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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茶香盛世全文阅读

作者:砚池     重生之茶香盛世txt下载     重生之茶香盛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一章 盛延伟的去向

    回到青山苑,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宋氏心中感慨。

    她在乡下庄子上的时候就听说了盛家发生的一些事,重新回到盛家,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盛延伟接回来。

    只是,派出去的人找了几天,盛延伟却踪迹全无。

    宋氏当即摔了手边的茶杯,大怒道:“你们这群废物,三少爷一个大活人,怎么能找不见呢?一定是沈妤这个贱人合伙盛延卿把他藏起来了!”

    宋氏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盛延伟为了若雪持械伤人,差一点就用铁棍敲碎沈妤的脑袋,盛延卿真的会像他说的那样把人送去乡下关着吗?

    这些年二房明里暗里和大房较劲,宋氏知道盛延卿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许馨月道:“婆婆别着急,盛延卿有分寸,他不会让自己背上一个残害手足的罪名的。”

    “你懂什么!”宋氏冷冷斜了许馨月一眼,“没用的东西,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

    盛延伟是宋氏的命,是她下半辈子的指望,她一刻也不能等了,跑去扶云居追问。

    许馨月看着她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的眼眸中暗波涌动。

    宋氏的出现,的确是个意外,但这并不妨碍她执行自己的计划。

    盛延卿死了,盛延伟就是盛家唯一的男丁,他继承盛家的家业顺理成章。许馨月也想知道盛延伟究竟去了哪里,她由着宋氏去闹。

    雨还在下着,几天不见太阳,哪里都潮乎乎的。

    沈妤命人点了熏香,静静地坐在书案前看书。

    宋氏冒着雨过来,见沈妤这幅气定神闲的模样,顿时怒火中烧,她指着沈妤问:“你这个毒妇,你把我儿子藏到哪里去了?”

    沈妤气定神闲,她淡淡地看了宋氏一眼,“把盛延伟送走的是二弟,你要想知道他的去处,该去问知道的人。”

    “你让我去问一个死人?”宋氏气的几乎跳脚,“盛延卿就是一个小妾生的贱种,他怎么能和我儿子相提并论呢?”

    沈妤表示无可奉告,宋氏再怎么纠缠,她还是那一句话,要知道盛延伟的去处,就去问盛延卿。

    沈妤是真的不知道,宋氏却以为她故弄玄虚。

    她像一只发怒的母兽,冲到沈妤面前,咆哮道:“你是不是伙同盛延卿把我儿子给害了?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沈妤垂下眼帘,掩盖了眸子中冷冽的目光。

    盛延伟做出那种事,他难道不该死吗?

    外面宋氏说话的声音太大,里屋睡觉的盛晋煦被吵醒了,他揉着眼睛走出来,问:“娘,怎么了?”

    看见盛晋煦,宋氏目光凶狠。

    她抢上前去,一把抱起盛晋煦,恶狠狠道:“你敢害我儿子,一命抵一命,这小杂种也别想活了。”

    “来人,把他给我扔到井里去!”

    袖子底下,沈妤的拳头紧紧攥在一起,宋氏真的是丧心病狂。

    见盛晋煦被二夫人的人抱住,盛芸儿和芙蓉都出来抢人。

    荷香抄起手边的鸡毛掸子,不由分说一顿乱打,扶云居里鸡飞狗跳。

    沈妤静静地看着二夫人,她道:“二婶,你才刚回到盛家就要杀死盛家子孙,你别忘了,煦儿可以认过祖宗,名字记在族谱上的。你这么做,只会引起公愤,没人会站在你们二房这边的。”

    “又或者,你真的想让盛延伟死吗?”

    既然宋氏坚信是沈妤把人藏起来了,沈妤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宋氏的目光似淬了毒一样,利剑一样射在沈妤身上,她思量了一下,挥挥手喝住了下人。

    “沈妤,你最好把延伟交出来,否则,你和你养的这个小杂种都别想好过。”

    盛晋煦被放开了,他冲到沈妤身前,张开胳膊把她护住,“你们谁也别想欺负我娘,你们这些坏人!”

    沈妤忙把盛晋煦搂在怀里,她低下头不再说话。

    宋氏发了疯一样找盛延伟,荷香担心地觉都睡不安稳,她对沈妤道:“大少奶奶,要不我们想办法出去避一避吧,万一二爷真的把盛延伟给杀了,二夫人一定会和我们拼命的。”

    如今盛家的局势,大房已经处于弱势。

    老夫人病倒了,沈妤的亲信又全部被调离,她有再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

    沈妤却轻轻摇头,“我走了祖母怎么办,我答应过他,要在盛家等他回来的。他不是那样鲁莽的人,盛延伟再混账,他也不会真的杀了他的。”

    沈妤目光笃定,她了解盛延卿的为人,也愿意相信他。

    前院二房的人在张罗盛延卿的葬礼,沈妤则在书房里看书。她不急不乱,气定神闲,每日按时吃饭,耐心地哄盛晋煦睡觉,仿佛一切如常。

    二房的人已经把扶云居看管起来了,本来人心惶惶,但沈妤这样镇定,其他人反倒也放下心来。

    他们觉得,大少奶奶一定是心有成算,她一定会化险为夷。

    葬礼前一日,出去寻找盛延卿的人回来了,他们带回来一具尸体。

    尸体是在江面上捞上来的,已经泡的发胀变形,辨认不出模样。

    沈妤心道:这一定是伪造的,二房是想把事情坐实了。

    但是,当她看见尸体上穿的衣服,呼吸还是一滞。

    这个人,和盛延卿身高胖瘦都一滞,他穿着他临走时的那件衣服,戴着他的贴身物件。

    尸体就放在灵堂中央的棺材里,不大不小,这棺材恰是为他准备的。

    二老夫人哭的几乎快背过气去了,“我可怜的孩子,你这么一走让我们一家人怎么办啊?盛家老的老,小的小,一家子女人和孩子,往后可怎么办啊?”

    宗族里眼眶软的都默默擦眼泪,盛延卿死了,盛延伟又不成气候,盛家就真的是一堆寡妇了。

    许馨月站在二老夫人身后,她低着头,默默垂泪。

    这种场合二夫人是无论如何都哭不出来的,她用手帕捂着脸,遮住了鄙夷的目光,她心里面直叫好。

    乌云压顶,雨还在下个不停天空中有闷雷滚过,灵堂里哭声压抑。

    “是谁说盛延卿死了?”灵堂外传来一个声音,门口的人自觉让出来一条路,来人穿过人群,缓缓地走了过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确认是他

    盛老夫人在陶妈妈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她拄着手杖,缓缓朝着棺材走过去。

    万氏和宋氏偷偷交换眼色,不是已经派人把她看管起来了吗,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二房的人心里有鬼,死死盯着老夫人,一刻也不敢松懈。

    老夫人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慈祥和蔼的模样,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表情肃穆,不喜不悲。

    只有沈妤细心地留意到,老夫人一个不爱化妆的人,今天涂了格外多的粉。

    盛老夫人走到棺材旁边,她用拐杖掀开了死者脸上盖着的白色手帕。

    果不其然,在江水里泡了几天,尸体的脸已经被礁石划烂了,五官不分。

    灵堂里胆子大的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看,盛延卿是老夫人看着长大的,最了解他的人就是老夫人了。

    如果老夫人说这尸体有问题,没人敢反驳。

    “把裤腿挽上去。”老夫人道。

    陶妈妈这个年纪的人,已经送走了不少人。从前的盛老爷,大少爷,还有大夫人,在府里服侍多年的下人,都是陶妈妈看着入殓的。

    尽管死者面目狰狞,陶妈妈却并不怎么害怕,她依言挽起了死者的裤腿。

    沈妤就站在棺材旁边,她清晰地看到,死者的小腿上一道很明显的刀疤。

    这条疤痕足有一指长,伤口很深,即便尸体泡的肿胀,还是能清晰辨认。

    老夫人的身子一晃,险些晕倒。

    她踉跄着走到棺材旁边,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她气血上涌,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老夫人!”

    灵堂里一阵惊呼,沈妤慌忙将老夫人扶住,叫来软轿,将人送回了鹤寿堂。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沈妤井井有条,但一闲下来,她整个人都是蒙的。

    老夫人还在昏睡,陶妈妈对沈妤道:“二少爷腿上是有一条疤的。那时候赵姨娘刚走没多久,大夫人把二少爷接到了如意轩。二少爷贪玩,经常翻墙出去,大夫人告诫了多次他也不听。后来有一次,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瓷片,二少爷不知道,翻墙的时候就把腿划伤了。”

    “薄薄的锋利的瓷片,好巧不巧就在墙上,二少爷腿上血流不止,把下人都吓傻了眼。就是那次,二少爷腿上留下了一道疤。”

    想起往事,陶妈妈仍旧唏嘘不已。

    大家都心知肚明,大夫人是恼怒盛延卿不听话,故意在他的必经之路上放了瓷片。

    那时候他才五六岁,小孩脾性,自然斗不过大夫人,吃了亏也只能忍着。

    老夫人对此事却十分愧疚,对这条疤痕也耿耿于怀。

    看到这条疤痕,老夫人就认定死的是盛延卿。

    沈妤脸有些发僵,她的心是麻木的。

    她很难说服相信,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她还记得两人分别时候他的模样,他说过让她先回家,等他回来的。

    她们甚至已经商定,这笔生意谈妥了,就一起向老夫人摊牌。

    沈妤为两人的未来做了很多规划,一瞬间竟然全部成了泡影。

    她像是一个木偶一样站起身来,丢了魂一般在盛家大院里走着。

    不知不觉中,她竟然走到了盛延卿的住处。

    许馨月正在张罗下人找东西,见沈妤过来,她叹气道:“二哥走的突然,我来拿两件衣服给他换上,让他体体面面地走。”

    沈妤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佣人,抽屉、书架都被翻的乱七八糟,他们压根不是来找衣服。

    女佣环儿从里屋走出来,她对着许馨月摇了摇头,要找的东西没找到。

    许馨月装模作样地拿了两件衣裳,道:“我先走了,有不少人来拜祭,前院离不了人。”

    沈妤无心和这些人理论,她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任眼泪流个痛快。

    她仍旧不相信,盛延卿就这么死了。

    尸体找到了,老夫人也亲眼确认过了,二房的人越发放开了手脚。

    葬礼就定在两日后,消息早已传遍了清水镇的大街小巷。

    周莹雪也听说了这件事,她满脸不信,“怎么会出这种事呢?前不久在桐城的茶会上我还见到他了!”

    一个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任谁都觉得不可思议。

    周夫人却以为女儿心仪盛延卿,她道:“盛家在茶会上出了这样的风头,肯定是有人看不过去,想要教训盛家一番。说到底,还是他根基太浅,沉不住气。”

    同时,周夫人暗自庆幸,还好没有和盛家订下婚约。

    否则,自己的宝贝疙瘩女儿岂不是要守活寡了?

    消息传到沈家,沈淮安扔下了手里装着蛐蛐的罐子,笑着道:“真的假的?盛家老夫人亲口承认那尸体是盛延卿?”

    报信的下人点头,“千真万确,从前光说失踪了,大家都没当回事。这回好了,尸体都找到了,肯定是死了。”

    沈淮安大笑,他又无不可惜地道,“我还一直把他当成对手,现在好了,阿妤是我一个人的了,我现在就去盛家接她回来。”

    “少爷,不行,老爷说不让你出门!”下人们赶紧把门堵住。

    沈淮安踢翻了脚边的凳子,他拿起宝剑,指着下人道:“你们是活腻了是不是?我爹说的话重要,还是你们的命重要,自己掂量掂量!”

    沈淮安向来为所欲为,打骂下人是常事,佣人见他手里有剑,都不敢上前阻拦。

    沈淮安是想去接沈妤回来的,他走到正院,却见院子里停着一顶轿子,正房门前站着几个眼生的守卫,腰间都是带着枪的。

    这段时间沈四海在家养病,话都说不顺溜,离不开佣人服侍,是什么样的尊贵客人会让沈四海拖着病体下床呢?

