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糊涂仗
刘达成恍如梦中，自己竟然成了宪兵司令多田骏的座上宾。
多田骏的副官秋山少佐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主宾皆大欢喜。
一边吃喝，一边欣赏着日本艺伎的弹唱。刘达成觉得自己变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既然身逢乱世，就要融入其中。吴海涛和常青他们的手段太毒辣，也不能说他们全错了。正如吴海涛所言，不这样干，那些房产就不能落入他们的手中。
刘达成和多田骏坐在一起，悄然运用“读心术”，发现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他的热情没有虚假的成份，显然是因为加藤进美这层关系。
玩兴正浓之时，秋山少佐从外面走进来，在多田骏耳边一阵嘀咕。多田骏听完汇报，面色冷峻，杀意渐浓。他满怀歉意向刘达成辞别。
“贤侄，不好意思，有些公务需要处理。”
刘达成也赶紧站起来，道：“多田司令官，您请便。我也该回去了。”
临别的瞬间，刘达成捕捉到的信息是：南城出事了！
一群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企图炸掉南城弹药库，正在和守军交战。宪兵司令部接到求援电话，由多田司令亲自带队，紧急前去增援，看来对手的动作不小。
刘达成在一家公用电话亭给川岛秀子打电话，她不在家。看来特高课也出动了。这种事还是躲得越远越好。
不一会，刘达成来到邓飞的住处。
邓飞对刘达成直接开车找上门来，心生不悦。
听了刘达成的汇报，邓飞眉头轻皱，说道：“据我所知，我方并没有此类行动，估计忠义救**的可能性比较大。凭地下党这点实力，想炸毁日军的军火库，无异于飞蛾扑火。”
刘达成不禁有些伤感。忠义救**良莠不齐，其中不乏忠烈将士。但这支队伍的整体素质太差，几乎和土匪武装无异。看来今晚的行动，肯定是凶多吉少。
邓飞看得出来，刘达成冒险前来报信，是担心地下党被日本人围剿。但他必须强调，违反纪律的事情绝对不能干。为了一次行动暴露了自己，得不尝失。
尽管刘达成一心为党，但还是受到了严厉批评。
回到76号特工总部，刘达成发现这里也是灯火辉煌。似乎所有科室的人都在忙碌，唯有几个行动处，办公室空空如也，灯亮，不见人影。
刘达成来到队部，第十小队也不见一个人，看来那些队员也被万里浪直接带去参战。
刘达成突然出现在秘书室，把黄艳惊吓得不轻。今晚全体人员都在忙，刘达成似乎置身事外，这有点说不过去。
黄艳惊讶地问道：“刘队长，你没出任务吗？”
“我陪多田骏司令官喝酒。突然间，他有事先走了，我也就回来了。没想到76号也是忙得一团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黄艳回答：“听说南城军火库被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袭击，战事很激烈。驻军部队、警察、特工部门都派去参战了。估计今晚会很热闹。你这个小队长，居然很悠闭地躲在单位，小心被撤职！”
黄艳提醒得有道理。万里浪直接把第十小队拉走，估计是有意为之。同时也给刘达成一个警告，没有他这个小队长，他照样能指挥作战。
大约凌晨两三点的时候，76号特工总部又开始热闹起来。汽车的喇叭声，人员的喧闹声，吵闹声，抱怨声，不绝于耳。
刘达成走进院子，看见吴海涛和常青正在从车上往下抬伤员。这些都是轻伤员，重伤员估计已经被紧急送往陆军总部医院。
刘达成问：“海涛，发生了什么事？”
吴海涛满手的鲜血，无奈地喊道：“南城军火库发生枪战，我们被临时拉差，当炮灰去了。”
“有人伤亡吗？”
“我们还好，金牛死了。其他人都完好无损。”
金牛是第十小队一名很不起眼的队员。平时有些木讷，也不爱说话。
“金牛呢？”
“当然是去太平间了。”
......
