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宫奇靖
吴文康来回走了几圈，冷静下来之后，说道：“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蝰蛇，这件事我帮你隐瞒下来。所有的责任我来承担。但你也要帮我把龙泉宝剑夺回来！平武生上次带着一帮人去象山，结果一无所获。而那个廉布知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他偷回一把铁剑，叫影佐祯昭两下就砍断了，简直闹了一个国际笑话。”
刘达成沉默了。事情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这委座的宝剑为什么不好好看管，让钱军这样的鸡鸣狗盗之徒得了手，现在闯大祸了，连日本人的特工都掺和进来了。
“吴站长，我的身份是公开的，76号特工总部第一行动处处长，我怎么可能去象山县抢龙泉剑？李士群那里怎么交待？”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的意思是在上海，你给我盯紧了。万一日本人得手了，你可是要去完成最为艰巨的任务，从日本人那里把龙泉宝剑弄到手。这是下下策，也是目前最为稳妥的办法。如果我没有猜错，日本人已经再次派人去象山了。”
刘达成只有如实相告：“恭喜你猜对了。廉布知池已经带着他的行动组六十人出发了。这次他们准备来硬的，不是偷，而是抢。要从钱家村把龙泉宝剑抢出来。日本人为了达到目的，向来是不择手段的。这点你比我清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也不会闲着的。我是指万一他们得手了，你要使出你的绝招，把东西直接从日本人那里弄出来，然后紧急送往重庆。现在也只有国民政府有条件保护这件国宝。换了其他任何势力，都不可能保证龙泉宝剑的安全。”
“好吧。你是站长，我听你的。”
刘达成应付着说道，却向吴文康提供了另一个情报：“多田骏的地下印钞厂已经开始安装机器，看来很快就可以开足马力印假钞了。”
“哦？”
吴文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钱新民的潜水技术不知练得怎样，看来得抓紧了。”
“除了会潜水，我们还得准备钢锯等工具。我估计那个下水道一定会被日本人封死。我们能想到的事情，难道他们会想不到吗？”
“行。这件事我来办。除了印钞厂的事，你要分一部精力放在龙泉宝剑上。那是委座的心爱之物，连局座都很紧张，当作当前的一件大事来办。我们不能让局座失望。”
“明白。”
......
从吴文康那里出来，刘达成已经能够确定，围绕龙泉宝剑的第二轮争夺战已经打响。吴文康对于钱军的死活和去向，一个字不问，看来他对于这件事根本不感兴趣。他的兴趣焦点完全在于龙泉宝剑。
好几天没有去过宪兵司令部了，也不知北原仓介的情况怎样。刘达成驱车来到宪兵司令部，秋山少佐迎了出来。
“达成君，你怎么来了？”
“秋山少佐，好久不见你，当然是想你了呗。”
“我又不是你的情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说吧，是不是想见多田司令了？”
“也算是吧。”
“多田司令和北原仓介一起去沪北工业区了。那里现在干得热火朝天，当然，忙得北原先生焦头烂额。”
“哦？不就是几幢破厂房吗？犯得着多田司令这么辛苦？”
“实不相瞒，那里是皇军的重要军事基地，前些日子从日本国内运了几十台印钞机来，估计是要建设印钞厂。你说重不重要？”
秋山少佐狡黠地眨眨眼睛，一幅你懂的神态。刘达成感到很奇怪，这个秋山在多田骏面前，总是表现得谨言慎行，具备一名当秘书的素质。怎么在自己面前，会变得如此口无遮拦?难道他是有意向自己透露什么？
“还有一个问题，麻烦你转告川岛秀子小姐，就说她的大学同学宫奇靖先生来了。麻烦她有时间去帝国大酒店探望一下他。”
“男的？”
刘达成有些不悦地问道：“难道川岛秀子小姐大学时有男朋友？”
“不是。只是男同学。你别吃醋。好了，达成君，我有事要忙。你先去找川岛秀子小姐吧。要快，要不然误了事可别怪我。”
刘达成很无奈地摇着头，觉得秋山少佐今天有些怪。他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向他透露大量的信息。以前来到宪兵司令部，他的表现不是这样的。
秋山少佐是什么人？
刘达成慢慢启动读心术，发现他的内心平静如水，并没有什么心理活动。他似乎才是心理学专家，言行一致，表里如一！
告别秋山少佐，刘达成来到大街的一处公用电话亭打电话，他把电话直接打到川岛秀子的办公室。
“秀子，我早上出门时把钥匙忘在家里了，能否麻烦你回家开门，我需要取回我的钥匙。要不然，我没办法进入我的办公室和宿舍。”
“行，你先去，在楼下等我。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刘达成直接驱车来到川岛秀子的家。钥匙在他的腰间挂着呢。他要求秀子回家，当然不是为了钥匙，而是为了宫奇靖！
秋山少佐有意把宫奇靖透露给他，一定是有意图的。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需要从川岛秀子这里得到答案。
楼下的汽车喇叭声响起。
刘达成从窗口探出头，看见川岛秀子急匆匆地下车，又急匆匆地上楼。
一进门，川岛秀子就挟带着怒气，责问道：“你不是带了钥匙吗？为什么要骗人？”
“坐下。别急。”刘达成递过来一杯水，笑道：“叫你回家，当然是有重要事情告诉你呀。在办公室说话不安全，只有把你叫回家了。”
川岛秀子反问道：“你以为家里就安全吗？那是岗村次郎还没有注意到我这，要是他怀疑我什么，我的家也一样会变得不安全。”
“好了，不和你讨论这个问题。我问你一件事，你认识宫奇靖这个人吗？”
“宫奇靖？”
川岛秀子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她弱弱地问道：“你认识他？”
“不，不认识。是秋山少佐告诉我的，宫奇靖来上海了，现在住在帝国大酒店。”
川岛秀子一屁股坐在沙发椅上，变得有些六神无主起来。刘达成读出她的内心，竟然充满了恐惧！
第241章 自己人？
“他来干什么？秋山少佐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川岛秀子惶恐地问道。
刘达成看她紧张得不行，便尽力舒缓她的情绪，轻柔地说道：“秋山少佐说，宫奇靖是你大学同学。你怎么这么紧张？难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川岛秀子觉得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如实告知刘达成：“我在日本读书，和宫奇靖一起参加了日本**。后来他叛变了。他来上海，肯定会识破我的身份。这下子怎么办？”
刘达成一把揽住川岛秀子的双肩，眼睛正视着她，说道：“这个问题很好办，我去帮你解决了他！”
“你、你不行！他是柔道九段高手，身手相当了得。你不是他的对手。我很清楚他的身手。”
“秀子，相信我。从现在起，你装病在家。明天早上，你就能看见宫奇靖的尸体。”
“只要是我承诺的事，我就一定能做到！”
刘达成知道，宫奇靖没死，任何承诺都是苍白无力的。看见川岛秀子还是心神不定，刘达成不再多言。宫奇靖毕竟不是日本亲王，安保级别很低。刘达成的手里还有王其中送给的四支**香，就算宫奇靖是一代战神，一旦被**香迷倒，那也免不了人头落地。
......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岗村次郎接到电话，帝国大酒店308房发生刺杀案，东京大本营特使宫奇靖被人掐死在卧室里！
廉布知池已经在去象山的路上。岗村次郎叫上川岛秀子，带了十几名黑衣特工紧急赶往帝国大酒店。大酒店只有一个班的宪兵。他们看见岗村次郎来了，一个个都吁一口长气。
308号房间。宫奇靖睡在床了，面呈紫黑色，显然是缺氧而死。岗村次郎仔细检查了一下尸体，确认宫奇靖死得不能再死，挥挥手，让手下把尸体抬走。
川岛秀子不动声色，一脸平静。岗村次郎问道：“秀子小姐，你对这个案子怎么看？”
“报告课长，属下认为此案应该是中国特工所为。他们对我们近期严密的防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宫奇靖的出现，让他们找到了杀鸡敬猴的时机，所以便下了杀手。”
川岛秀子军姿笔挺，英姿飒爽。岗村次郎觉得脑壳很痛。宫奇靖是东京派过来的特使，专门督办地下印钞厂的进展情况。没想到他刚到上海，才住了一夜，第二夜便被杀死在宾馆的床上。
“秀子小姐，你是怎么分析出中国特工所为的？”
“课长，杀人总是有动机的。象宫奇靖这样的特使，在上海无怨无仇，为什么会招来杀身之祸？仇杀？情杀？他的日本特使身份，便是中国特工杀他的理由。”
“秀子小姐，据我所知，宫奇靖可是柔道九段啊。九段的高手，在我们全日本也没有几个人。这样的高手，却被人掐死在床上，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这一点，是不是太奇怪了？”
“课长的意思是？”
“我觉得奇怪的是，宫奇靖为什么没有反抗？像他这样的高手，普通人是不可能杀死他的。一定另有原因。”
接下来，岗村次郎命令手下的特工，里里外外地搜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川岛秀子在三楼窗台上看见一个脚印，浅浅的，她自己有意踩在脚印的上面，把刘达成留下的印迹给完全覆盖。
川岛秀子不得不承认，刘达成干得很漂亮。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反正他已经达到目的，实现了他的承诺。
深夜。
川岛秀子缩在刘达成的怀里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保密。”
“对我还保密？”
“保密原则怎么说的？”
“去你的保密。我一看现场就猜到几分了，你使用了军统最神秘的武器，**香。当然，你用什么手段获得这种武器，我也不会过问。言多必失，对谁都没好处。反正你已经替我清除了一大障碍，我就要感谢你。”
“你曾经是日本**党员？”
“现在也是。不过，我和他们已经失去联系三年了。我的代号叫孤雁。”
“但你对**党员似乎下手狠辣，并不留情面啊。”
“我和他们失去联系三年了。这三年来我都干了什么？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我的双手沾满中国人的鲜血。我总是尽力把自己表演成一个纯粹的****者。事实证明，我失败了。每到夜深人静，我就想起在日本的日子。那时候我年轻，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力量改变世界。事实上怎么可能？宫奇靖就是在我们最迷茫的时候叛变的。”
自从捅破窗户纸，川岛秀子在刘达成面前似乎没什么秘密可言。就算刘达成不问，她也会主动说一些往事。这让刘达成觉得，川岛秀子感情的天秤已经完全倾向了自己。
宫奇靖来督办印钞厂的事，秋山少佐也是这么说的。问题是，秋山少佐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难道他真的是自己人？
还有，秋山少佐是怎么知道，宫奇靖和川岛秀子都曾经是日本**党员？一系列的谜团萦绕在刘达成的心头，让他无法解开。
“秀子，你对秋山少佐了解吗？”
“不了解。”川岛秀子侧过头来，乌黑的眼睛忽闪忽闪，像一颗黑葡萄似的，晶莹透亮。
不过，聪明如斯的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一定是宫奇靖有意告诉刘达成，然后由刘达成转告川岛秀子。这样一来，宫奇靖之死，就和川岛秀子脱不了干系。
“你的意思是秋山少佐想借刀杀人？”
刘达成连忙否认道：“当然不是。我好奇的是，你和秋山少佐没有任何关系，他为什么要帮你？这次要不是他，我们根本不知道宫奇靖来了。”
宫奇靖一死，川岛秀子安全了。这是显而易见的。
凭秋山少佐这么沉着稳重的人，当然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这次他一定是有意为之。如果不是想陷害川岛秀子，那就一定是想帮她。
目的何在？答案只有一个，秋山少佐是自己人！想到这里，刘达成不禁有些小激动。
第242章 神级谋划
多田骏听说刘达成来了，乐得裂开了嘴。他这段时间太忙，有好些日子没有看见刘达成这个忘年交了。
从表情上看，刘达成意识到，宫奇靖的死，对于多田骏而言影响不大。破案的事都给岗村次郎了，多田骏乐得逍遥。
秋山少佐面色沉静地把刘达成带到多田骏办公室，然后恭敬地退了出去。多田骏个子不高，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有些滑稽。
“贤侄，近来可好？”
“托叔叔的福，我近来很好。吃得好，睡得香。”
“听说你和川岛秀子准备订婚？”
“正是。”
多田骏转身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盒子，现出一串金光闪闪的钻石项链。
“贤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麻烦你转给川岛秀子小姐。我祝福你们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刘达成接过多田骏的礼物，心里顿生一丝感动。像多田骏这样的杀人魔王，竟然也会有对普通人的祝福。这种礼物对于他来说并不贵重，但他的情份已经足以打动刘达成。
“感谢叔叔厚爱。”
刘达成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折叠好的宣纸，说道：“这是我给北原仓介先生的书法作品，想求得他的指点。不知道是否方便给他？”
“这个......我代你转交吧。这些日子北原仓介不在司令部，他在另一个地方上班，整天忙得晕头转向，估计他也没有时间看你的书法作品啦。不过，北原仓介对于你的印象非常好，他很喜欢和你交往。”
“那就谢谢叔叔了。其实我也没什么事。新政府就职的安保工作，都是李主任他们在忙，我只是奉命带着一帮兄弟街面上转悠，配合皇军加强城区的治安控制。”
“你们也不能掉以轻心。重庆政府一定会搞些事情出来的。”
“嗨依请叔叔放心，达成定然鞠躬尽瘁。”
多田骏微笑着点点头，对于刘达成的态度很满意。
......