    沈淮安心中好奇,他想上前看看,下人却小声道:“少爷,老爷在里面议事,不准任何人上前。”

    “好,我知道,我就站在这里等。”沈淮安笑道。

    难得自家少爷这样和颜悦色,下人们也不敢说什么。

    沈淮安站在门前几步远的地方,隐约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虽听不真切,但隐隐约约听见,“盛家”,“茶叶”,“合同”这么几个总是重复的词。

    过不多时,里面的人出来了,沈淮安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第二百四十三章 守寡的命

    今天来沈家拜访的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在桐城打过交道的陆怀远,他身边还有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中年人,留着八字胡,气质儒雅。

    陆怀远恭敬又巴结的样子,在中年人面前一脸谄媚。

    茶赛过后,陆怀远被撤职,他曾经跑到医院闹事,和沈淮安有过冲突。

    在见到沈淮安,陆怀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扭头对沈四海道:“沈老爷,令郎年纪轻轻却处事果断,是个能成大事的。”

    “陆……陆先生说笑了。”沈四海努力地把话说清楚。

    穿灰色长衫的中年人对沈家的家事不感兴趣,他给陆怀远使了个眼色,两人钻进了轿子,告辞离开。

    客人走后,沈淮安问:“爹,刚才是什么人?陆怀远不是在省城吗,他怎么跑到清水镇来了?”

    沈四海靠在软垫上,他半闭着眼睛休息,“你少管闲事。”

    中风以后沈四海还没恢复,他说话不利索,不愿意多说。

    沈夫人解释道:“反正是咱们沈家的贵客,以后沈家的生意,就全指着这位康先生了。”

    沈淮安更是一头雾水,他想起来自己在门外听见的话,问:“爹,盛延卿的死不会和你有关系吧?”

    沈四海忽地睁开了眼睛,他眸光毒辣,带着警告的味道。

    沈夫人道:“你胡说什么,盛延卿是自己得罪了青帮的人,才落得这么个下场。你爹病的床都下不来,他还能把手伸到上海去?要怪就怪他们盛家不走运,哪有你胳膊肘往外拐的?”

    沈淮安看了父亲一眼,不敢再问。

    沈四海道:“来人,送少爷回房间休息!”他直接下令软禁了沈淮安。

    两日后就是盛延卿的葬礼,沈夫人代表沈家去盛家拜祭。

    沈妤木木地跪在灵堂里,她是盛延卿的嫂子,要跪也是旁边不起眼的位置。

    沈夫人一眼便看到了她,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沈妤,道:“当初你答应的好好的,如果替嫁的事情败露就自我了断,没想到你不仅厚颜无耻地活下来了,还当上了盛家主母。本以为你是个有本事的,能为自己谋一条生路出来,现在看来,你就是个守寡的命。”

    沈夫人身边的佣人鲁妈妈更是一副刻薄嘴脸,她眼风从沈妤面上扫过,似带了刀子一般。

    来拜祭的人见了,就知道沈妤和沈家人是不和的,她这个所谓的娘家,也指望不上。

    老夫人病倒,沈妤沉浸在痛苦当中,大房连个主事的人都没,许馨月和二夫人便出面,迎来送往。

    盛延卿膝下没有子嗣,葬礼在即,宗族的人商量,要盛家的小辈为他帅瓦盆送殡。

    宗族的人聚在鹤寿堂商议此事。

    老夫人病的起不来身,陶妈妈就在床前放了一副屏风,让她在床上听。

    老夫人道:“煦儿和延卿最亲近,让他去送殡吧。”

    盛晋熹是二房的孩子,老夫人的意思,是不想让二房横插一脚。

    这件事情合情合理,二夫人宋氏却道:“煦儿本来就是延茗过世以后过继来的,他既然认了延茗做爹,给延茗磕头烧纸钱,哪能给延卿送殡啊?他们哥俩要是泉下有知,万一为此事打起来,那多不好。”

    宋氏是讽刺大房人丁单薄,两个孙子辈的都早死。她自打回到盛家,越发肆无忌惮,说话就格外难听。

    老夫人在屏风后气的脸色惨白,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嫂子,要我说就让晋熹去吧。”二老夫人道,“延卿膝下没有子女,将来就是让晋熹过继到他名下也未尝不可。”

    反正盛延伟还年轻,将来给二房开枝散叶是迟早的事。

    老夫人抖得更厉害了,二房这些人,真的是欺人太甚。

    沈妤很排斥和葬礼有关的事,她低垂下眼睑,一言不发,她要看住自己的心。

    “煦儿太小,送殡还是晋熹合适。”

    “晋熹只是养在二房,论关系,他和煦儿都是一样喊二叔,的确是他更合适。”

    宗族的人多是墙头草,你一言我一语,都偏向二房这边。

    屏风后老夫人剧烈地咳嗽起来,陶妈妈赶紧给老夫人顺气。

    二房这些人哪里是来商量的,他们就是变着法的来气人。

    老夫人的病,一大半都是被二房给气出来的。

    最后,族长盛廷拍板,道:“那就这么决定了,明天送殡让晋熹摔瓦盆,给延卿送殡。”

    雨下个不停,鹤寿堂里潮气混合着中药的味道,让人呼吸不顺。

    沈妤去看老夫人,祖孙两个面对面坐了一会儿,都不知从何处开口。

    夜深人静的时候,老夫人睡不着,陶妈妈便陪着她聊天。

    “老夫人,二少爷和大少奶奶的事,到了现在老奴算是看明白了。二少爷出事了,大少奶奶的魂都丢了,她心里是有二少爷的。”

    老夫人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陶妈妈,你说,当初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阻拦她和延卿在一起,或许结局就不会这样。”

    沈妤会做生意,家务事也打理地井井有条,她会是一个很好的贤内助。老夫人悲伤到了极致,从前不愿意想的事情,现在反倒通透了。

    陶妈妈没有回答,只有外面的冷雨淅淅沥沥,在黑夜里无声落下。

    整个葬礼,沈妤没有插手任何一件事。

    甚至于葬礼当日,她也不愿意出席。

    荷香呜咽着道:“大少奶奶,你就出去送二爷最后一程吧,他也走的安心。”

    沈妤坐在梳妆镜前,她发色乌黑,脸颊苍白,眼眸中少了平日的神采。

    她冷静异常,不哭也不闹,只是道:“他还活着,那个人不是他,我为什么要和二房的人一起咒他?”

    荷香忍不住哭出声来,“老夫人都说那个人是二爷,小姐你清醒一点,别自己骗自己了。”

    沈妤仍旧不愿意参加葬礼,荷香不想看着沈妤一天天消沉下去,她找盛芸儿商量。

    盛芸儿道:“二房想气死老夫人,等葬礼完了,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害大少奶奶和煦少爷的。”

    盛芸儿半点不怀疑二房的狠心,能对一个老人家冷嘲热讽,他们根本没有半点良知。

    “那……那怎么办?”芙蓉吓得脸色惨白。

    盛芸儿支楞着手臂想了一下,“大房这次是掉进了陷阱,现在只能求助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雪上加霜

    盛芸儿是个有主意的,她早就在想对策。

    她道:“荷香姐姐你去想办法联系茶坊的人,让信得过的人给谢管家,来福他们几个传信,让他们立即赶回来。我想办法出去送信给秦少爷,请他帮忙。”

    为了找谷雨,沈妤把身边得力的人都派出去了,必须要让谢长里尽快赶回来。

    秦绍襄交际圈广,又是大家族的少爷,有他在,至少可以保住沈妤的性命。

    沈妤还在想那具尸体的事,见到老夫人晕倒,听她口中说出那样的话,沈妤也怀疑过自己。

    冷静下来以后她又想,为什么偏偏死者的脸被划烂了呢?

    沈妤不信命,她只相信证据。

    他们既然能弄到一模一样的衣服,配饰,为什么疤痕不能伪造呢?

    当初在灵堂,沈妤也是匆匆一瞥,没有细看那条疤痕。

    盛延卿失踪不可能是意外,二房着急办葬礼,下葬,就是想让这件事板上钉钉。

    他们越心急,越说明这里面有鬼。

    外面葬礼举办的十分隆重,吹吹打打分外热闹,送殡的、看热闹的将盛家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白色的纸钱洒向空中,又被雨水打湿,踩进泥地里。

    想清楚这些,沈妤就分外镇定,她严令扶云居的下人禁止出去凑热闹。

    下人私下道:“大少奶奶不会是伤心疯了吧,自己不去就算了,她居然还不让我们出去。二爷平时待我们不错,总得让我们出去送送吧?”

    扶云居人心涣散,没人想服侍一个失势还疯了的主子,下人们开始动摇。

    外面唢呐声响起,送殡的队伍就要出发了。

    就在这时,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冲进了盛家,将送殡的人团团围住了。

    带头的是清水镇的警察局局长**山,他的手就放在腰间的枪上。

    他走到棺材面前,问:“你们谁是当家人?”

    宗族的人面面相觑,有人看向二房的这几个主子。

    二夫人宋氏咳嗽了一声,问:“杨局长,我们盛家是犯了什么事,您这是要来抓人?”

    之前马富贵被通缉,宋氏和警察局的人打过交道,她认识**山,还给他塞过钱。

    **山并不买宋氏的人情,他大义凛然道:“你们盛家茶叶里夹带了东西,想要偷运文物出国,现在货物已经被海关尽数查封,我奉命来搜查。”

    **山直接把搜查令拿了出来,上面是盖了桐城警察厅的印章的。

    “偷运文物,怎么可能,我们盛家从来不做这种事。”宋氏喃喃,登时没了底气。

    南京**虽然开放了海外贸易,还设立了海关衙门,但有明确的政令,不得私运文物,犯了就是重罪,还是触犯道德底线,被大家戳脊梁骨的罪行。

    今天来送殡的人并不少,大家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宋氏心思急转,她道:“杨局长是不是弄错了,和洋人做生意的是盛延卿,他也已经遭到了报应,被青帮的人打死了。你要找他算账,他就在这棺材里!”

    宋氏让人将棺材放下,装模作样地指着棺材,道:“杨局长,我们可是本分做生意的商户,赚的都是辛苦钱,冤有头债有主,你可别冤枉好人。”

    她说来说去,就想把自己身上的责任撇的干干净净。

    “胡闹!”**山一声怒喝,他朝着身后的警卫挥挥手,“把这些人都看管起来,一个也不许放走,其他人跟我去搜查盛家大宅,看有没有别的私藏的东西。”

    警察局的人都带着长枪,他们粗鲁地把送殡的盛家人推搡到一起,拿枪指着。

    二老夫人万氏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她站起身来想理论,身边的警察粗鲁地推了她一下,万氏身体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你们怎么还打人!”宗族的人愤愤不平。

    有人朝天空开了一枪,院子里立即鸦雀无声了。

    盛家出了这种倒霉事,出殡当天被警察局搜查,没有比这更晦气的了。

    围在门前看热闹的怕惹上麻烦,都悄悄地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山身边的跟班过来道:“谁是当家人,跟我过来!”

    所有人都看向宋氏,宋氏见德高望重的万氏都吃了亏,她不敢上前,道:“盛家的生意都是大房在打理,哪有我们二房插手的份?对……我不是当家人,沈妤才是,你们要抓也该去抓她呀!”

    宗族的人也跟着附和。

    “我们只是来帮忙的,沈妤才是内宅的主母,这是老夫人亲口说的,对牌钥匙都在她手里。”

    “盛家大房俩兄弟是不分家的,盛延卿私运文物,肯定和沈妤脱不了干系。”

    ……

    过来问话的冯探长听了,将这话如实报告给了**山。

    **山想了一下,他姐姐的确说过,盛家有一个叫沈妤的人。

    **山是沈夫人的亲哥哥,当初就是沈家出钱给他买了这个不大不小的官,手里有这么几杆枪,现在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这次搜查盛家大宅是省城下的命令,**山特意去沈家问了一句,沈夫人的确说过,沈妤是个不安分的。

    只是,今天盛延卿出殡,怎么偏偏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主母呢?