食堂也开始忙碌起来。那些刚从战火中存活下来的特工端着碗排队，一人一大碗面条。到处都是紧张忙碌的身影，唯有刘达成清闲自在，似乎置身于局外。
刘达成回到宿舍，尝试着给川岛秀子办公室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川岛秀子便接了：“达成君，是你吗？”
“是我，秀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还担心你了。我接到命令赶到现场，并没有看见你，我才有些放心。你不知道，我们今晚真是碰到亡命徒了。那帮人实在太厉害了。”
“秀子，我现在过来看你。”
刘达成从声音判断，川岛秀子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越是这样，表明战况越是激烈。
“你去我家吧，我回家休息了。”
“好。”
刘达成开着黑色别克，向关卡执勤的士兵出示了证件，得以顺利进入虹口日侨区。川岛秀子的家亮着灯光，她已经到家。
“达成！”
看到刘达成，川岛秀子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刘达成扳过她的脸，发现这张好看的脸被硝烟、尘土蒙了厚厚一层，几乎失去了她的本真面目。
“秀子，你没事就好。”刘达成捧起她的脸，仔细端祥了一下，柔声说道：“你等着，我帮你洗个脸。”
川岛秀子果然像个乖巧的小女孩，幸福地闭着眼睛，让刘达成一点点地擦拭着。不一会，这张脸又变得好看而生动起来。
刘达成问：“对方有多少人？”
川岛秀子：“大约二三十人。大多数都已战死，我们的人也死了一百多个。战况之激烈，你意想不到。我有些庆幸，你竟然没有到场。要是去了，后悔真的很难预料。我们只抓了两个受重伤的俘虏，现在已被送到陆军总医院抢救，希望能从这两个重伤员身上找到细索。”
刘达成：“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川岛秀子失望地摇头。苏浙沪地区有很多的地下抗日武装，有官方的，也有民间的。他们作战勇敢，神出鬼没。特别是那些民间组织，更是令日本人防不胜防。
从邓飞的态度看，此次行动应该不是地下党领导的。因为他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那么，对手究竟是谁呢？刘达成仔细捕捉川岛秀子的内心想法，她说的都是真话。日本人打了一夜的糊涂仗，死了一百多号人。得到的结果只有一个，对手是中国人！
第62章 奇怪的请求
在刘达成每天上下班的必经之地，汉川街。街头有一家宝墨书店。书店的玻璃橱窗上摆放着一本书：《悲惨世界》。
这是邓飞要求见面的信号！
看到这个信号，刘达成感觉掉进了冰窟窿里。上次冒险去见邓飞，结果受到严厉批评。现在邓飞主动要求见面，肯定是有紧急情况。
一走进邓飞的办公室，刘达成看见他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教授，是不是出事了？”
邓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了指身边的沙发，说道：“坐吧，正如你所料，出大事了。”
“什么事？”
“攻打南城军火库的人，正是苏南游击队干的。领头的人是苏南游击队长舒勇。根据来自内线的消息，三十多名队员壮烈牺牲，舒勇和唐武两个人身受重伤被活捉。”
刘达成不解地问：“你不是说我方没有攻打日军军火库的计划吗？”
邓飞有些恼怒道：“苏南游击队是地方武装，他们不接受我的直接领导，我怎么知道他们如此鲁莽？同为袍泽兄弟，我也不能看着他们掉进火坑呀。”