秋山少佐面色沉静地送刘达成走出宪兵司令部。多田骏在的时候，他表现得更像一名副官。话不多，不亢不卑的样子。一旦离开多田骏，他也是一名活跃份子。刘达成还弄不清楚他究竟属于哪一份，所以也不敢和他彻底摊牌。
刘达成仔细接收秋山少佐的心理活动，发现他在想，他果然是军统方面的特工！竟然拥有**香这么神秘的武器！天哪，他果然联想到**香，好厉害的角色。
“秋山少佐，有空一起喝酒？”
“哟西。喝酒我喜欢！只是公务繁忙，我抽不出时间。再说，一个副官喝酒，这是对长官的不尊重。让多田骏知道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理解你，同时也谢谢你。”
刘达成意味深长地笑着告辞。秋山少佐仍然保持着沉静如水的表情。他当然知道刘达成想说什么，只是难得糊涂而已。
复兴公园附近的电线杆上又出现三条粉笔画的线条。这是吴文康约定见面的信号。
刘达成连续做了几个反跟踪动作，没有发现尾巴，这才来到吴文康的安全屋。
一见面，刘达成就急切地问道：“吴站长，有新任务？”
“唉，你还别说。真是多事之秋。龙泉剑还没有到手，地下印刷厂也还没有炸掉。现在局座又发来急电，说南京伪政府宣誓就职，要求我们在上海搞出一点大动静来，炸掉日军的福岗军火库，还拟定了一批暗杀名单，要求对这一批汉奸逐个剪除。这可是在敌占区呀，哪有我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的？”
刘达成看了一眼名单，总共三十九名成员，有伪市长、副市长，还有警察局长、教育局、卫生局长等政府官员，还有几个是亲日的实业家。这些人都是在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刘达成问：“局座这次下决心要给日伪政府一点颜色看了？”
“没办法呀。人家都宣誓就职了，不给点见面礼怎么行？”
够狠的！
刘达成暗暗琢磨着，问道：“需要我做些什么？”
“我想知道，敌人的印钞厂建到哪一步了？”
刘达成乐了，真是心有灵犀啊。自己刚刚从多田骏那里回来，这边就得到吴文康的召唤。也许多田骏做梦都不会想到，他的内心活动竟然也成了泄密的理由。他在心里默念了北原仓介的去向，是在沪北工业区安装印钞机器。
按照常理，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心理活动。而刘达成已经知道了他的想法。同时意味着知道北原仓介的去向。
“日本人的雕刻大师北原仓介已经在沪北工业区指挥安装机器了。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开足马力生产。”
一旦地下印钞厂开足马力印制假钞，意味着日本人在使用另一种武器在向中国全面开战。
“这是金融战！”吴文康咬牙切齿地说道：“哪怕是拼光了忠义救**，我们也要把地下印钞厂炸平！”
一想起吴文康的野蛮做法，刘达成不由牙酸。除了拼人命，他觉得还有很多办法可以解决的。
现在麻烦的是，北原仓介已经住进沪北工业区，连宪兵司令部都不回，怎么样才能找到他，成了个大问题。
刘达成问：“钱新民那边怎么样了？”
“我昨天去看了。他在一条小河里训练，能一个呼吸潜入一百米远。进度还是挺快的。我想让他潜入沪北工业区的下水道去侦察一下。要是真如我们猜测的那样，问题还真有些棘手。”
两个人研究了半天，都觉得潜水进入地下印钞厂是最佳方案，万一碰到阻力，再想其他办法。
刘达成一直想在北原仓介身上下功夫，谁曾想到，这家伙居然躲在沪北工业区，吃住全在里面。从这阵势看，在没有完成印钞厂建设之前，北原仓介根本不会出来。
吴文康脑子转得快，也想到了北原仓介，问道：“北原仓介是日本人地下印钞厂的灵魂人物，如果让他消失，或者不能工作，是不是可以阻碍日本人的行动？”
“当然可以。问题是我现在没办法见到他。多田骏让他在厂里监工，龟缩在里面不出来。”
“不出来？”吴文康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我们就想办法把他调出来！”
第243章 编外情报官
这个办法，刘达成也想过。但他现在连北原仓介的人都看不到，也没有其他办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浸透到那个神秘的地方去。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刘达成脑际闪过：秋山少佐！
这个秋山少佐是一个神秘的人物。他究竟属于哪一派，刘达成根本没办法判断。由于秋山少佐的意志力超级顽强，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基本上能做到心无旁鹜。他只专注于眼前的事情，很难知道他在想其他什么事情。
“吴站长，北原仓介的确是我们的突破口，我试试看。”
“行。办法你去想。条件我来提供。当然，钱新民那边也不能放弃。多管齐下，总有一刀会捅进敌人的心脏。”
......
星期六晚上。一个休闲之夜。
刘达成和秋山少佐坐进虹口日侨区的一家日本料理店。这家店分上下两层，每层大约有一百平方米。料理店的装饰风格完全是日式的。这让秋山少佐仿佛回到了他的故乡北海道。
一见面，两个人先给对方一个热烈的拥抱，然后跪坐在榻榻米上。之所以选择日侨区，主要原因还是这里安全。整个日侨区都在日军控制之下，武力随时可以抵达。
秋山少佐是个聪明人，对于发生在帝国大酒店的刺杀案一个字不提。其实他的心里很清楚，宫奇靖一定是死在刘达成的手上。这个案子不用废脑筋，答案就在他的脑子里。但他选择了沉默。
看破不说破。这让刘达成更加感觉到他像一团迷雾。能够套在他身上的身份实在是太多了：日军反战分子？军统？中统？地下党？究竟哪一种身份更适合他。他完全没有办法。
从一格格的包厢里传来优美低徊的古筝曲。曲目是中国传统的《高山流水》。刘达成和秋山少佐一边喝着日本清酒，一边听着中国音乐，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两个人相距仅一米多。刘达成暗暗启动读心术，秋山少佐的心理活动像洪水似的翻腾、流淌。他不禁暗暗吃惊，秋山少佐原来只是个反战派！
他厌恶这场战争，很想早日脱离苦海。这就是他帮助川岛秀子的理由？
对于没有政治信仰的人，刘达成又怎么敢和他接触太多？捕捉到的这点信息，让刘达成有些怀疑人生。秋山少佐作为多田骏的贴身副官，竟然还是个反战人士。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竟然还隐藏得这么深，连多田骏这样的老狐狸都不知道。
“秋山，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帮助我？”
刘达成轻啜一口清酒，轻声说道。这种日本料理店的包房之间隔得很簿，能听到隔壁房间的声音。
“我没帮你什么呀。”
秋山嘴里这样说，心里却在想，这个刘达成，究竟是军统的人，还是**地下党？为什么他会有**香？地下党是不兴搞暗杀的。他是军统的人，川岛秀子是日本**，他们之间一定已经联手了。难怪外面传言，刘达成和川岛秀子准备订婚。这些大约都是真的......
