑:“一桌子的菜,上君是不舒服才吃不下的?”

    白顷歌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大有扼腕之意:“那倒不是,是本君往日常常听二小姐道白府乃高门大户,家里教的姑娘们个个都是极为出挑的,如何走路,如何说话,如何待客,如何穿衣,如何傅粉,就连与人说话时脸上的神情都是严格教导,增一分则显傲慢,减一分则显挑达的。

    本君心中仰慕,素日想要拜谒于府上的念头时时牵系于心,是以昨晚妖君盛情留住在九尾府上,本君都推辞不去,但从昨晚到二小姐房间歇了一宿,见二小姐的房间破旧而白府之外阔宏堂皇,窃以为是白府只是表面风光。

    晨间本君一提及二小姐的闺房沉暗之事三小姐便当即责备下人,让人彻底整饬二小姐的房间,本君才打消了白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念头。

    没想到只区区用个早膳,竟然发现三小姐连用早膳的规格菜品都不清楚就让下人胡乱上菜,想着往日二小姐告诉本君白府如何如何的好,如今一见,其实不然才失了胃口。”

    白灵唇角那抹讽笑为自己现在的处境做了最佳的注脚,僵硬的如同一尊雕塑。

    她从小接受的是名门淑女的教育,对于菜品搭配,早午晚餐到底该上什么菜,上菜的顺序自然是懂得。

    今天为了羞辱白顷歌她特意拟的单子让厨房做的这些菜。

    她本以为白顷歌在摇光山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生活久了怎么会懂这些名门规矩,没曾想白顷歌身边有阿这个大厨。

    这一局可谓惨败。

第六章 看穿

    白顷歌与白灵两次交锋皆占上风,自此白灵与她相见就再也没了之前的虚伪做作,趾高气扬。

    白夭的屋子焕然一新,被褥是时新的不说,那些凋谢的花花草草也让人打理的十分妥当,白顷歌晚上不用睡在白绫之上自然高兴。

    若非她推辞说不喜身边有人服侍,白灵还准备在她身边派几个服侍的人,或者说安插几个眼线罢。

    “白顷歌这几天都向老夫人房间跑,没事就陪着老夫人聊天弹琴,不知道是何用意。”底下一个专程派出跟踪白顷歌的人回禀白灵。

    白灵两只手绞着锦帕,吃了两次白顷歌的亏自然是想趁机报复回去的,不过叫人跟踪了她几天也没见她露出什么破绽,,现在她又去讨好祖母。

    白灵心下暗恨:“你说她想在老夫人哪里得到什么好处?”

    “老夫人体重多病,常年卧床,能有什么好处给她?”那丫头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没有好处她岂会天天向老夫人处跑。”白灵站起来:“我们去瞧瞧。”

    柳姿婆娑,湖面荡漾,白衣女子手指轻挑古琴的弦,晨风微凉,阳光如水,清澈的影子浅浅淡淡的在她眉眼上,琴音绕梁,美人如画。

    琴音太过美妙,引得黄雀驻足,人们纷纷侧目。

    最后一个琴音落下,白顷歌向老夫人微微福礼。

    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向她招手:“好好好,姑娘的琴技可谓天下少有,到老婆子这里来。”

    白顷歌温雅一笑,款款走到老夫人身旁:“老夫人,小辈陪你在这园子里走一走如何?”

    立刻有人将老夫人拥护着扶起,老夫人眯着深深的老花眼摸索着去执她的手,白顷歌忙回执老人家的手,老夫人慈爱的拍了拍她的手,笑起一朵鱼尾纹:“自然好。”

    赞不绝口的向她道:“姑娘果真是夭儿的朋友?”

    “焉敢欺瞒老夫人,夭夭她近些日子无法侍奉在您老人家身旁,特嘱咐我来陪一陪老夫人。”

    老人家的眼中立刻盈了热热的泪水强忍着不掉下来:“夭儿这丫头自幼去无量山学艺也罢了,五百年前回来没过几天就走了,没想到..没想到五百年后..回来也是参加完她母亲的葬礼就..”