    这么重要的场合都不出面,这不合常理。

    **山也想会一会这个沈妤,他道:“去把沈氏请过来。”

    四处一逛,**山才发现,盛家的宅子可真大,进了二门是举办葬礼的正院,后面紧跟着的院子是给家主居住的,再往后进了后院,围绕着主线有十数个精巧的院子,是给女眷们居住的。

    盛家虽然没落了,但家风底蕴仍在,这宅子就是祖上留下的,不容小觑。

    前院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盛家的下人人人自危。

    到了这会儿,扶云居的下人们才知道,原来大少奶奶不让他们出门是对的。不然被人用枪指着拘在前院的,就是他们了。

    沈妤到了前院,见到在枪口下盛家人,她的眸色似覆了一层严霜,神情冷淡地道:“杨局长怕是误会了,我早就不是盛家的当家人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能者居之

    见沈妤矢口否认,二夫人宋氏几乎跳脚,“对牌钥匙在你手上,你是老夫人亲口承认的主母……”

    “那二婶又是在做什么?”沈妤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诸位应该也看得清楚,我要真是当家人,怎么可能连二弟的葬礼都没资格参加?盛家出了这样的大事,主持局面的不就是当家人吗?”

    她看向二老夫人,“二祖母,您说呢?”

    刚才被警员推了一下,二老夫人现在还心有余悸,她不敢招惹这些扛枪的,撇撇嘴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可管不了。我都一把年纪了,过一天少一天,你们的事自己商量去吧。”

    宋氏恨得牙痒痒,咬牙道:“婆婆这会儿跑的倒是快,你可别忘了……”

    “二夫人注意言辞!都是一家人,遇事咱们商量着来,没必要撕破脸。”瑛姑递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只是想找一个主事的出来,盛家这些女眷就开始踢皮球,没一个肯出头。

    **山有些不耐烦了,他道:“到底谁是当家的?要是没有主事的,我只能把你们全部带走,一个个仔细审问了。”

    宗族来帮忙的人瑟瑟发抖,一个个急忙推脱。

    看着架势,盛家这次是摊上大事了,那些有心巴结的唯恐避之不及。

    宋氏则转变了风向,央求道:“侄媳妇,之前是二婶行事太过鲁莽了。我是急昏了头,想赶紧让延卿入土为安,是我越俎代庖,多管闲事了。延卿不在,你就是盛家的当家人呀,这种时候,可需要一个当家做主的。我们这些妇道人家,没见过市面,哪里懂这些事啊?”

    宋氏素来圆滑,嘴上跟抹了蜜一样,将自己贬低的一无是处。

    沈妤冷笑了一声,“三弟妹,你说呢?我看你这几天迎来送往,把家务事打理地井井有条,有女主人的风范。”

    许馨月低垂下眉眼,楚楚可怜,“大嫂,你这就折煞我了。”

    沈妤又问:“诸位叔叔,宗伯,我既然嫁入了盛家,就是盛家的一员。谁当家,谁管事和我关系不大,你们要是谁想做当家人,我没有任何意见。”

    “不不不,大少奶奶,您说笑了。”

    宗族的人连连摇头,事到如今,谁也不想趟这一趟浑水。

    得到了大家的肯定,沈妤理了理衣裳,淡然道:“那好,既然我是当家人,那盛家的人听令。把这口棺材抬到后院去,二爷的事情还没弄清楚,这里面的人是不是他还两说。”

    她又转头看向**山,“杨局长这边请,您累了半天了,我已经让下人沏好茶,有什么话您坐下慢慢说。”

    她遇事冷静,仿佛搜查、抄家这些都是一桩小事。

    **山冷笑了一声,有沈夫人的嘱托,他并不想卖沈妤这个面子。

    他道:“大少奶奶,杨某今天有公务在身,只想速战速决,希望大少奶奶配合。”

    他手一挥,警员们就要动手。

    盛家在清水镇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在葬礼当天被警察大肆搜查,有损颜面。

    就算搜不到要找的东西,以后说起来,盛家也威望全无,在清水镇的名门世家面前再也直不起腰。

    事关家族荣辱,难得盛家所有人一条心,都紧张地看着**山。

    二房的人不希望警察搜查,心中却又带着一丝侥幸,想看沈妤当场出丑。

    在危机关头,盛家的人无奈之下才承认了她当家人的身份。如果她不作为,那日后再想立威就难了。

    当家人本来就是能者居之,二房的人不想露怯,所以他们才不会接这块烫手的山芋。

    沈妤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她道:“杨局长,既然您想快点解决,那我们就站着说。”

    **山禁不住看了沈妤一眼,这个女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沈妤眸光沉静,她冰魄般的眼睛看向**山,“杨局长,你手里搜查令,只有桐城警察署的印章吧?可盛家在清水镇的辖区内,没有镇长的印章,不能搜查吧?”

    沈妤的口吻,带着一丝狐疑,还有一丝商量的味道,她是留了余地的。

    **山的脸色却倏然变得很难看,他没想到,沈妤一个妇道人家还懂这个。

    搜查命令是从桐城下发的,**山好容易有了一个向沈家邀功的机会,他迫不及待地要来搜查,印章的事还是在半路想起来的。

    但他已经召集了手下,没有半路折回去的道理,就一鼓作气来了盛家。

    他料定,盛家一群女流之辈,他们怎么会懂政事?

    可是,回去盖了印章再来,灰溜溜地无功而返,他一个警察局长的面子往哪里搁?

    沈妤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杨局长,你要搜查我自然极力配合。我准备好了盛家的仓库清单,最近的进出货账本,看了这些,你再决定从哪里入手不迟。”

    她给了一个台阶,**山讪讪地接了,“还是大少奶奶想的周到,也省的大费周章了。”

    **山跟沈妤移步去了正厅议事。

    盛家的人面面相觑,这事就这么被她给解决了?

    盛家大门外,周莹雪淡淡道:“她说盛延卿没死……”

    周星启低头看了妹妹一眼,眼神中有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他们两人是来拜祭的,不成想遇见了这么一出好戏。

    自那次舞会后,沈妤从容镇定的眼眸一直在周星启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在舞池里旋转着,墨色的秀发上带着淡淡的茶香。

    她是一个可以和他势均力敌的女人,今天这场变故,更显出的她的聪慧、狡黠。

    “哥,走吧。”周莹雪道,一扭头却看见周星启在发呆。

    她这个哥哥,天生就是一张冷脸,外人不太容易看懂他的心思。但是周莹雪却知道,能让他哥哥感兴趣的,绝对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盛家宅子里这些女人,到底是谁让他感兴趣呢?周莹雪漂亮的眼眸中,带了一丝诧异。

    周家做得是船舶方面的生意,常和海关打交道。

    回去以后,周星启便吩咐悄悄吩咐了一件事。

第二百四十六章 收拾残局

    沈妤将**山请进了正厅,再出来的时候,两人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的。

    沈妤脸上的笑意恬淡温柔,**山则带着一丝讨好的味道。

    搜查的事就这样不轻不重地遮掩下去了,盛家的人无不啧啧称奇。

    一家人聚集在正厅议事,当着诸位族老和商行掌柜的面,沈妤静静地说道:“二祖母,二婶,三弟妹,昨天我说过,盛家的当家人能者居之。你们以为这是一个油水很足的差事,但眼下是个多事之秋,谁能撑起整个盛家,我愿意让贤。”

    经过前面一番闹腾,二房又是举办葬礼,又是派人软禁沈妤和老夫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但真正遇见了事,还是沈妤能当起这个家。

    说再多都不如做一件,宗族的人,还有各位商行掌柜,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宋氏心有不服,她想辩驳,许馨月轻轻拽了下她的袖子。

    牵扯到官司,现在再去出头,就是自找麻烦。

    解决了内部的矛盾,沈妤就开始吩咐善后的事情。

    她道:“盛家的茶叶不可能夹带东西,这一定是有人诬陷。王管事你带几个得力的人去上海,联系负责这件案子的人,务必要亲眼看到每一项证据。我们到底夹带了什么,在哪一箱货物里,是谁发现的,务必要弄清楚。现在还没有定案,就有翻盘的机会。”

    王管事道是,这批茶叶本来就是他在负责,做起来得心应手。

    官司是当务之急,生意上的事都暂且放一放,沈妤还私下嘱咐王管事,要暗中查访盛延卿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夫人病着,外面发生的这些事她并不知道。

    她清醒的时候,还问陶妈妈,“葬礼的事怎么样了?昨天我还听见外面的唢呐声,是不是已经下葬了?”

    陶妈妈道:“大少奶奶没同意,说那个人不是少爷,把尸体草草安置了,又派了人去找。”

    “她还是这么执拗……”老夫人叹气。

    沈妤想到的,老夫人自然也想到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偏偏尸体的脸还被弄花了,一系列的巧合联系在一起,不能不让人生疑。

    可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失踪十多天了,他要是还活着,怎么可能不想办法往家里传个口信?

    十多天的等待,再加上那条疤痕,老夫人心底的希望早就破灭了。

    就算家里那具尸体不是盛延卿,他多半也凶多吉少。找回一具尸体,总比什么也没有要强。

    老夫人对此事不再干预,“她要找就让她去找吧,时间久了,她也就淡了。”

    陶妈妈点头,她第一次觉得,二少爷在大少奶奶心中的地位,远比老夫人心中更重要。

    北上寻找谷雨的人也慢慢回到了盛家,谢长里满身疲惫地回来复命,“大少奶奶,是我办事不力,好几次和小少爷擦肩而过,怎么都没追上。”

    时间久了,沈妤心中也释然了,她笃定地道:“奶娘是有心躲着你们,她拐走谷雨是有意图的。我们暂且等着,她一定还会出现的。”

    谢长里出去寻人,带走了沈妤身边全部亲信,他一回来,大房说话就有了底气。

    官司的事一出,二房的人暂时偃旗息鼓。

    二老夫人万氏就道:“我看大房气数将近,再和他们搀和在一起,只能吃亏。”

    万氏是动了分家的心思,宋氏立即表示赞同,“早就该分了,盛延卿一死,大房还有什么指望。杨局长走的时候笑眯眯的,还不知道沈氏给她塞了多少钱。再这么下去,整个盛家都要被败光了。”

    许馨月也有这个心思,她在等一个机会,好把此事顺理成章地提出来。

    八月份是在雨声中收尾中,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没有晴天的势头。

    入了九月,秋雨反倒下的越发大了。

    半夜,沈妤被雷声惊醒,窗外大雨倾盆。

    有个忧虑,沈妤一直没有跟任何人提,她一个人对着夜雨出神。

    凌晨的时候,盛家所有人都在酣睡当中,盛家的大门被拍响了。

    “谢管家,不好了,茶山出事了……”

    来人跌跌撞撞地走进来,他是骑马赶来的,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淋透,像个落汤鸡。

    “快去禀报大少奶奶,决堤了,茶园……茶树全部被淹了……”

    盛家的下人大惊,谢长里也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河水决堤,这是百年不遇的灾情。

    清水镇种出的茶叶名满天下,家家户户种茶制茶,茶园也多临河而建,方便灌溉。

    河水决堤,轻则淹了茶园,茶农血本无归。

    如果灾情进一步扩大,下游的镇子也会遭殃。

    谢长里顾不上什么礼数了,他跑去了扶云居。

    沈妤睡得本来就浅,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她披上衣服就要出门,“走,去茶园看看。”

    她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雨下个不停,影响茶叶收成是次要的,河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大房的响动把所有人都惊动了,盛家的人聚在正厅里,一个个像热锅上的蚂蚁。

    河水决堤,百年难遇见一回,两位老夫人也只见过一回。

    几十年前,附近的这条河就泛滥过一次,上游泄洪不及时,水全部涌向了下游的清水镇。

    一眨眼的功夫溪水就没到了屋脊,一家人全往高处跑。

    那时候盛家的老爷还在,有男人坐镇,乱不了。

    见过发洪水的场景,二老夫人万氏这次是真慌了,她拼命地捻着佛珠,“菩萨保佑我们盛家,要是溪水淹了镇子,盛家的百年基业就全没了。”

    万氏一慌,小辈们更沉不住气,盛晋熹直接被吓哭了。

    孩子一哭,愈发人心惶惶。

    老夫人也坐着轿子过来了,她进门便道:“慌什么,水还没到镇子上呢!自乱阵脚!”