刘达成接收到秋山少佐的思想活动，觉得这位少佐不当特工真是可惜了。他不但意志力超强，心思十分缜密。简直把自己做的事估算得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到漏洞。
这时，服务员端上来一大盆生鱼片。生鱼片蘸芥未酱油等，对于胃和味觉的刺激都很厉害。刘达成吃得愁眉苦脸。
秋山看到刘达成那个苦相，不由哈哈大笑道：“刘桑，你看你这个样子，真的太懦弱了。我告诉你，北原仓介先生特别喜欢吃生鱼片。一天三餐，餐餐都要吃生鱼片。没有这玩意，他可睡不着觉。”
刘达成被刺激得眼泪直流，还被秋山少佐看笑话。不过，秋山少佐的话却给了他一个重要信息：北原仓介喜欢吃生鱼片。一日三餐都要吃！
等秋山少佐笑完了，安静了，刘达成问道：“我前天去了你那，没有看见北原仓介先生，他是不是回日本了？”
秋山把头往外伸了一下，想看看有没有军界的人。结果他看到的都是身穿和服的日本侨民。
“我告诉你吧，他哪有那么容易离开上海？这段时间他必须在沪北工业区，天天守着那堆机器啊。”
秋山有意压低声音，说道：“司令为了满足他吃生鱼片的愿望，专门派了一个班的士兵去采购生鱼片，还派了专门的厨师负责他的伙食。这代价也是挺大的。麻宫太郎真是被他害惨了。每天都要带着一帮人去海鲜市场，简直苦不堪言。”
刘达成问：“你是说宪兵队那个军需官？”
“可不是嘛。他现在可以说分身乏术。既要负责宪兵队的伙食采购，还要负责沪北工业区一百多人的伙食采购。这等于工作量翻了一番。不过，他的油水也十分丰厚。天天都能捞很多钱。”
麻宫太郎这个人，刘达成认识。他身材矮胖，满脸的横肉。看到谁都笑嘻嘻。军需官捞油水，这简直是公开的秘密，到处都一样。刘达成知道，秋山少佐是故意公开麻宫太郎的身份，目的就是要泄露情报给军统，然后由军统去端掉这家印钞厂。
仔细体会，刘达成觉得秋山少佐的每一句话都是有含金量的。他不是讲废话，而是要告诉自己情报。
好样的！秋山少佐。
为了防止万一，刘达成并不主动向他打听消息，能启用读心术，尽量不用语言去交流。
刘达成和秋山少佐一起喝酒，聊天。秋山少佐那点小心思已经十分明了。秋山少佐也几乎可以确定，刘达成属于军统的人。所以，他的谈话几乎都围绕着地下印钞厂，把他知道的信息有意无意地说出来，给刘达成提供帮助。这样的副官，刘达成真的很喜欢。
两人坐在二楼的包厢里，一边喝酒，一边聊天。突然从楼下传来噗噗噗的异样声音。刘达成把头伸出去，看见外面有一伙人正持着匕首见人就捅。而料理店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关上了。楼上楼下惊叫声此起彼伏！
第244章 沉重的代价
大约五六名黑衣大汉见人就捅！他们的手里还拿着装了消音器的柯尔特手枪，难怪一阵阵“噗噗噗”的异样声音。刘达成见状吓得不轻。
这帮黑衣人刘达成并不认识。他们敢于在日占区残杀日本侨民，不是民间的铁血除奸队，就是军统的行动队。这让刘达成暗暗叫苦。如果不对着他们开枪，自己就可能被他们给杀掉。
“秋山少佐，有暴徒，快点跳窗！”
刘达成用力拉过正要掏枪的秋山少佐，喊道：“你跳窗，我掩护！”
“你呢？”
“你别管我。我很快就能跳出去。”
有了帝国大酒店和以前的几桩案子作铺垫，秋山少佐坚信刘达成的行动能力在自己之上。他犹豫了一下，便打开窗户跳了出去。此时，刘达成已将推拉门关上，为自己逃跑赢得一点时间。
秋山少佐到了街上，连续开了几枪，然后用日语呼叫，在附近巡逻的士兵闻讯，一个个向日本料理店冲来。这个时候，刘达成也来到大街上。日本料理店仍然大门紧闭，但可以想象里面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刘达成弄不明白，究竟是谁选择了在日侨区搞恐怖袭击？民间的力量，还是重庆方面？他一头雾水。随着尖锐的几声口哨声，数十名日军士兵已经冲到日本料理店，将这家店的前前后后全部包围。
可以想象，那几个暴徒肯定活不成了。刘达成和秋山大佐并没有参加战斗，而是站在大街的角落，看着店里的暴徒和店外的士兵开枪对射。
没过多久，一个打扮时髦的女记者赶到了现场。她就是**地下党的电讯员柳如烟。《国民新闻报》的副刊编辑。今天是她值夜班，接到报料电话她也赶来凑热闹了。
枪声此起彼伏。双方对峙了大约半个小时。那扇紧闭的大门被手榴弹炸开，硝烟过后，日军士兵相继攻了进去。
刘达成捏着鼻子，强忍着血腥味，站在一旁看热闹。大街外面还围观着大量日本侨民......日军士兵开始从里往外搬运尸体。日本侨民的尸体十六具，那六名黑衣人也无一幸存。还有三名料理店里的员工也不幸被流弹击中。
一场流血事件就这样在刘达成和秋山少佐的眼皮底下发生。秋山少佐有些自责地说道：“我们没有去救他们。要不然，他们不会死得那么惨的。”
刘达成轻轻拍了拍秋山少佐的肩膀，劝道：“秋山，别自责。这是在日侨区。就算他们来了也别想活着离开。我们没有做错。”
......
离开日侨区，刘达成直接来到吴文康的安全屋。这位吴站长还以为刘达成专程来送好消息的，没想到一见面就遭到一通臭骂。
刘达成几乎是咆哮着对吴文康吼道：“去日侨区搞刺杀的那帮人，是不是你派去的？”
吴文康听得满脸懵逼：“你说什么？去日侨区搞刺杀？什么人？”
从吴文康那神情，刘达成断定他并不知详情，便耐心地把刚刚发生的事情重复了一遍，顺便把秋山少佐有意无意提供的情报也说了。对于吴文康来说，这是一个忧喜掺半的夜晚。
发生在日侨区的砍杀日本侨民事件，吴文康已猜到是谁干的了。这下子他真是把肠子都悔青了。
“这个该死的家伙！我说了要考虑一下，他居然行动了。还要不要组织纪律！”
“谁？”
“苏小权。行动队副队长。他是戴局座从北平调过来的。到上海还不到十天，就一心想干出一番事业。”
军统站来了什么人，走了什么人，刘达成并不关心，也无权过关。而吴文康是掌握全局的人，他对于所有人事都一清二楚。原来今晚的行动是苏小权派人去干的，事先和吴文康商量过，吴文康犹豫着，还没有答应。现在出大事了，一下子死了六个队员。
“那些尸体里面有没有苏小权？”
话问出来，吴文康又赶紧住嘴。刘达成和苏小权之间并不认识，问了也白问。
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吴文康脸上一惊，连忙示意刘达成躲进卧室。进来的人正是苏小权。
“小权，你终于回来了。真是急死我了！”
吴文康一把把苏小权拉到灯光下，发现他毫发无损，只是脸色有些灰暗。
“告诉我，你是不是去日侨区了？”
“对。难道你都知道了？”
苏小权觉得很奇怪。半个小时以前发生的事情，吴文康又没长千里眼，怎么可能有那么灵通的消息？
吴文康脸色一冷，厉声问道：“告诉我具体情况！”
苏小权无限悲伤地把事情复述了一遍，事实和刘达成所说差不多，只是角度不同而已。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擅自行动？”吴文康激动地吼道：“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白白失去了六名行动队员的生命啊。”
看见吴文康那痛心疾首的样子，苏小权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日本人不也损失很大吗？我们打死了他们十几个侨民，还打死了七名日军士兵。够本了！”
刘达成躲在里屋，从门缝里可以看清楚苏小权的脸。三十五六岁的年纪，脸上饱经风霜，一看就是久经战事的家伙。
吴文康有些恨铁不成钢，继续批评道：“按照人数来说，我们是赢了。可是你想过没有，你们所杀的都是日本侨民。说白了，他们都是日本老百姓。他们和我们中国老百姓一样，都是无辜者！你如果还是这么执迷不悟，我马上就给重庆发报，要求把你调走！”
苏小权听说要把他调走，马上像泄了气的皮球。他的心情原本就不好。那六名行动队员可是在他面前抬走的。事发的时候，他躲在大街的某个角落观望。
“老吴，我们都是为了抗日嘛。我承认我方法错了。我这不是想干出点事来，给日本人制造一点麻烦吗？下次我听你的，这样总可以了吧？”
吴文康正处在用人之际。平武生带着几名队员尾随着廉布知池去象山。要是把苏小权赶走，他手下的行动力量更加不足。
“苏小权，这次的行动功过相抵，我不再向重庆汇报。就当不知道。但下不来例！”
第245章 威胁
苏小权哪里还敢再有二话。他手下的二十多名行动人员躲在英租界一处大宅子里，已经好久没有行动。此次一出手，便是全军覆灭，六名行动员无一生还。
苏小权回到安全屋，看到那些行动人员一个个沉默着，自己心里也不好受。重庆要求搞点动静出来，这次的结果肯定是没办法让上面满意的。
刘达成待苏小权离开，如幽灵一般从里屋闪了出来。吴文康很心烦，苏小权是从忠义救**抽调过来的，并无多少地下工作经验，结果酿成大祸。
刘达成坐了一会，也起身走了。关于北原仓介的情报，对于吴文康来说非常重要。他只需要派人跟踪到购买海鲜的地方，便有办法把北原仓介调出来，从而在一定程度上阻止印钞厂的建设进度。北原仓介是地下印钞厂的灵魂人物。没有他，日军就会寸步难行。
军需官麻宫太郎每天出门采购，身边都有三至五名士兵跟着。几个人开一辆有敞蓬的汽车，荷枪实弹，甚是威风。他们也很清楚，这种阵势只是吓唬老百姓，要是碰到军统特工，哪还有什么安全感可言？
苏小权戴着鸭舌帽，身穿夹克衫，甚是休闲的样子。他骑着一辆自行车，缓缓地跑在大蓬车的后面，尾随着来到商贸大市场。麻宫太郎把车停在市场外面的一处停车坪，然后带着属下徒步往市场里面走。苏小权和他们相隔仅十来米的距离。
十号海鲜档。
姜伯陵看见麻宫太郎一伙来了，不由头皮发麻。他在心里暗暗祈祷，这次千万不要再拿假币呀。
麻宫太郎和三名刺刀上膛的日军士兵一出现在市场，市民们纷纷避让，生怕惹上一点麻烦。哪怕整个市场拥挤不堪，麻宫太郎的面前仍然是道路宽敞。
“太君，您来啦。”
姜伯陵陪着笑脸，等待着麻宫太郎发话。麻宫太郎又矮又胖，脸上的横肉堆砌得有些吓人，一笑起来还露出一排发黄的门牙。
麻宫太郎径直来到鲜鱼档，买了五十多斤大草鱼，还有两条三四斤重的海鱼。具体是什么鱼种，苏小权并不认识，估计就是给北原仓介做生鱼片的。
“太君，今天的鱼很新鲜。”
“哟西姜伯陵，你是皇军大大的良民。我们对你家调查过，住在武陵路328号。如果你敢耍花招，你们全家死了死的哟！”
“不敢，不敢！太君，您走好。”
麻宫太郎给了姜伯陵一叠军票，然后命令他把鱼扛到车上去。姜伯陵象个乖孙子似的，扛着几十斤鱼随麻宫太郎来到停车坪。
苏小权看见这一幕，嘴角不由翘起一丝带着寒意的冷笑。今天的运气真好。不但了解到麻宫太郎买鱼的东家，还知道他家的住址，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姜伯陵推着扳车，还有几个空空如也的鱼筐回到家里，家里漆黑一片。平时这个时候，他回到家便能吃上一口热饭热菜。今天的家门虚掩，屋里没有灯光。老婆孩子都去哪了？
叭的一声，灯亮了。灯下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紧接着，姜伯陵感觉腰间一阵疼痛，耳边传来一声厉喝：“别动，敢喊就打死你。”
“我、我不喊。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坐在椅子上的年轻人摆摆手，示意姜伯陵身后的彪形大汉退下。那人立即反手把门关上，但仍然手里提着枪，站在姜伯陵身后。
“老姜头，别怪我们没礼貌。按照常理，对于给日本人卖命的人，我们的态度一向是一杀了之。今天之所以坐在这里和你谈，证明你还没到死的份上。”
姜伯陵听到这话，吓得两腿一软，跪倒在地，连声说道：“我不是汉奸，求求你们放了我的家人。你们不要杀他们。求求你们。”
“别出声。”
身后传来一声厉喝，姜伯陵立刻噤声。他很清楚后果。
坐在椅子上的那个男人手里有一个小瓶子，阴阴一笑，说道：“老姜头，你的家人很安全。如果你不配合我们的工作，那我就难以保证他们的安全了。”
“你需要我做什么？”
“那个叫麻宫太郎的日本人天天去你那卖鱼。你只需要把这一小瓶药喂给做用于生鱼片的海鱼吃，然后卖给他们。剩下来的事，就不关你的事了。另外，我们还可以给你家一笔钱，三千美元。怎么样？”
“会不会毒死人？要是被日本发现，那可是要杀我全家的呀。”
年轻人正声道：“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向你保证，不会让你全家遭殃。这种药吃进肚子里，只是会让人拉肚子，腹泻，并不会死人。这样日本人也不会怀疑到你。但这件事，对于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你们是军统的人？”
“算你聪明。”年轻人捏了捏那个小瓶，问道：“干还是不干？”
“我干！”
姜伯陵咬牙道。两个不速之客露出了微笑。这小鱼贩子，还算得上识时务。
年轻人继续说道：“按照我的推测，日本人应该不会怀疑到你。如果你自己不放心，当然可以出去躲几天。三千美元够你们家生活很多年了。是留是走，你们自己选择。任务没有完成之前，你的家人还在我们手上，请你自重！”
......