“不是掉进火坑，而是全军覆灭！”刘达成冷静地说道：“根据我掌握的情报，舒勇和唐武两个人身受重伤，现在陆军总医院接受治疗。二十四小时都有日军特高课的特务看守，医院的警卫力量有一个小队增加到一个中队。”
“敌人是想从他们嘴里获取我苏南抗日武装的情报呀。这下子如何是好？这个舒勇真是太蛮干了。一支队伍就这样葬送在他的手里！”
“听说他们打仗很英勇。日方也损失了一百多人。”
邓飞气恼地吼道：“在敌后活动，单靠勇敢就可以吗？我们的原则是保存实力的前提下消灭敌人。而不是和敌人硬拼。舒勇是从前线部队下来的，把军队的那一套搬到游击队里来，能行吗？南城军火库一仗，整个苏南游击队成建制被消灭。你说这仗打得值不值？”
这两天，刘达成还在暗暗佩服这些人，连日军的军火库都敢去打。现在经过邓飞一阵剖析，他觉得自己的思想也有问题。
“邓书记，需要我做什么？”
“你给我密切注视舒勇和唐武的动态。如果他们叛变了，一定要及时告知。当然，苏南地下党组织已经进行了相应的调整。凡是舒勇熟悉的人都已经撤离苏南。其他游击队的住址也进行了改变。但愿他们能挺过日本人的严刑拷打。”
“邓书记，我的设想是，能不能把他们两个救出来？”
邓飞很无奈地摇着头，说道：“你以为我不想救他们吗？怎么救？敌人重兵把守，他们又身受重伤。就算把他们抢出来，我们没有治疗条件，他们也是死！”
其实，在刘达成提出这个设想时，他已经有了大致方案，只是条件还不成熟，便提出了另一个话题：“我建地下密室的工人找到了吗？”
“五个人。今天晚上到位。”
“行。让他们日夜不停地干。争取用十天时间把地下密室建好。我需要尽快启用这个地下密室。”
当天晚上，果然有五个青壮年从不同方向进入上海，在英租界会合，然后由曾志权亲自开车，把他们运到华鸿毛纺厂......
当刘达成提出要求的时候，王其中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你以为我是神仙，什么事都能办到？”
“上次刺杀张一波，我就在现场，亲眼看到你的人是怎么干的。既然能把热带雨林的蜘蛛用于杀人，帮我搞点药救人，应该问题不大吧？”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老弟，你不知道我得花费多少钱，托多少关系才能办成一件事。张一波那条小命，我可是花了这个数。”
王其中伸出两根手指，刘达成问：“两根金条？”
“二十万日元。”
“我信。这是二万美元，你托人去买两粒药。这可是世界上最贵的药了。我只需要这两个人死亡两天，也就是四十八个小时。”
“我试试。”
王其中把厚厚两叠美元揣进兜里。刘达成悄然运用读心术，发现他在偷着乐。原来，这两粒药只需要一万美元，另一万美元成了王其中的“利润”。
舒勇和唐武两个人，分别睡在两个不同的病房。当他们醒来时，发出自己身上插满了管子，身边站着两个黑衣人，门外还有持枪站岗的日军士兵。
留在舒勇头脑里的最后记忆是，他拉响了身上的四枚手榴弹，和蜂涌而至的日军士兵同归于尽。
居然没死成，还当了俘虏？
多田骏每天都要到陆军医院去“探望”两个重伤员。几乎每一天，他所得到的结论都一样：伤员还在死神边缘挣扎，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主治医生井上泉水代表陆军医院外科最高水平，就算在日本国内也是同行业的权威人士。行医三十年，救人无数。这次抢救舒勇和唐武两个人，他遇到了史上最大的难题！
这天深夜，井上泉水回到家中，发现家里的客厅坐着一个陌生的客人。他想喊，从角落又窜出一名大汉，此人手里拿着匕首，锋利的匕首直抵他的颈动脉。
坐着的客人用日语和井上泉水交流，对方开出的条件竟然是要把舒勇和唐武治死！一开始，井上泉水还有些纳闷，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也没有听说哪个病人家属愿意把人治死的。