    沈妤领着盛晋煦过来,她道:“祖母,我去外面看看,有什么情况我会派人及时通知家里。大家也别收拾了,都留在这里,要撤退的时候赶紧走。”

    盛家的茶园就在河边,沈妤实在放心不下。

第二百四十七章 洪水

    雨还在下个不停,老夫人见沈妤衣衫单薄,把自己的披风裹在她身上,叮嘱道:“阿妤,你多带几个人,赶紧回来。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老天要发洪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沈妤郑重点头,转身消失在忙忙夜色中。

    老夫人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二夫人宋氏就十分不赞同。

    如果洪水真到了清水镇,把什么都淹了,那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衣食住行,哪一样也少不了钱。

    换个思路想,洪水也是一个契机。

    她悄悄溜出了正院,去了鹤寿堂,老夫人那里可有不少好东西。遇见天灾,家里人多手杂,丢了什么也无从查起。

    盛芸儿就在附近,她看见二夫人蹑手蹑脚地出门,悄悄跟了上去。

    洪水事关清水镇一方百姓的平安,事情一出,镇长,包括警察局,连同镇上有头有脸的商户,都组织起来泄洪。

    要想法设法让洪水改道,绕开百姓居住的清水镇。

    危机关头,有人的出人,有力的出力,谁也不含糊。

    沈妤很快了解了情况,决堤的只是一个年久失修的堤口,附近几个地势低洼的茶园被淹,镇长就近在茶园四处围堵,暂时将洪水控制住了。

    被淹的茶园,就有盛家的两处。

    沈妤站在高地上,看着不远处的一片汪洋,茶树早已看不见了。

    出来商议的都是各家主事的,清一色的男人,沈妤单薄的身子夹在这些人当中,便分外显眼。

    有思想保守的家主就不悦道:“盛大少奶奶就先回去吧,泄洪都是男人的事,你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一个女人不老实待在深宅大院里,抛头露面,在一群男人当中,成什么体统。

    清水镇的男人还不至于无能到这种地步,要一个女人来撑场面。

    沈妤的出现,是对他们的质疑,侮辱。

    山风裹挟着冷雨,沈妤轻轻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她眸光平静,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镇定,她道:“被淹的也有盛家的茶园,我是当家人,自然要来查看。”

    “淹都淹了,你不都知道了,现在来还有什么用?”有人不客气地道。

    他还想再说,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沈淮安的语气毫不客气,“今天来议事的是各家家主,没说女人不能来吧?”

    被一个小辈威胁,那人气鼓鼓地道:“沈淮安,连你父亲都要敬我三分,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和我动手,你可别忘了,这是盛家的大少奶奶!”

    眼看冲突愈演愈烈,忽然有人跑过来道:“不好了,又有堤坝决口了,水太大了,根本堵不住。”

    连日大雨,上游水太多,根本不是牺牲几个茶园就可以缓解的。

    镇长的眉头拧成了一团,他问:“诸位,这可怎么办是好?”

    这一任镇长姓杨,是前不久才上任的新官。在清水镇这种商贾云集的地方,他一没钱,二没威望,遇事也只能征求大家的意见。

    他一面又道:“快,快去堵,绝对不能淹了镇子。”

    清水镇要是被洪水淹了,就是他政绩上的一个污点,以后想升迁都难。

    洪水一刻也不能等,有人提议道:“把堤坝加高,全部都加高,召集镇上所有的劳动力,一起行动。”

    把堤坝加高,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沈妤盯着桌子上的那一份地形图,她眼眸微动,很快想到了什么。

    所有人都在讨论行动策略,她一抬头,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周星启指着地形图道:“清水镇附近还有不少溪流,水库,如果在这里打开一个缺口,让水往地势低洼的地方流,就能充分利用这一块的溪流泄洪,镇子就可以保住了。”

    沈妤眸光微动,两人显然也想到了一处。

    只是,人为泄洪的话,要淹没一大片茶园。

    周星启把想法提出来,不相干的人拍手叫好,涉及到的几家却愁眉不展。

    茶树被淹,要重新培育,种植,损失不是一星半点。

    “诸位,雨还没停,就算加高堤坝,也只能维持一时。但如果按我刚才说的,就算雨再下个三五天,清水镇也会无虞。”周星启道。

    他天生长了一张冷脸,表情很少,说起话来就分外严肃。

    涉及到自家利益,商户们还是犹豫。

    沈妤站出来道:“按刚才的说法,掩没的一半都是盛家的茶园,但只要能保住镇子,我没有异议。”

    商户们咋舌,一个个诧异地看着沈妤。

    附近灯笼的微光将她的面部轮廓勾勒地异常柔美,她双眸沉着,眉眼潋滟,颇有女将风范。

    简单的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

    那些看轻的沈妤的商户自惭形秽,能牺牲自家利益抱住镇子,这是大义。

    沈淮安也道:“我沈家也没有异议。”

    牵扯利益关系最重的两家都点头了,其他人也不再说什么。

    镇长立即下达了指令,打开一侧的堤口泄洪。

    沈妤站在高地上,她看着洪水呼啸而过,如同千军万马,所到之处,一片汪洋。

    看着苦心经营的茶园毁于一旦,她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栏杆,指节分明。

    周星启就莫名其妙地很想走过去,他想站在她身边,替她抵挡寒雨冷风。

    洪水危机暂时解除了,杨镇长表达了真挚的谢意,“大少奶奶,你是个明事理的人,我代表全镇的百姓感谢你。”

    沈妤勉强一笑,她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她自己。

    如果现在不泄洪,洪水进了镇子,盛家的祖宅也会被淹,茶坊会被毁,到时候的损失不压于此。

    那时候,如果雨还是不停,茶园自然而然也保不住。

    她能做得,是尽可能地止损。

    天已经大亮,沈妤筋疲力尽地回到盛家,一家人正聚在正厅里打盹。

    听说危机解除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回去各自安置了。

    好在天公作美,第二天,雨变小了,隐隐有了晴天的趋势。

    沈淮安回到家,一进门便是当头一顿臭骂。

第二百四十八章 谁最自私

    沈四海气愤地摔了手边的茶杯,指着沈淮安的鼻子骂道:“我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个败家子,你是疯了吧,把洪水往自己茶园里面引。你知不知道,你一句话,沈家损失的是多少银子?”

    话还没说完,沈四海就被口水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沈夫人想劝,被粗鲁地推开了。

    “爹,那要是不打开堤坝泄洪,淹的就是清水镇了。”沈淮安不服气道,“到时候咱们全家人都要倒霉,你还能安心养病?我这不也是为了沈家考虑嘛,洪水都来了,怎么可能一点损失都没有?”

    在高地商议的时候,沈淮安有维护沈妤的意思,他自然会支持沈妤的决定,但这一点,他无论如何是不会说的。

    “你还犟嘴!”沈四海挥舞着手杖要打人,“你要是不同意,他们就会想别的办法,为什么李家,周家的地都好好的,偏偏淹咱们沈家的地呢?谁说泄洪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你啊你,是不是没长脑子!”

    沈淮安扁扁嘴,这个他还真没想过。

    沈家是做茶叶生意起家的,茶树就是沈四海的命根子,好端端的茶园被淹了,他是真的心疼,气的饭都吃不下。

    女人心细,沈夫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她私下对沈四海抱怨,“老爷,我听说当时沈妤也在场。这次泄洪,淹的多半是盛家的茶园。我猜啊,淮安这孩子是心眼实,着了别人的道。”

    “这个女人有什么好的,愣是把咱们儿子的魂都勾没了,不要脸的破烂货,都已经有家有孩子了,还不放过咱儿子。”

    沈夫人是书香门第出身,但提到沈妤,她恨不得把最难听的话骂出来。

    这个女人,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行啦!”沈四海叹气道,“我沈四海从来不吃亏,因为盛家我损失的,都要饶回来,我倒要看看她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沈夫人点头,她眼眸中有些晦暗的东西在涌动。

    吃过晚饭,闲来无事,沈夫人就让人把周妈带了过来。

    周妈是沈妤的娘,沈夫人的怒气动辄就往周妈身上撒。

    “夫人,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啊!都是老奴的错。”周妈跪下磕头,她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

    沈夫人冷笑了一声,“你不是不知道吗,怎么又成了你的错了?你倒是说说你错在了哪里?”

    周妈一脸恭顺,“是老奴没管教好女儿,让她给老爷夫人添堵了。”

    “你知道就好。”沈夫人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我们沈家从来不养闲人,去把祠堂的地仔仔细细地拖干净,明天一早我要亲自检查。”

    在沈家,周妈是最没有地位的下等奴婢。

    沈妤通过荷香安插了两个眼线,这两人时不时给荷香递消息。

    只是盛家已然乱成了一锅粥,这些事情都被荷香按下没提。

    洪水的事情事发突然,事情解决以后,此事便在坊间传开了,都知道是盛家大少奶奶牺牲了盛家的利益,这才保住了清水镇。

    二老夫人听说了此事,气顿时不打一处来,她冷冰冰地道:“盛家又不是她一个人的,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做主?”

    宋氏冷哼,“我说什么来着,她早晚把咱们盛家的钱都败光了。她倒是会充大头,做好人,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以后喝西北风吗?”

    宋氏愈发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分家,必须要分家。

    万氏端架子,她磨不开情面,宋氏就提了出来。

    “侄媳妇,最近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宋氏娓娓道来,“延卿不在了,延伟又不知去向,这个家往后还不知道怎样。我想来想去,也不能总这么拖累你们大房,咱们要不分家吧?”

    沈妤正在看账本,闻言抬眸看了宋氏一眼,她的目光冷冷清清。

    二房的这些人,终于忍不住了。

    沈妤道:“我也在想这件事,不急,等我算算账。”

    沈妤的语气十分平静,她这意思是答应了?

    宋氏心里窃喜,一面又想,是不是她想要在账本上动手脚?

    “这样吧,算账是一件大事,我们二房不能干看着,我回头就派两个账房先生过来帮忙。”宋氏殷勤地道。

    沈妤没心情搭理她这些小心思,茶园没了,茶叶订单的事已经足够她焦头烂额。

    前阵子借着制茶大赛的势头拿下了不少订单,仓库里的茶叶远远不够,要拿什么来添补这个空缺呢?

    沈妤想过,做生意不能失信于人,哪怕高价购买别家的茶叶,也要把这些订单如数完成。

    她问谢长里,“咱们账上还有多少现钱?”

    谢长里道:“大概二百三十九万。”

    沈妤拨弄着算盘,“不止清水镇遭了水灾,整个江南都在下雨,茶叶采收不及时,价格肯定要上涨。如果要完成手头这些订单的话,要买一等的茶叶,请最好的制茶师傅,怎么也要一百万。”

    谢长里倒吸一口凉气,盛家这次是接了多少订单。

    如果这些茶叶全部从自家的茶园产出,那又能赚多少钱。

    本来是生意的转机,如今却要赔钱去做,难怪二房的人看不下去,闹着要分家。

    收购茶叶刻不容缓,趁着大家现在还在库存,沈妤准备派谢长里和来福他们去收茶叶。

    只是,人还没出发,宋氏却气势汹汹地上门,道:“沈氏,你这就不地道了,说好了要分家,你是不是又想出去花我们盛家的钱?我可听说了,你要高价收购茶叶,来完成订单。”

    沈妤道:“我也是为盛家的声誉着想,如果这次违约了,再想取得客户的信任就难了。稳住这些客户,盛家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我管你以后怎么着!”宋氏一副刻薄的嘴脸,“我知道咱们账上还有不少钱,咱们今天就把账算清楚,你拿着大房的那一份,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但是,二房的钱,你一分也别想动。”

    宋氏不讲理,沈妤也觉得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她清冷一笑,“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请族老们过来,好好算一算账。”

第二百四十九章 分家闹剧

    宋氏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她立即主张,开了正院大门,将族老们,还有两位老夫人,一并请来了议事的正厅。

    老夫人对分家也没有异议,自打盛延卿出事,二房做得那些事已经伤透了她的心,她也觉得没有再凑合下去的必要了。

    大家坐下来,把账一笔一笔算清楚了,日后就再没有纠葛。

    盛延卿的事对老夫人打击很大,她现在已经没有心思为这种事情费心了。

    已然撕破了脸,大家就没有再客套的必要了,沈妤命人拿来一摞账本,念给大家听。

    “现在账上一共有现钱二百三十九万四千五十六两,一家总行,六家分行,十几家分号,库存的茶叶,丝绸还有瓷器另算。”

    二房的人有些激动,没想到盛家的家底这么厚。

    所有人都以为,老太爷走后,盛家一直在走下坡路,家底也该败的差不多了。但这里面随便一个分号,好好经营的话,就够吃一辈子的。

    沈妤把这些人的神情都看在眼里,果然都是势利眼。

    宋氏轻轻拢了拢头发,“侄媳妇,铺子什么的咱们另算,先把现钱的账结了吧。”

    利益面前,宋氏的刻薄嘴脸就显露无疑,她市侩、贪婪,不放过眼前任何的小利益。

    万氏浑浊的眼睛里冒出精光,许馨月则轻轻攥着了帕子,为盛家的富有暗暗咋舌。

    沈妤嘴角浮起一个笑容,她道:“别着急,我正要说呢。这二百三十九万两的现钱,二房该得的是五千九百八十七两,就算六千两吧。”

    “什么!”万氏和宋氏齐齐变了脸色,二百多万两,就给二房六千两,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宋氏几乎冲到了沈妤面前,“你会不会算账,就算是平分,我们也有一百多万两,你是不是想讹我们的钱?”