苏小权扔下三千美元现金，然后和黄军一起离开姜伯陵的家。他们在姜伯陵家附近滞留了一个小时，并没有发现他有任何异常举动，这才从容里离开。
正如事先预料，北原仓介吃了姜伯陵的生鱼片，出现了严重的腹泻。紧接着，他被日军紧急送往陆军总医院抢救。
多田骏听说北原仓介患病，自然吓得不轻。他以为北原仓介得了痢疾，命令井上泉水成立救治小组，用最好的药物紧急抢救。一时间，陆军总医院的上空弥漫起一层神秘而诡异的气氛。而沪北工业区的印钞厂不得不暂时停止施工。
听说北原仓介得病，刘达成买了一大袋的水果，还有一束鲜花来医院探望。北原仓介连续数天腹泻，整个人已是瘦得变了形，如一幅骷髅似的躺在病床，有气无力的样子。
第246章 东窗事发
不要说北原仓介，就算井上泉水这么著名的医学专家都没有把拉肚子和军统联系起来。
北原仓介入住治疗了两天，拉肚子是止住了，视力却下降的惊人，连看书都看不清楚，看着刘达成的脸也是一片朦胧。刘达成走到他的跟前，他费了很大劲才分辨出来。
“达成贤侄，真给你添麻烦了。”
“北原叔叔，真是让您受累了。您就好好休息吧。”
刘达成坐在北原仓介病床前，陪他聊天，关心他的身体。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多田骏进来了。
“秋田，你去把井上泉水叫来。”
多田骏看见刘达成，倒也不觉得意外。他径直来到北原仓介床前，问了一下病情，听说北原仓介的病情时好时坏，不免面露焦虑。
刘达成从多田骏这里知道，他在怀疑有人做了手脚！
果然是老狐狸，很快就联想到北原仓介身份的特殊性。不一会，井上泉水走了进来。
多田骏看见井上泉水，立马说道：“找一个安静点的房间，我们好好谈一谈。”
长官要谈话，秋山少佐也只有留在病房等候。秋山的眼神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刘达成，然后转向北原仓介，关心他的身体健康。
北原仓介除了腹泻，就是体重急剧下降。短短两天时间，至少瘦了几十斤，看上去真的很骇人。奇怪的是，他的精神状态倒也不差，聊起天来谈笑风生，还不时哈哈大笑。
再说多田骏和井上泉水来到隔壁一间空房，井上泉水向多田骏汇报了北原仓介的病情，一直把多田骏听得头皮发麻。现在的北原仓介就像一个漏筛子，吃什么漏什么，完全靠打营养液维持生命。
当了解到北原仓介的病情时有反复时，多田骏问：“北原先生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井上泉水艰难地回答道：“这种病情我也没遇到过。我可以肯定，他患的不是痢疾。他狂泻不止，现在还没有有效的止泻药，还有，就是他的视力出现下降。”
多田骏又问：“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陷害，比如在他的食物里下毒？”
“下毒？应该不会。如果是下毒，为什么其他一起吃饭的人没事，仅仅是他一个人？为什么敌人不毒死他，而仅仅是腹泻这么轻微？”
“你的意思是北原仓介不会有生命危险？”
“从目前情况看，腹泻已经基本止住。只是在短期内暴瘦，体质下降得厉害，视力出现模糊。这种情况，还需要再观察几天。现在我还不能轻易下结论。”
......
多田骏和井上泉水聊了一会，出来时心里的疑惑减轻了不少。他看见刘达成的态度也没有之前那么严肃了。
“达成，你在这多陪一会北原先生，他一个人睡在病房，有时也很无聊。”
“是，多田司令。”
刘达成起身送走多田骏和秋山少佐，又回到病房。通过捕捉心理活动，连北原仓介自己都没有联想到是有人陷害。再说他吃下去的那点生鱼片，早就不知去哪了，又怎么可能留下证据。
刘达成做梦也没想到，另个负面效应的情景正在宪兵司令部上演。
多田骏从医院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来，麻宫太郎失魂落魄地跑进来，喊道：“报告司令，大事不好！”
“纳尼？你的什么的干活？”
“不见了，有人不见了！”
看麻宫太郎急得像死了娘似的，多田骏厉喝道：“慢慢说。”
等麻宫太郎终于把话说清楚，多田骏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凭直觉，麻宫太郎反应的情况很重要！
一个卖鱼的小摊贩不见了？！
是巧合，还是阴谋？
多田骏刚刚从井上泉水那里回来。北原仓介的病情，连井上泉水这个世界级专家都不知道什么原因，因为姜伯陵的意外失踪，而让多田骏感到惊恐。
北原仓介一直是日军重点保护的对象。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吃生鱼片。偏偏卖鱼的人失踪了，而北原仓介生病了。难道这两者之间没有联系吗？
“麻宫太郎，你带路，秋山少佐带一个小队立即去把姜伯陵和他的家人给我抓回来。”
“嗨依！”
秋山少佐在麻宫太郎的带领下，杀气腾腾地来到武陵路238号，这里已经是人去楼空。除了几件简单的家俱还在，没有找到一件值钱的东西。
多田骏听完秋山少佐的汇报，更加肯定这是一起阴谋！井上泉水得知这个消息，额头上冷汗直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井上君，北原仓介先生是帝国的精英，涉及到一起重大的行动计划。他要是有什闪失，我们都承担不起！”
帝国的利益高于一切。北原仓介的腹泻，竟然牵涉到一起阴谋。这让井上泉水如坐针毡。如果一旦到了军法处，不但是这件事，以前犯下的事也会被抖出来。
见井上泉水心里发虚，多田骏的眼神十分犀利，盯着他瞧了一会，问道：“井上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报告司令官，井上泉水忠心于大日本天皇，岂敢有半点隐瞒。在下感到疑惑的是，为什么发生在北原仓介身上的这起貌似普通的腹泻病，会涉到政治？”
多田骏阴阴一笑，安慰道：“井上君，你尽力就可以了。北原仓介的事情，自然会有特工部门去调查，不属于你的工作范围。你的职责是治病救人，懂吗？”
“嗨！”
象影子一般跟随在多田骏左右的秋山，一脸的沉静。任何时候，他只需要保持沉默，然后获得一些消息。这些在日本人看似很普通的事情，如果传输到中国人那里，就变成了重要情报。
井上泉水被这次事件惊吓得不轻。当他得知卖海鱼的人已经跑了，也意识到问题很可能出在这里。可惜的是，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他并没有留下任何可供检验的材料。现在的当务之急，必须尽快把北原仓介送回日本治疗。
犹豫了一会，井上泉水还是讲出了自己的想法。多田骏一听，像踩着狗尾巴似的喊道：“这怎么可以？我们的计划还没有完成，北原仓介怎么可以走？”
第247章 准备行动
多田骏不同意让北原仓介回家，井上泉水又没有十足的把握治好北原仓介的病。
两人尴尬地僵持了几秒，最后还是多田骏妥协。他准备把这件事向东京大本营作一次详细汇报。
刘达成从秋田少佐那里获知，卖鱼的姜伯陵跑了，日本特工正在四处追查。他第一时间来见吴文康，向吴文康汇报了日军的最新动态。
“他娘的，苏小权这家伙真笨，为什么不提前把麻宫太郎做掉？”
按照常理，掐断麻宫太郎这条线，日本人想追查姜伯陵的难度的确会有所增加，但也不意味着这样干就安全。
刘达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算你干掉了麻宫太郎，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勤务兵，天天陪他一起采购。难道日本特工就会不知道？如果没有猜错，我估计姜伯陵一家早已离开上海，回四川老家享清福去了。”
吴文康：“苏小权干事不如平武生老辣，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必竟他只不过是忠义救**的一个中队长。打仗或许还行，搞地下工作他还很嫩，真让我担心。要是哪天他心血来潮，很可能会酿成大祸的。”
刘达成：“通过这次事件，日军建地下印钞厂的步伐至少被我们迟滞了。接下来，我们要赶快炸掉它。”
说起爆破专家钱新民，吴文康眼冒绿光，显得十分兴奋。这些日子，经过刻苦训练，钱新民一个华丽转身，成为一名潜水高手。昨天他还去训练现场观看，钱新民已是今非昔比。
他已能一口气潜出数百米远，从水面上看波澜不惊，不露一丝痕迹。
两个人一商议，决定今晚就派钱新民下水侦察。
傍晚时分。一辆黄包车神秘地出现在沪北工业区附近。钱新民坐在黄包车上，在距离工业区数百米远的某处拐弯角下了车。
黄浦江堤。一队全幅武装的日军宪兵迈着整齐的步伐，靴子踩得震天响。这些宪兵都扛着三八式步枪，枪尖插着明晃晃的刺刀。刺刀在傍晚的余晖里闪着幽光。
大街上的人们行色匆匆。钱新民装扮成散步的市民，慢慢接近沪北工业区。滔滔的黄浦江水滚滚东逝......