    声音哽咽,显是难以为继说下去。

    白顷歌心中微微动容,老人家是真的担心这个孙女。

    以前听夭夭说说还没有这么深的感触,如今她亲自住在白府才深切的感受夭夭儿时在妖狐族的日子有多难过,在峻荒山除了九尾嘉木和这个祖母关心夭夭,也别无他人。

    “老夫人你放心,夭夭她处理完在无量山的事,就会立刻回来看你的。”

    老夫人这才转哀为喜:“那就好,那就好。”

    “祖母也是老糊涂了,怎能和一个外族人走的如此亲近!”白灵带着心腹丫头在原处看着白顷歌与老夫人之间亲热的互动,心里早已是汩汩的冒起了酸泡,对白顷歌的厌恶又增加了几分。

    那丫头赶紧捧着她:“小姐如今在白府是除了老爷老夫人最大的主子,何不将她赶出去就是,省的碍了小姐你的眼。”

    白灵运起灵力狠狠向身边的柳树一拍:“哪有这么简单的事!”

    羞辱过她的人她非的亲手把那人抽筋扒皮才甘心。

    那柳树应声折断,砰的一声倒在绿静的湖水中。

    之前约好的一起查清白夭偷妖狐族圣物一案,这几天九尾嘉言递上帖子要见白顷歌她却避而不见,迫于时间他只能到白府里面来找白顷歌了。

    才进入柳园就远远看见白灵一脸恨意的将湖边的柳树一掌拍的拦腰折断。

    在他的印象中白灵一向是温柔良善,纯和无争,即使有人稍稍冒犯了她,她也从不与人红脸,这是他第一次见她脸上带着阴沉的恨意,竟然一手打断了一棵树。

    不知道是谁得罪了她,她脸上的表情从未见过。

    “灵儿?”他谨慎的唤她的名字。

    九尾嘉言?白灵打折柳树的那只手微微战栗,另一只手急忙握住那只颤抖的手,整理整理唇角的笑容,转身向他笑道:“嘉言哥哥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人提前通知一声?”

    九尾嘉言见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一副样子,本来不甚在意的事情顿时有了疑影,既然有人得罪了她,但为何在他面前她就收敛了那副表情?

    难道在她心中,他不是一个什么都可以说的人?

    “是我让下人不说的,特意想给你一个惊喜,这不才进来就和你打招呼了?”九尾嘉言勉强一笑。

    幸好他什么都没有看见,白灵心中舒了一口气,没有特别去注意和深究他的笑容,羞赧道:“嘉言哥哥这次是专程来找灵儿的?”

    “一半是为你,一半是为了要来和白顷歌上君商讨如何查你二姐姐的事。”九尾嘉言语气里有一丝无奈:“前些日子找上君,她都说没有时间,我就只好亲自过来。”

    白顷歌前几日不是都陪着老夫人,怎么就没时间了?白灵按下心中狐疑,面带甜笑:“现在上君住在二姐姐的房间里,我陪着你过去?”

    九尾嘉言见她恍然没有发生过刚才那件事一样一如既往的带着清甜笑意,心下顿时对她有些失望和萧疏。

    他与她青梅竹马,在他的眼中她哪里都好,可他从来不知道她的演技如此高超,竟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白顷歌陪着老夫人在园子里随意走了走,不时说些笑话给她听,逗得老夫人时时心肝肉儿的笑。

    不到一会儿就有下人来找白顷歌,向她禀报二公子九尾嘉言到了,与三小姐一起在二小姐房中等她回去。

    年轻人终是耐不住性子,白顷歌在内心里给九尾嘉言打了五分:“老夫人,我那儿有客需要招待,得了空再来陪老夫人可好?”