    沈妤摆摆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二婶大概是忘了,从前我们替三弟还过多少赌债,又花了多少钱帮他摆平麻烦。”

    她把一个账本放在了桌子上,“这上面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账房的单据也在。三弟在***睡姑娘的钱,赌输了欠下的钱,还有你们二房生意赔本了找我们接济的钱,一笔笔加起来,那一百多万也抵得差不多了。”

    万氏和宋氏捧着账本,一笔笔看下去,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毫无血色。

    他们也没想到,盛延伟这些年糟蹋了这么多钱。

    他们更没想到的是,大房居然还记账。

    一边冷眼看着的老夫人和陶妈妈眼底都带着轻蔑的笑,她们就知道沈妤没这么好说话。

    想分家可以,但是想捞便宜,绝对不行。

    宋氏跌坐在椅子上,愣了一会儿,才道:“这些钱都是你们大房自愿出的,既然没分家,那家里的债务就应该共同分担,你们怎么还记上账了?老太爷要是还在,肯定不会允许这种事。”

    许馨月清了清嗓子,道:“大嫂,我们只是不想再拖累大房了。你总要留个情面,给我们一点安身立命的本钱。当然,你要是不想分家就明说,我们也不是非要分。”

    沈妤丝毫不为之所动,她又拿出来一本账本,“老太爷在的时候,就把大房二房的生意分开了,经营所得归各房所有,这一点老夫人可以作证。二房经营得胜茶行的时候可从来没交账,那大房经营所得的钱又为什么要分呢?”

    “真要较真起来,给你们六千两都是多的。二婶,只许你们二房放火,还不许我们大房点灯了?”

    宋氏被讽刺地哑口无言,盛延伟不学无术,糟蹋了这么多钱,她是理亏的。

    “除了盛家茶行,还有那些丝绸庄,瓷器行,这些可没说归到谁的名下。”许馨月道,分家不是她第一次想,很多应对策略也是早就想好的。

    “那就分!”一直不声不响的老夫人开口道:“既然你们铁了心想分家,从此以后两房再没有任何财务瓜葛。”

    铺子和现钱不一样,要清算库房,要估值,一时半会解决不了。

    这天的商讨会,并没有什么结果。

    只是,沈妤在宗族和二房人眼前自报家底,不少人动起了歪心思。

    “盛家家底还是很厚的。”许馨月事后淡淡地说道,如果这笔钱她能一个人吞下,后半辈子都不愁了。

    几百万大洋,普通人一辈子胡吃海喝都花不完。

    她可以拿着这些钱改名换姓,离开清水镇,过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许馨月对未来还怀有美好的憧憬,李胜心中也高兴,他道:“三少奶奶你放宽心,一切都在咱们的掌握之中。”

    分家的事耽搁了一天,不成想,收购茶叶却遇到了难题。

    谢长里无功而返,他垂头丧气道:“桐城这一带我都跑遍了,但凡种茶叶的大户,库房都被清空了,还有附近的茶农,也都把茶叶卖光了。是沈家在大肆收购茶叶,出的价钱比我们还高。”

    盛家现在花的都是死钱,真打价格战,是铁定赢不了沈家的。

    谢长里也觉得,沈家实在是欺人太甚。

    没有货物,茶园被毁,那些订单就铁定交不出来货,盛家的生意要黄了。

    茶坊的管事也急了,“大少奶奶,盛家做了几百年的茶叶生意,不能就这样把名声做没了呀!有些客户已经在催了,我承诺了十天内交货的,现在可怎么办?”

    十天的时间,转眼就会到。

    第一次,沈妤觉得生意做到了死胡同里。

    茶园被毁,沈家又恶意竞争,订单是铁定不能如期交货了。

    沈妤狠狠心,咬咬牙,道:“合同上都是怎么写的,如果不能按时交货,要如何赔偿?”

    管事不知沈妤是何意,愣愣道:“定金铁定要退的,而且还要赔三倍,五倍的钱。”

    “谢管家,估算一下总金额,我们会如数赔偿。”沈妤笃定地道,“生意可以做不成,但盛家百年来积累的信誉不可以丢。”

    “这可是上百万两银子的生意啊!”管事好心提醒道,沈妤的做法,也太大胆了。

第二百五十章 债主上门

    沈妤挥挥手阻管事们继续说下去,她眸光沉静,显然已下定了决心。

    有盛家大印在手,沈妤就是名副其实的当家人,号令发出以后,底下人立即去执行。

    只是,此事风波未平,盛家茶行又出了一件事。

    运货的一艘船在江上翻了,满满一船的茶叶全部进水,还死了五六个船工。

    一桩祸事连着一桩,谢管家也没了主意,忍不住叹气道:“大少奶奶,要我说咱们就先不赔偿违约金了吧。船工出了事,要赔偿,要善后,这又是一笔钱。”

    管家多年,谢管家第一次为钱发愁。

    沈妤有些出神,盛延卿先出事,而后家里又生出来这么多祸端,这真的是巧合吗?

    洪水的事是天灾,但沈家恶意竞争高价收购茶叶,打压盛家的生意,接着又出了这种事,这些都是巧合吗?

    盛延卿出事远在上海,她暂时不能分心去查,但船工的事情就在眼前。

    思量片刻,沈妤抬眸道:“违约金的事情在前,你先把这件事解决了,船工的事往后再议。”

    她语气笃定,没有丝毫犹豫。她不慌不乱的样子反倒给了谢长里勇气,大少奶奶果然是盛家的主心骨。

    而后,沈妤叫来朱进,“你是二爷的亲信,是他最信得过的人,你秘密去查翻船这件事,拿到证据向我汇报。”

    朱进道是,他和谢长里不同,不担任任何职务,存在感很低,行动起来也更加方便。

    幕后的黑手,终于一点点露出了真面孔。

    偿还违约金有大笔的现金流出,扶云居的下人忙进忙出,沈妤也忙的脚手不着地。

    这时候,陆家人登门了。

    大夫人陆氏在家排行老三,她上面还有两个哥哥。此前,陆家人为陆氏的死闹过一回,被沈妤平息了。

    之前说的好好的,再次登门,陆家人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陆家老大翘着二郎腿,手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子,他痞里痞气地道:“大少奶奶,不是我们不讲情面。但有句话说的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眼看你们盛家就要倒了,这么多债主。我们总不能真等着你们钱都花光了,一家人喝西北风啊!”

    他使了个眼色,陆家老二就拿过来几张欠条。

    陆家老大道:“你仔仔细细看清楚,这些都是三妹在的时候问家里拿的钱。她说要补贴家用,日后会慢慢还,我们也没当回事。但现在陆家的生意不行了,我陆某人也上有老下有小,总不能一家人饿死吧?”

    盛芸儿把借条拿过来,上面确实盖了大夫人的私章,更客气的是,大夫人还动用了盛家账房的印章。

    几张借条加起来,有足足两万大洋。

    陆家老大留着短发,一身匪气,盛芸儿忍不住为沈妤抱不平,道:“陆少爷,咱们俩家也是亲家,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们真没有这么多钱了。您就高抬贵手,缓我们一段日子吧。”

    陆家老大看了一眼这个俊俏的小丫鬟,他色眯眯地笑起来,“要是没钱,拿别的来抵也行,盛家的这些丫鬟,我看着个个都挺漂亮。”

    陆家老二和一起来要账的人都笑起来,吓得盛芸儿躲到了沈妤背后。

    沈妤反复看了印章和字迹,这些字据是大夫人立下的不错。

    她疑惑道:“盛家的情况我是知道的,婆婆在盛家不愁吃穿,还有娘家的嫁妆傍身,她借这么多钱做什么?”

    “你什么意思?”陆家老大登时吹胡子瞪眼,“反正这钱是你们盛家借的,吐也要给我吐出来。”

    来要账的都是些大老粗,沈妤一个弱女子夹在这些人当中,身形单薄,看起来软弱可欺。

    陆家这帮大男人,就是在仗势欺人。

    来福跑上前护住了沈妤,“你们不要无法无天,清水镇可是有警察的,我……”

    他话还没说完,陆家老大突然抬腿踹了他一脚。

    来福向后倒去,沈妤想扶住他,没站稳,腰狠狠地撞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陆家老大是个粗鲁的汉子,他这一脚没轻没重,来福顿时脸色惨白。

    沈妤的腰也疼的厉害,她秀眉紧蹙,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荷香吼道:“你们要不要脸,你就算把我们都打死了,也拿不到一分钱。之前说的好好的,大少奶奶还把大夫人的嫁妆悉数还给了你们陆家,铺子照常让你们开着,你们倒好,反过来就咬!”

    陆家老二目光阴测测的,“好厉害的小丫头!可惜爷爷们今天不是来讲道理的,你这张嘴派不上用场。”

    陆家人说着就要动手。

    “来人!陆家人打人了!谢长里……”荷香大声叫起来。

    陆家老二想堵住她的嘴,被她狠狠咬了一口。

    外面盛家的护院闻声赶过来,陆家人也不示弱,眼看就要打起来。

    正院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般,一点就着。

    这时候,外面有人喊道:“警察来了!杨局长带着警察来了!”

    **山带着几个警员走进来,枪就拿在手里。

    陆家平时会做些上不得台面的生意,见到警察,陆家人情不自禁地有些腿软。

    “杨局长!”陆家老大笑的一脸谄媚。

    沈妤捂着腰坐在椅子上,她眉宇间满是痛苦的神色。

    一眼看过来,就是陆家一帮大男人欺负了沈妤一个寡妇。

    陆家老大还想解释,**山挥挥手制止了他们,“要账天经地义,但打人就不对了,更何况是在别人家里,深究起来是要挨板子,蹲大牢的。”

    陆家人唯唯诺诺,“是是是,我们也没想动手,是他们不讲理,逼着我们的。”

    **山狐疑看了陆家人一眼,“再怎么说,也没有欺负女人的道理。”

    “不是,杨局长,刚才……”陆家老大还想说,老二扯了扯他的袖子,截住了他的话头,“是我们不对,我们做事太鲁莽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山是盛家请来的,说话也偏向沈妤。保不齐,是盛家和警察局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陆家老二是个精明的,他可不会往南墙上撞。

    只是,沈妤一个女流之辈,她凭什么能使唤得动堂堂警察局局长呢?

    第二百五十一章 做个交易

    打发走了陆家人,**山对沈妤道:“大少奶奶,陆家老大是混赌场的,他们收赌债,开烟馆,不是好惹的。这次能吓唬走他们,下一次我可不敢保证怎样。”

    **山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眼角的皱纹露出来,有些狡猾的味道。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妤一眼,“大少奶奶,上次你说的那件事……”

    沈妤抬眸,凌厉的眼风从**山面上掠过,她冷漠地道:“既然是交易,就要公平公正,你该不会觉得帮我这一个小忙就足够了吧?”