某个埠头。
钱新民脱去衣物，穿着一条短裤衩悄然入水。夜色里，没有人注意到，滔滔的江水下面竟然游着一条“大鱼”。按照既定的方位，钱新民感受到一股江水的冲击力，逆着这股冲击力游了五十米，他浮出头来，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下水道出水口。他连忙向岸边靠近，让身体得到休息。
下水道还有五十公分的空隙。钱新民半躬着身子，从污水里走进去，走了一百多米远，前面果然被一排铁栅栏给挡住了。钱栅栏里面透着幽暗的光，不时传来日本士兵的说话声。
刘达成猜测的没有错。日本人不但在下水道出口焊接了铁栅栏，还派了士兵守卫。如果有一丝异响，肯定会引起士兵的注意。如此一来，强攻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钱新民探知下水道的情形，吴文康赶紧把刘达成找来商量对策。刘达成拿出还没有用完的**香，全都交给了吴文康。
“把这玩意用防水胶布包好，让钱新民带去。先用**香把日军士兵迷倒，然后再用锯刀割开铁栅栏。在完成安装梯恩梯之前，千万不能发生火拼。此次行动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一旦行动失败，潜水道这个软肋我们就再也用不了了。”
吴文康很清楚**香的作用。这玩意用在小鬼子身上屡试不爽。但他不知道刘达成的东西究竟从何处来。刘达成也不会告诉他。
第三天。
经过两天时间的筹备，梯恩梯炸药、钢据、**香等都准备好了，吴文康决定采取行动：从下水道突进，武力炸掉日军印钞机！
这天晚上，苏小权接到命令：武力进攻沪西警察局。
这是声东击西的打法。吴文康就是要让苏小权把沪西警察局搅得天翻地覆，把敌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为钱新民争取时间。
吴文康集中了上海站的三个行动队，将近一百人的武装人员。这些人一年龄都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一个个身穿黑色短褂，露出的三角肌铁疙瘩似的。看到这么多热血男儿冒死冲杀，吴文康有些哽咽了。
“这次行动九死一生，行动的目的你们也清楚了。那就是要把沪西警察局打残，最好能把它炸平。南京伪政府还有几天就要宣誓成立了，我们必须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明天的各大报纸，一定就报道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你们都将通过报纸载入史册。兄弟们，在这里，我为你们饯行。行动在深夜十二点准备行动，最多持续半个小时，然后速度撤出战斗，以最快的速度撤回你们的隐蔽点。有公开掩护身份的人，时刻注意动向，一旦有风吹草动，必须速度撤离，调往其他站工作。”
喝完饯行酒。敢死队员们一个个脸色沉静。他们开始按照命令检查枪械。
吴文康告别敢死队员时，再三嘱咐苏小权，一定要尽最大可能把队员们活着带回来。对于受伤又走不了的伤员，要毫不犹豫地补枪，绝对不能让他们活着落进日本人手里。
苏小权在日侨区已经见识过地下斗争的残酷性，这次显然沉稳了很多。
“吴站长，我苏小权生是党国的人，死是党国的鬼。绝对不会苟延残喘于世。你就放心吧。除掉不幸牺牲的人员，其他人员一定会活着回来。”
吴文康坚定而悲壮地拍了拍苏小权的手臂，然后大踏步走出那幢深宅大院。他听到苏小权整理队伍的吆喝声传来，自己的内心不由一阵紧缩。这些人都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出征，又有几人想过自己会活着回来。
唯一庆幸的是，苏小权准备了大量的弹药，每个人都留了一颗手雷给自己。万一行动失败，便引爆手雷殉国。
第248章 惊魂一夜
子夜。沪西警察局突然响起猛烈的爆炸声和枪声。
警察局作为管治安的武装力量，夜间只有十几个警察。这些人都是值班人员和加班未回的人员。苏小权带着近百名蒙面大汉，见人就开枪。没到五分钟，就把这十几个小警察全部干掉。
但还是有一名警察在临死之前打电话给76号主任李士群。
枪声在李士群的话筒里响起，显得格外刺耳。
枪声一响。对方中断了说话。显然是在临死前传递了消息。
这一枪是苏小权亲自开的。他拿起话筒，忍不住用粤语朝对方喊道：“丢雷老母，老子是杀鬼子和汉奸的！”
李士群听到这句话，不由打了个寒颤。这个多事之秋，谁能保证他能活多久？他把电话分别打给了多田骏和岗村次郎。听说沪西警察局遇袭，两大巨头分别调动大批力量往沪西警察局赶。
刘达成睡在梦中，床头的电话突然响起，一听，原来是李士群亲自打来的。
对方劈头一句“有没有留人值夜班”，让刘达成意识到，吴文康那边动手了！
不一会，在李士群的亲自带领导下，刘达成带着他的两个小队赶赴沪西警察局。这里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最先赶到的宪兵队已经和蒙面暴徒交上火。
刘达成简单地交待了几句，便缩到一边，躲在一堵水泥墙后面，时而探头放一枪，又缩回掩体。李士群更是躲得远，坐在自己的防弹车里观战。
枪声越来越激烈。蒙面暴徒越战越勇。刘达成暗自着急，苏小权为什么还不撤？
如果此刻撤出，或许还能活命。要是被日军大部队缠上，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多田骏和岗村次郎亲自赶到，驻军部队来了一个中队，连掷弹筒、轻重机枪都带上了。数百名军警宪人员把沪西警察局围得铁桶死的。
刘达成不由暗暗叫苦。苏小权已经错过了突围的最佳时机。现在除了他们长了翅膀，否则只有灵魂上天！
再说钱新民，背着一包用防水布扎得严严实实的背包，深吸一口气扎进水里，按照上次的路线轻而易举地找到沪北工业区下水道的出口，悄然来到铁栅栏边，里面的日军士兵已经睡了。
戴好防护罩，点燃**香。钱新民把**香绑在一根竹杆上，袅袅青烟更直接地进入了日军士兵的值勤室。一支**香燃尽，里面已经没有清醒的人。十几个士兵全都进入深层睡眠。
十几分钟后，铁栅栏被钢锯锯开一个口，够钱新民钻进去。那满地躺着的士兵，有些睡姿不错，看来是先睡着了。有的人则直接睡在地上，或者靠在椅子上。钱新民没有时间管他们，如入无人之境，爬上一个大约十米的长梯，径直来到上一层。上面果然有大量的机器，看来就是印钞机。
钱新民把带来的梯恩梯炸药安放在不同方位，炸药当量足以把地下空间炸塌。同时，十几台机器上也安放了炸药，完成这一切，大约用了半个多小时。一看防水手表，已经是子夜十二点三十五分！
......
钱新民在下水道出水口的位置按下了起爆装置，轰隆隆的巨响，惊天动地。他一刻也不敢停留，一个猛扎，潜入水底拼命地向来时的方向潜游。
多田骏挥舞着战刀，指挥着军警宪人员向躲在建筑物里发动攻击。沪北工业区方向突然升腾起一阵阵火光。
轰！轰！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让多田骏觉得自己的世界坍塌了。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过来，对手采取了声东击西的战术。
多田骏让岗村次郎和李士群等人留下来继续攻击这批不知死活的蒙面大汉，要求他们务必全歼，不留一个活口。
刘达成躲在水泥墙后面，建筑物里的子弹打在水泥墙上，不时溅起一点点火星。多田骏撤走后，他干脆坐在一个隐蔽的角落休息，由着手下的那些队员自由发挥。驻军部队的战斗力却是十分强悍，一发发炮弹落在楼房上，经常有楼房被炸塌。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摆着轻重机枪。那些机枪不停地吐着火舌。
从火力部置看，苏小权已经没有突围的可能。突围的时机一旦错过，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三个小时后，楼内的枪声渐渐稀落，但还是没有人冲进大楼。狡猾的小日本鬼子在等时间，一旦天亮，这些楼内的暴徒将会无处遁形，便是全歼他们的最好时机。
多田骏带人来到沪北工业区，看见这里出现一个深陷的大坑。所有的建筑物就像遭遇地震似的。受爆炸影响，整个工业区已经停电。躲在工业区地面的宪兵大约有四五十人，这些军人被刚刚发生的大爆炸惊呆了，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惊魂感。
一个中尉军官跑过来喊道：“报告司令官，地下印钞厂遭遇中国特工的袭击，整个地下空间已经全部坍塌。估计他们是从下水道进入印刷车间的。”
多田骏的身体摇了摇，一个趔趄，差点没有倒下去。
“司令官！”
秋山少佐一把扶住了他。多田骏的战刀杵在地上，脸上的肌肉皱成得变形。
他想杀人！
秋山少佐站在多田骏身后，感受着他身上爆发出来的强大杀气，心里也是瑟瑟发抖。这个地下印钞厂被摧毁，究竟是谁干的，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刘达成的能量，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天亮了。
晨曦微露。苏小权觉得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晨曦的光芒了。东方的亮光渐渐升上地平线，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
“兄弟们，我们已经出不去了，都把脸罩扯下来。让我们堂堂正正地死去。”
在警察局大楼的顶层，还剩下苏小权等最后十名队员。其他的队员打了一夜，全都已经壮烈牺牲。相比之下，日伪军的损失更加惨重。警察局大院躺满了尸体。
枪声没了。爆炸声也没了。一行飞鸟惊恐万分地掠过清晨的天空。
“兄弟们，我们已经够本了，让我们再看一眼初升的太阳，来世再做兄弟！”
轰轰轰......
苏小权引爆了留给自己的最后一颗手雷。世界突然变得无比寂静。刘达成躲在一颗大树下，不敢流出悲壮的眼泪。他看见身穿黄军装的军人，拼命地向大楼里冲去。
第249章 姐弟相遇
三支行动队，每支行动队三十人，再加上一些特勤人员，总计九十八具尸体。刘达成不敢留在现场搬运尸体，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钱新民活着回来，苏小权带着近百人的敢死队慷慨赴死。两个消息一起传到吴文康这里，他差点崩溃。
“行动之前，我就向苏小权交待过，不要恋战。把敌人的伪警察局端掉就赶紧撤退。谁知他”吴文康痛心疾首地感叹道：“警察局才几个人？他完全有时间撤的呀。”
刘达成沉闷地抽着烟，一时间无言以对。凭他的经验，苏小权并不是不想撤，而是想把动静搞大点，给炸地下印钞厂争取时间。
“吴站长，能炸掉日军地下印钞厂，苏小权功不可没，我看还是要给他叙功的。他采取的方法的确有些偏激。但这次和上次日侨区袭杀案不同，没有他吸引日伪军注意力，钱新民也就没有那么容易得手。”
“这件事我会办好。”吴文康的眼眶有些发红，唏嘘地叹道：“悲壮，实在是悲壮呀。这个苏小权，我就担心他会出问题。这是在日占区，怎么能像打仗一样搞地下工作？要是平武生在这里，就不会损失这么大。”
人就是这样奇怪。在一起的时候不一定会念及对方的好，一旦离开这才意识到对方情谊的珍贵。平武生尾随廉布知池远赴象山，结果尚不可知。
刘达成可以想象，此刻的多田骏一定抓狂到了极点。监狱里那些待宰的羊羔（犯人）少不了又要死一批。如此血腥的生活，他实在难以忍受。于是，他选择了回避。这种时候离多田骏远点。
傍晚。上海大学茶吧。
邓飞坐在茶吧一个角落，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今天出版的《国民新闻报》，女记者柳如烟对于发生在沪西警察局的袭击案和沪北工业区的爆炸案进行了详细报道，还配发了照片。
一道阴影挡住了邓飞的视线，邓飞抬头一看，是刘达成。
邓飞看了一下手表，六点十分，问道：“今天怎么迟到了？”
“刚刚去见了吴文康。他很伤感，便多呆了几分钟。这次的胜利，损失太大。三个行动队，无一生还。”
“你看看这个。”
刘达成顺手拿起邓飞递过来的报纸，一夜之间两起案件，弄得整个上海滩人心惶惶。
“这报道还算是客观的。事发时，我就在沪西警察局现场。那个惨烈程度，就是战场啊。苏小权是忠义救**的中队长，打仗还算勇敢。但他的做法我并不赞同。”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这一页对于邓飞来说，永远是伤痛。现在你的注意力是关注一下日军的101作战计划。这是一个十分阴险、毒辣的作战计划，有可能对抗战全局产生影响。”
“明白。”
刘达成爽快地答应着。他有逆天的读心术，要想获知101作战计划总是会有办法的。只需要往日伪高层的圈子里混吃混喝，情报就会源源不断地来。
“川岛木成现在如何？”
“已经在路上了。长沙地下党经过几天的思想教育，川岛木成答应加入我们的阵营。只是他的身份问题，需要川岛秀子出面，找办理户籍的部门通融一下，最好能给他一个崭新的身份。毕竟他是死里逃生。如果突然以原来的身份出现，日军特工部门针对他的各种审查就会无休无止，这也是川岛秀子不想看到的。”
三天后。
刘达成开着他的黑色别克车，出现在上海火车站。上午十点三十分。川岛木成下了火车，他身边跟着两个人，看上去有些木讷，穿着也很朴素。
川岛木成的长相和川岛秀子有几分神似。刘达成一眼就看出来了，连忙快步迎了上去。
“请问你们是安老板请的佣人吗？”
“是的。我们老板姓安。我们是第一次来上海。”
“哦。没关系。我是安老板家的管事，姓刘。请随我上车吧。”
暗号对上，刘达成把三个人接上车，开着车直奔华鸿毛纺厂。邓飞已经等在这里多时。
随川岛木成一起来的两个随从，一个叫黄小潼，一个叫莫伟明，都是长沙市地下党的交通员。川岛木成一进入上海市区，情绪变得有些激动。隔着一米多远的距离，刘达成能感受到他已是心潮起伏，急于想见到川岛秀子。
“川岛木成，我叫刘达成。现在76号特工总部工作。这家工厂是我家的产业，你先歇息一下，我很快就安排你和川岛秀子见面。”
“不，我现在就想见她。”
川岛木成果然心急。姐弟俩急于相见的心情可以理解。刘达成耐心劝道：“你和川岛秀子的身份都很特殊。以什么方式见面，还需要认真研究一下。现在你在日军档案里已经是一个战死之人，突然出现在大上海，会不会被当作逃犯抓起来，从而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这一点我们必须认真对待。”
毕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听了刘达成一番话，川岛木成果然安静了很多。这几个月来，他经过已经彻底转变成一个**者。前几天还自愿加入了地下党。
“这是邓书记，以后你就在他的领导下开展工作。”
莫伟明向川岛木成介绍道。
......