    老夫人不舍:“那你可要早些得了空来。”

    “我知道,老夫人放心。”

    在离白夭房间方圆几里的地方白顷歌就看的到九尾嘉言与白灵两人你来我往聊的不亦乐乎

    再走近些就会发现九尾嘉言虽与白灵惯常的聊着,眼睛里却始终带着几分寥寥之意。

    看来她这些天故意安排的情节终于起了一点作用。

    九尾嘉言见白顷歌回来忙迎了出去:“在下未经上君同意便先进屋等候上君,望上君不计较在下的失礼之处。”

    听着这话的意思隐隐包含了他这几天递帖子都没能见到她的不满。

    白顷歌赶紧歉然道:“二公子有所不知,本君往常听白夭提及她的祖母也就是白府老夫人年老之际眼睛的病越来越严重,可能过些日子就要失明,二公子你说谁没有老病之时?本君这几日时时挂念老夫人,想趁着春和日丽,老夫人如今尚且身体康健,眼力尚能看到一些东西时陪老夫人多出去走走,对老夫人的眼病也会有所帮助,所以就没能来见二公子,望二公子见谅。”

    九尾嘉言也知道白府老夫人的身体情况,他自己是个对父母祖父祖母极为孝顺的人,往常与白灵在一起时就时常想去看看老夫人,但白灵常说老夫人去祖宗祠堂里进香祭祀去了,是以他也极少有机会见到老夫人。

    没想到白顷歌来白府不过区区几天第一时间就挂念的是老夫人,九尾嘉言对白顷歌的好感增了几分。

    “上君有敬老尊老之心,在下又岂会不明事理,因此责怪上君?”九尾嘉言面有愧色道:“说来惭愧,往日也常想来陪陪老人间,总无机会,没想到却让上君做到了。”

    白顷歌含笑:“二公子有此心意老夫人知道后也会很高兴。”

    进了屋,双方落了座,九尾嘉言先道:“不知上君对查这件事可有什么头绪没有?”

    桌上的羊脂玉瓶中插有早晨新摘的桃花枝,鲜艳明丽,灼人眼睛,白顷歌失了一瞬的神,为九尾白灵二人倒了一杯白水:“二公子对此有何想法?”

    九尾嘉言饮了一口茶盏中的水,以为刚才白顷歌是想因便用桃花泡茶,却是自己想错了:“在下倒是有几点建议说与上君,希望能与上君一道参详。”

    “二公子你说。”

    “在下以为,二小姐自回到峻荒山直到被关进牢房后就一直未与外界的人接触过,如果真的是她窃了浮玉珠,但是族内又没有人与她配合的话,那浮玉珠应该是放在她的虚界之中了,现在的问题是二小姐不肯承认浮玉珠是她偷了,而我们又不能强行打开她的虚界,所以..”

    九尾嘉言迟疑了一下。

    “所以?”

    九尾嘉言换了一个姿势:“在下愚见,不如请云深阁的贺九香来瞧瞧,据说她那双眼睛能看穿世上一切事物,就连虚界也不例外。”

    当初巫罗将她藏在他的虚界中就是贺九香看穿了巫罗的虚界找到了她。

    这件事想必九洲八荒都人尽皆知了。

    白顷歌何曾没有想过这个,可是:“二公子大概不知道,贺九香她死了。”

    不然她也不会在峻荒山浪费这么些时间了。

    九尾嘉言悚然动容:“死了?”