    **山的拳头微微攥起。

    上次他拿着桐城警察厅的搜查令上门,沈妤以缺了印章为由把他拦住了。后来,沈妤拿出来一样东西,放在他面前。

    她道:“你我都知道马富贵的死不是意外,你转身又收宋氏的钱,这是什么意思?”

    **山看着面前的照片,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是他私下收受贿赂的证据。照片的角度找的很好,他和宋氏的脸都拍的清清楚楚,抵赖不掉。

    再往下翻,是他私下和沈夫人来往,深夜带人去码头的照片。

    沈妤又道:“马富贵的死虽然已经结案,但如果我把这些照片送到省城警察厅,再派新的人来查,你说会不会查到什么呢?”

    “大少奶奶……”**山语气缓和了许多,马富贵那件事,他自信已经处理地干干净净。可是光收受贿赂这一条,就够他受的。

    好容易花钱买来的这个官,手下多少人等着取而代之,不能有任何污点。

    **山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被沈妤盯上了。

    看着面前稳如泰山的沈妤,他隐忍着怒气着问:“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才能把照片,还有底板一并给我?”

    沈妤倏忽微笑,“这个,就看你的表现了。”

    **山一口气生生噎在喉咙里,他暗暗发誓,等有了机会,一定要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送走了警察局的人,沈妤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与虎谋皮,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伸手轻轻揉着自己的腰,刚才陆家老大推得那一下,伤的并不轻。

    盛家的债务已经足够让人焦头烂额,她无心想别的,不成想第二天早上,她却无论如何都起不来了。

    “大少奶奶,要不我去请大夫吧?”荷香呜咽着道,偌大的盛家,全落在沈妤肩上,但她也是一个女人,需要有人疼,有人关心。

    沈妤躺在床上摇头,“只是扭了一下,休息两天就好了,没那么娇气。别让人出去乱说,现在这种关头,不要让外人知道。”

    腰痛的厉害,她就让荷香去拿了热毛巾来,在房间里热敷。

    一边养伤,她手上也不得闲,账本从来没放下过。

    盛晋煦从学堂回来,趴在床边道:“娘亲,你怎么了?”

    沈妤宠溺地揉揉盛晋煦的头发,“娘亲每天要管家,要照看生意,现在有些累了,也偷偷懒,赖床休息几天。”

    盛晋煦半信半疑,小小的人儿,居然长长叹了口气,他又问,“娘亲,二叔什么时候回来呢?为什么他们都说二叔死了?”

    这话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沈妤眼眶莫名发酸,她强忍着泪水,道:“娘亲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要相信我,也相信你二叔……”

    晚饭后,盛晋煦照旧坐在书桌前念书,沈妤拿了个软垫靠在榻上,认真听着,不时出声纠正他一下。

    家里发生再多的事,沈妤都不会让盛晋煦牵扯进来,他这个年纪,该呆在学堂里无忧无虑地念书。

    他现在背的是三字经,清脆的童声悦耳动听,让沈妤稍稍打起了精神。

    亥时刚过,沈妤正准备歇下,院子里却响起来二夫人宋氏的声音。

    “沈妤,你把我儿子藏到哪里去了?你今天必须要把延伟交出来,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盛延卿狼狈为奸,你们合伙想侵吞盛家的家产,快把我儿子交出来,否则我就把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芙蓉堵住了盛晋煦的耳朵,“煦少爷,别听了!”

    盛芸儿和荷香则堵在门口,盛芸儿道:“二夫人,你别闹了,这么晚了,老夫人听见会不高兴的。”

    宋氏几乎跳脚,“她不高兴关我什么事,我只要我的儿子!”

    盛晋煦听见响动下床,他穿着单薄的睡衣,怯生生躲在荷香身后。

    宋氏的目光似乎淬了毒,直勾勾盯着盛晋煦,她摆摆手,道:“煦儿,到二祖母这里来。”

    盛晋煦被吓到了,他用力地摇摇头,扭头抱住了荷香的腿。

    “和你娘一路货色!”宋氏心有不甘地甩甩手,满脸的愤恨怨毒。

    盛延伟失踪,这几天她一直想找机会绑走盛晋煦,只可惜扶云居的下人看得太严,她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

    来之前宋氏喝了几杯酒,被夜风一吹,脚步有些踉跄,她摇摇晃晃地想往屋子里走。

    沈妤伤了腰,不能见客,盛芸儿毫不客气地伸手拦住了她,“大少奶奶已经睡下了,二夫人改天再来吧。”

    “滚开!一个贱婢也敢拦我?”宋氏狰狞着脸道,她目光一指手上的玉镯子,“你知不知道这镯子能买多少个你,要是你不小心弄坏了什么,死一千次也赔不起。”

    盛芸儿悻悻地收回手,宋氏的不讲理,她是见识过的。

    “都滚开,沈妤人呢?”宋氏说着又要往里闯。

    还没进到里屋,荷香笑着迎了上来,“二夫人,大少奶奶说过了,三少爷去了哪里,她真的不知道。您要是再纠缠,就是您不讲理了……”

    “谁不讲理?是她先把我儿子藏起来的!”宋氏嚷道,她借着几分酒气,与荷香推推搡搡。

    宋氏的贴身佣人也挤进门,伸长了脖子往屋里看。

    荷香急了,用大力将宋氏推开。

    “哎呦!你个贱婢!”宋氏栽倒在地上,揉着自己的腰怒骂。

    扶云居的下人想去搀扶,被她粗鲁地推开了。

    腰上的痛楚一阵高过一阵,宋氏的酒已经醒了,她招呼身边的婆子,厉声道:“来人,把荷香这个欺负主子的刁奴给我抓住,拖出去打死。”

第二百五十二章 二夫人闹事

    宋氏在扶云居撒泼,她手下的人正要把荷香拖下去,里屋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道:“谁允许你们动扶云居的人?”

    荷香大惊,“大少奶奶……”

    沈妤在芙蓉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她步子迈的稳稳的,看起来和往常无异。

    宋氏眼底尽是怨毒,“你总算肯出来了,都这么多天了,我连延伟的面都没见上,你到底把他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说了不知道。”沈妤目光温和,“当初处理这件事的是二弟,你真的想知道,就该去问他。”

    “你让我去问一个死人?”宋氏几乎喊了出来,她发疯了一样朝沈妤冲过去,“一定是你害死了我儿子,盛延卿已经遭了天谴,你也得给我儿子陪葬。”

    沈妤的腰还在隐隐作痛,见宋氏这幅不要命的样子,微微蹙了下眉。

    她向旁边迈开一步,冷静地道:“来人,二夫人累了,送她回去休息吧。”

    外面进来两个粗使婆子,一人抓住宋氏一条胳膊,拖着她就往外走。

    二夫人的亲信想要阻拦,来福和来宝咳嗽了一声,像两座小山一样挡在了他们面前。

    宋氏又哭又叫,闹个不停,“沈妤,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盛延卿的事,你们两个经常在后山……”

    “堵住她的嘴,二夫人的疯病又犯了!”沈妤挥手道。

    宋氏就这样被人抬回了青山苑,整个盛家的下人都看见了。

    盛老夫人心有余悸,事后道:“阿妤,宋氏做错了再多,她也是盛家的夫人,你这样做,让她以后在盛家如何立足?”

    “祖母,这种时候了,盛家债台高筑,眼看就要分崩离析,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颜面?”沈妤无奈道。

    盛老夫人显然不怎么认同,她揪着手里的毛线团,小声嘀咕,“无论如何,你都是盛家明媒正娶的大少奶奶,你得顾忌盛家所有人的体面,这就是盛家的体面。”

    “是,孙媳妇心里有数。”沈妤嘴上敷衍道,心里却并不认同。

    宋氏回去以后就嚷嚷着说沈妤和盛延卿早就有私情,证据就在后山的酒窖里,他们两人经常在酒窖里私会。

    二老夫人信以为真,派人去后山搜查,但一无所获。

    宋氏颓然靠在床上,“这不可能呀,我的眼线一直盯着,那里明明有个密室,一定是沈妤让人处理了。”

    二老夫人冷哼,“我看你是真的病了,糊涂了。那里只有一个酒窖,什么都没有。”

    “不,不可能,我昨天还让人去看了!”宋氏摇头道。

    许馨月端了汤药过来,“婆婆,我知道您想念延伟,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你喝了药好好睡一觉,别胡思乱想了。”

    “你也觉得我病了?”宋氏一抬手打翻了药碗。

    浓郁的药汁洒在地毯上,开出一朵墨色的妖艳花朵。

    许馨月低下头,眼睛泪汪汪的。

    宋氏不由分说地去扶云居说理,反倒落得一身不是,二老夫人怕她再出去惹事,索性命人将她看管起来。

    她吩咐许馨月,“分家的事情就由你来操办吧。”

    “是。”许馨月垂眸,依旧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许馨月办事不像宋氏一样雷厉风行,她有条不紊地盘完账,召集了宗族的人,而后才将沈妤请过来。

    “大嫂,其实我心里是不愿意分家的。”许馨月叹气道,“但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咱们……”

    “咱们好聚好散?”沈妤接过了话茬,“葬礼的事情大家已经撕破了脸,还有必要再装下去吗?”

    “大嫂……”许馨月惊讶道,又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宗族的人看了,不免又感叹一番。

    “这家肯定是要分的,当着我们的面大房都这样欺负人,背地里还了得。”

    “当年老太爷在的时候,从来没有针对过二房,现在好了,大房的立不起来,二房替延卿操办后事,反倒惹了满身不是。”

    ……

    沈妤面上没什么表情,他们已经站队,她不会再浪费口舌。

    她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吧。”

    按上次商量的结果,盛家账上的现钱大多是大房经营所得,二房只能分得五千九百八十七块大洋,沈妤大手一挥,给了许馨月一张六千块的银行票据。

    她冷漠地道:“希望三弟妹以后能勤俭持家,这六千大洋,普通人一辈子也花不完。”

    她说的是实话,盛家的佣人,一个月工钱才九块钱。

    许馨月却仿佛被羞辱了一般,暗暗咬着嘴唇,脸色惨白。

    沈妤不予理会,她又拿过来一本册子。

    “老太爷在的时候,盛家的生意并没有如今这么兴旺,只有二十几家茶叶铺子,做得也只有茶叶方面的生意。所以,这二十二家铺子我们与二房平分,其他的,是老夫人和二爷多年的心血,本来就该归大房左右。”

    沈妤说的仍旧是实话,客厅里却炸开了锅。

    宗族的族长盛廷第一个不服气地站起身来,“沈氏,你这摆明是想坑二房吧?盛家有多少生意你当我们不知道吗?二房和大房一样,也为这些生意出过力,你凭什么只分老太爷留下的铺子?”

    又有人道:“都是亲兄弟,二爷要是在,绝对不会不顾及兄弟情义。你一个妇道人家,也太小肚鸡肠了吧?”

    ……

    宗族的人与二房交好,说的话自然全部偏向二房。

    谢长里看不下去了,提高了嗓门道:“静一静,大家静一静,你们可别忘了,大少奶奶才是老夫人亲定的当家人!”

    “大少奶奶的意思,就是老夫人的意思。”

    闻言,宗族的人气愤地拂袖。

    果然,人心都是偏的,老太爷曾经说过大房二房一视同仁,到了老夫人这里,心全部偏向了大房。

    许馨月嘴角荡起浅浅的笑意,她扭头看向门外,有一个人该登场了。

    就在宗族的人愤怒谴责大房恶劣行为的时候,客厅的大门被推开了。

    木门发出吱呀的响声,阳光一股脑照进来,有些刺眼。

第二百五十三章 他回来了

    “沈妤,我回来了!”

    在众人还未适应刺眼光线的时候,盛延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三少爷!”谢长里最先出声道,看向盛延伟的眼神满是惊讶。

    当初,盛延伟拿着铁棍伤人,谢长里也挨了一棍子。

    想起那天盛延伟丧心病狂的样子,他仍心有余悸。

    宗族的人也诧异地看着盛延伟,欢喜地道:“三爷,你可算回来啦!”