正在川岛秀子忙得焦头烂额之际，突然接到刘达成的电话。
“秀子，你现在下楼，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听到这样的话，川岛秀子的心脏就像要跳出体外一样。前些日子，刘达成说过要给她一个惊喜。难道这个惊喜已经来到？
川岛秀子下了楼，看到刘达成坐在自家的别克车上，并没有下车的意思，她便直接坐了上去。
“我很忙，你有什么事？”
刘达成一脚油门，便出了特高课的保安亭。他们两个人的身份，足以让值勤宪兵刮目相看。
“先别说话。我带你去我的工厂里。”
一路沉默。刘达成通过捕捉心理，已经知道川岛秀子的想法。她果然把注意力放到川岛木成身上。
一场感天动地的姐弟情谊，即将在刘达成的面前发生。
第250章 变化
刘达成开着车进入华鸿毛纺厂，在一幢办公楼停下来。川岛秀子一身日军军装出现，一些员工看见她都心里瑟瑟的，胆怯的眼神撇向其他方向。
川岛秀子已经习惯了这种眼神，面色沉静地跟在刘达成身后，走进一间装修豪华的会客厅。黄小潼和莫伟明正在和川岛木成聊天。
川岛木成看见川岛秀子，一声“姐”，然后猛然扑来，抱着姐姐失声痛哭。姐弟俩尤如阴阳两隔，又重新走在一起。那种喜极而泣、劫后余生的情景，感天动地。
等姐弟两哭够了，刘达成这才把黄小潼和莫伟明介绍给川岛秀子，按照事先的预演方案，他们把戏演得漏水不漏。川岛秀子向两个人深深地鞠躬，除了表示感谢，还有满脸的歉疚。那是侵略者良心上的不安。
川岛秀子不是多田骏，她除了微簿的薪水，并没有太多的油水。所以她算不上富有。
只见她嗫嚅道：“我该拿什么感谢你们呢？”
刘达成淡然一笑：“感谢的话就别说了。你想办法把他们顺利送进上海火车站就可以了。”
......
川岛秀子亲自开车把黄小潼和莫伟明两个人送进上海火车站，通过特殊渠道地接进入站台，然后和川岛木成一起回到日侨区。
刘达成陪姐弟俩一起吃晚餐，好酒好菜好心情。促成姐弟俩相见，他算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川岛木成知道刘达成是自己未来的姐夫，正是这个姐夫通过关系找到自己，让姐弟俩团聚。对于刘达成的身份也就明白了几分。但他仅仅是猜测。
刘达成向川岛秀子介绍的是，黄小潼和莫伟明都是黑道上的朋友。到了华鸿毛纺厂，他们又让他和自己的顶头上司邓飞见面，要求他接受邓飞的直接领导。这其中复杂的关系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川岛木成经过一系列教育，纪律意识较强，没有向川岛秀子明确表示自己已经加入**。因此，川岛秀子的意识里，他这几个月是在一个叫鸡公岭的小山村养伤。
刘达成让川岛秀子通过关系，把川岛木成的身份改成了宫奇峻，一个来上海做生意的日本侨民，然后把他安排在苏州安达贸易公司木村真雄手下当助手。如此一来，宫奇峻就成为上海联系新四军苏北根据地的重要纽带。
卧室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茉莉香。这是香水的味道。刘达成喜欢的味道。
川岛秀子如一条游上岸的美人鱼，睡姿懒散而优美。
“达成，你睡了？”
“没。有点困。”
“别睡，陪我聊会。”
“聊什么？”
“我觉得川岛木成这次回家，整个人都变了。”
“变得怎么样了？”
“不知道。反正只是一种直觉。”
“你想多了。还是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这样的好日子不多。”
“你说的也是。能睡个好觉，也要拜上天所赐。还有几天，南京新政府就要宣誓就职了。很多人都被抽去南京搞安保工作。说不定又要死几个人。”
“前几天发生的沪西警察局的袭击案，我就在现场。你不知道有多危险，子弹嗖嗖嗖地从我身边穿过。我躲在一堵水泥墙的后面，有好几个人在我身边被打死，真是太恐怖了。”
刘达成一出发，川岛秀子的电话就打进他的宿舍。她知道刘达成被李士群临时抽调上一线，担心得整夜都没有睡。要是放在以往，刘达成讲这样的话，她会认为他是懦夫，贪生怕死。现在她完全变了，不觉得他是怕死，而是懂得保护自己，是机智。
“达成，你可不能出事。我不能没有你。”
川岛秀子在刘达成的耳边说道。吐气如兰，声甜如糯。不知何时起，她已变成了一个小女子。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川岛秀子，女性的本真。以前那个强悍的川岛秀子完全是装出来的，是给别人看的。身边的这个川岛秀子才是真正的女人。
自从和川岛秀子的关系突破界限，刘达成多了几分顾虑，再也不象以前那么无牵无挂。看来重庆局座那个灭绝人性的规定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秀子，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刘达成一把捧起川岛秀子俊美的脸，问道。
“什么事？”
“以后遇到中国特工，你也要悠着点。先保护好自己，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的弟弟会伤心，我会伤心啊。我们都不希望对方有事。还有一条，就是要珍惜生命。敌人的生命也是生命，尽量不要去残害他们。战争都是那些政治家的事情，一旦政治家说不打仗了，我们也就天下太平了。”
“嘻嘻，没想到你的变化也是挺大的。”
川岛秀子反过身，挺起腮帮认真地思考着。
刘达成默默地感受着川岛秀子的内心活动，想看一看她是否接触到101作战计划。结果一无所获。她的心思完全沉浸在姐弟相逢的喜悦之中。川岛木成顺利改掉身份，还成为安达贸易公司木村正雄的助手，他的身份算是彻底洗白。将来有一天，川岛木成要是想回日本，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从目前的情况看，川岛木成只能以“宫奇峻”的身份在苏州生活。姐弟俩隔了一些距离，又改了名字，不容易被军方发现。要是不小心露馅，治他一个临阵脱逃的罪名，也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曾志权拥有川岛木成这个得力助手，经营上如虎添翼，上海的各类物资通过安达贸易公司，源源不断地流向南京，又从南京流向苏北。经营的渠道畅通，确保了新四军的后勤供给。邓飞屡次受到李部长表扬。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魏强和罗鑫两个人妆扮成收皮货的小商人，住进了象山县城。一住进来，他们明显地感觉到，这一次的象山县城氛围和以往大不相同。县城大约驻扎了一个中队的日军，还有一个连的伪军。身穿黑衣服的小警察们也耀武扬威地满大街上溜。他们逢人就查良民证。小小县城显得紧张至极。
廉布知池带来的六十名行动队员大张旗鼓地开展活动。这些行动队员驻进了警察局的办公大楼。警察局长张四平叫人腾出了一幢楼房，作为这些人的临时驻地。
第251章 钱义
天刚放亮的时候，钱家村突然来了大量的日伪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整个村庄被围得铁桶似的。
随着几声清脆的枪声，几条狂吠的狗倒在血泊之中。紧接着，暴喝声，还有妇女小孩的哭闹声，各种种样的惊叫声交织在一起，给钱家村带来一个血色的清晨。
村里的人们在明晃晃的刺刀威逼下，被纷纷赶到一块空地上。全村两千多人口集中在起，嘈杂，混乱，惊慌失措。钱忠、钱义、钱老六等人被这突然其来的日伪军吓懵了。特别是钱义，上次钱军回来，叫他打造了一把宝剑。这些日伪军来村里，他就猜出了几分。日伪军一定是为龙泉剑而来的！
当村民们看见曾经的“小货郎”，如今已是腰挎驳壳枪，耀武扬威地跟在廉布知池的身后。聪明点的村民都已猜到，来者不善！
警察局长张四平身穿一身黑警服，腰间挎着驳壳枪，还扎着武装带。矮墩，结实。神情有些凶神恶煞。
张四平站在一处高高的土台上，左手撑腰，右手拿着警帽，故意清咳几声，嚷嚷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今天大日本皇军廉布知池少佐从上海远道而来，是为了一桩案子。如果大家积极配合，皇军重重有赏。如果不配合的话，全部死啦死啦的！”
台下一双双眼睛看见张四平，还有他身后的周晓罡，廉布知池等人。村民的周围围了数百伪军和日本士兵，这些人全都子弹上膛，杀气腾腾。
“有一把宝剑，据说是清皇爷的龙泉宝剑，现在这件宝物已经流落到我们钱家村，我想你们心里有数，在钱家村，究竟是谁才有本事获得这把宝剑，还打造了一把假宝剑来欺骗皇军？”
此话一出，所有村民都知道张四平指的是谁。全村只有钱义一个钱匠。能打造铁剑的人，除了钱义没有其他人。
但没有村民们并没有人站出来指控钱义。他们一个个目光呆滞，全都看着张四平。张四平站在台上，明显感受到村民们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那些目光能把他活活给烤死。
汉奸张四平在沉默里等待了几分钟，觉得自己的讲话没有任何作用，态度也就没有当初那么文绉绉了。
“不说是吗？没问题。你，给老子出来！”
张四平指着钱老六，立即有两名士兵冲上去把钱老六拽了出来。年过五旬的钱老六，奋力摔掉士兵的控制，屁股上挨了一枪托，又被踹了两脚，还是乖乖地到了张四平面前。
“小货郎”周晓罡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钱老六的下巴，问道：“老家伙，你还认识我吗？”
“认识。你是汉奸！”
“妈了个巴子！”
周晓罡甩手两巴掌，掴得钱老六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老骨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管你的骨头有多么硬，到了皇军那里，那就死啦死啦的！”
钱老六轻蔑地笑道：“小货郎，你能不能说点人话？当了几天狗腿子，就不要连祖宗都忘记了。你化妆成小货郎来我们村，不就是为了一把破剑吗？有本事自己去找出来，然后献给你的日本主子，不是什么事都没了吗？”
“你？想死是吗？那天坐在你家门前聊天的人，正是皇军想找的钱军。如果你把他交出来，或者把他的剑交出来，我们就万事大吉。两样都拿不出来，日本人就要屠村！到时候整个村连一个活口也不会有。”