“对不起，你们的要求我不能答应。你们这是让我去杀人！”
井上泉水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来人和善地笑道：“井上医生，您的医德和医术水平都是世界一流的，但有一件事你忽略了，如果你把那两个人救活了，那才是真正把他们送进了鬼门关。特高课的酷刑，就算你没有经历过，也听说过吧？他们如果活过来，是不是比死了还要难受？”
“那也不能让我去杀人呀。我是医生！”
来人从口袋拿出两支药水，说道：“你只需要给他们注射这两支药水，他们的心脏会骤停四十八个小时。这四十八个小时，他们必将被推进焚化炉，这就为我们救他们的生命赢得了时间。你的明白？”
第63章 官运享通
井上泉水接过药水，点头答应道：“算你们找对人，我是纯粹的反战人士。每天对着那么多伤者，我希望这该死的战争早点结束。”
多田骏的探视和催促，没有让两位伤者迅速康复。这两位不明身份的武装份子，就像植物人一般，没死，也没有活。
“多田司令，他们都是内脏受到剧烈震荡，而且有弹片伤及肝脏，随时会有生命危险。能不能活下来，还需要观察半个月。”
应该说，多田骏是相信井上泉水的。像他这样高明的医生，全日本也找不出十个人。如果他说了不行，那就是真的不行。
无奈之下，多田骏只有等待生命奇迹的发生。
76号特工总部。主任办公室。
万里浪满腹牢地抱怨道：“这个刘达成，出任务的时候竟然不在场，还找不到他的人。我看他不配当这个小队长！”
李士群微微一笑：“万处长，你别忘记了他的后台是谁。胳膊拧不过大腿。何苦要和日本人过不去呢？”
万里浪重重地叹了口气，嘴巴快要翘上天：“反正我的行动一处不需要他。”
“算了吧，别想太多。你我所处的位置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凭刘达成的日方关系，他只是下基层来镀金，迟早要调走的。你就忍一忍。”
万里浪感到奇怪的是，李士群的态度也变了。以前他发牢骚，李主任可是和他一个鼻孔出气的。
关键时刻缺岗，要是换了别人可以枪毙。刘达成竟然没有任何事，小日子过得悠哉游哉。从上到下，没有任何人追究他的责任，这让万里浪如何受得了？
所以，他一心想把刘达成挤走！
挤不走，就把刘达成当炮灰用，哪里最危险，就往哪里派。
近些日子，上街巡查的事被刘达成的第十小队承包了。南城军火库的行动，第十小队死了一个队员，一直以来没有替补。所以，坐下来刚好一桌。
刘达成带着一帮兄弟，借着上街巡查的名义，天天上馆子，羡煞了其他小队的队员。一时间，消息传开，凡是跟着刘达成混的人，吃香喝辣，而且一个个腰包都鼓鼓胀胀。
第十小队金牛的空缺，万里浪竟然收到十几个申请，其他小队的队员纷纷要求调到刘达成麾下跑腿，气得万里浪想骂娘。谁和他说这件事，他就和谁急。
渐渐地，万里浪自己的名声不好了。说他气量小，心胸狭窄。甚至有人向影佐将军写匿名信，罗列了他一大堆的罪状。
这天下午，刘达成带着两只青花瓷器瓶来拜访多田骏，刚好吉田正男也在。多田骏把吉田正男打发走，这才让秋山少佐把他带到书房。
自从有了加藤进美这层关系，多田骏一直对刘达成以“贤侄”相称。刘达成不停地送古董、字画等，让多田骏对他的好感又上升了一层。
“贤侄，如果我没看走眼，这可是宋代的汝窑啊。你上哪去找这么好的花瓶？你看这青花，线条柔美而流畅，瓷质透明而细腻，简直是巧夺天工呀。”
看见多田骏那贪婪、得意的表情，刘达成的内心产生过无数次想亲手掐死他的念头，却又不得不陪着笑脸，装着很谦虚的样子，让多田骏多多“指点”。
前世的做人经验告诉他，就算你本领比领导强很多倍，那也要装着不懂！如果在上级领导面前表现太过突出，和找死毫无二致。