    “你去哪里了?娘都快急疯了,把家里所有的佣人派出去找你。”许馨月也迎上来,脸上的欢喜倒是真的。

    盛延伟无视了所有人,他盯着沈妤,目光阴森,“沈妤,你想不到吧?我还活着。”

    盛延伟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衫,脸上胡子拉碴的,一脸颓废。

    他捏起拳头,神色痛苦地道:“你和盛延卿害死了若雪,现在他已经得到了报应,你的报应也来了。我活着,就是为了回来替若雪报仇的。”

    若雪是***的头牌,登不得大雅之堂。

    现在被盛延伟再次提出来,宗族的人脸色暗了暗。

    “三爷,你去哪里了?我和娘找遍了乡下的庄子,连个人影都没看见。”许馨月仿若未觉,关切地问道。

    “他们怎么会好心把我关到庄子里?”盛延伟眼神晦暗,“她们把我关进了死囚的牢房,我九死一生,好容易才捡回一条命。”

    他忽地把衣襟扯开,露出数条触目惊心的伤痕。

    “死囚都是一些不要命的,他们跟我要钱,让我给他们倒尿盆,一言不合就拳打脚踢……”

    盛延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许馨月拿着帕子擦眼泪,“三爷,你受苦了。”

    宗族的人议论纷纷,看向沈妤的目光十分不友好。

    沈妤并不知晓盛延伟的事,只是,他既然认定了这事有自己的一份,她也不想解释。

    盛延卿做这些,也是为了替她出气。

    只是,在外人的立场上,这件事做得确实过了。

    “三爷,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在,家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许馨月哭哭啼啼,“娘病倒了,大房又要分家,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懂什么?”

    她满心满眼都是委屈。说得盛延伟都有些动容,难得的拍了拍许馨月的肩膀。

    他道:“分家,这样的热闹我怎么能错过?”

    他抬头看向沈妤,“我现在是盛家孙子辈唯一一个人,盛家祖训,家业传男不传女,沈氏,你不过是盛家的媳妇,你有什么资格对盛家的财产指手画脚?”

    盛廷捋了下他的山羊胡须,“不错,盛家是有这样的祖训。”

    族长说话,一呼百应,宗族的人都附和起来。

    沈妤低垂下眼眸,这一点,她倒是没有想到。

    陶妈妈也在客厅里,她是替老夫人过来听一听的。

    忽然遇到这种变故,她苦着脸,朝沈妤摇了摇头,低声道:“盛家的确是有这样的规矩。”

    在这里,男人是天,女人卑微到了尘埃里,这一点,沈妤早有体会。

    只是,家业都是大房拼了命挣下的,就这么拱手让人二房,到底有些不甘心。

    她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先派人去问过老夫人吧。”

    陶妈妈点头,到了鹤寿堂,听说盛延伟回来了,老夫人也是满是惊讶。

    她思忖片刻,无奈地道:“他既然这个时候回来,说明这是天意吧,就按祖宗的规矩办吧。”

    陶妈妈将这话传给了沈妤,沈妤心里也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道:“既然如此,那这些铺子就统统归二房所有。”

    “那现钱呢?”许馨月追问道,她还惦记着那二百多万块大洋。

    沈妤清冷一笑,眼波从许馨月面上荡过,“刚才不是已经算清楚了吗?二房已经拿走了所有的铺面,总不至于连这点钱也不给我们留下吧?”

    她让谢长里拿过来一个账本。

    “三弟妹,这次茶园被洪水淹了,违约金是多少,损失是多少,你知道吗?家分完了,你们二房是不是也应该把欠款分一下?”

    许馨月平素无精打采的眼睛,忽然就有了神采,她道:“让洪水淹没茶园是你一个人的主张,你做这件事的时候都没有询问二房的意见,凭什么让我们分担账务?”

    她说的理所当然。

    沈妤冷声道,“你别忘了,我是盛家的当家人,我做得决定,就是盛家做得决定。”

    许馨月不甘示弱,“那是从前,从此以后,二房是二房的,大房是大房的。你当的了大房的家,但当不了我们二房的家。”

    商议的结果,是二房接受所有的铺面,大房拿到一半的现钱,承接所有的债务。

    没钱,没生意,二房留下的,就全部是一个烂摊子。

    谢长里和茶坊的管事垂头丧气。

    沈妤的腰还未痊愈,她背后放了一个软垫,吩咐道:“清点我们所有的库存,一并换成现钱。现有的钱,先去处理船工的后事,余下的,再补偿违约金。”

    她吩咐地井井有条,仿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谢长里和茶坊的管事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立即去执行了。

    把这一切安排妥当,她才揉着自己的腰,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荷香端了热茶过来,道:“大少奶奶何必这么拼命,说到底这都是盛家的家务事。当初你要被沉塘,被赶出家门的时候,也不见有人给你说好话。”

    人都是很自私的,从分家这桩事就能看出来。

    二老夫人万氏擅长笼络人心,把宗族的人收买地服服帖帖。

    关键时刻,盛延伟又忽然出现,扭转了局势。

    二房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沈妤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她一直都知道盛家的人各有各的心思。

    可是,她要努力为盛延卿守住这份家业。

    不然,等他回来,她没办法把物是人非的盛家交还给他。

    眼前的局势仿若一滩死水,沈妤有心无力,她累了大半天,因为分家的事心力交瘁。不知不觉间,竟然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有人道,“大少奶奶,好消息,有个好消息。”

第二百五十四章 沉船的真相

    沈妤睁开眼睛,便看见谢长里站在门外,他身后还有一个高瘦的影子,是朱进回来了。

    “是二爷有消息了吗?”迷迷糊糊中,沈妤问道。

    谢长里和朱进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都暗暗叹气。

    盛延卿失踪十多天了,连老夫人都说凶多吉少,只有沈妤还坚定地认为他还活着。

    一晃神的功夫,沈妤已睡衣全无,她扶着荷香的手出门,端坐在客厅里的楠木椅上,肃声问:“什么消息?是沉船的事有眉目了吗?”

    “大少奶奶所料不错。”朱进拱手道,“这次沉船不是意外,是有人在船上做了手脚,凿穿了舱底的木板。船走到水流湍急的地方,船舱进水,这才会沉船。”

    沈妤深深吸了一口气,死了六名船工,背后的这个人,是在草菅人命。

    她摸着手上翠玉镯子,翠绿色的玉镯衬着她的手腕,肌肤莹白如玉。

    沈妤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她并不认为这是个好消息。

    谢长里解释道:“大少奶奶,如果这起沉船是有人故意为之,我们可以把证据交给警察厅,此事就与盛家无关了。”

    朱进这次回来打捞到了舱底的木板,船的确是被人用工具凿沉的。

    有不少船工幸免于难,如果细细排查,要找到动手的人不难。

    案子移交给了警察厅,盛家就不用再赔偿船工的家人了,该负责的是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

    沈妤明白谢长里的意思,她思忖片刻,道:“这些人是替盛家运货,他们既然是茶坊的工人,我们就不能置之不理。失去亲人已经很痛苦,要让他们入土为安,该给的钱不能少。”

    “大少奶奶仁慈。”谢长里躬身道,他为自己刚才的欢欣鼓舞感到羞愧。

    沈妤这么吩咐,底下人就知道怎么做了。

    船工的赔偿照给不误,但话是说得十分明白,沉船不是意外,案子已经在和警察厅交涉,会尽快找出凶手。

    与此同时,朱进明察暗访,在跟踪调查沉船事故的幸存者。

    坊间们都传扬沈妤的仁慈,她赔偿遇难的船工家属,还在洪水到来的时候牺牲自家的茶园,保住了镇子。

    荷香将这些话说给沈妤听,沈妤无所谓地笑笑,“如今的盛家只有出账,没有进账,要是好心能卖钱的话,我倒是很高兴。我没有多高尚的初衷,我只是不想盛家的人流离失所,不想看见他们背井离乡。”

    如果洪水进了清水镇,盛家的祖宅就保不住了。

    几百年的老建筑,几代人的积累,都要在洪水中毁坏殆尽。

    盛晋煦,盛老夫人,还有荷香他们,都要成为难民。

    那些开在镇子上的铺面,库存的茶叶,都要被水淹。

    沈妤的初衷,一直很简单。

    这两件事,彻底将之前有关沈妤不孝不贞的传闻压了下去,一时间她成为了百姓口中的大善人。

    消息传到沈家,沈四海怒摔了手边的茶盏。

    他指着沈淮安的鼻子骂,“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你忙活半天,都是在为别人做嫁衣!这次洪水,我们沈家的损失小吗?大水淹的又不光是盛家的茶园,凭什么好名声都让她占了?”

    沈淮安无动于衷,“爹,这次盛家的损失的确比我们大,我都听说了,二房的人还闹着分家,阿妤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

    “混账东西!你胳膊肘怎么往外拐!”沈四海抡起拐杖要打人。

    沈夫人忙拦下,她朝着沈淮安摆摆手,“先下去吧,医生不也说了,你爹的病不能动怒。”

    沈淮安悻悻地走了。

    “老爷,你干嘛跟个孩子生气?”沈夫人轻拍着丈夫的后背帮他顺气。

    沈四海瞪了沈夫人一眼,“都是你惯的,淮安都多大了,我像他这个年纪,早就在外面跑生意,独当一面了。”

    “没志气的东西,被一个女人鬼迷心窍,我怎么生出来这种窝囊废儿子!”

    沈夫人扁扁嘴,“也不能怪淮安,沈妤这个女人,的确是有一些手段的。不然,她一个寡妇,能当上盛家的当家人。我可都听说了,盛延卿死了,她就是盛家的一把手,盛老夫人都把盛家的印章交给她了。”

    “印章都交了?”沈四海冷哼了一声,他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次桐城的制茶大会,对盛家本来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契机。

    不成想,原本可以让盛家赚的盆满钵满的订单,却让盛家赔的血本无归。

    谢长里负责偿还违约金的事,接近尾声,他向沈妤汇报情况。

    “大部分订单已经都解约了,只有本地一位姓钱的客商,定了二百箱茶叶,还没联系上。”

    “违约金,茶山的租金,茶农的损失,船工的损失,货轮的钱,这些总共赔偿九十八万块,账上还有不到两万块大洋。”

    说出这个数字,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二百多万块大洋,这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用这些钱大房完全可以东山再起。

    可是赔偿完了违约金,只有不到两万块钱了。

    荷香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怎么可能,那么多钱呢,怎么几天就花光了?”

    谢长里叹气,“违约金和做生意不一样,订单上的违约金多是定金或者订单金额的五倍,十倍。这二百多万块现钱,就有不少是前面收的定金。现在按这个倍数赔偿给客户,钱当然花的块。”

    荷香似懂非懂,“接下来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生意上的事情告一段落,沈妤把结果告诉了盛老夫人。

    “别担心,生意上大起大落不算什么。”老夫人还算坦然,“只要人都好好的,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她让陶妈妈拿来一个盒子,“这是我的一些首饰,你能卖的卖,能当的当了。这么一个烂摊子,要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府里这些个下人,养不起就放他们出府吧,把卖身契还给他们,好歹在盛家伺候一回,给他们些安身立命的本钱。”

    盛老夫人是经历过大风浪的,这点阵仗还吓不到她。

第二百五十五章 赔钱货

    盛老夫人的娘家也是富户,嫁妆丰厚。前一阵子,老夫人已经将嫁妆尽数给了沈妤,现在的就剩下这些首饰,沈妤无论如何不肯收。

    “一家人不用客气,”老夫人拍着沈妤的手背道,“我一把年纪了,现在又把家交给你来管,不用抛头露面,这些首饰也用不上。”

    沈妤眼睛发酸,她低着头道:“盛家还没到这个地步。”

    老夫人咯咯笑起来,“这些东西都是常买常新,这些老掉牙的款式,放在我这里积灰,还不如拿去应应急。什么时候你做生意赚钱了,再给祖母买新的,我等着那一天呢。”

    陶妈妈也道,“大少奶奶,你就收下吧。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老夫人首饰还多着呢,这只是一部分。”

    沈妤拗不过两位老人,把首饰收下了。

    她在心里算了一笔账,账上还有两万现钱,老夫人的首饰,她自己的首饰,当出去也能值几千块,也够买茶叶重新开张。

    盛家的茶园没了,但是她可以收购茶叶,用她独有的方法制作成黑茶,再卖给别的商家。

    前期做生意就不讲究了,铺面先不租,就在花园的一侧开个门,把腾出来当库房。

    沈妤命谢长里去张罗,一时间大房又热闹起来。

    隔壁二房院子里听见了响动,二夫人吐掉了嘴里的葡萄皮,哼道:“这个女人还不死心,她要是敢在盛家做生意,我就烧了她的库房。多少年的老宅子,怎么能让她这样子折腾?”

