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我的女人
盛延卿从外面回来,推开门,便见沈妤坐在灯下出神。
她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披肩,长长的流苏垂下,淡黄色的灯光将气氛渲染地一派温馨。
盛延卿无声笑了。
沈妤抬头,便对上他那双幽深的眼眸。
她问:“你笑什么?我刚才的样子很呆吗?”
“我想到了我们在盛家酒窖里的日子。”盛延卿道,他坐在了沈妤对面。
沈妤正裹着披肩歪在榻上,腿上盖着一个小绒毯,盛延卿就这么凑过来,带着秋夜的凉意。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却是温热的。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道:“谢谢你。”
沈妤一愣,很快明白过来,他是在说地契的事。
“在那座宅子里住了那么久,我也有感情了,正巧这次趁机会把地契拿回来。”她淡淡笑道,“还以为能瞒过你们的,也不知道祖母知道了没有。”
盛延卿手撑在床上的茶几上,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这只小狐狸,去周家的宴会就为了这个?”
沈妤叹气,“又被发现了……”
她说的云淡风轻,盛延卿却忽然凑过来,将她紧紧地搂紧了怀里。
他在她耳边道:“你记住,再也不要因为别人以身犯险了,任何东西都没有你重要。”
“好啦好啦,不要这么煽情……”沈妤试探着拍了下他的背。
盛延卿将她推倒在了床上,他正色道:“我不是小孩子!别把我当成煦儿!”
他高大的身子压过来,带着淡淡的酒气,两个人挨得很近,近到可以看清彼此眼眸中的倒影。
沈妤看着眼前这张俊朗的脸,她感觉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
“不是说好了慢慢来……”她小声嘀咕。
盛延卿笑了一下,他伸手刮刮她的鼻子,“我是怕你这只小狐狸跑掉了。”
他身上的气息温暖炙热,最后化作脸颊上一个清浅的吻。
沈妤捧着红彤彤的脸颊靠在榻上,她隐约听见他说,还以为你私下见周星启做什么。
第二天茶坊开业,沈妤和盛延卿一起出场。
她穿着月白的斜襟衫,青色斓裙,盛延卿则一身石青色的长衫,他的裙子映衬着他的衣衫,相得益彰。
茶坊重新开业,选的是清水镇最热闹的商业街,一排三间铺子全部被盘下来,门面是整条街上最大的。
“大少奶奶,不对,沈小姐,又见面了。”有相熟的客户过来捧场,“这次推出什么新的茶叶,可别忘了给我留货。”
“二爷,终于又看见茶坊开业了,货比三家,还是清水镇的盛家,茶叶生意做得最好。”
面对大家的恭贺,盛延卿拱手一一还礼。
“各位老板,多谢多谢,往后还请多多照顾盛家的生意。”
两人站在茶坊门前,头顶便是用红布遮盖的盛家茶行的牌匾。
分家以后,二房分走了所有的铺面,也有一块这样的匾额,但真正担得起的,也只有盛家长房了。
“小心!”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紧接着,高高悬挂的牌匾突然从高空坠落,眼看便要砸在沈妤头上。
盛延卿身子一斜,宽大的身子将沈妤护在了怀里。
“哐当”一声闷响,牌匾重重砸在了他背上。
他像一座小山,巍然屹立,一动不动。
沈妤被吓了一跳,看着脚边厚重的匾额,她转过身,摇晃他的肩膀,“你怎么样,没事吧?”
盛延卿却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他追着一个身影往街角跑去,无奈今天开业,围观的人太多,那人混进人群里,很快不见了。
上午的阳光金灿灿的,他一转身,正看见一道寒光闪过,有人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朝着沈妤走过去。
“阿妤!”盛延卿大声喊起来,他发疯了一样冲过去,把那个人按在了地上。
朱进和来福赶了过来,在那人身上搜出来一把匕首。
人群里开始小声议论,开业当天就出这种事,这人得和盛家多大的仇。
盛延卿脑袋嗡嗡作响,他什么都听不清,只是走到沈妤面前,拉起她的手,“来人,把这个行凶的人,送到警察局去。”
说完,他扭头看着沈妤,脸色苍白,声音却掷地有声。“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你怎么样了?伤到哪里了?”沈妤哭着问。
他转过身来擦她的眼泪,一点点倒在了她的怀里。
盛家茶坊的牌匾是订做的,又重又硬,从高高的屋檐坠落,砸伤了盛延卿的脾脏。
他醒过来,睁开眼便看见沈妤忧心忡忡地坐在床前。
“你好点了吗?”沈妤轻声问,“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不知道你的脸色有多差。”
盛延卿深吸一口气,他伸出手,宽大粗糙的手掌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你为什么从来不叫的名字,怎么老是你啊你的?”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沈妤犹豫了一下,在盛家从来都是叫二爷或者二少爷的。
“盛延卿……”她的语气有些生硬。
他板起脸,“把盛去掉。”
沈妤推开了他的手,“你怎么还蹬鼻子上脸,我看你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她站起身来,便听见盛延卿“哎呦”一声。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满脸的痛苦之色。
沈妤以为他的伤又开始痛了,她正要叫大夫,盛延卿却拉起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笑着道:“你陪着我,我就不疼了。”
晚上沈妤回去休息的时候,朱进过来道:“二爷,警察局那边传来消息,已经问清楚了,是沈家安排的人。”
“把人还给沈家吧。”盛延卿语气冷然。
朱进道是,他站在那里有一会儿没动,见盛延卿神色缓和,才又道:“下午的时候三少奶奶来过,送了些补品,她还说有一桩事想求你帮忙。”
盛延卿并没有问,二房的那些破事,他早就不想再管。
“二爷,是沈小姐说问问你的。”朱进又小心翼翼地道,他拿出来一封信,递给了盛延卿。
许馨月知道盛延伟有多么不招人待见,她没有苦口婆心地求谁,只是把事情的经过写了下来,传个话,帮与不帮,是大房自己的事。
第二百八十八章 所谓情面
一来二去,他的烟瘾越来越大,想收也收不住了。
前几天,他喝醉了酒,在烟馆里面与一个伙计发生争执,居然失手把那个小伙计打死了。
当时烟馆里面很多人都看见了此事,小伙计的家人把事情捅到了警察局,现在警察正在抓盛延伟。
二夫人慌了,没有门路把盛延伟送走,这才让许馨月求到了大房这里。
大房常向外出货,二夫人是想让盛延伟坐货船出去避一避。
盛延卿道:“许馨月写这封信,是想给警察留下证据吧?她这并不是在帮盛延伟。”
朱进道:“二爷,沈小姐也是这么说的。”
盛延卿并没有理睬,到了晚上,二夫人哭哭啼啼地找上门来。
“延卿,延伟到底是你的弟弟,盛家就只有你们兄弟两个了,你们要是再不能相互扶持,盛家就真的要断后了。二婶求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帮你三弟。”
盛延卿冷冷斜睨了二夫人一眼,“二婶的情面,分家的时候就已经用光了吧?”
二夫人一愣,她没料到平时温文尔雅的盛延卿会说出这种话来。
“延卿……那就算是我求求你了,”二夫人眼睛一眨又开始掉眼泪,“一笔写不出两个盛字,延伟要是成了杀人犯,也会影响盛家的生意,你总不愿意看到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吧。”
沈妤正坐在一边喝茶,闻言忍不住插嘴道:“二婶,盛家已经分家了,大房和二房,各立门户,分家的时候就说好的。如果不是这样,当初大房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来,二房怎么会不管呢?”
宋氏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压了回去,她看看盛延卿,再看看沈妤,一时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盛家两房的情义,早在分家的时候就已经断了。
宋氏走后,沈妤拿了一个剥好的橘子递了过去。
她道:“其实,二婶的要求也不过分,正好今晚就有货船要北上,如果三弟现在能走,还赶得上。”
盛延卿这几日呆在家里养伤,他抬头看了沈妤一眼,冷着脸道:“说了不帮就不帮,杀人偿命,放在谁身上都是一样的。再纵容下去,不知道又会怎样。”
他说话的语气,俨然一个严厉的兄长。
沈妤捏着橘子叹气,想一想还是吩咐道:“把货船的事情告诉二夫人吧,她自有主张。”
盛延卿没有再说什么,显然也是默许了。
晚上,盛芸儿伺候沈妤梳洗,疑惑地道:“小姐,二房坏事做尽,为什么还要帮他们呢?就应该让三少爷被警察抓紧监狱。”
沈妤拿了把梳子梳头,柔顺的发丝从她掌心划过,镜子里的她笑容浅淡。
她道:“我帮盛延伟并不是为了二房,而是为了二爷。背后我怎么想不重要,但总不能让二爷觉得我是一个小心眼的人。”
盛芸儿点点头,她觉得沈妤在处理人际关系的问题上十分谨慎。
茶坊的事已经进入了正规,盛老夫人选了一个好日子搬回盛家。
这一次,她特意命陶妈妈给沈妤送来了一张请柬。
盛家老宅的地契能成功买回来,老夫人心中有数,这是沈妤的功劳。
盛家长房经历了那么大的波折以后还能东山再起,盛老夫人主张这次的宴会要往大了操办。
陶妈妈年事已高,家里没有女主人,许馨月便主动请缨,帮着操持宴会的事情。
盛老夫人当然不会和小辈置气,欣然同意了。
原本并没打算请二房的人,谁料这帮势利小人,自己上了门。盛老夫人好面子,到底,也不能在这大喜的日子,将正经亲戚赶出去。
盛延卿一早便去接沈妤,再次回到盛家,沈妤有种久别重逢之感。
只是,家里的佣人大部分都换了,里里外外也装点一新,盛晋煦的腿伤没好,沈妤当初回来时,又将荷香留下照顾他。
此刻,见自己亲近的人没有办法和自己一起分享喜悦,沈妤心中又微有些失落。
“沈妹妹,快这边请。”许馨月站在门口迎接宾客,见沈妤下车,她十分热情地凑了过来。
“你今天穿的好素净,看我这一身,是不是有些太招摇了?”许馨月小声道。
她今天穿了一身绯红色金线刺绣的衣裳,满身配饰皆是金玉,衬出几分雍容的气质。
“挺好的,今天是个好日子。”沈妤淡淡微笑。
盛延卿从马车上下来,他径直挽着沈妤的手进门,看也不看许馨月一眼。
茶坊开业那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早让人看清了盛延卿对沈妤的感情,那可是连命都可以不要了的呢。
而且,当初沈妤险些嫁给沈淮安,也是为了保住盛家而委屈了自己。
一想到这儿,众人对他们倒也宽容了一些。
今天又是盛家请客,客人们再没有像从前那样指指点点。
不过,爱八卦的妇人免不了背地里小声议论,沈妤早就习以为常了。
她在盛家生活了一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走着走着,竟然不由自主地往扶云居的院子走去。
这里记录了她生活的点滴,老夫人搬回来以后,这处院子也是空着的。
盛芸儿也颇有感慨,“要是能再回到这里该多好呀,煦少爷从前最喜欢这个木马,这里还有芙蓉种的荷花。”
院子里放着几个大水缸,夏天已经过去了,又有一段日子无人打理,荷花都已经枯死了。
合欢树的叶子落了满地,在秋风中有种萧瑟之感。
沈妤轻轻裹紧了身上的披肩,她的目光悄悄往身侧瞥,不知怎的,自从回到盛家大院,她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
刚开始还以为是好奇的客人,没想到,进了内院,这种感觉还在。
她几次回过头去看,身后却空无一人。
回到前院,看许馨月忙里忙外,沈妤主动上前道:“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吗?”