第七章 打脸

    白顷歌也没想到贺九香就这么死了。

    贺九香是云深阁九绝之一,谁有能力杀了她?而且九尾嘉言从未听闻贺九香死了。

    “她怎么死的?”一问出口九尾嘉言就觉得自己冒失了。

    五百年了,白顷歌每每闭上眼就能看到她在灵力封印的情况下看着贺九香死去。

    那种无能为力让她憎恨。

    悬崖之巅,云烟雾绕,寒风凛冽,贺九香的绯衣飘摇,漆黑面具已摘,那双妖媚的眸子在冷风中带着几分不同寻常的清厉,从容不迫的姿态如九天谪仙下凡。

    那个与她带着同样漆黑面具的男人手持周任弓,双目微眯,凝视着她,他居然不用羽箭,单拉着弓弦,弓如满月,蓄势已足。

    九凉拉着她坐在斩生剑上从高空俯瞰这一场战争。

    她现在灵力被封,如若跳下,顷时就会摔成一滩肉泥。

    “到时候我可不会救你。”九凉向她做了个鬼脸。

    贺九香一双水银色的眼在巍峨的悬崖之上勾勒出淡淡的水痕。

    九凉在半悬的空中踢踏着双脚,一边剥瓜子一边充当解说员,似乎这样让她觉得十分有趣:“九香姐姐的瞳术叫愚瞳,大智若愚,无巧不拙,能看穿世间一切事物的真相,能杀人,能撩汉,极其厉害,共为七层,最高一层大巧不工可云屯席卷,排山倒海。

    但九香姐姐的瞳术比起九殃哥哥取九天玄火,以神龙筋骨做弦,以补天石做弓不需羽箭,只需弓弦,见血必杀的周任弓来说还是差了一点点,更别说九殃哥哥不仅有周任神弓在手,而且是苍古时期一个古老族落的后代,身俱天心神功,灵力浑厚,九香姐姐若要胜他,只怕不吃不喝再修行个几千年都不行。”

    “你们阁主想要九香死,为何?”

    九凉摇摇头:“阁主做事一向神秘,谁都不能猜测他到底想什么。”

    “九香姐姐的瞳术这是最高一层了,若不能一举得胜,找到机会逃走,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脚下风大势急,贺九香与九殃两人静静的站在原地谁也没动,不一会儿贺九香的唇角就流出了一条蜿蜒的鲜血。

    白顷歌猜测他们现在是在以灵魂出窍的方式对战。

    按目前的状况发展下去,贺九香处于下风,而且撑不了多久了。

    果然,不过一盏茶功夫,两人的灵魂同时回到本体,贺九香捂住胸口哇的一声喷出几口鲜血,额上青筋爆出,水银色的眸子渗出猩红的血水歪七歪八的流在她白皙如雪的脸上,如一张完美的脸被人生生撕开。

    九凉双手蒙住眼睛,从细缝中瞧着下面的战斗,不忍道:“现在如果九殃哥哥的手轻轻拉一下周任弓,九香姐姐的五脏六腑就会被他的弓势震的支离破碎,若不想死,就需跳下悬崖,而且还要以垂直下落直线速度跳下去,稍有不慎,九殃哥哥的神弓之力稍稍触及皮肤,也不是好玩的。”

    “只是九香姐姐会如何选择呢?”九凉眨巴眨巴天真无邪的眼,眸中好笑。

    “九香姐姐以前对我说她一直笃信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公道自在人心,所以她这辈子除了想手刃桑国皇子沈珩和桑国皇帝之外不会主动去做一件坏事,因为怕死了之后下十八层地狱。”

    九凉咯咯一笑:“上君,你说好笑不好笑,说出这样话的九香姐姐,平时小心谨慎,一花一叶,一虫一蚁,不敢有半点故意伤害之嫌,如今却受此无妄之灾,怕会在心中大骂所谓的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吧!”

    九凉的笑声有些刺耳,白顷歌不想听她在耳边叽叽喳喳的,但剑悬在半空,她无处可去,向上飞飞不走,向下落会成泥,只好忍受。

    “想必九香姐姐现在只能在心中求各位佛主大显神通,救她一救,若逃过此劫,日后必定濯手斋戒,三步一跪,七步一拜,为佛像重塑金身,在佛前念经七日,添油加香,以报天恩吧。”

    白顷歌觉得九凉这小丫头有点像个小魔鬼,嘴贱心毒,没心没肺,但她这种人会活的很愉快,至少不会为了有人恨她而痛苦。

    贺九香已是强弩之末,九殃那一弓却迟迟未拉。

    悬崖之上,她青丝飞舞,绯衣呼呼作响,眉间那股凛冽之气俨如神圣不可侵犯的佛主。

    九凉看的无聊,撑着下巴,垂下眸子,低声嘟囔:“九殃哥哥怎么还不动手?”