    盛延伟道:“娘,不用你动手,自然有人收拾她。”

    宋氏不解地看着儿子,这次盛延伟回来,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经过若雪那件事,他沉稳了很多,也不会想从前一样整天出去吃喝嫖赌了。

    宋氏心疼地拉着儿子的手,“延伟,我的儿,你跟娘说说,谁要帮你对付沈妤?你说你在牢房里遇见了贵人,这到底是谁呀?”

    盛延伟不肯说,他笃定地道:“你就瞧好吧。”

    许馨月端着一碗燕窝粥进来,她正好听见了盛延伟的话,将此事告诉了二老夫人。

    如今的二房局势明朗,宋氏与盛延伟沆瀣一气,许馨月则跑到了二老夫人身前。

    分家以后的第二天,许馨月以害怕盛延伟打骂为由,跑到了二老夫人院子里。

    这件事,二老夫人是默许的,宋氏不敢叫嚣。

    听了许馨月的话,二老夫浑浊黯淡的小眼睛里,露出一丝精光。

    “延伟就是个容易惹祸的,他能办成什么事?你去盯着他,咱们好不容易谋算来的家业,不能让他给败光了。”

    二老夫人万氏疼钱,对这个纨绔孙儿,她意见颇多。

    她常说,“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吃饭穿衣哪一样不是钱?那就是个赔钱货,什么时候见他给二房赚过一分钱?”

    马富贵的案子之后,万氏对宋氏母子的态度急转直下。

    她下了定论,“这对母子都是赔钱货,联合外人来坑盛家的钱,还想放火烧死我,都是白眼狼。”

    许馨月知道二老夫人不喜宋氏母子,就添油加醋地道:“祖母,从前您把家交给婆婆来管,管成什么样子您也看见了。这次咱们二房新进这么多铺子,又有这些现钱,不能再让三爷出去乱花了。”

    “这个我自有安排。”万氏狡黠一笑,钱她都要死死攥在手里,并不想给许馨月多少权利。

    万氏的小算盘,许馨月是知道的。

    她问长胜:“这两天你跟着三爷,有什么发现吗?”

    长胜如今是二房的管家,宋氏母子只知道吃喝玩乐,沉浸在得到巨额家产的喜悦中,还没回过神来,轻易就叫许馨月把人给安了进去。

    他恭顺地站在许馨月身前,“昨晚三爷去了***,又去了郊外给若雪添了坟,再然后去了烟馆一趟。”

    “烟馆?”许馨月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她的眼眸中光华流转,脸上也有了笑意。

    她道:“去告诉账房,这个月三爷花的钱全部从我的账上出,别让二夫人和老夫人知道。”

    长胜道是,他站着没走。

    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四周,见四下无人,长胜就站直了身子,一双眼睛往许馨月身上看。

    她还和从前一样温婉可人,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把长胜的魂都勾走了。

    长胜试探着道,“你不是说等分到了家产就和我一起走吗?我都打听好了,我们可以坐船去南洋,躲个几年,等风声过了,我们再回来,从上海就有去南洋的船。”

    许馨月微有些惊讶,长胜计划这么详细,她是没想到的。

    私奔什么的,她不过是信口一说。

    很快,许馨月又恢复了那副楚楚可人的模样,她看着长胜道:“不是我不想走,你也看见了,那个死老太婆把持着家里的钱,咱们才能拿到多少?我也是为我们的下半辈子打算,难道你想让我跟你去南洋受苦吗?”

    为了让长胜相信,许馨月甚至拉了一下他的手。

    她一双眼睛雾蒙蒙的,眼看就要落泪。

    “好了好了,你别哭,我是舍不得你在盛家受苦。”长胜轻拍她的肩膀安慰。

    打发走了长胜,许馨月嘴角浮起一个笑意。

    她眼角还带着泪,表情有些僵硬,这个笑容就看起来格外诡异。

    总有一些人愿意为了所谓的爱情奋不顾身,从前她对盛延卿是这样,如今长胜对她也是这样。

    盛延卿利用了她,她反过来利用长胜。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沈妤将大房那边安排地井井有条,许馨月就有些坐不住了,她写了一封信,命环儿送去天香楼。

    盛家是做茶叶生意起家,沈妤又懂得制茶,辨别好坏茶叶,东山再起自然也是从茶叶生意入手。

    她正吩咐手底下的人收购茶叶,却又有一波债主找上门来。

    “鄙人姓钱,想见盛家大少奶奶。”来人斯斯文文地自我介绍道。

    谢长里心一沉,说话的时候就有些不利索。

    上段时间接下的订单已经尽数赔偿完毕了,只有一位姓钱的客商,定了二百箱茶叶,怎么都联系不上。

    他们都以为这位姓钱先生忙别的事情去了,连账上仅有的现钱也拿去买了茶叶,请制茶师傅。

    不想就在这时,钱先生居然登门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生意人

    谢长里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他恭敬地请钱先生去客厅喝茶,“先生稍等,大少奶奶人在后院,容我去禀报一声。”

    “有劳了。”钱先生微微发胖,他斯文地道,对盛家的佣人十分客气。

    谢长里汗津津地把此事告诉了沈妤,“大少奶奶,这位钱先生付的是全款,约定的是五倍违约金。如果要赔偿的话,就要二十万大洋。”

    上等的茶叶,一千块大洋一箱,二百箱就是二十万大洋,五倍就是一百万。

    这的确是一个难缠的主顾。

    沈妤正在后花园和新招来的伙计一起制茶,她解开围裙,拿荷香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道:“去看看再说吧。”

    沈妤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并不把这桩订单当回事。

    荷香悄悄瞪了谢长里一眼,“学着点,这叫什么,处事不惊。”

    “你……你个小丫头片子,什么时候也轮到你来教训我了?”谢长里不服气。

    荷香冲他做了个鬼脸,转身跑了。

    分家以前,大房二房的后花园是连同的,宋氏和许馨月常常从连同的拱门进来,到鹤寿堂给老夫人请安。

    如今,两房撕破了脸,就没必要再做这些面子功夫了。

    二房就想要把拱门用转头砌了起来,彻底隔开了。

    沈妤想在后花园制茶,二房的人嫌吵,就让人立即在拱门附近砌砖。

    有耳朵长的,听见了主仆二人的谈话,将消息传到了二房。

    到了正院客厅,沈妤见到了那位钱先生。

    “大少奶奶。”钱先生彬彬有礼。

    他是个微胖的中年人,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圆圆的镜片趁着他胖嘟嘟的脸,十分富态。

    沈妤让座,她开门见山地道:“钱先生是为了订单的事情而来吧?我们约定交货的日期是十一月,还有一个多月呢,到时候交不出来货,咱们再谈违约的事情不迟?”

    沈妤已经开始制茶,一个半月的时间,就算不能制出二百箱,也能尽可能减少损失。

    她这么快就从洪水的事情中爬起来,却是钱先生始料未及的。

    他仍旧彬彬有礼地道:“大少奶奶,不是我不讲情面,我是因为相信盛家才把这么大笔订单交给你们的。不瞒你说,我已经联系好了买家,也受了买家的定金。现在黑茶在国外市场仍旧很紧俏,我以为是看好了商机,没想到要亏损这么多钱。”

    “我付了你们二十万,实际上是收了国外的客商四十万,三倍赔偿,也要一百二十万呢。就算你们赔偿给我一百万,我还倒贴二十万。”

    说到钱上,钱先生手一摊,无奈地叹气。

    沈妤道:“所以说,我们会尽快把这批货赶出来,这样大家都能减少损失不是吗?钱先生交货的日期,总不至于在十一月之前吧?”

    “可是……”

    钱先生皱起了眉头,他刚才的风度彻底没了。

    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说盛家铁定交不出来货物吗?

    沈妤信誓旦旦,堵得钱先生没话说了。

    送走这位客户,沈妤扭头对朱进道:“跟着他,看他和谁接触。”

    朱进很少抛头露面,他在盛家是生面孔,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只是,这位钱先生看起来文质彬彬,说话也十分客气,为什么沈妤只怀疑他,不怀疑其他的客商呢?

    谢长里和王管事都十分好奇,不过转念想到沈妤做事一向心有成算,就没有多问。

    大房能走到今天,全是沈妤在撑着,盛家的人都相信她。

    晚些时候,朱进回来道:“钱先生去了天香楼,跟他接触的是天香楼的冯掌柜,后来,冯掌柜去了沈家。”

    谢长里和几位管事还在忙着制茶的事情,闻言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

    这事怎么又牵扯到沈家了呢?

    沈妤的眉头轻轻皱着,她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沉船是沈家指使。这位钱先生也是沈家安排的,就想要在最后关头推我们一把。”

    “大少奶奶怎么看出来的?”谢长里疑惑道,他觉得这位钱先生很普通呀。

    沈妤神秘一笑,“多半是感觉吧,他压根不像个生意人,没有生意人锱铢必较的那股劲头,说话就像背书。”

    上次在桐城,沈四海买通评委作弊被当场拆穿,看来他还不死心,背地里和盛家较劲。

    明确了对方的意图,也知道了对手在哪里,沈妤扭头又开始发愁起来。

    “订单的事情不能掺假,可要去哪里买茶叶的资金呢?”

    谢长里开始算账,“二百箱茶叶,还都是上等的,从茶农这里买的话,怎么也要五六百块一箱。二百箱,就要十万到十二万,可咱们账上只有一万呀!”

    王管事道“上等的茶叶产出量很少,许多茶农一个季节也只能才收一箱半箱的。”

    收购茶叶这件事,又是一个难题。

    刚应付走了钱先生,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会儿,一屋子人又满脸愁容。

    这笔生意,原本可以净赚八万,可如今却要赔的倾家荡产。

    二夫人宋氏笑的肚子痛,“沈妤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倒要看看,她去哪里凑这十万块大洋。”

    盛延伟道:“咱们二房的那些铺子,虽然不说日进斗金,但十万大洋也不是什么难事。沈妤要是肯跪下来求我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借给她。”

    宋氏和盛延伟哈哈大笑,母子两人自娱自乐。

    盛延伟不是开玩笑,他让下人去扶云居传话。

    荷香泼了那佣人一身洗脚水,她站在门口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们就是穷死了,也用不着二房施舍。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嚼舌根子,你们不是要砌墙吗,怎么还不砌好,用不用我们去帮忙?”

    传话的佣人弄了个里外不是人,悻悻地走了。

    谢长里和王管事站在廊下偷笑,对付二房这种破皮无赖,就该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

    盛延伟放话出来可以借给大房钱,沈妤却从没想过要靠别人。

    她亲自带着伙计去镇上的茶农家里收茶叶,附近的收完了,就去郊外偏远的地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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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茶香盛世介绍:
比穿越更倒霉的是什么?
沈妤答曰:丈夫病死,光荣守寡,婆婆刁恶,亲戚奇葩。
茶社老板穿越成封建丧夫大少奶奶,内有后宅一众鬼魅虎视眈眈要将她抽骨扒皮,外有病娇竹马居心叵测要将她纳入府中变作禁脔,前狼后虎,沈妤轻轻松松一碗茶,搅风弄雨重振茶坊,笑看茶香飘天下。
蓦然回首,发现原来有人一直守在她身后,将她满身茶香化作入骨相思。
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便是嫁入盛家,遇见了你。
重生之茶香盛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茶香盛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茶香盛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