“你今天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许馨月笑着道。
她一面说着,一面招呼客人,厨房,客厅,哪一处都不省心。
家里的佣人还没来得及采买,人手不足,又多是新人,她早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秋风凉爽,许馨月忙进忙出,额头却总是带着一层薄薄的汗。
正巧,有厨娘过来问:“三少奶奶,男女宾客这边的菜要怎么安排呀?菜式都要一样的吗?”
“先上冷盘,男宾客这边分量要足,女宾席上花样要多。”见许馨月应付不来,沈妤就道。
许馨月微有些尴尬,“让沈妹妹见笑了,你知道我的,平时也不管家,哪里懂这些。不怕你笑话,这是我筹办的第一场宴会。家里这么多新人,问的我头都大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盛延伟的作死
见实在忙不开,许馨月拉起沈妤的手,“到了现在我也不硬撑了,厨房那边你帮我盯一下吧,祖母的宴会,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这场宴会是庆祝老夫人迁回盛家老宅,沈妤也希望事情能顺顺利利,她点头应下来。
临近晌午,厨房里早就忙成了一团,远远地就能闻见饭菜的香味儿。
做好的饭菜都摆在外面的桌子上,用热水保温,一会儿做好了一道上菜。
沈妤进里面看了一眼,厨房里正有一个灶台在炸东西,里面热了滚烫的油。
见沈妤进来,有认识她的厨娘道:“沈小姐,您去外面等着吧,这油烫得很,别溅到身上。”
盛芸儿也道:“小姐,这里油烟味这么重,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来参加宴会,女眷们都打扮地花枝招展,要是一身油烟味去吃饭,肯定又要被人嫌弃。
沈妤却混不在乎,她让盛芸儿搬了张凳子过来,坐在院子里喝茶。
下人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过来问。
盛老夫人虽然给她发了请柬,但如今她和盛家的关系微妙,她不会在这种大喜的日子去给老夫人添堵。
她手中握着小小的青花瓷茶碗,眼角的余光却往周围瞥。
要对付她的人,到底会用怎样的招数呢?
正在这时,厨房里传来一阵吵闹声。
“你这妮子,我让你去洗菜,你却在这里烧火,你才来几天,我就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张妈妈,你根本就是倚老卖老,凭什么大家都听你的,三少奶奶可没说让你管事,你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你们别吵了,马上就要开席了,耽误了事,谁也捞不着好处。”
……
沈妤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很快弄清楚了吵架的缘由。
张妈妈是盛家的老人,她资历最高,底下的新人却不服她。一人一个主意,做事没有条理,催的急了就吵了起来。
盛芸儿道:“我去看看吧,别耽误了上菜。”
沈妤眸光微动,她很快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道,“我自己去吧,正巧看看菜做得怎样了。”
她对着盛芸儿招招手,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厨房里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两拨人甚至动起手来,手边有什么东西就往对方身上砸。
沈妤站在门外,根本进不去。
“沈小姐来了,让沈小姐给我们评评理。”张妈妈眼尖地发现了沈妤。
有人不服气道:“沈小姐什么时候也来管盛家的事了?老夫人可没开这个口。”
“你怎么说话呢,沈小姐管家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张妈妈怒气冲冲,她为沈妤抱不平。
两拨人越说声音越大,撸起袖子又要动手。
厨房里乱成一团,不知什么时候,沈妤被推搡到了灶台边。
在做惯了粗活的下人面前,她毫无招架之力。
忽然间,沈妤身后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影,她被一股大力推了一把,竟然朝着灶台上的油锅栽倒过去。
“小姐!”盛芸儿在门外尖叫,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油锅里炸丸子用的油是滚烫的,人要是栽进去,就得掉一层皮。
吵架的佣人们也呆住了,眼看沈妤被推到了灶台边,她离灶台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忽然有一个身影闪过,稳稳扶住了她。
“三少爷,好久不见。”朱进目光似鹰隼一般,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盛延伟。
他穿着下人的衣裳,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上次盛延伟拿着铁棍伤人,就是朱进把他扔进了死囚的牢房,他九死一生才活下来。
再看见朱进,盛延伟就像是见到了鬼一样。
更可怕的是,那只鬼正迈着稳健的步子,一步一步走过来。
“滚开!你滚开!”盛延伟惊慌失措地往外跑。
他烟瘾犯了,头脑发昏,脚步虚浮,跑到院子里,没留神地上放着的一个木桶,径直撞了上去。
“啊!”
沈妤在厨房里就听见了杀猪一般的惨叫声,朱进过来禀报道:“沈小姐,三少爷打翻了装着热油的木桶,被烫伤了。”
宴会要准备不少炸货,原本是两个灶台炸的,后来灶台不够用,就临时把一个锅里的油装在木桶里,放在外面。
滚烫的油浇在身上,盛延伟的叫喊声像鬼号一样。
盛延伟痛的在地上打滚,他腿上,身上到处都是油。
沈妤看了一眼,她扭头吩咐道:“三少爷不甚打翻了油桶,还不赶紧去禀报二夫人?”
此事已经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接下来就要交给二夫人了。
盛延伟的跟班见他痛的厉害,拿了一盆凉水浇在他身上。
油的温度是得到了缓解,但他的皮肉却和衣服粘在了一起,惨不忍睹。
厨房这边闹出的动静不小,很快,鹤寿堂那边老夫人也知道了。
她皱眉道:“不是说早就送上货船去北方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盛延伟在烟馆打死了人,这是不光彩的事,如今在宴会上闹开了,警察追究起来,只怕没那么好收场。
陶妈妈小声道:“听说出事的时候厨房的佣人在吵架,沈小姐也在,下人闹得厉害,差点就把沈小姐推到灶台上,一口油锅就在灶台上架着呢。”
听陶妈妈这么说,老夫人就懂了。
佣人闹事,盛延伟突然出现,沈妤又为什么恰好出现在厨房,还有那口油锅,一切怎么会这么巧呢?
老夫人搬回老宅的第一天就有人捣乱,她脸色很差,她吩咐陶妈妈,“仔细查,那些佣人,一个一个仔细问。”
宴会上发生了意外,主人家都会尽可能息事宁人。
二夫人宋氏听说以后,却一路干嚎着冲进了厨房里,很多客人都看见了。
盛延卿正在门口迎客,听见宋氏的哭声,他心中没由头地一阵发慌。
转过身去,见到沈妤正在和周家夫人说话,他一颗心又落回了肚子里。
宋氏哭的撕心裂肺,宾客们都紧张兮兮的,大气都不敢出。
这时候,门口一个极其不协调的声音道:“盛老弟,恭喜恭喜。”
第二百九十章 二夫人的秘密
王世均和秦绍襄从省城赶了过来,杨慧荣也跟在他们身后。
几人并不知道盛家出了什么事,王世均笑容温和地恭贺盛延卿迁回祖宅。
秦绍襄穿着笔挺的格纹西装,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世家子弟模样。
他进门便嚷嚷道:“你们盛家都是怎么招待客人的,茶没有,酒也没有,我们可是紧赶慢赶,才赶上这顿午饭的。”
他又问:“沈妤呢?这么重要的场合,她肯定也在吧?”
院子里仍旧一片沉寂,佣人神色紧张,秦绍襄这才意识到氛围不对。
盛延卿拍了拍王世均的肩膀,命来福先带人去正厅喝茶。
路上,来福把事情的经过粗略说了。
王世均和秦绍襄交换了一下眼色,都觉得来的不是时候。
“杨医生!”沈妤站在门外道,她声音急切,面色焦急,“三少爷被烫伤了,你快来看一下。”
杨慧荣在省城有一家外科诊所,也会治疗烫伤。
“我也去。”秦绍襄要跟过去,王世均拉住了他的手,“盛家的家务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家里已经有人去请大夫了,不过中医在外科方面见效慢,去省城又太远,盛延伟在后院痛的鬼哭狼嚎。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长廊里,沈妤忽然停住了脚步,她道:“杨医生,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杨慧荣几次来盛家看病,大概知道家里的情况。
听沈妤说完,他表情有些凝重。
盛延伟烫伤很严重,下人好心办坏事在伤口上浇了冷水,导致伤口恶化,有些地方的皮都掉了。
请来的中医老先生汗津津地站在一边,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杨慧荣看了一眼,摇头道:“三少爷这伤,有些悬。”
“你说什么?我儿子好好的,他不会有事的。”宋氏哭着道。
盛延伟伸手抓杨慧荣的胳膊,“杨医生,你不是能把人的肚子剖开再缝上吗?你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啊!”
杨慧荣轻轻拍了下盛延伟的肩膀,“放心,我会尽力的。”
杨慧荣拿过来一边的剪刀,他在蜡烛上烧了烧,然后利落地把衣服剪成了碎片。
衣服扯下来的那一瞬间,盛延伟又是一阵惨叫。
中医老先生正发愁该怎么甩开这个烫手山芋,见有人接手,他背起药箱去了外面等候。
油比水更能蓄热,滚烫的油浇在身上,惨不忍睹。
很多地方已经开始起水泡,皮肤被烫熟,脱落以后,在慢慢向外渗着透明的液体。
许馨月不敢看,宋氏哭的嗓子都哑了。
查看完所有的伤势,杨慧荣道:“我已经简单处理了伤口,尽快送去省城的医院吧,后期不感染的话,还有的救。”
宋氏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她哭的喘不过气来,许馨月则命人去准备汽车,送盛延伟去省城。
临走前,老夫人和二老夫人也过来了。
上车前,杨慧荣突然喊住了宋氏。
他道:“二夫人,三少爷的伤口面积太大了,有大出血的可能,多带几个人去吧,有可能需要输血。”
“输血?”宋氏腿有些发软。
她不懂西医的治疗手法,沈妤就解释道:“二夫人,杨医生的意思是让你带三少爷的亲人过去。人的血型是不一样的,大多数情况下,只有亲人才可以输血。万一三少爷的血型很少见,没有血源,他只能等死。”
所谓血亲,就是这个意思。
情况刻不容缓,老夫人转身道:“快去叫二少爷,还有族里的小辈,让他们陪三少爷一起去省城。”
在盛家,盛延卿和宋氏就是盛延伟亲缘关系最近的人了。
盛家虽然人丁单薄,但族里还有不少与盛延伟年龄相仿的小辈,绝对不会面临没有血可以输的窘况。
只是,听老夫人说完,宋氏却面如死灰。
二老夫人的脸色,一瞬间也变得很难看。
沈妤又催促道:“二夫人,快去吧,再耽搁下去,三少爷会有危险的。”
许馨月扶着宋氏往车里坐,忽然间,宋氏突然从车里跳下来,她猩红着眼睛道:“把马富贵家的人叫上。”
“都什么时候了,你叫他家的人做什么。”老夫人神色冷峻。
此时的宋氏看起来有一丝癫狂,“只有马家的人才能救延伟,要输血,也要找马家的人。延伟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马富贵没成家,但宋氏知道,他有两个庶出的弟弟。
老夫人怔了怔,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延伟是你跟马富贵的儿子?”