果然，多田骏又向刘达成“普及”一些关于瓷器的生产、运输和储存，让刘达成开了一下眼界。
笑纳了“贤侄”送来的古董，多田骏终于谈及了正事。
“贤侄呀，刚才吉田正男课长来我这，谈到了你们行动一处的问题。最近不少人对万处长意见大，我也收到了对他的控诉信。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多田骏毕竟是官场老油条，并不急于抛出诱饵，而是心底暗暗盘算，这个行动一处处长，究竟能有多少油水？墙倒众人推，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想把万里浪拉下马？
刘达成准确捕捉到多田骏的想法，微微一笑，一副很谦卑的样子：“叔叔，我这人官瘾不大，也很少去琢磨万里浪这个人。不管谁当处长，我都会尽心尽力去支持他的工作。”
多田骏对于他的回答似乎很满意，一对绿豆小眼笑得眯成一条缝，反问道：“如果让你去当这个处长呢？”
川岛秀子曾经说过，会为刘达成的升迁说情。看来她的努力见成效了。
“叔叔，侄儿认为自己还很年轻”
“哎，你这是什么话？你别和我说，你不想当处长。拿破仑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件事，我已经和影佐将军交换过意见，认为76号的主动权必须牢牢把握在我们日本人手里，你就是我们最好的人选。那个万里浪原本就是从军统投诚过来的，品行差，没能力，没文化。简直就是个屠夫。你做好思想准备，接替他的位置。再说，影佐将军也赞同我的看法，这件事我们内部已经取得一致意见，只需要走走程序，下个文件了。当然，你自己务必保持低调，此事暂时还不宜公开。”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打断了多田骏的说话。他拿起话筒，用日语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不由怒火冲天，猛然将话筒一掷，眼里绽放出凶光。
刘达成从他刚才的通话得知，井上泉水下手了！舒勇和唐武两个人先后因伤势过重而停止了呼吸。
“走，我们去医院！”
多田骏摘下墙上的军刀，命令刘达成随自己一起去医院。携带军刀。这是多田骏出征的习惯。可见他有多急！
不一会，秋山少佐把车开到楼下，由一个小队宪兵护驾，急匆匆地向陆军总医院方向开去。
刘达成坐在副驾驶室，能听到多田骏粗重的呼吸声，感受到他的内心无比失望。
半个多月来，陆军总医院花费了不少药品和精力，最后两个俘虏全都死了，这不能不说是一大损失。刘达成担心多田骏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来，幸亏今天自己在他身边！
第64章 爱情的润滑剂
井上泉水把多田骏带到太平间，停尸床上两具尸体被盖上白布。多田骏逐一掀开白布仔细观看，还探出手指去探“死者”的鼻息，可见他是多么心有不甘。
刘达成站在多田骏的身后，体会到他内心翻江倒海一般的起伏！猛然，多田骏抽出战刀，就要向舒勇的“尸体”劈去。
“多田司令官，万万不可！死者为尊，尸体是不可以侮辱的！”
刘达成惊恐失措地抓住多田骏的手臂，大声喊道。
多田骏这个失去理智的举动，也引起了井上泉水和秋山少佐等人的关注。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大喊起来，要制止多田骏的野蛮行径。
“啊！”
战刀随着多田骏歇斯底里的喊叫声掉在地上，把坚硬的水泥地戳出一个浅浅的坑。秋山少佐连忙俯下身捡战刀，搀扶着多田骏走出停尸房。
刘达成和井上泉水都被多田骏的举动吓出一身冷汗。
......