    九殃的手牢牢把住弓弦,勒的久了,手指割破,一滴滴腥冷的血水从弦上还未划落就已被弓弦舔舐干净。

    周任弓见血必杀。

    九殃眸中似乎有一丝一缕深沉的悲痛萦绕,她想再看真切,那缕悲痛已如卷过的风,消失殆尽。

    此刻飞沙走石,狂风大作,这一弓的力量破空而来,如流星赶月,巨浪席卷,击向九香的心脏。

    那弓弦的灵力在短短几秒钟飞速前进,在白顷歌看来却如一个慢动作,很慢很慢,让人心窒。

    贺九香竟然没有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跳进万丈悬崖!

    她们在高空之上看的清楚,悬崖峭壁上许多古树斜逸,只要跳下去,还可用仅剩的灵力抓住树枝,有万分之一的机会生还。

    可是如若她生生挨了周任弓这一击,它见血残暴,她必死无疑。

    “九殃,死在你手中,我无怨尤。”

    贺九香微微一笑,绯衣如桃花,跌入幽深的峡谷。

    九殃充血的瞳眸映着她最后的笑容,他丢掉周任弓,扑上去想抓住她,但是他什么也没有抓住。

    “九香!”

    悲怆的声音穿云裂石,落在空洞的山谷中,苍白欲绝,让听者落泪。

    白顷歌直到现在都忘不了九殃那心胆俱裂的叫喊,也忘不了贺九香那绯衣如桃花。

    但她不想和任何人提起贺九香的死,就和说一个陌生人的故事一样。

    所以江湖上就真的没有任何人知道,贺九香死了。

    她不回,九尾嘉言也自知不该深问:“在下失言了,那二小姐这件事,以上君看,该如何着手?”

    白顷歌捏了捏眉心:“你们真的以为浮玉珠是白夭偷的?”

    “除了她还能有谁,上君这话是什么意思?”九尾嘉言的口吻一下变了。

    之前白顷歌也这样问过九尾嘉木,二公子的表情和大公子一模一样。

    看来如果不是浚荒山的人真的以为是白夭偷了浮玉珠,就是他们的演技太好了,好到想让白顷歌去找师父这个潜台词都让人以为是假的。

    奇怪了,十万年前浮玉珠就丢了,而且傅初七都带着一大帮人公然在师父那里去抢过,难道浚荒山十万年都没有发现浮玉珠丢了,而且消息闭塞到连精族的动向都一无所知?

    白顷歌沉吟了一会儿换了个问法:“当初你们是怎么知道是白夭偷的珠?”

    九尾嘉言考虑了一下才说:“本来这是浚荒山内部的事,不该与上君说,但在下既然要与上君一同查这件事,便该向上君知无不言。”

    “浮玉珠一直供奉在后山圣地,除了掌门人谁也进出不了,可是妖君最后一次进入圣地供奉圣珠时却发现圣珠失窃,而二小姐就在失窃的地方。”

    “当时妖君也不信是二小姐偷的,问起二小姐为何要去后山禁地,二小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出来,问起浮玉珠的事,二小姐一味说不清楚,上君你想,这事除了是二小姐做的还能是谁?”

    这事儿她还以为有多难呢,总算有了突破,不,不是突破,是一个打脸的大漏洞,白顷歌听完微一瘪嘴,温然笑道:“二公子何以见得不是令兄监守自盗,然后嫁祸给白夭?”

    九尾嘉言盛怒,拍桌而起:“上君怎能血口喷人,妖君绝对不是那种人!”