宋氏惨白着一张脸不吭声,整个人异常的平静,像是默认了。
“你个**!”老夫人一耳光甩了过来,她冷冷地盯着宋氏,过去的很多事都说的通了。
怪到宋氏一向圆滑,可马富贵出事没几天,她竟失心疯了似的烧了二房的小佛堂,想烧死她婆婆。
宋氏一向圆滑,但是马富贵一死,她就发了疯一样要烧死二老夫人,和她同归于尽。
现在想想,原来是宋氏和马富贵有私情。这两人不仅背地里勾搭,还怀了孩子,冒充盛家的骨血。这么多年来,盛家竟是帮着马家在养孩子!恐怕这马富贵的死和万氏也脱不了干系。
二老夫人闭上了眼睛,她心中道:真是个蠢货,看不出来这是别人在下套吗?
盛延伟躺在车里,听见宋氏的话,他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宋氏做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丑事,还当着众人的面抖落出来,便是二老夫人也救不了她,只能命人把她囚禁在了祠堂,许馨月送盛延伟去了省城的医院。
接下来的宴会,草草收场。客人们隐隐知道盛家出了大事,吃过饭以后就纷纷告辞离开了。
送走了客人,沈妤正要回去,陶妈妈叫住了她,“沈小姐,老夫人请你去鹤寿堂坐坐。”
“好,我这就来。”沈妤微笑道,她深吸一口气,跟着陶妈妈往前走。
终于,老夫人肯见她了。
从前她敢忤逆老夫人,在老虎头上拔毛,但今天却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心中忐忑。
鹤寿堂还是从前的模样,但走出盛家以后,见惯了省成里的花园洋房,再回到这里,沈妤却觉得有一丝破败之感。
院子上方四四方方的天空,狭小局促。
老夫人依旧歪在榻上,她手边的小桌,身后的软垫,还和从前一模一样。
只是,老夫人额角新增了许多的皱纹,脸上也尽是疲惫之态。
沈妤要坐,老夫人便指着身旁的位置道:“阿妤,坐这里吧,我们两个好好说会儿话。”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不容姑息
沈妤依言坐在老夫人对面,正想着要如何开口,老夫人问道:“煦儿腿恢复地如何了?几天不见这小猢狲,挺想他的。”
上次从桐城回来,沈妤已经嘱咐盛延卿说过盛晋煦的情况,知道老夫人是在找话题,淡笑着道:“煦儿也挺想您的,只是现在还不能随便下床。等再过一段日子,我让他坐车回来看您。”
老夫人道:“不用他来看我,路上颠簸。等家里安顿好了,我去看看他,正好也去省城见识见识。”
沈妤微笑,“您什么时候想去只管说,我来安排。”
老夫人又问了些省城生意上的事情,祖孙两个和从前一样说着家常。
一阵秋风吹过,老夫人一抬头瞥见窗外的枯叶,忽地沉默一瞬。
她道:“延茗走了已经有整整一年了,前阵子是他的忌日,你过些天去拜祭一下吧,也不枉你们夫妻一场。”
“延卿这次大难不死,得盛家先祖庇佑。这次盛家茶坊重新开张,又买回祖宅。你和延卿一道,去给他爹添添坟,让他保佑我们盛家日后顺风顺水。”
“老夫人……”沈妤惊讶地抬头,让她和盛延卿一块去给盛老爷上坟,这说明老夫人心里已经默许了他们两个。
陶妈妈在一边道:“沈小姐,还叫老夫人,日后该改口了。”
沈妤腼腆微笑,“祖母。”
老夫人没有应,眉眼间却是带着笑容的。
周家买下盛家的祖宅并不是为了帮忙,盛延卿几次商谈未果,老夫人便猜到了几分。
沈妤以身犯险将地契拿回来,老夫人心里记着她的好。
盛延茗是大夫人抱养的,盛延伟又是二夫人和马富贵苟且坏上的孽种,如今只有盛延卿身上流淌着盛家的血。
老夫人总觉得以前对他不够好,想在沈妤这里补偿。
沈妤坐在一边喝茶,有下人在外面道:“老夫人,族长过来了,说要见您。”
宗族的人这时候过来,自然是为了二夫人的事。
老夫人冷冷哼了一声,语气冷然,“告诉他们,二夫人与外人私通,生下败坏我盛家家风的孽子,不容姑息,按家法处置!”
老夫人说这话,显然也下了很大的决心,她因为说话时声音过大忍不住咳嗽起来。
陶妈妈用力地点头,“奴婢知道了。”
从鹤寿堂出来,沈妤忍不住问:“陶妈妈,按盛家的家法,要怎么处置?”
“死罪。”陶妈妈咬牙道,“老夫人已经请了族里的长辈出面。”
“死罪?”沈妤重复着这两个字,她垂眸一瞬,又道:“替我谢谢老夫人。”
老夫人信佛,慈悲为怀。
当初大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下大错,老夫人都没有下狠心处置,最后也只是命人把她送去乡下庄子上,眼不见为净。
二夫人到底是二房的人,犯下和大夫人一样的错,老夫人却再不能容她。
家规之上还有一层人情,老夫人是对二夫人彻底失望了。
盛延伟是怎么被烫伤,沈妤为何出现在厨房,佣人又为什么会在那时候吵架,老夫人心里明镜一样。
陶妈妈看向沈妤的目光满是赞许,她道:“沈小姐聪明过人,老夫人果然没看错。”
沈妤淡淡微笑,“陶妈妈说笑了,这些日子你一直辛苦照顾祖母,不离不弃,我和二爷心里都记得妈妈的好。”
难得从主子嘴里听到赞许的话,陶妈妈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沈小姐,老夫人是刀子嘴豆腐心,过了这么些日子,她的气已经消了大半。只要沈小姐真心相待,老夫人还是很心仪你这个孙媳妇的。”陶妈妈小声说道。
“谢谢妈妈。”沈妤甜甜一笑。
宋氏被关进了祠堂,外面有宗族的人看守。
陶妈妈过来传话,沈妤跟着一并去了祠堂。
守卫知道陶妈妈是老夫人身边的红人,都忙着巴结,沈妤轻而易举地见了二夫人。
宋氏身上捆着厚厚的床单,被包裹地像粽子一样。宗族的人怕她寻短见,特意用这个方法,让她手脚都动弹不得。
见到沈妤,宋氏呸一声吐出来一口浓痰。
她尖声叫骂,“你这个贱人,如果不是你,我儿延伟也不会被烫伤。丧门星,你一回来,家里就没办法消停。”
沈妤远远地看着,盛芸儿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她气定神闲地坐在上面,等着宋氏说完。
宋氏骂够了,沈妤才淡淡地开口道:“二婶,你该不会现在还以为,是我害盛延伟被烫伤的吧?”
“除了你还有谁!”宋氏翻了个白眼。
“果然是蠢,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是谁在害你。”沈妤道,“我的手再长也不可能伸到盛家,盛延伟为什么没有坐货船北上,又是谁让我去厨房帮忙的?还有那一锅滚烫的油,又是谁准备好的?”
“你什么意思?”宋氏心思飞转,她是个聪明人,只想了一会儿,便明白了。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宋氏一脸颓败,她满脸的不可思议。
她原本挺直脊背跪在地上,这会儿却失魂落魄地栽倒下去,脸贴着地面。
沈妤轻轻摇头,带着盛芸儿离开了。
沈妤走后,宋氏就一直吵着要见许馨月,看守的人被吵的不耐烦,只好用抹布堵住了她的嘴。
傍晚的时候,许馨月从医院回来了,她第一时间就来看宋氏。
祠堂的大门被推开了,阳光一股脑挤进来,许馨月站在明亮的阳光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氏,而后幽幽叹了口气。
“婆婆,听说你想见我?”她叹口气,拔掉了宋氏口中的抹布。
宋氏狰狞着脸嘶吼,“是你害我?你居然敢害我!”
许馨月给身后的女佣使了个眼色,祠堂的门被关上了。
她冷笑着道:“是我害你又怎样,是我故意穿着沈妤的衣服在码头放黑枪,让盛延伟没走成。也是我告诉他沈妤会出现在厨房,那一锅热油本来是给沈妤准备的,只可惜,我安排好了一切,你那个废物儿子,还是栽在了沈妤手上。”
她贴近宋氏的脸,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道:“你现在和他一样,也是个废物。”
第二百五十一章 做个交易
打发走了陆家人,**山对沈妤道:“大少奶奶,陆家老大是混赌场的,他们收赌债,开烟馆,不是好惹的。这次能吓唬走他们,下一次我可不敢保证怎样。”
**山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眼角的皱纹露出来,有些狡猾的味道。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妤一眼,“大少奶奶,上次你说的那件事……”
沈妤抬眸,凌厉的眼风从**山面上掠过,她冷漠地道:“既然是交易,就要公平公正,你该不会觉得帮我这一个小忙就足够了吧?”
**山的拳头微微攥起。
上次他拿着桐城警察厅的搜查令上门,沈妤以缺了印章为由把他拦住了。后来,沈妤拿出来一样东西,放在他面前。
她道:“你我都知道马富贵的死不是意外,你转身又收宋氏的钱,这是什么意思?”
**山看着面前的照片,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是他私下收受贿赂的证据。照片的角度找的很好,他和宋氏的脸都拍的清清楚楚,抵赖不掉。
再往下翻,是他私下和沈夫人来往,深夜带人去码头的照片。
沈妤又道:“马富贵的死虽然已经结案,但如果我把这些照片送到省城警察厅,再派新的人来查,你说会不会查到什么呢?”
“大少奶奶……”**山语气缓和了许多,马富贵那件事,他自信已经处理地干干净净。可是光收受贿赂这一条,就够他受的。
好容易花钱买来的这个官,手下多少人等着取而代之,不能有任何污点。
**山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被沈妤盯上了。
看着面前稳如泰山的沈妤,他隐忍着怒气着问:“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才能把照片,还有底板一并给我?”
沈妤倏忽微笑,“这个,就看你的表现了。”
**山一口气生生噎在喉咙里,他暗暗发誓,等有了机会,一定要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送走了警察局的人,沈妤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与虎谋皮,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伸手轻轻揉着自己的腰,刚才陆家老大推得那一下,伤的并不轻。
盛家的债务已经足够让人焦头烂额,她无心想别的,不成想第二天早上,她却无论如何都起不来了。
“大少奶奶,要不我去请大夫吧?”荷香呜咽着道,偌大的盛家,全落在沈妤肩上,但她也是一个女人,需要有人疼,有人关心。
沈妤躺在床上摇头,“只是扭了一下,休息两天就好了,没那么娇气。别让人出去乱说,现在这种关头,不要让外人知道。”
腰痛的厉害,她就让荷香去拿了热毛巾来,在房间里热敷。
一边养伤,她手上也不得闲,账本从来没放下过。
盛晋煦从学堂回来,趴在床边道:“娘亲,你怎么了?”
沈妤宠溺地揉揉盛晋煦的头发,“娘亲每天要管家,要照看生意,现在有些累了,也偷偷懒,赖床休息几天。”
盛晋煦半信半疑,小小的人儿,居然长长叹了口气,他又问,“娘亲,二叔什么时候回来呢?为什么他们都说二叔死了?”