舒勇和唐武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不再是雪白的病房，而是漆黑的地下室。不远处一盏如豆般大的油灯，让他们分不清白天黑夜。
眼前，一个医生正在准备给他们注射消炎药水。
“放心吧，你们已经逃脱了敌人的魔掌，在这里静养一段时间，又可以投入到抗战最前线了。”
说着话，刘达成的针筒扎进了舒勇的血管。
这半个多月，舒勇并没有多少记忆。他所能想起来的事情，还是带着几十名游击队员去炸日军的军火库。
枪炮声震天动地。子弹如蝗虫一般飞舞。战友们纷纷倒下！
“我、真的、还活着吗？”
舒勇看向隔壁一张床，那个被包裹得像粽子似的人应该是唐武。战斗到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他们抱成一团，然后悄然拉响了四枚手榴弹，把那些围上来的日军士兵一起炸飞。
邓飞没有戴口罩，而是戴了一副近视眼镜，一看就是大学教授的形象。
“你们是活下来了，但你们带上去的三十多名战友全都牺牲了。舒勇，你作为苏南游击队队长，这是严重的指挥失误，你必须接受组织的审查和处分！”
听说战友们真的全部牺牲，一行清泪从舒勇眼角流出。
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再活下去？要是能炸掉军火库，还能全身而退，那才叫本事！
刘达成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以医生的身份出现舒勇面前。
这是一种自我保护。
任何时候，任何人都不是可以完全信任的。除了自己的直接上线，其他人都不应该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包括黄艳。
自从上次出了“百乐门”事件，黄艳似乎也在有意无意地疏远刘达成。川岛秀子的警告，在刘达成这里也起了作用。
是夜。虹口日侨区。
“听说我们抓回来的那两个重伤俘虏都死了？”
川岛秀子端过来两杯红酒，一杯给刘达成，一杯给自己。她身上喷着法国进口的香水，浑身散发出让人眩晕的香味。
“没错。我亲眼看见了他们的尸体。多田骏司令还用手去探了探尸体的鼻息。人都死了，哪里还有什么鼻息，他这明显是不甘心啊。”
“我们的人死了一百多个，只抓回来两个活死人，谁会甘心？这个也是可以理解的。那天你没去，算你的运气好，你不知道现场有多凶险。我们遇到的是一批不怕死的亡命徒。”
从川岛秀子回来那满身的尘土和污垢，刘达成也能想象得出来，自己要是冲上去，能不能活着回来是个问号。
“秀子，我这人真不是打仗的料。动刀动枪的事情，真的不适合我。”
川岛秀子灿然一笑，故作神秘的样子：“表面上看，你的确不适合。但你具备这方面的潜质。前段时间，有一个叫郭梓文的青帮头目被人灭了门，你别告诉我，这不是你干的！”
轰！
刘达成感觉脑海深处爆炸了一枚深水炸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川岛秀子毕竟是情报组长，自己的一举一动难逃她的法眼。
这让他想起舒勇和唐武的事情，要是被她的人嗅到什么气味，后果会很严重。川岛秀子的话，让刘达成如同针芒在背，浑身不自在。
既然被识破，还不如承认下来。当川岛秀子像听故事似的，听刘达成把铲除郭梓文的事情说了一遍，她惊讶得连嘴都合不拢。
“你们就是这样搞钱的吗？”
刘达成变戏法似的，从口袋掏出一枚钻戒，抓起川岛秀子的右手中指，把它戴了上去。钻戒在灯光下映射出熠熠光辉。
川岛秀子幸福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等待刘达成做点什么。刘达成把她的手指放在嘴唇上，呼出的热气让她心里痒痒的，浑身一阵阵燥热。
刘达成放下她的手指，让她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川岛秀子又看到一枚蓝宝石的玉坠。
玉坠用的是黄金项链。刘达成把玉坠带到她的颈脖，白析如瓷的颈脖顿时也熠熠生辉。
“美，真的是太美了！达成，我都陶醉了！”
刘达成能够体会得到，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爱情是需要金钱作为润滑剂的。没有钱的爱情，不敢想象还有多少浪漫？
刘达成创造条件和川岛秀子近距离接触，就是想知道她的内心想法。好几次都是这样，情报在敌人的思想里略微萌动，就会被刘达成所捕捉。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汪伪敌特机关的情报，总是在毫无痕迹地泄密，而他们根本没法查找问题的根源在哪。
川岛秀子是一名出色的情报组长，也是一名优秀的女性。刘达成和她的接触，就像和狐狸精在纠缠。要不是拥有“读心术”，他不敢保证自己何时会被识破。
今晚刘达成向川岛秀子送来了钻戒和玉坠。川岛秀子的内心有着说不出一欣喜，她对于刘达成的手下灭了郭梓文家族，似乎并不太在意，这让刘达成的内心颇为淡定。
于是乎，刘达成深吸一口气，镇定自己的情绪。原来，川岛秀子在想一件很隐秘的事情。
第65章 东北人？
李士群这个王八蛋，有一点成绩，竟然敢不把我们特高课放在眼里，等我把隐臧在法租界的军统站挖出来，我看他的脸面往哪里放？
“秀子小姐，李士群主任和万里浪处长似乎都对我不满意，你看我是不是该换个工作？”
刘达成在耳边轻声嘀咕，把川岛秀子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你说什么？换个工作？不错，是应该换一个。我已经和多田骏司令官、吉田课长说了，下一步让你当行动一处处长，配合我一起深挖潜伏在上海的军统特工！”
就算刘达成具备探竟敌人思想意识的异能，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把话题往敏感处引。
敌不动，则我不动。这是刘达成把握的一个原则。
川岛秀子的意思很明确，在日本人的管理层，至少形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76号是日本人说了算。就算是李士群，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打工仔。
......