    白顷歌站起来与他对视,从容说:“二公子认定妖君不是那种人,怎么白夭就是那种人了,二公子如此笃定就该拿出妖君不是那种人的证据出来,如若不然,那还请二公子也不要血口喷人,污蔑白夭。”

    “你!”九尾嘉言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白顷歌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太过得意,于是主动让步;“本君看这事儿或者是白夭做的,或者是妖君做的,或者是有第三人嫁祸白夭,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本君以为妖君都可以在浚荒山自由活动,为何独独囚着白夭呢,二公子以为呢?”

    白顷歌的意思很明显,要不然两个人都关着,要不然白夭就能和九尾嘉木一样自由活动。

    九尾嘉言最终妥协:“好,我和妖君说,请她放了白夭,等事情真相大白那一天再作定夺,只是这段时间白夭不能离开浚荒山,上君是否认同?”

    胜利了一小步,白顷歌不能太得寸进尺,于是温和笑道:“这是自然,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本君会陪着白夭一起住在浚荒山。”

    只是这段时间就委屈了阿简和自己,她不过离开阿简两天就已经想他想的不行了。

第八章 赤眼猪妖

    宽阔宏伟的大殿里,阴沉暗淡的光线,傅初七微微抬头,便不敢再看。

    高高的台阶之上。

    那个男子狭长的眸子,肌肤苍白,宽袍大袖,慵懒的坐在骷髅椅上,冷冷的盯着他。

    傅初七身上起了一层寒意,眼神不禁的就漂移到其他角落,这间屋子并没有其他的鬼好像。。。

    他暗自纳闷,难道自己以前得罪过他?这个眼神是要吞了自己?

    傅初七还没有来得及套近乎,只听头顶一个鬼魅的声音缥缈盘旋:“你来了。”

    傅初七头皮发麻,勉强笑了两声,拱手作福:“参见冥君。”

    “恩。”容浅神情莫测的应了声。

    屋内阴凉,静谧无声,宛如千丈寒潭,波澜不惊。

    傅初七的脊背感到一阵生冷的凉意。

    容浅应该有瞬间移动的功力,可是他偏偏一步一步的走下来。

    那台阶仿佛高深没有尽头,又仿佛沉浸在无边的黑水里。

    傅初七没有细看过,不知道他怎么踏实了台阶,不知道他穿了什么鞋子,踏在台阶上根本连一点细微的声响都没有。

    那个男人下来了,他感觉他好像就在眼前,就是不敢抬头看她。

    下颌一痛,容浅手指的冰冷透过薄薄的肌肤寒到他的心里。

    他的目光被迫迎上他的目光。

    怎么会有这样冷傲充满戾气的人?

    狠戾的如一只夜枭。

    他的脸色苍白,黑锐的眸子里带着桀骜而残酷的意味。

    三千青丝随意披散下来,身上的衣服似稠非稠。

    他的气场很冷。

    傅初七在他厚重的威压下呼吸渐渐急促。

    “你再说一遍,是谁让你来的?”他的嗓音很冷,但若果傅初七抬头,就会看到他的眼瞳里有一丝急切与期待。

    傅初七吃痛,下巴都快给他捏碎了。

    说起来他见那个人时似乎也在他身上看到和他一样的残戾。

    “云深阁阁主让在下交给冥君一样东西。”傅初七忍痛从虚界中幻出一把黑冷如泓的匕首。

    容浅松开捏住傅初七下巴的手,双手有一丝颤动。

    “你为何喜欢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喜欢我?”如工笔勾画的眸子,好看的眸子,漂亮精致到让人光看一眼就心动不已的眸子此刻却是充满了愤恨和怒火,敖的通红的眼睛如一只择人而食的鹰隼,双唇颤栗,痛声控诉他的残忍禁锢,似乎这一生都绝望。

    “这又有何不可?”他的双臂紧紧抱住失控的他,像是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子里,充满不舍和爱怜:“我最恨天下凡夫俗子成见,偏要逆天而行,我从接了上届鬼王焰火令,便要一辈子守在鬼界,我虽然不能与天齐寿,但我几万年的人生,漫漫的人生,若没有你,又有什么意思?”