这话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沈妤眼眶莫名发酸,她强忍着泪水,道:“娘亲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要相信我,也相信你二叔……”
晚饭后,盛晋煦照旧坐在书桌前念书,沈妤拿了个软垫靠在榻上,认真听着,不时出声纠正他一下。
家里发生再多的事,沈妤都不会让盛晋煦牵扯进来,他这个年纪,该呆在学堂里无忧无虑地念书。
他现在背的是三字经,清脆的童声悦耳动听,让沈妤稍稍打起了精神。
亥时刚过,沈妤正准备歇下,院子里却响起来二夫人宋氏的声音。
“沈妤,你把我儿子藏到哪里去了?你今天必须要把延伟交出来,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盛延卿狼狈为奸,你们合伙想侵吞盛家的家产,快把我儿子交出来,否则我就把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芙蓉堵住了盛晋煦的耳朵,“煦少爷,别听了!”
盛芸儿和荷香则堵在门口,盛芸儿道:“二夫人,你别闹了,这么晚了,老夫人听见会不高兴的。”
宋氏几乎跳脚,“她不高兴关我什么事,我只要我的儿子!”
盛晋煦听见响动下床,他穿着单薄的睡衣,怯生生躲在荷香身后。
宋氏的目光似乎淬了毒,直勾勾盯着盛晋煦,她摆摆手,道:“煦儿,到二祖母这里来。”
盛晋煦被吓到了,他用力地摇摇头,扭头抱住了荷香的腿。
“和你娘一路货色!”宋氏心有不甘地甩甩手,满脸的愤恨怨毒。
盛延伟失踪,这几天她一直想找机会绑走盛晋煦,只可惜扶云居的下人看得太严,她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
来之前宋氏喝了几杯酒,被夜风一吹,脚步有些踉跄,她摇摇晃晃地想往屋子里走。
沈妤伤了腰,不能见客,盛芸儿毫不客气地伸手拦住了她,“大少奶奶已经睡下了,二夫人改天再来吧。”
“滚开!一个贱婢也敢拦我?”宋氏狰狞着脸道,她目光一指手上的玉镯子,“你知不知道这镯子能买多少个你,要是你不小心弄坏了什么,死一千次也赔不起。”
盛芸儿悻悻地收回手,宋氏的不讲理,她是见识过的。
“都滚开,沈妤人呢?”宋氏说着又要往里闯。
还没进到里屋,荷香笑着迎了上来,“二夫人,大少奶奶说过了,三少爷去了哪里,她真的不知道。您要是再纠缠,就是您不讲理了……”
“谁不讲理?是她先把我儿子藏起来的!”宋氏嚷道,她借着几分酒气,与荷香推推搡搡。
宋氏的贴身佣人也挤进门,伸长了脖子往屋里看。
荷香急了,用大力将宋氏推开。
“哎呦!你个贱婢!”宋氏栽倒在地上,揉着自己的腰怒骂。
扶云居的下人想去搀扶,被她粗鲁地推开了。
腰上的痛楚一阵高过一阵,宋氏的酒已经醒了,她招呼身边的婆子,厉声道:“来人,把荷香这个欺负主子的刁奴给我抓住,拖出去打死。”
第二百九十二章 伪装下的真面目
“许馨月!”宋氏怒吼,她扭动着被布条包裹着身子,朝她撞过去。
许馨月手脚麻利地抓住了宋氏的头发,她一改从前柔弱无助的模样,满脸的凶狠之色。
她狠狠捏宋氏的脸,“我的好婆婆,当初是你骗我嫁给盛延伟的,我九死一生给他生孩子,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
她怒吼出声,“我也是人,我也是爹娘宠着护着长大的,可是你呢?你把我当什么!”
宋氏满脸惊讶之色,她还没回过神来,许馨月忽然掐住她的脖子,狠狠地朝柱子上撞过去。
“死老太婆,我掐死你!”她双眼猩红,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一下一下狠狠地撞着。
这些年她在宋氏手下伏低做小,被盛延伟羞辱打骂,这些委屈,就是把宋氏掐死也发泄不完。
祠堂里回荡着两个女人的尖叫声,忽然间,许馨月停了下来。
她掸掸衣服上的尘土,像个木偶一样站起来,手交叠在身前,又变回了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
她柔柔弱弱地道:“我的好婆婆,掐死你太便宜你了。你放心,你走了以后,会臭名昭著,人人喊骂,而且,你的宝贝儿子很快就会来陪你的。”
“你敢!不许你动我儿子……”宋氏嘶哑着嗓子哭喊,她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她这话,几乎是在祈求了。
许馨月凄凉一笑,“我放过你,谁放过我呢?这个吃人的盛家,你,盛延伟,还有他们,你们都是吃人的魔鬼,你们都不配活着。”
她悠然转身,天上一轮上弦月正缓缓升起。
见过老夫人以后,沈妤的心情很好,她脸上的笑容想藏也藏不住。
盛延卿好奇地问:“祖母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沈妤微笑着摇头,“往后你就知道了。”
她硬要卖关子,盛延卿问不出来,就道:“你这小狐狸,怎么连祖母都骗……”
“你才是大骗子!”沈妤推了他一下,推完了,又忍不住笑。
晚上,秦绍襄嚷嚷着要盛延卿请客,“中午都没吃好,菜还没上呢,人都跑没了。”
王世均道:“没见你少吃。”
“我那才吃了多少……我还是个病人呢……”
王世均冷冷瞥了他一眼,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好啦好啦,今天也该我们请客,给我们一个机会尽一下地主之谊。”沈妤笑着打圆场,“去天香楼吧,尝尝清水镇的特色菜。”
如今盛家茶坊重新开业,盛延卿大难不死重回清水镇,掌柜的十分巴结。
“二爷,沈小姐,楼上请。”掌柜地亲自过来招待,又推荐了许多新菜。
盛延卿道:“今天来的都是贵客,还是上特色菜吧。”
秦绍襄和王世均都是北方人,清水镇的菜式口味偏淡,对他们来说还算新鲜。
菜上来的时候,还有一道干锅土豆片,一道醋香鱼块。
沈妤爱吃咸,杨慧荣爱吃酸,盛延卿点的菜,面面俱到。
秦绍襄是个自来熟,说起北平的一些趣闻,饭桌上的气氛很融洽。
沈妤给杨慧荣敬酒,“杨大哥,今天的事情多谢你。”
盛延伟的情况并没有非要输血,杨慧荣之所以那样说,是想逼二夫人说出实情。
在儿子的生死关头,二夫人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宁可自己背负骂名,也不愿意让盛延伟丧命。
这点慈母心值得同情,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杨慧荣小声道,“一桩小事,不足挂齿。”
两人的说话声音很轻,盛延卿听见了,神色却变了变。
最初的怀疑,现在都得到了证实,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不是意外。
他的手指轻轻压着酒杯,慢慢用力。
酒席散场的时候,几个人都喝了不少酒,盛延卿安排秦绍襄他们住在了天香楼。
夜色渐浓,酒楼门前挂着高高的灯笼,点缀着秋叶萧瑟的夜景。
沈妤踩着落叶往前走,盛延卿叫住了她。
“阿妤……”他轻声喊她的名字。
“恩?”沈妤回过头来,却见盛延卿表情凝重,他望着她,眉头紧紧蹙着。
忽然,他走过来,紧紧把她抱进了怀里。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被他强有力的手臂搂着,沈妤心里很踏实。
他肃声问:“今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妤一时间语结,忽然被问起,她心里想的却是有没有什么疏漏。
朱进已经交代清楚了,盛芸儿也是她的人,其他的,二房的人更不会跑来说这些有的没的。
沈妤心思飞转,盛延卿温热的手掌却捧着起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
“我并不是在怪你,二房的人处心积虑要算计你,他们该死。”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可是在我心里,二房的人死一千次也比不过你。知道这件事,我很害怕,如果稍有不慎,今天被烫伤的就是你。”
“我……”沈妤咬了下嘴唇,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
盛延卿的心一下子又软了下来,他道:“你记住,不要逞强。”
沈妤也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她淡笑着道:“祖母怎么说的来着,男主外,女主内,这些都是家宅里面的小事。如果我解决不了,还有你护着我不是吗?”
“你……”盛延卿还未开口,沈妤已钻进他怀里,轻搂住了他的腰。
他到了嘴边的责问,忽然就变了味道,“你记住,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两人依偎在路灯下,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要上车回去的时候,盛延卿看到,马车边多了一口箱子。
箱子足有半人高,就放在路中央,挡住了回去的路。
“哪里来的?”盛延卿问。
来福摇头,刚才二爷和沈小姐在一旁卿卿我我,他和盛芸儿哪里敢看。
这箱子,估计就是那时候放下的。
更诡异的是,箱子上面还帮着红色的绸带,像是为什么场合准备的礼物。
今天正式盛家迁回老宅的日子,白天的时候,这样的箱子收了不少。
沈妤也好奇,“谁会大晚上送东西?还放在路中央,神神秘秘的。”
盛延卿看了几眼,他对来福道:“东西先放在天香楼吧,明天再看。”
第二百九十三章 周妈
回去的路上,沈妤还在想那口莫名其妙出现在路中央的箱子。
天香楼的对门就是沈家的福口居,这口箱子该不会是沈家人送的吧?
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她累了一天,疲惫地很,很快就睡着了。
盛延卿却去而复返,他打开箱子看了一眼,忍不住后退一步。
“二爷!”朱进抢上前来,看到里面奄奄一息的妇人,他也吃了一惊。
箱子里到处都是血,妇人面色惨白,双手都被砍掉了,伤口没有包扎,这会儿还在渗着血水。
盛延卿认出来,箱子里的是沈妤的母亲,周妈。
“快去把杨医生叫来,把周妈挪出来,送到楼上客房。”盛延卿吩咐道,他声音少有的透出了一丝急切,拳头一直紧紧攥着。
开业那天沈家安排人捣乱,盛延卿看在沈老爷刚死,沈家还在丧期的份上没有过分计较。
他只是处理了行凶的人,给沈淮安一个警告。
没想到,今天盛家庆祝乔迁之喜,沈家就送来这么一份“大礼”。
杨慧荣也喝了不少酒,迷迷糊糊地被来福喊醒,衣服都没穿好就被拖到了周妈跟前。
看见浑身是血的周妈,他立即清醒过来。
“把我的药箱拿来,准备热水,还有干净的纱布。”他戴好眼镜,恢复了一个外科医生的冷静,有条不紊地吩咐道。
这边客房里佣人进进出出,秦绍襄和王世均也被吵醒了。
他们两个进房间看了一眼,没见到周妈人,只听说是个下人,就又回房间等消息了。
杨慧荣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床上的周妈还在沉沉睡着。
他抬头擦擦额头的汗,对着盛延卿摇了摇头。
“伤势太重了,病人失血过多,怕是不行了。”
盛延卿点点头,他回到沈妤暂住的百香园,喊醒了她。
他不想让沈妤知道周妈的事,但如果周妈今晚挺不过去了,他不想让沈妤错过最后一面。
沈妤睡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见盛延卿神色严肃地坐在床边。
“阿妤,我想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盛延卿的手放在沈妤肩上。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周妈回来了,你去见见她吧。”
“我娘?”沈妤有些疑惑,联想到晚上莫名其妙出现的那口箱子,她陡然明白了什么。
那口箱子很大,大到足够装下一个人。
这就是沈家送来的乔迁之礼吗?