“实不相瞒，小货郎，这两件事，我一件也办不到。你们有人不做当贼，深更半夜跑我家放火，别以为我不知道。除了你们这些狗特务，没有谁会干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廉布知池吼道：“把他吊起来打！”
钱老六双手吊在一颗大树叉上，整个身体像条布袋似的摇来晃去。两个手执马鞭的日本士兵，面无表情地抽打着钱老六。
钱老六的老婆桂花在人群里哭得嘶心裂肺，想冲上去救钱老六。两个年轻点的村民把她牢牢控制住，不让她做出偏激的动作。
一阵阵撕裂皮肉的声音传来，每一鞭都好像抽在村民们的心里。现场愤怒的情绪渐渐被恐惧所掩盖。钱老六被抽得体无完肤，却是一声不吭。
“花姑娘的，统统带走！”
廉布知池一声令下，人群里开始出现骚动。村民们没料到，日本人找宝剑，突然提出要把村里的女人，所有人始料不及。面对明晃晃的刺刀，还有几条吐着腥红舌头的大狼狗，村民们惊恐地尖叫着、拥挤着，努力掩护着女人，有自己的身体挡住女人。
但一个个女人还是被拽到另一片空地上，在刺刀的逼迫下推上了一辆军车。
“住手！”
钱义一个腾空跳上高台。他突然挺身而出，所有行凶的士兵都停了下来。现场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他的身上。
钱义和钱军长得十分相似。周晓罡看见他，不由暗暗惊愣了一下，还以为遇到钱军了。钱军的功夫太好了，他在他的手里接不下一招，就被制服的动荡不得。
“我知道宝剑在哪里。你们不要为难村民，更不能为难村里的女人。这些村民并不知情，这件事和他们没有关系。”
张四平惊惧地问道：“你是谁？”
“钱军的哥哥钱义。你们偷去的那把铁剑就是我打造的。”
抓不到钱军，能抓到他的哥哥钱义。这不愧是一个好的突破口。廉布知池听得心花怒放。
“告诉我，真正的龙泉剑在哪里？”
钱义轻蔑地瞅了一眼廉布知池，知道他就是张四平嘴里的“皇军”。
“放了那些无辜的村民。我和你们走。”
廉布知池是特高课里顶尖的行动高手，哪里能忍得住钱义这样的态度。
“你先告诉我们，龙泉剑在哪。否则，她们都得死，一个也活不了。”
“只要你们杀了她们当中任何一个，我都不会告诉你们龙泉剑的下落。可以这样说，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龙泉剑在哪。”
威胁的表情在廉布知池的脸上僵住了。他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山区农民，骨头会这么硬。一上来就摆着以死相搏的态度。
“放那些女人放走，把钱义带到县城去审！”
第252章 钱义的表现
钱义大踏步走上日军军车。所有村民都知道，铁匠钱义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慷慨赴死。就凭他的态度，日本人也休想从他这里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钱忠嘴唇动了几下，终究还是忍住了。他是木匠，也是钱家三兄弟的老大。日本人没有把他抓走，主要还是因为不知道他就是钱军的大哥。村里也没有人出卖他。否则的话，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慧缘法师在自己的禅房里接待了钱忠。当他得知钱义已经因为龙泉宝剑的事情被日本人抓走了，一句“阿弥佗佛”，便陷入了长长的沉思中。慧缘法师双目微闭，像入定似的，脑门上条条青筋暴起。
钱忠并不知道慧缘究竟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慧缘让钱忠回去，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日本人盯住龙泉宝剑，肯定是志在必得。为了龙泉宝剑而牺牲两千多村民，实乃罪孽也。钱忠，你且先回去。此事容我细想。”
钱忠抱憾而归。他可以肯定的是，真正知道龙泉宝剑的人应该是慧缘法师。就算钱义，他也不可能知道。钱义为了救村民，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不知慧缘有何感慨？
魏强和罗鑫坐在县城一家过桥米粉店里吃米粉，亲眼看见一队队士兵从乡下返回县城。其中一辆军车把蓬布遮了下来，没办法看见里面究竟是什么。
“师父，我看他们肯定有收获了。要不然，廉布知池是不会撤兵的。”
罗鑫压低声音，小心嘀咕着。魏强也觉得纳闷。从这支队容并不整齐的部队来看，究竟到钱家村干了什么？
“师父，这些黄皮狗究竟干什么去了？”罗鑫低声问道。
“今晚我们夜探警察局，看一看他们有什么收获。”
......
师徒俩回到宿舍睡了一觉，一直到深夜九点半，罗鑫被魏强叫醒。
“年轻就是好睡。有事你也能睡着，真厉害。”
魏强羡慕地说道。罗鑫不好意思地挠着耳腮，说道：“师父，我的肚子又饿了。”
“少来。谁不知道你，一出来就喊肚子饿，就想从我这里捞点好处。在家里油水不够，对吗？”
“嘿嘿，也算吧。师父，我们吃完宵夜再干吧。反正现在时间还早，日伪军都没睡。现在这个时间过去，危险啊。”
“行，就听你的吧。找一家小店，喝点小酒，但不能喝醉。”
“谢谢师父。”
好运来酒家陈掌柜正准备关门歇业，从外面走进来两个客人，不由喜笑颜开。
“两位客官，吃宵夜？”
“半斤花生米，一碟辣椒炒猪面肉，两碗面条。半斤白酒。”
魏强熟练地点着酒菜。罗鑫一听只有半斤白酒，知道师父是玩真的，他只想自己喝一点点酒壮胆，绝对不允许他喝醉。两个人的手里都提着一只鼓鼓囊囊的袋子。
不一会，酒菜上桌。师徒俩把白酒对半分，便坐在酒店一角喝开了。
县城的夜晚很安静，连大街上也没有路灯。两个人只顾低头喝酒，吃菜。酒店掌柜坐在收银台等着收钱。
半个小时后。他们结完帐，从酒店走出来，掌柜倒也客气，连声说“走好”，还提醒他们注意安全。世道不太平。晚上不适宜走夜路。
罗鑫走了酒店，轻声道：“我们就是夜鬼重生，还怕夜鬼，笑话！”
魏强并不答理，而是躲进一巷道，从布袋里取出脸罩套在头上，然后又检查了手枪、匕首等武器装备。手枪里还有二十发子弹。打完这二十发子弹，这手枪便是一块废铁了。
“给手枪装上消音器。还有，能用刀的，绝对不能用枪，要节约子弹。”
“嗯，明白。”
罗鑫按照吩咐做完规定动作，两个人便如两只灵巧的狸猫，嗖的一下窜上屋顶。从屋顶高上高下，从走大街要安全很多。不一会，他们便来到警察局。
警察局里灯火通明。有警察，日军驻军和伪军，还有廉布知池率领的六十名行动队员。这样的力量配置，对于魏强和罗鑫来说，不得不加倍小心。
他们攀上一株大树，看见警察局的院子里人来人往，办公楼也是灯火通明。一看时间，已经是深夜十二点。这里仍然显得有些热闹。
在警察局的大门外有岗哨，值勤的两名警察手枪步枪，站得笔直，显然是摆摆样子。院子里还四名日军士兵作为流动哨，也在不停地来回走动。魏强仔细观察了一下，没有发现暗哨。这或许是廉布知池的麻痹大意，认为没有人敢到警察局来搞事？
在确定没有暗哨的前提下，魏强做了个手势，让罗鑫在外围接应，自己几个轻巧的跳跃，便潜进了警察局的围墙，从围墙根一带穿梭到警察局的后院。这里有一间房间灯火通明，似乎还传来沉闷的皮鞭声。魏强躲进一蓬杂草丛，看见房间的木柱上绑着一个人。此人和钱军长得极像。
皮鞭仍在抽打。两个负责刑讯的日本特工已是累得满头大汗，光着上身。房间的灯光下坐着一个穿便衣的男人。魏强认识他，正是川岛秀子的行动组长廉布知池。
廉布知池用汉语说道：“钱义，不要以为你不开口，你就可以蒙混过关。皇军明天拿不到龙泉宝剑，一定会血冼钱家村。到时候，你就会后悔莫及。难道你就忍心看见你的兄弟姐妹们被我们杀掉吗？”
“我已经说了很多遍，龙泉宝剑被钱军带走了。你不相信我，我有什么办法？就算你杀掉钱家村所有人，那也只是多了一些冤死鬼，并不能改变事实。”
廉布知池懒得费舌，向一个光着上身的汉子呶呶嘴。这汉子捡起几根竹签，一根根插进钱义的手指甲，每一次穿插都会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钱义的惨叫声从窗户飘出来，飘向阴冷的夜空。
黑夜依然是黑夜。院子里的人们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根本没有人关注刑讯室里正在进行的惨剧。魏强对于这种审讯太熟悉了。他深深地知道，一个人的抵抗意志是有限的。钱义作为一个普通村民，没有受过专业训练，能有这么出色的表现，已经非常出人意料了。
第253章 火烧宝林寺
长达数个小时的折磨，钱义已变成一个血人。躲在黑暗处的魏强不由暗自佩服，钱义真是一条了不起的汉子。就算经过专业训练的特工，在如此高强度的酷刑下，也很难像钱义一样支撑下去。
无论廉布知池用什么招术，钱义都是那句话：“龙泉宝剑已经被钱军带走”。
假话说了一千遍，也就变成了真话。
一旁站着的周晓罡献媚地说道：“廉布少佐，或许钱义所说是真？”
“不！支那人狡猾狡猾的有！钱义的话不可信！今天大家累了，先休息。把钱义绑在这里，你留下几个人看守。其他人先去休息。”
廉布知池打着哈欠，骂骂咧咧地走了。每个人都不是铁打的，折腾了一天，哪个不累？钱义被绑在一个木制十字架上，耷拉着脑袋，满身血污。要不是长年打铁练就一幅好身板，估计早就断气了。
周晓罡见廉布知池走了，自己不敢放肆，便留下来值夜班。看守一个半死不活的钱义，还留下两名行动队员。周晓罡搬来一条藤椅，坐在藤椅上呼呼大睡起来。另外两个队员也开始犯困，坐着也打盹。
此时，时间已过了子时。
刑讯房的灯是亮的。周围慢慢安静下来。警察局里的人都渐渐进入梦乡。
魏强如一头绻缩在草丛中的猎豹，正在等待时机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然后趁乱救出钱义。就在他准备出手的时候，一道黑影从屋顶上飘下来。
黑影显然没有注意到草丛里的魏强，只见他轻盈地落在刑讯房前，嗖嗖嗖，他的手袖连续抖了几下，射出数枚梅花针。周晓罡和另外两名值守的大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眼前发生的一切，让魏强看得心惊肉跳。眼前这道黑影他太熟悉了：他是慧缘法师！
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仍然能高上高下，如履平地，实在令魏强叹为观止。眨眼间的功夫，如血人一般的钱义被慧缘法师背着，双脚一曲，直接飞窜上楼房，消失在黑暗里。
魏强原路返回，学青蛙叫了两声，罗鑫从树上窜了下来。
“人呢？”
“被人救走了。”
“谁这么厉害？”
“还能有谁？钱军的师父慧缘法师。走吧，看来今晚没我们什么事了。”
......