    “我就是爱你,就是想当着天下人的面和你在一起。”他的声音如迷醉的酒酿,低沉而妖邪:“凌儿,我爱你,让我爱你。”

    “可是我不爱你!”公子凌趁其不意,一刀插入他的心脏。

    这是他送他送来护身的匕首。

    他却用来杀他。

    呵,你真的恨到想要我死。

    若不是因为那时顾北处于极度的癫狂中,匕首插偏了几分,容浅那次或许真的死了。

    一种刺痛感在容浅的四肢百骸蔓延,剜心的痛苦让他苍白的容颜上龟裂开一条条细纹。

    寒冷的匕首握在手中,如那时顾北将匕首刺入他的心脏,让他的心血肉模糊。

    容浅适才还刚冷的眸子此刻如遇到一片柔软而窒息的海,血丝在眸子中如丝丝缕缕的红线,缠绕,包裹,让人透不过气。

    压抑酷烈的气氛让傅初七想快点向他交代完事然后赶紧逃离这里。

    “阁主说,鬼尊没死,让冥君您自行定夺。”

    不可能,那时他亲眼看到他死的。

    南溪洛这种人死了,他怎么可能看错。

    那时候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千乘槿终于明白紫柳江为何要称作紫柳江。

    从某种意义上看,这个名字仿佛也阴翳诡异的很。

    柳树明明是绿色的,不管是哪种绿色,它除了在秋天的时候有叶落苍黄的凄凉,其他时候,终归是绿色的。

    哪会有紫色的柳树?反正她从来没能看到那种枯败的紫色,肃穆惨淡的紫色的柳树。

    那种紫色不是高雅,而有一种令人恶心的奄奄一息的尸腐感。

    这仿佛在另一个世界,昏天暗地,有鬼哭狼嚎的声音,又仿佛在低声怒吼。

    走不出的紫色柳树,走不出的位面空间,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颠倒。

    她惶恐的站在漩涡中心,天边似乎有野兽躁动狂嗥,声雷阵阵。

    “它们发怒了,师父。”小小的千乘槿吓得哇哇大哭,不知道该如何办。

    天空本来混浴的光线突然黑暗,紫柳江内长而枯索的柳树枝桠就像一条条吃人的毒蛇,吐着长长的血腥的信子瞬息爆长,千乘槿本能的向后逃。

    可是没有退路了!

    同一时间,江内好像有怪物飞腾而出。

    身躯巨大,黑压压的毛发,没有面目,赤目如电的怪物!

    紫柳树千锤万条,速度较之千乘槿没有章法的拼命逃跑直就是光速。

    而江内的怪物如同一只只甲壳虫同时浮出水面,同时发起进攻向她扑抓而来。

    明明一丝光线都没有,那些怪物却仿佛生了一双能看透黑夜的眼睛,准确的知道千乘槿逃向哪边。

    这是一场没有余地的追捕,力量悬殊的猎杀。

    江水驰掣,万物混沌,天地仿佛如初开之时,所有的怪物倾巢而出。

    柳枝如蛇,妖异的缠绕,千乘槿裹在蚕茧般的柳枝中如一只渺小微弱的小婴儿。

    怪物馋涎着长长的口水,好美味,只闻一闻就觉得好美味,好饥饿,在这寸草不生的鬼地方呆了上千年,真的好饥饿。

    马上就能吃到了,逃不掉的!