盛延卿点点头,他把沈妤搂紧了自己的怀里。
“阿妤,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处置了在开业那天闹事的人,惹怒了沈淮安。”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沈妤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掉,她知道沈家不可能这么好心。
盛延卿帮着沈妤穿好衣服,给她裹上厚厚的风氅,抱着她上了马车。
酒楼这边,周妈还在沉沉睡着,她身上盖着一床干净的被子,遮住了被砍掉的双手。
她的面色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见到周妈这幅样子,沈妤的眼泪不听话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流泪仿佛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周妈对原主有养育之恩,她们之间的母女亲情是割不断的。
沈妤也对周妈有深深的愧疚感,如果婚礼那天,她能不管不顾地带周妈走,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走到床前,沈妤忽然掀开了周妈身上的被子。
看见她手腕处齐齐切断的伤口,她惊呼一声跌坐在地上。
盛延卿抱住了她,她靠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秦绍襄也听见了门外的哭上,他担心沈妤想过来看看,王世均拦住了他,道:“盛家的家务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别去添乱了。”
哭累了,沈妤看向杨慧荣,“杨医生,我娘不是还好好的吗?你救救她,我求求你救救她。”
杨慧荣摇摇头,“病人失血太多了,血现在都止不住。”
“止血……对,止血……”沈妤喃喃。
她想起来,盛家有一些祖传的伤药,陶妈妈曾经跟她提起过,老夫人那里就有止血的金疮药,那些都是宫廷流传下来的秘方。
她站起身来要往外走,“等我,我去找陶妈妈拿药,一定可以把血止住的。”
“别……”杨慧荣想拦,盛延卿对着他摇了摇头。
周妈已经没救了,与其让沈妤坐在这里看着周妈死去,还不如让她再做最后的尝试。
他派朱进和来福跟着,一道去盛家取药。
见沈妤出去,秦绍襄再也坐不住了,他跑进来,看见床上面色惨白的妇人,他的步子忽然顿住了。
“这是……奶娘?”秦绍襄踉跄着走过来。
时隔多年,再见到这张脸,他又悲又喜,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
“这是奶娘,是我家的奶娘,那我的妹妹呢?我妹妹去哪里了?”
他又去抓杨慧荣的手,“她怎么了?她是不是还活着,你把她弄醒,我要亲口问问她,我妹妹在哪里?”
杨慧荣蹙眉,再一次道:“她已经没救了。”
秦绍襄还想说,王世均拉住了他的胳膊。
他道:“沈妤是周妈带大的,她刚才喊她娘。你猜的没错,沈妤是你的妹妹。”
秦绍襄粲然一笑,“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
他握住王世均的手,他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妹妹。
秦家那场大火还历历在目,土匪叫嚣着挥舞着马刀冲进来,见人就砍,她的母亲在大火中丧生,年仅四岁的妹妹也没了踪影。
家里佣人死的死,散的散,照顾妹妹的奶妈也不知去向,秦家人都以为奶妈跑了,又或者被土匪掳走了。
没有想到,奶妈竟然藏在清水镇这个小地方,一呆就是这么多年。
秦绍襄走到床边,窗外月色姣姣,他在等沈妤回来。
几番求证,这个妹妹今天终于能叫的名正言顺了。
另一边沈妤已经到了盛家,只是这天晚上的盛家大院格外安静。
她四处找不见陶妈妈,就径直去了老夫人的卧房。
“谁?”屏风后面老夫人问。
沈妤停住脚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祖母,我想拿祖传的金疮药用用,我娘受了很重的伤。”
屏风后面有木箱子移动的声音,老夫人开始翻找东西。
第二百九十四章 老夫人离世
“哗啦”一声脆响,有瓷器掉在地上摔碎了。
沈妤担心老夫人摔到,她顾不上那么多了,绕到了屏风后面。
只是,当她看见眼前的情景,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老夫人正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她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子,嘴角正有殷红的血迹淌下来。
“祖母!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沈妤冲上前去,她扶起老夫人,颤抖着抱着她冻得冰冷的身体。
“阿妤……”老夫人声音嘶哑,刚才隔着屏风说的那句话,显然是她硬撑着一口气说出来的。
沈妤还以为老夫人没睡醒,竟然没听出她声音不对。
老夫人呼吸像风车一样,她的胸膛起起伏伏,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她艰难地举起手,把一样东西塞进了沈妤手里,是两枚精巧的银戒指。
戒指已经开始发黑氧化,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这一对戒指,是老夫人的临终嘱托,她希望盛延卿和沈妤能戴上这对戒指,幸福平安地度过一生。
她嘴角有黑色的血迹满眼下来,滴在沈妤的袖子上。
沈妤哭着问:“祖母,你怎么了?是谁下毒害你?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二……”老夫人死死抓住沈妤的袖子,她一句话没说完,忽然瞪大了眼睛。
提着的一口气,慢慢落了下去,老夫人死不瞑目。
沈妤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她整个人都是蒙的。
一夜之间,家里的两个长辈,都去世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还没反应过来,门外忽然想起一阵吵闹声。
许馨月带着宗族的人冲了进来,看见沈妤怀里已经咽气的老夫人,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抓住沈妤,是她害死了老夫人!”
宗族的人也被吓坏了,一群人六神无主,只好听许馨月的吩咐,把沈妤按住了。
沈妤这才明白过来,这是一个陷阱。
从周妈被送回沈家开始,到老夫人中毒身亡,这都是陷阱。
或许对方要算计不是她,或许另有计策引她回来,但阴差阳错,事情恰巧被她撞见了。
盛老夫人的尸身就在她脚边,她平日梳理地整整齐齐的头发散乱着,眼睛大大地睁着,眼神空洞。
沈妤的心紧紧缩成一团,她大声质问,“你们有什么冲着我来,为什么要害死我娘,要害死我祖母?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许馨月也在哭,“你别狡辩了,刚才鹤寿堂的下人说你鬼鬼祟祟进了院子,还把陶妈妈打晕了,觉得事情蹊跷才来告诉我。没想到,你居然敢害老夫人。”
“是不是我晚来一步,你就逃之夭夭了?”
她思路清晰,显然是早就想好了一番说辞。
盛家出了这种变故,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二老夫人紧急召集宗族的人,开了祠堂,要连夜处置沈妤。
盛老夫人已是花甲之年,在盛家很有威望,突然遭遇横祸惨死,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族长盛廷气的头晕眼花,指着沈妤道:“你这个蛇蝎妇人,一定是你记恨老夫人把你赶出家门,阻拦你和盛延卿在一起,大半夜跑来行凶。最后一块绊脚石都除去了,你现在是不是高兴了?”
其他人看向沈妤的眼神,透着一股阴森。
毒杀自己的长辈,这种灭绝人性的事,罪无可赦。
沈妤的手被绳子反绑在身后,她跪在盛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些人的谩骂声,她充耳不闻。
二老夫人当即拍板,“这样的**,就该连夜处决。如果明天闹到警察局那里,就不是我们能做主的了。这个女人巧舌如簧,折腾来折腾去指不定又让她给逃了。”
宗族的人也纷纷附和。
“打死这个蛇蝎女人,让她给老夫人陪葬。”
“要把她的尸体扔到乱葬岗喂狗。”
……
立即几个年轻力壮的拿了长棍进来,跃跃欲试就要动手。
沈妤没有一丝恐惧的表情,她冰冷的目光落在许馨月身上,又扭头看看二老夫人,仿佛要把这两个人从外到内看穿。
她要记住这两个人的模样,给老夫人报仇。
长棍就举在沈妤的头顶,眼看棍子就要落在她的头上,门外一个高大的身影冲了进来。
盛延卿挡在了沈妤面前,他冷声质问:“你们要做什么?滥用私行是违法的。”
许馨月道:“二哥,这种时候你还护着她吗?你还不知道吧,她刚才潜入鹤寿堂,毒死了祖母。要不是下人撞见,她这会儿已经逃之夭夭了。”
盛廷激动地站起身来,“延卿,你祖母一个人操持这么大的家业,为盛家操心一辈子,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女人不顾骨肉亲情吗?”
盛延卿道,“沈妤绝对不会毒害祖母,你们处置她,只会让真凶逍遥法外。”
许馨月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她心中道,盛延卿,你就这么相信这个女人嘛?问也不问,就断定不是她?
沈妤的身体微微发抖,想起老夫人惨死在她面前的模样,她的心中一片冰冷。
她怒视着二老夫人,“老夫人死前说,害死她的是二房的人。”
“胡说八道!”盛廷变了脸色,“下人来报的时候,我和馨月,二弟妹,还有几位族老都在青山苑商量延伟的事,谁也没有离开半步。”
有几位族老纷纷点头,他们在宗族里德高望重,说的话很有分量。
沈妤疑惑看了许馨月一眼,她眸光微凝,转瞬又想到了什么。
她道:“老夫人只说是二房的人,杀人并不一定要亲自动手。”
“还敢狡辩?”二老夫人冷冷哼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空口白牙,你以为能靠你的一张巧嘴脱身吗?”
她扭头看向身边的佣人,“来人,把沈妤谋害老夫人的罪证呈上来。”
盛延卿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即便被族人辱骂,他仍旧握着沈妤的手,将掌心的温度一点点传递过去。
他相信沈妤绝对不会害死祖母,不管这所谓的罪证是什么,他都站在沈妤这一边。
第二百九十五章 铁证如山
很快,佣人捧了一个托盘上来。上面放着的,是一根簪子。
见到熟悉的东西,她下意识地去抹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头上的簪子不见了。
今天来参加宴会,她特意穿了老夫人喜爱的老式衣裳,梳着老式的发髻,那时候头上戴着就是这根簪子。宴会上很多人都看见了。
二老夫人道:“老嫂子是中毒身亡,但她身上还有几处刺伤,是和下毒的人打斗的时候留下的。刺伤老夫人的,就是这根簪子。”
“沈妤,你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发现吧?”二老夫人目光阴森,“你走的匆忙,没来得及清理现场,这根簪子随手丢在了花坛里,这就是你谋害老嫂子的铁证。”
盛延卿投过来一个询问的目光,见沈妤摇头,他目光如炬,看着祠堂中的众人,“一根簪子能说明什么?如果有人故意陷害,大可以事先偷走簪子,伪造现场。”
盛廷摇头,他对盛延卿的维护痛心疾首。
“延卿,你祖母是如何待你的,你就向着一个外人说话,让她死不瞑目吗?人证物证俱在,沈妤的嫌疑最大,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盛延卿道:“怕的就是证据确凿,真正害死我祖母的凶手,精心算计,该死的人是他。”
他表情冷酷,目光如利剑般落在二老夫人和许馨月身上。
他拉起沈妤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逝者已逝,盛延卿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老夫人的遗体。
但周妈还在百香园的客房里,如果再晚一会儿,沈妤就要连她最后一面也错过了。
“拦住他们!”盛廷大怒,他拍案而起,“今天有我在,沈妤别想走出这个门。”
宗族的人听盛廷的号召,几个人冲上来按住了盛延卿。
盛廷怒喝,“打死这个**!让她给老夫人偿命!”
棍子劈头盖脸地打下来,盛延卿挣脱了束缚,把沈妤牢牢护在怀里。
二老夫人在一边叫嚣,“打死这个女人,用力打!”