周晓罡的屁股被人连续踢了几脚，他才从昏迷中闷哼一声醒来。廉布知池凶神恶煞的样子，让周晓罡如遭电击一般，嗖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另外两个队员也受到同样的待遇。他们更是夸张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生怕脑袋被廉布知池砍下来。
“人呢？”
“钱义呢？”
廉布知池咆哮着，恨不能一刀剐了周晓罡。
十字架树桩上的绳子被人割断，钱义不见了。周晓罡明白自己应该负什么责任。
廉布知池连续几个猛踹，把周晓罡他们几个看守全都打趴在地上，仍然难解心中怨气。警察局长张四平闻讯起来，看见眼前的情形，心里明白了几分。
“少佐，莫急。钱家村只有磨盘那么一块地，有多少能人我这心里有数。能从重兵把守的警察局把人救走，我看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
“纳尼？谁？！”
“慧缘法师。他是宝林寺的主持。钱军就是他的关门弟子。”
“你说什么？”
这下子，廉布知池真是有杀人的心了。刷地抽出战刀，直接架到张四平的脖子上，吼道：“这么重要的情报，你为什么不早说？！”
“太君，太君，你没问呀。我怎么说？你小点，这刀是会砍脑袋的。我带你去宝林寺，去找慧缘法师。我将功补过还不行吗？你把我脑袋砍了，就没有人帮你找到慧缘法师了呀。”
张四平吓得两腿筛糠。自己的生死，只在廉布知池的一念之差。
廉布知池终于还是放下战刀，吼道：“集合队伍，出发！”
张四平如蒙大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也跟着吼道：“立即出发，去宝林寺！”
接连三辆军车从魏强所住的旅社门上前驶过。那些全幅武装的士兵一个个面色木然。
“哎哟，我的乖乖，他们这是要去哪？”
“还用说？宝林寺啊。日本人会傻吗？钱义被人深夜救走，他们肯定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所以，今天他们是要去找宝林寺住持慧缘法师要人。”
“慧缘法师岂不是要遭殃了？”
“不，不是慧缘法师遭殃，是宝林寺要遭殃了。慧缘法师救走了钱义，肯定不会束手就擒。那么，廉布知池肯定会火烧宝林寺。”
......
一切如魏强所预料。张四平带着廉布知池杀气腾腾地包围了宝林寺，里里外外搜了个遍，这里已经是空无一人。
“烧，给我烧！”
廉布知池难解心中之恨，狂吼着，咆哮着。汽车兵从汽车上弄来两小桶汽油浇在大雄宝殿的木板上......火势开始蔓延，青烟腾空而起，渐渐演变成滔天的大火。
钱家村的村民看见宝林寺升腾起来的火焰和烟雾，一个个恨得真咬牙。该死的小日本，天杀的小日本！
钱忠看见此情此景，意识到慧缘法师已经救出钱义，从而引起日本人的报复。他很快就想到日本人很可能会回来报复钱家村。
“村里所有人都赶快逃！日本人肯定会回来报复我们。”
听了钱忠的话，整个钱家村都行动起来。趁着日本人还在焚烧宝林寺的时候，村民们来不及拿家里的任何东西，只带走现金、金银首饰等贵重物品。
两千多人仓惶出逃的场面非常壮观。一时间，满山遍野，村头村尾，全都是村民。廉布知池站在半山腰上，用望远镜看见村民们奔走相告、惊慌失措的情景，他的脸上浮起一丝凶戾的笑意。
一个占地十几亩的宝林寺，寺院建筑大多是砖木结构，一旦着火，烧起来火势很大。那些木板、门窗都是上好的燃料，在汽油的助燃下，再加上半山猛烈的山风，后果可想而知。
廉布知池内心的失望一旦变成报复，就像有猛兽狂奔而出。
“进村，杀掉那些可恶的支那人！”
随着廉布知池一声令下，日军、伪军、警察，还有特高课的几十名特工如狼似虎，呼啦啦冲向钱家村。
一场惊人的浩劫由此拉开帷幕。
第254章 身无分文
在老鹰嘴峰顶的一个岩洞里，慧缘法师席地而坐，满脸肃然。
首先，他看见宝林寺方向黑烟滚滚，火光冲天。接下来，他又看见钱家村着火了。整个村庄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枪声、爆炸声此起彼伏。
“阿弥佗佛”
两行热泪潸然而下。
日伪军在钱家村折腾了三个多小时，然后扬长而去。出逃的乡亲们陆续回家，看到的只是一片焦土。很多村民的家被烧得只有残垣断壁。尚未来得及逃走的村民被枪弹打死、刺刀挑死......村民们挖了一个大坑，把亲友们的尸体扔进大坑，做了一个特大的坟墓。
......
廉布知池带着一帮日伪军烧杀抢劫，然后扬长而去。他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龙泉宝剑。罗鑫趴在旅社二楼窗台上，看见三辆军车从大街上驶过。
那些士兵们一个个烟熏火燎，和去的时候有着明显不同。罗鑫一看便知，这帮日伪军肯定在钱家村犯下了滔天罪行。
“师父，我不用去都知道，不单单是宝林寺，估计钱家村的百姓被这帮小鬼子祸害了。”
魏强和罗鑫连忙来到钱家村，这里的凄惨景象让他们潸然泪下。廉布知池果然没有放过普通村民。再去宝林寺，这里更是烧成了一片焦土。整座寺庙，已经没有建筑物，除了瓦砾便是焦炭，情景凄惨得如人间地狱。
那些大大小小的泥菩萨在烈火烤炙下，全都变得呲牙裂嘴，形象丑陋。
魏强和罗鑫两个人站在废墟之上，极目远眺，四处一派苍凉。老鹰嘴峰顶，慧缘法师看见废墟上的两个人影，心神一凛。这种时候，还有人来宝林寺，肯定不是为了拜佛。慧缘连忙从峰顶走下来，走近了才看清楚对方是何方神圣。
“阿弥佗佛，罪过，罪过！宝林寺已经毁于兵灾。佛在老衲心中驻。”
慧缘突然出现在魏强和罗鑫身后，把两人吓得一跳。魏强连忙施礼，说道：“**师，倭寇横行，百姓遭殃。我等是想来拜佛的，谁知宝林寺已经毁于一旦。不知法师何处安身？”
“出家人原本四海为家。既然宝林寺已毁，当然要另觅别处栖身。老衲年事已高，何处是国，何处是家，真是迷茫得很。”
这个曾经生活得很舒适的老法师，如今穷得只剩下一套袈裟。魏强感慨地从衣兜里掏出五块银元递给老法师，说道：“慧缘法师，兵灾眼前过，佛在心中驻。这点心意还望您收下，已解燃眉之急。我也是路过之人，既然宝林寺已毁，只有另觅拜佛之地。”
“阿弥佗佛，施主一路走好。”
慧缘法师接过五块银元，双手合什，行了个大礼，目送魏强和罗鑫两个人下山。凭他老辣而智慧的眼光，他知道眼前这两个人并非简单的香客，至于他们是什么人，他心里没底。
宝林寺已经焚毁。进入地下密室的通道被埋在废墟之下。从废墟的严重程度，慧缘法师断定，不花费巨大的人力，别想找到出入口。这反而给龙泉宝剑增加了安全系数。
魏强和罗鑫两个人下了山，来到钱家村。整个村庄都成了废墟。有的村民投亲靠友，有的村民在废墟上搭个茅棚暂时栖身。凄惨的情景看得罗鑫眼里飚火。
“师父，这个廉布知池太毒辣，我们去把他杀了！”
这么大面积的灾难，魏强也觉得无奈。身上仅有的五块银元都给了慧缘法师。慧缘法师手里还有一个身负重伤的钱义需要治疗。这年头想活下去真的不容易。
“这笔帐一定要算。回县城再说。还有，我们的盘缠已经全部捐给法师，应该找个有钱的大户弄点钱。没有钱，寸步难行。”
......
回到旅社，魏强发现自己连住宿费都付不起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年头开旅社也不容易，不能住了店不付钱。
吃晚饭的时候，魏强深感歉意地要求记帐。掌柜姓吴，看出了魏强的窘迫，问道：“请问你们是不是没有钱付房费了？”
“不瞒掌柜，今日去宝林寺拜佛，没想到宝林寺已被日本人烧毁。我把身上的钱全都捐给了寺庙的法师。所以”
“这帮遭天遣的日本鬼子，来象山真是祸害了不少人。听说钱家村被他们杀了一百多人，整个村庄被烧成灰烬。唉，叫百姓怎么活呀。你们有所不知，日本**害咱们，他们是外人，是倭寇。中国人也跟着祸害中国人，这口气就很难咽得下去了。”
吴掌柜伸头看了一下门外，确定没有外人走进来，说道：“你们有所不知，警察局长张四平把自己的四姨太送给日本人，换来局长的乌纱帽，他祸害起老百姓来，比日本人还要凶。”
魏强阴冷地问道：“怎么祸害？”
吴掌柜接着说道：“张四平已经娶了七个老婆，对外号称七仙女，一个个长得如花似玉。前些日子，他又看中了城西豆腐店的闺女陆露。这姑娘才十七岁，长得那个水灵灵呀，唉，真成祸害了。张四平托人向陆掌柜提亲了，第一次被人家拒绝了。第二次，嘿嘿，你猜怎么了？张四平直接上门，送给陆掌柜两根金条，还有两粒子弹！这门亲事答应了，当然是有金条，要是不答应，那两粒子弹就是送给他们父女俩的。陆掌柜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父女俩哭成一团，最后还是答应了婚事，决定明天娶亲。人家娶亲要花钱。张局长娶亲也是一个赚钱的门道。他的请贴满城发，但凡家底好点的，都会收到他的请贴，摆明了就是要搞摊派啊。”
罗鑫毕竟年轻，听到这些话，恨得直咬牙。吴掌柜能感受得到，眼前这两个人都不是普通的住客。从气质上看，他们也是杀过人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狠辣劲。
“你们评一评，天底下有这个理吗？已经有七仙女了，还要娶第八个。天下女人多的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听到吴掌柜的抱怨，一个大胆的想法在魏强头脑里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