    一声声忧婉的琴音幽幽传来,明明是很美妙的琴音,赤眼猪妖向那女孩儿扑抓的身体却仿佛如冻僵的尸体般缓了缓,身上遍布的一双双幽诡的绿色眼睛盯着那个破禁而来的人。

    那个男人一双深沉的眸子如一汪看不穿的黑洞,神秘而邪魅,长相极美,身上却散发让人敬畏的尊贵之气。

    凤尾冰弦琴身桃花瓣隐隐流转,那个男人淡淡开口,却带着一股从容的绝对碾压:“赤眼猪妖王。”

    一只猪头狗身,身形巨大,面貌不堪,身上黑毛硬刺的怪物从江里缓缓升起,其余的怪物在这尊怪物面前皆觳觫臣服。

    这就是赤眼猪妖的王。

    赤眼猪妖王的声音诡怪,态度带了一丝谨慎:“原来是鬼尊。”

    南子洛神色如冰:“放了那个小孩儿。”

    赤眼猪妖平素知道南子洛是个杀人不见血的主,所以从来不肯与他结仇:“鬼尊息怒,这孩子自己闯进了紫柳江,你看兄弟们都饿了几千年,得一个食物不容易,鬼尊如今要带走这孩子若不给个说法您让小的无法跟兄弟们交代,不知鬼尊是否是与这孩子有什么渊源?”

    “她是我徒儿。”

    “真是鬼尊爱徒。”赤眼猪妖王适才还恭谨慎微的态度立即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遍身的绿眸瞬间狰狞:“鬼尊如今要带走这孩子也容易,只是兄弟们听说喝了鬼尊的血可长生不死,都想尝一尝,若鬼尊愿意施舍一点,小的感激不尽。”

    赤眼猪妖王瞅着他:“小的也知道鬼尊您的本事,弹指间便可杀了我们这些小喽罗,但是鬼尊可要想好了,若杀了我们,那可爱的小姑娘可就得和我们一起灰飞烟灭。”

    南子洛只需素手请扫琴弦,那些人就死无葬身之地,但只是一刹那,只要一刹那,赤眼猪妖就有可能把千乘槿一起拖入地狱。

    “说是为了为师,结果还要为师来救你。”南子洛向千乘槿的方向淡淡瞥去,眸色虽淡,却带了一丝他自己都不察觉的宠溺和心疼。

    她小小的身子已被紫柳勒的出血,巴掌大的脸蛋痛苦的皱成一团,唇色白的如薄纸一般,一双眼紧紧的闭着,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上滚动进紫柳的树枝中。

    “说好,若不守信,本尊同样有能力让你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南子洛的手指微蜷,指甲轻碰掌心肌肤,如一把锋利的刀撕裂一张薄薄的纸,朱红的血从那道伤口中滚落,如一粒粒朱砂融入紫柳江的每寸土地。

    那些干涸的、渴求的、分裂的妖怪饥饿已久,闻到他香甜的血液一双双绿色的眼睛骤然贪婪而垂涎,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没入江中,战栗的享受着他的血。

    连赤眼猪妖王也忍不住那血液的香馨,咕噜噜的吞了吞口水,为了尽快享受到他的血,语气里带了一些焦灼向南子洛道:“鬼尊盛情,小的这就放了令徒?”

    “南子洛在救得白顷歌时体内的灵力已然随着血液将要流失殆尽,他竟然还不知道死活的趁着赤眼猪妖享受他血液的时候给予了紫柳江致命一击,将赤眼猪妖连带着紫柳江焚灭,连带着他自己的元神也给毁了,他居然还没死?”

    不可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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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遗失了王座,获罪于天。十万年的时光,世世代代成为人类的阶下囚。白顷歌:放开那只神,我要救他!某女:呵呵..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男主:话说救命之恩本君当以身相许,不知夫人跑什么跑? 老君说: 世上最难的是什么? 世上最易的是什么? 是情。 世上最深的是什么? 世上最浅的是什么? 也是情。 情之至也,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情之不至,所有的开始都不算开始,所有的结束都不是结束。夫君是大神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夫君是大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夫君是大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