她巴不得盛延卿也一起被打死,盛家的财产尽数归了二房。
来福和盛延卿身边的几个佣人也冲进来,和宗族的人打成一团。
这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一声枪响。
秦绍襄带着镇上警察局的人赶了过来,杨镇长亲自带队,喝住了众人。
“你们都住手,滥用私行是犯法的。”
警察局的人都带着枪,宗族的人不敢贸然行动,压着盛延卿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理一理衣裳,盛廷上前道:“杨镇长,盛家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家门不幸。盛老夫人尸骨未寒,不打死这个**,不足以平民愤。”
“对,打死她!”宗族的人小声附和。
清水镇的关系错综复杂,几个大家族各自为营,没有这些人的配合,杨思同在这里的工作很难开展。
他忌惮盛家宗族的势力,谦和地对盛廷和二老夫人行了一个礼,道:“盛老夫人死的不明不白,这件事我会派人彻查。但清水镇上面还有省城,往上还有南京**,如果真闹出人命,我……这也不好交差。”
盛廷阴沉着脸,“杨镇长不用交差,真追究起来,我这把老骨头自然会一力承担。”
“笑话,你承担得起吗?”秦绍襄插嘴道,“沈妤不是你盛家的人,凭什么要受你们盛家家法的处置?要处置她,你问过我这个亲哥哥了吗?”
“哥哥?”
祠堂里的人面面相觑,沈妤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哥哥?
盛延卿在酒楼已经知道了大致的情况,他道:“不错,沈妤是秦家人,是秦绍襄的妹妹。”
沈妤顿时震惊。
一时之间,她呆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她以为自己除了周妈之外,就已经没有亲人了,却没想到,这个几次伸手助她的男人,会是她的哥哥。
说是来调节,警察局的人已经把沈妤和盛延卿护在中间,宗族的人想动手都难。
杨思同过来打圆场,“盛老先生,二老夫人,沈妤我先带走,真相未查明之前,关在警察局的监狱,绝对跑不了。等事情弄清楚了,一定给你们一个答复。”
他并不是在征求意见,说完以后给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把沈妤带走了,留下宗族的人面面相觑。
离开盛家以后,沈妤才稍稍恢复了知觉,她泪眼婆娑地看着盛延卿,“祖母走了。”
“我知道。”盛延卿搂住了她的肩膀。
她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隐约觉得脖子上有两滴滚烫的泪水。
路过百香园的时候,沈妤停下了脚步。
她看见杨慧荣站在三楼的窗户边,冲着她摇了摇头。
她知道,周妈已经走了。
沈妤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周妈走了,老夫人也走了,一夜之间,待她最亲的两位长辈,全部不在了。
“阿妤,别怕,以后哥哥护着你。”秦绍襄缓缓地走到沈妤面前道。
沈妤从盛延卿的怀中退出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张了张嘴,“你……真的是我的哥哥?”
会不会是弄错了?
秦绍襄知道沈妤的顾虑,道,“你和母亲长得很像,这是我一开始亲近你的原因。再加上,周妈曾经是秦家的奶妈,有一日突然带着你消失了。所以我才肯定,你一定是我的妹妹。”
沈妤还在发愣,却是盛延卿轻轻推了她一把,“去吧。”
终于,沈妤扑进秦绍襄的怀中,哭着道,“哥!”
这一晚格外漫长,黎明到来的时候,许馨月在盛家的后花园里见到了沈淮安。
许馨月还未站稳,迎面便是一个耳光。
沈淮安的语气凉飕飕的,“我怎么说的,为什么把沈妤牵扯进来?”
许馨月像是挨打习惯了,她站着没动,木木地道:“派去通知盛延卿的人还没到,沈妤就自己跑进来了,计划已经被打乱了,只能将计就计。”
否则,周妈白死了,老夫人也白死了,这两枚关键的棋子都抛了出去,要是没有鱼儿上钩,是血亏。
“你还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沈淮安道。
他闭上眼睛,似乎气愤到了极点。
站了一会儿,他要走的时候,许馨月终于忍不住问:“她就那么好吗?他害死了你爹!到了现在你还追着她不放?”
沈淮安停住脚步,凉凉地看了许馨月一眼。
他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还有几分同情。
他道:“你不会懂得,等拿到盛家的家产你就走吧,别让我再见到你!”
“你……”许馨月原本很好的心情,一下子就差到了极点。
这次是沈家主动提出来要联手对付盛延卿和沈妤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许馨月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沈家财大气粗,况且有杀父之仇在,沈家能对盛延卿下的去这个狠手,可许馨月真正要对付的人,却是沈妤。
没错,她的这个计划本来就是为了沈妤准备的,不然也不会事先偷了她的簪子。一切都在许馨月的掌握之中,她已经成功让沈妤钻进了陷阱,可明明赢了,心里却空落落的。
不管是盛延卿,还是沈淮安,他们的眼里,为什么只有那个女人呢?
第二百九十六章 背后的操盘手
从盛家离开以后,杨镇长特许沈妤回到百香园。她在周妈旁边,一动不动地坐到了天亮。
盛延卿要回去料理老夫人的后事,他一走,整个屋子便显得空荡荡的。
秦绍襄从门外走进来,“帮周妈净身换衣服吧,让她体体面面地走。”
他手里拿着一套殓衣,是黑色带青花的清朝贵妇人服饰,面料昂贵,却散发着一股冷气,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盛芸儿打了一盆热水过来,帮着沈妤一起给周妈净身。
收拾的干干净净以后,她手腕上的伤口便愈发不协调了,衣服的袖子太短,无论如何也遮不住。
沈妤的眼泪不听话地往外溢,“如果当初我带她走,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她心中自责万分,从原主离开的那一刻起,她就把原主的一切都当做了自己的责任,但是唯独就没有把周妈当成自己的母亲。
对沈妤来说,周妈只是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陌生女人。而周妈却把她当亲生女儿来疼,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来保护她。
一个母亲能给女儿的爱,周妈全部都给她了。
周妈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她神态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辛苦操劳一辈子,仿佛只有死去的时候才能得到片刻的休息。
沈妤习惯性地想握住她的手,手伸到半空中,她才想起来,周妈的手被人砍掉了,没有手可以握。
秦绍襄按捺住激动的情绪,把手伸了过来,“阿妤,周妈以后不能再陪着你了,但你还有我,还有家人。”
沈妤的眼泪无声滚落,和周妈一样,秦家的人和事对她来说也很陌生。
她心里没有亲人重逢的喜悦,她只能默默接受这一切。
这是原主的命运,也是她的命运。
秦绍襄道:“还记得上次我带你去的那座别院吗,那是我们小时候避暑的地方,就把周妈葬在那里吧,让她永远陪着母亲。”
“好。”沈妤点头应道,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操持这些了。
周妈是沈妤的奶娘,在给沈妤喂奶以前,她生了一对双胞女儿,可家里穷得吃不饱饭,周妈便被迫来秦家当奶娘,挣钱养活一家人。
沈妤吃周妈的奶长得由白又胖,周妈那一对双胞胎女儿却饿的皮包骨头,只能去喝羊奶。
周妈把对女儿的感情都寄托在了沈妤身上,把她当成亲生女儿来疼,无怪乎无怪乎到了沈家之后,所有人都相信她们俩是亲生母女。
打理好一切,沈妤看一眼床上安静躺着的周妈,转身离开了房间。
杨思同还在门外等着,沈妤对他福了福身:“多谢杨镇长,我跟你回牢房。”
“一件小事而已,比起你为镇上百姓做的,不足挂齿。”杨思同道。
到了警察局的监狱,杨镇长又特意嘱托要好好看护,给沈妤安排了一间没有犯人住的单间。
秦绍襄闷着头往牢房里面钻,“盛家的人肯定还憋着坏,我要在这里陪我妹妹。”
杨思同没发表意见,只要沈妤不离开,他所主持的法制便不会乱。
王世均留在百香园料理周妈的后事,没人能劝动秦绍襄,沈妤就柔声道:“阿哥,你先回去吧,我能不能出去还得靠你。”
“你肯叫我哥哥了?”秦绍襄喜出望外。
沈妤凝眸看着他,她长长的睫毛上还带着泪痕,澄澈的眼眸似一池碧汪汪的湖水,眼波潋滟。
想到这么多年来,沈妤过的那些苦日子,秦绍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他道:“你等我,我会想办法把你转移到租界法庭的,我会为你争取到一个公开审理的机会。”
在清水镇,各个家族各自为营,人情大于法制,二房先发制人,沈妤根本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如果去了租界的法庭,法官是外国人,不会受任何人左右,秦家可以给沈妤请最好的律师,为她做无罪辩护。
在沈妤被二房的人围攻的时候,秦绍襄已经想到了这个办法。
沈妤在监狱里耐心等待着,周围安静下来,很多细节便慢慢地浮现在了她眼前。
她反复想今天发生的事。
周妈的死已经确定是沈家所为,老夫人又在同一天出事,这未免太巧合了一些。
二老夫人和许馨月都有明确的不在场的证据,那下手害死老夫人的到底是谁呢?是宗族的人说谎,还是杀死老夫人的另有其人?
其实,周妈不是一定要死,老夫人也不是一定要死,这些都只是为了嫁祸。那对方的目标难道仅仅只是自己吗?
沈妤靠在墙壁上,身后传来的凉意让她时刻保持着清醒。
她总觉得,许馨月没有本事布置这样周密的局,沈淮安又没有这样的计谋,操控这一切的或许另有其人。
背后这个操盘手,究竟是谁呢?
下午的时候,盛延卿过来了。
他慢慢坐下,和沈妤肩并肩靠在墙上,牢房里阴冷,墙壁上的寒意透过他单薄的外衣一点点渗进来,他伸开手臂,把沈妤搂紧了怀里。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从彼此身上汲取着温暖。
默默靠了一会儿,沈妤抬头问:“祖母怎么样了?”
“别担心,祖母和周妈都已经入殓下葬。”盛延卿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等查明了真相,找出害死她的凶手,我带你一起去给她们上香。”
想到要和两个最亲近的长辈永别,沈妤心里堵得慌,她的眼泪又不听话地往下淌。
她靠在盛延卿怀里,哭了很久。
两个人又说到了盛家的情况,二夫人宋氏与外人私通,盛家宗族再也容不下她,老夫人去世的当晚,她便得了“急症”去世了。
盛延伟还在省城的医院治伤,不过从昨晚开始他就高烧不退,中药西药都用上了,却还是不见好。
“这么说来,现在的二房,是许馨月在主持大局了?”沈妤抬眸问。
盛延卿点头,但关于许馨月的事情,他不想多提。
沈妤幽幽叹了口气,“这件事我想了很久,祖母过世,二夫人的秘密暴露,许馨月受益也很大。只是……”
“只是她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布这么大一个局!”盛延卿接过了话茬,他微微攥起拳头,幽深的眼眸中有怒火在涌动。
第二百九十七章 风水轮流转
不管是谁布置了这样一个局,目的是什么,那个人害死了盛老夫人,害死了周妈,他就该死。
盛延卿霍地站起身来。
盛老夫人是盛延卿唯一的亲人,虽说因为生母的缘故,他对祖母有些隔阂,可祖母护着他长大,他依然敬她爱她,如今知道老夫人的死和许馨月有关,他必须去问个清楚。
沈妤连忙去拦,见他被怒火裹挟着,她不管不顾地抱住了他的腰。
“我知道你一心想给祖母报仇,但现在去找许馨月,只能打草惊蛇。”
盛延卿咬牙,“祖母不能白死!”
沈妤仍旧抱着他,她墨色的秀发披散在身后,像一匹成色绝佳的丝绸,触感微凉。
盛延卿很快回过神来,强压下心头的怒火。
盛老夫人迁回老宅,茶坊重新开张,昨天本来是喜气洋洋的一天,谁会想到,老夫人会在这天晚上遇害?
从知道老夫人的死讯到操办后事,盛延卿只是机械地去做。他知道老夫人的死有蹊跷,但又无从查起。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此事和沈妤无关,他要护着沈妤,在宗族的人面前保住她。
沈妤慢慢松开了手,她道:“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很久,我有一个主意。”
两个人在牢房里商量了很久,直到傍晚时分,盛延卿才离开。
盛老夫人在清水镇德高望重,她的死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盛家宗族的人对此事讳莫如深,对外只是声称老夫人得了急症,突然去世。
但沈妤在这档口上被关进了牢房,又引来很多人的猜测。
周老夫人和盛老夫人是手帕交,闻讯哭了一鼻子,而后痛心疾首地道:“我早就说过,做人不能心太软,否则一个小辈怎么能翻得了天?现在好了,连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了!”
柳姨娘咬了下嘴唇,她想替沈妤辩解,却又不敢。
一向冷漠的周星启却道:“祖母,我倒觉得这件事另有蹊跷。沈妤要害死盛老夫人有很多种方法,她不至于做得这么明显,还被抓个现行吧?”
沈妤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那个女人有手段在任何地方翻云覆雨,拿下盛家老夫人自然不在话下。
周老夫人冷冷哼了一声,不置一词。
盛老夫人已经下葬,很多人都觉得沈妤谋害老夫人的罪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七日后却又有消息传出来,沈妤要被送到省城的法租界审理。
这件事情是秘密进行的,却还是在清水镇闹得满城风雨。
沈妤押送前往省城的这一天,天空中飘洒着冷雨,街道两旁的树梢上光秃秃的,只留几片枯黄的叶子,在秋风中摇摇欲坠。
沈妤手上戴着手铐,由警察押着从牢房出来。
街上看热闹的人群突然沸腾了,有好事的牵头,嚷嚷着朝沈妤这边挤。
“这个**就该枪毙,盛老夫人死的冤枉!”
“她就是个白眼狼,谋财又害命!”
……
谩骂声不绝于耳,与此同时,臭鸡蛋,烂菜叶子从四面八方飞过来,砸了沈妤一身。
负责押送的警察也苦不堪言,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小声抱怨。
作为这桩案子的苦主,许馨月就站在押送的汽车旁。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头上戴着白色的小花,显然是在替盛老夫人戴孝。
“呸!你不配!”沈妤没忍住,狠狠啐了一口。
“沈妤,你现在还不知道悔改吗?”许馨月拿手帕遮住脸,泫然欲泣,“老夫人从来没做过对不起的事,她那么器重你,让你帮忙打理生意,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吗?”
她振振有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质问沈妤。
沈妤忽然跑向前去,不顾形象地对着许馨月又踢又打。
看热闹的人都呆住了,而后人群中爆发出更刺耳的谩骂声。
警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沈妤塞进了汽车,一路鸣着喇叭,艰难地驶出了清水镇。
原本干净整洁的汽车已经狼狈不堪,车玻璃上糊满了臭鸡蛋和菜叶,司机是一路试探着开出来的。
不少百姓大声叫骂着要沈妤滚出清水镇,要警察给盛老夫人一个交代。许馨月站在人群中,她一身素净的白衣,嘴角带着一个得意的笑容。
她就是想看沈妤发疯的模样,想看到她崩溃。
不仅现在这样,等到了租界的法庭上,她只会比现在更加狼狈。
风水轮流转,许馨月断定,沈妤这次彻底完了。
到了镇子外面,盛延卿早就安排人在接应了。
法租界的监狱要比清水镇的牢房舒服很多,秦绍襄早就打点好了一切,给沈妤安排了一个单间,里面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你要是不想住在这里也可以,在开庭以前,你都是无罪的。”秦绍襄道,他一面说着一面细细打量四周,想着沈妤或许还需要什么。
沈妤道:“我住在这里更能保证安全,最起码没人敢在租界动手脚。”
秦绍襄扁扁嘴,他还是觉得,住在这里着实太委屈了。
他站了一会儿,道:“阿妤,别人说什么你不用介意,那些不知情的人只是在跟风,他们是无心的。你为清水镇做了那么多,也有很多人记得你的好。”
“我知道。”沈妤满不在乎地道,她坐在床上,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
秦绍襄准备了很久用来安慰的话,只好又咽了下去。
这桩案子定在一周后审理,清水镇只是桐城下面一个很小的辖区,谁也没想到,这桩案子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桐城晚报报道了这件事,醒目的标题和内容占据了足足一页纸。
因为这件事,沈妤也在桐城变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什么叫寡妇,说的也太难听了吧?”秦绍襄气的拍桌子,“还没有开始审理案子,他们凭什么乱写?不行,这是诽谤,我要去找他们。”
王世均静静地看了秦绍襄一眼,他的关注点并不在文字上,只是道:“这么大的版面,一定很贵。”
他和盛延卿相视一笑,两个人心照不宣。
秦绍襄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还笑,要是再这样下去,阿妤以后真没法出门了。”
盛延卿道:“所以说,这个案子只能赢。”
第二百九十八章 扬眉吐气一回
荷香和芙蓉待在省城的新宅子里,知道了盛家发生的事,两个人也坐立不安。
她们两个不识字,盛晋煦却在报纸上,看见了沈妤两个字。
他惊喜地道:“咦,娘亲怎么上报纸了?”
再努力去看,其他的字却又不怎么认得了。
盛延卿回来的时候,盛晋煦就抓住他的袖子问:“二叔,刚才我在报纸上看见娘亲的名字了,这上面都写了什么?”
盛延卿接过报纸看了一眼,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随机,他轻轻摸着盛晋煦的脑袋,道:“上面写的是,你娘打败了大坏人。”
盛晋煦眨巴着眼睛,一脸懵懂,过了一会儿,他又笃定地点点头,在心里为沈妤鼓劲。
庭审前一天,许馨月和二老夫人到了省城。
这是二老夫人第一次坐汽车出远门,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汽车,衣着洋气的贵妇人们,她暗暗咋舌,道:“怪不得沈妤和盛延卿总是喜欢往省城跑,原来是跑到这里享福了。还有这汽车,往上一坐,打个盹的功夫就到省城了。”
许馨月赔着笑脸,“祖母,以后整个盛家都是您说了算,汽车想坐多久就坐多久,想什么时候来省城就什么时候来。您要是喜欢,咱们干脆在省城买一处院子,住在这里。”
“那倒是。”二老夫人一脸得意。
二人到酒店住下,安顿好以后,瑛姑问:“老夫人,三少奶奶,三少爷……哦,不对,是那个小杂种还住在医院里,要不要去看一眼?”
盛延伟身上大面积烫伤,许馨月装模作样地照顾了一会儿,当天就回去了。
反正二夫人已经死了,盛延伟又确定不是盛家的子孙,许馨月根本不关心他的死活。
本以为盛延伟高烧不退活不了多久,谁想到他居然挺了过来。
瑛姑道:“长胜说医院派人过来问过几回,让我们去把医药费结算一下,还说他可以出院了。”
说到钱,二老夫人的神情一下子变得万分鄙夷。
她的语气顿时严厉起来,“还想让我们去结算医药费,他们娘俩就是赔钱货,这些年砸在他身上的钱还少吗?吃喝嫖赌,哪一样不是由着他来,可闹了半天,他居然就是个野种!”
“祖母说的是,就让他自生自灭吧。”许馨月附和道。
当初盛延伟是马富贵儿子的消息爆出,许馨月就慌了神。
盛家二房当初之所以能分得盛家大部分的家产,是因为盛延卿失踪,盛延伟是唯一的继承人。
现在盛延伟的身份被揭穿,那二房的这些钱岂不是要还给大房?
她一刻也不能等了,安排长胜加快速度转移钱财。
这种时候,许馨月急红了眼,一面在二老夫人面前伏低做小,处处逢迎,免得这老虔婆哪天对自己下手;一面不断从账上支出大把的现钱。
长胜有些担心,道:“我们现在手上已经有万把大洋了,现在收手的话,咱们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我们走吧,离开清水镇,我都安排好了。”
“你就这么点志气吗?”许馨月冷冷瞪了长胜一眼,“你知道光一个铺子一年就进账多少吗?那个老太婆死了,盛延伟也不足为虑,从此以后在盛家就是我说了算,我为什么要走?”
“可是万一事情被拆穿,一切就晚了!”长胜叹气道,他一辈子都是下人,谨小慎微习惯了。
盛老夫人一死,牵扯上了人命官司,他是真的有些慌了。
明天的庭审,他心里真的没底。
长胜有些沉不住气了,许馨月又柔声安抚道:“你别慌,我们现在走只会引起怀疑,到时候被通缉了,能跑到哪里去?等明天庭审结束了,沈妤的罪名坐实,尘埃落定以后我们再走。”
“你说的是真的吗?”长胜将信将疑。
许馨月拉起他的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二老夫人拒绝去医院结算盛延伟的医药费,盛延伟在医院住不下去了,被赶了出来。
他把衣服当了,用仅有的钱打了一辆黄包车,由两个忠心的佣人驾着,找到了二房下榻的酒店。
二老夫人正坐在一楼大厅里吃海参鲍鱼粥,见到盛延伟,她像是见鬼了一样,吓了一跳。
盛老夫人死后的这十多天,二房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盛延伟却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一连几晚高烧不退,幸好主治的洋人大夫负责,用心救治,他才捡回一条命。
此时他胡子拉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二老夫人和许馨月看了几眼,才认出来这个人是从前吆五喝六的盛家三少爷盛延伟。
盛延伟拄着拐杖,狠狠盯着许馨月,道:“把我存的钱给我,还有我娘的嫁妆,你们休想独吞。”
“你哪里来的钱?你吃的穿的不都是盛家的?”二老夫人翻了个白眼,“至于你娘,那个勾搭外人的**,她的嫁妆早就捐给宗族的祠堂了。这种女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她这点钱就当是积德了。”
二老夫人缩在柔软的真皮沙发里,稳如泰山,像一尊活菩萨。
“你……”盛延伟死死咬牙,“不许你们说我娘!”
他阴鸷的目光又看向许馨月,“你以为你们比她能好到哪里去吗?你做得那些事,别以为我……”
“住嘴!”许馨月忽然冲上前来,狠狠扇了盛延伟一巴掌。
她的掌心被震的生疼,目光却直视着盛延伟的眼睛,不卑不亢。
她在盛家被盛延伟打骂这么多年,这口气,她已经憋了太久。
终于,她扬眉吐气一回,还给了盛延伟这一巴掌。
盛延伟踉跄着退后了几步,扶着下人的手才勉强站住。
他双目充血,冷笑着道:“许馨月,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货色?你可别忘了,你是我玩腻了的女人。我不是盛家的骨血,你嫁的就是我这个冒牌货!山鸡飞上枝头,也还是山鸡,你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人物了吗?”
“闭嘴!”许馨月的拳头紧紧攥起来。
她失去了理智一样,怒喝:“来人,把这个疯子扔出去!”
盛延伟被长胜带人拖了下去,他的笑声却在酒店大堂里回荡。
“许馨月,万氏,你们这两个毒妇,你们会遭报应的!哈哈哈……”
第二百九十九章 庭审
庭审前一天晚上,许馨月彻夜未眠。
盛延伟的出现有些出乎意料,她心里有个地方在隐隐作痛。
盛延伟欠他的,比那一巴掌要多很多。
想到盛延伟离开盛家以后身无分文,即将露宿街头,像乞丐一样生活,她又有种莫名其妙的满足感。
辗转反侧捱到天亮,许馨月起床梳洗,用脂粉装扮出精神抖擞的模样,前往法租界的法庭。
这桩案子,二房许馨月和二老夫人是原告,沈妤是被告。
盛延卿和宗族的人也来了,都坐在听审席上。
有了前面的舆论酝酿,这桩案子在桐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沈妤曾经在洋人举办的制茶大赛的大放异彩,盛家独有的黑茶供不应求。不少新派思想的人都想来看看,这位名噪一时的制茶大师,究竟是怎样一位奇女子。
在报刊上,沈妤被冠以这样的字眼:克夫,寡妇,勾搭小叔子,谋害祖母,再嫁。又有一些老派的人抱着八卦的心理,想来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一时间,听审席人满为患,得是有头有脸有背景的人才能得到一个座位。
沈妤坐在被告席上,她目光淡淡地扫过听审席的一众人,很快便发现了一丝异样。
正式开庭以前,听审席上的大多数人都在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什么,却有一个人坐得端端正正,目视前方,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说起来,这个人也是老熟人了。
沈妤往听审席这边看,盛廷以为她是在看自己,冷哼一声道:“我看这个女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盛延卿,你也要一错到底吗?”
“三叔公,庭审还没开始呢,一切还都是未知数。”盛延卿和煦道。
盛廷痛心疾首,“真是作孽,盛家这一辈还指望你呢,你居然鬼迷心窍,相信一个外人,你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祖母吗?”
“是谁鬼迷心窍还不知道呢?”秦绍襄眼神锐利地扫过盛家众人,冷声道,“法庭会还我妹妹的清白,那些害了她,害了老夫人的人,一个也别想跑!”
“你!你血口喷人!”盛廷气愤地站起身来,却碍于他京城秦家的背景,不敢得罪狠了,只得去旁边另找了一个位置。
秦绍襄朝盛延卿眨了下眼睛,“对付这种无赖,就要用无赖的招数。”
盛延卿是个谦谦君子,他有原则,有修养,对付盛廷这种泼皮无赖方式欠妥,秦绍襄则不一样,他什么都说的出来,做得出来。
“静一静!静一静!”
很快,法官到场,庭审正式开始了。
宣读完法庭的秩序规定,两方证人宣誓,双方律师开始阐述事情的经过。
作为原告,二房这边率先开始陈述。
许馨月站起身来道:“沈妤和盛老夫人关系一直不和,大家有目共睹。盛老夫人死的当天,还有人看见沈妤从老夫人的住处出来,两人发生了争吵。谁想到,当天晚上,沈妤就潜入老夫人的住处,毒杀了盛老夫人。好在老天有眼,她惊动了府里的下人,被抓了一个正着。”
她说的义愤填膺,似乎是没办法容忍沈妤的罪行,胸膛起起伏伏,很是生气的样子。
尽管这件事情早就有传闻,从当事人嘴里说出来,仍旧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听审席上议论纷纷。
寡妇爱上小叔子,遭到长辈的反对起杀心,这种事情违背了基本的纲常伦理。
二房这边的律师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见火候差不多了,他道:“法官大人,这桩案子人证物证俱在,盛家二房的人是人证,沈妤身上沾了血的衣服是物证,请法庭还原告一个公道。”
法租界的法官是一位微微发福的中年人,金发碧眼,他身边站着两名翻译。
法租界也有不少桐城人,他的观念和当地人不同,在案子上也没有太多情感的投入。
他例行公事,问沈妤这边的律师,“被告可要反驳?”
律师斯斯文文地扶了扶眼镜,道:“我想请问原告,你说被告和盛老夫人关系不和,可有什么证据?据我所知,被告沈小姐当天是应邀去参加盛家的宴会,事后还被老夫人留下单独说话。要是真的关系不和,沈小姐怕是连请柬都拿不到吧?”
“至于沾了血的衣服,是沈小姐试图救治老夫人的时候留下的,怎么反倒成了她杀人的铁证?”
这位年轻的律师的姓唐,平常负责盛家茶坊的一些法务工作,他穿着中式的长衫,戴着眼镜,一身的书生气,说起话来有条不紊。
见他三言两语撇清了沈妤的嫌疑,二老夫人有些激动地道:“那她三更半夜跑回盛家做什么?走的还是后花园的小门,这不就是怕被人发现?”
“这……”唐律师清了清嗓子,看向沈妤。
事情的经过沈妤已经和唐律师事无巨细地说了,可如果要细说,就要牵扯到周妈的死,牵扯到沈家,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沈妤也在斟酌措辞,她的沉默,在别人眼里却成了心虚。
二老夫人一脸得意,反正二房的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据,这个锅,沈妤不背也得背。
听审席上又开始议论起来,记者们甚至不顾场合地拿出相机来拍照。
沈妤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缓缓地开口,“法官大人,我为什么回到盛家,原因不方便说,但是我有证据证明老夫人中毒的时候我并不在场,我见到老夫人的时候,她已经……”
沈妤有些哽咽。
许馨月有些生气,“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这种时候你还想演戏吗?”
沈妤不理会,她对着唐律师点点头,律师就把一沓检测报告当做证据呈了上去。
法官翻看着手中的纸张,他脸上神色不明。
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法官,法庭上前所未有的安静。
法官看了一会儿,又和一旁的检察官小声说了几句,而后,他道:“这份证据的确可以证明被告的清白。”
一时间,满座哗然。
第三百章 自证清白的证据
“不可能!一定是捏造的证据!”许馨月愤然起身,满脸的不信。
之前,她的愤怒,想为族中长辈讨回公道的正义感赢得了很多人的支持,但她此时的失态,却又让很多人心生怀疑。
许馨月到底是想找出凶手,还是证明沈妤是凶手呢?
记者手中的相机的镁光灯闪了几下,把许馨月的神情记录了下来。
法官用英文说道:“这份报告是教会医院做的毒理测试,盛老夫人中的毒叫断肠草,从剂量上看,中毒到死亡需要一个小时以上。而一个小时以前,被告还在百香园,有充足的人证。”
这就说明,下毒的另有其人。
盛老夫人已过花甲之年,手里的权力也早已下放,到底是谁狠心毒害了她呢?
听审席上又开始议论起来,有些爱八卦的想到了之前的传闻,与大房不和的,怕是站在这法庭上的原告盛家二房吧?
盛延卿微微攥起了拳头,他目光如炬,冷冷盯着许馨月和二老夫人。
许馨月坐回座位上,她的嘴唇微微有些哆嗦,慌张是掩饰不住的。
不能一举把沈妤置于死地,这次让她跑了,还会有下次机会吗?
许馨月被无尽的失落感包裹着,这时候,沈妤又道:“法官大人,我在盛家的时候受盛老夫人照顾,把她当成我的祖母。我这次选择上法庭,不只是为了洗脱嫌疑,我还要状告二房,毒杀盛老夫人,栽赃诬陷!”
被告变成原告,沈妤反败为胜,听审席上一下子沸腾了。
法官只好用力地敲击法槌,“肃静,肃静!”
事已至此,知道自己没办法借此机会弄死沈妤,许馨月反倒冷静下来。
她平静地看着沈妤,“你说我们二房毒杀老夫人,可有证据吗?不管是事发当时还是一个小时以前,我和二祖母都在青山苑,宗族的人,还有一些铺子的掌柜,他们都可以作证。”
这些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一下子买通这么多人,显然不可能。
二房不在场的证据也是实打实的,这个案子疑点重重。
法官没想到,这个原本证据确凿的案件还有这样的变化。
唐律师道:“法官大人,我想请证人出席。”
法官点头,很快,张妈妈并几个下人推开法庭的门走了进来。
张妈妈是盛家的老人了,盛老夫人迁回老宅,她第一时间回到盛家。宴席当天,她被安排到厨房做事。
张妈妈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场面,一上来就慌里慌张说出了准备好的证词。
“法官大人,我可以作证,宴席当天,是三少奶奶安排的人,故意和我起冲突,想用炸丸子的热油烫伤大少……不对,是沈小姐。多亏菩萨保佑,沈小姐逃过一劫,三少爷却被烫伤了……”
“这能说明什么?”西装革履的二房律师立即道,“就算你所言属实,许女士和沈妤有矛盾,有过这样的想法,但也没有实施,盛延伟被烫伤只是个意外。更何况,你说的只是你的揣测,凭什么说原告有罪?”
“我……”张妈妈搓着手,看向沈妤。
唐律师不慌不忙,“别急,还有这几位的证词呢。”
而后,张妈妈身后跟着的几名女佣,又说出了自己的证词。
“是三少奶奶让我和张妈妈起冲突的。”
“是三少奶奶让我把沈小姐推到油锅里。”
“是三少奶奶安排我去厨房帮忙,盯着沈小姐的。”
……
几个佣人三言两语就还原了事情的经过,许馨月设计想烫伤沈妤,结果计谋被识破,计划败露,盛延伟这个倒霉鬼顶了上去。
沈妤曾经是盛家的大少奶奶,得老夫人器重。
同是家里的少奶奶,许馨月却要受各种气,她的的想法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听审席上又开始议论起来,看向许馨月的目光也变了味道。
“这个女人能想出这样的毒计害人,那老夫人的死也一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滚烫的一锅油,要是沈妤真中计了,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
听审席上秦绍襄这才露出了笑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许馨月这个蛇蝎妇人,就该被唾骂。
二老夫人有些坐不住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许馨月仍旧狡辩,“律师说的对,我是想过要烫伤沈妤,但这都是有原因的。先不论缘由,这和老夫人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是害人未遂,一个是杀人罪,这有本质上的区别,许馨月还是懂得轻重的。
“对……毒药!”原告方的律师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身对着法官道,“法官大人,你刚才说老夫人是中的断肠草的毒,这种害人的药也不是随便能买到的,只要查清楚毒药的来源,谁在药铺买了毒药,一一排查,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断肠草、鹤顶红这种毒药在药铺有销售,但这种能要人命的东西,药铺也是小心谨慎,卖给谁,卖了多少,都有明确的记录。
可是,清水镇的药铺少说十几家,真要一一排查,怎么也要三五日的时间。
这时候,盛延卿站起来道:“法官,我已经查过了,这里有明确的出货记录。”
他把一本册子递给了军警,又由军警呈递给了法官。
法官翻看了几眼,清水镇药铺关于断肠草的销售不多,近两个月之内只有两次出货,一次卖给了山中的猎户,东西还没用,另外一次,则卖给了盛家的佣人陶妈妈。
法官问:“这陶妈妈是谁?”
“是盛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女佣,”许馨月道。
她很快又露出狐疑的神情,“莫非……是陶妈妈买了毒药?”
二老夫人也站起来叫嚣,“沈妤管家的时候就和陶妈妈走的很近,明里暗里给了那个老婆子不少好处,一定是她指使陶妈妈毒杀了老夫人。就算她没杀人,也是指使别人杀人的杀人犯!”
二老夫人说完这句话,没有听见意料当中的议论声。
法庭上安静地可怕,连一向置身事外的法官,眉头都紧紧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