王其中听到刘达成的汇报，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你说什么？川岛秀子把魔爪伸进了法租界？”
“千真万确。”
“好，好啊！”王其中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让他们一个个有来无回。”
一股杀意弥漫过来，刘达成能感受到阵阵寒意。王其中毕竟是军统的老特工，从力行社开始，他一步一个脚印，终于爬到了今天的位置，手里没几把刷子是不行的。
“为了安全，我们的接头方式要改变。我不能老是往法租界跑，这样很容易被川岛秀子的情报人员嗅出气味。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情况比我们设想的要严重！”
刘达成进一步分析道：“我看当务之急，军统站内部首先要自查。特别是最近一两个月进入军统站属下公司的工作人员，很可能就是川岛秀子安插进来的情报人员。保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川岛秀子是老特工，她很不好对付。”
“谢谢提醒。如果没有紧急情况，我们暂时中断见面联系，同时启用八号死信箱。”
“好。”
......
星期日。东华贸易公司。
刘云用了小半天时间清理公司帐目，意外发现发工资的清单增加了一名搬动工：程东！
刘云不由火冒三丈：“马力，这个程东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马力感受到刘云的怒火，急忙解释道：“上个月，我们公司进出货量比较大，靠手下十几名兄弟忙不过来。所以，我就擅自作主，向社会上招聘了一名搬运工。我的招工广告贴出去，半天时间就有人来应聘了。”
“你对程东了解多少？”
“他说他来自吉林。到上海来投靠表舅，谁知表舅一家去向不明，生活没有着落，这才想找个工作先落脚。”
刘云心里明白了几分，大多数日本间谍都是这个套路。主要原因就是这些日本间谍学习中文，都是在东北受训，满口的东北腔。所以他们掩护身份的最好身份就是来自东北！
刘云问：“他平时住哪里？”
马力有些不解了：“难道他有问题吗？”
刘云双眸寒光一闪，马力感觉到巨大的压力，自然不敢怠慢，喃喃道：“他没地方去，只有睡公司仓库，兼着帮我们看守物资。”
“啪”！
刘云猛然把报表往桌子一拍，吼道：“马力，你差点误了大事！实话告诉你吧，程东有问题！”
马力被骂得彻底懵了头。自己一个小小的决策，竟然惹得刘云大发雷霆。
“他、他是日本间谍？这怎么可能？他是一个很老实的人啊。平时干活很吃苦，从不偷奸耍滑，也不多嘴多舌。”
“他越是这样，就越说明问题！”
刘云毕竟是身经多次大会战的猛士，实战经验非常丰富。再加上他在王其中身边大半年，耳濡目染，也清楚地意识到地下工作的凶险。
他猛然起身，说道：“马力，你带我去会一会这个程东。”
不一会，刘云在马力的陪同下，在公司停货场上看到程东。
程东果然勤快，正在挥汗如雨地搬运大米。一麻袋的大米，少说也有一百斤重，程东随手一甩，就能扛到肩上。
刘云轻声道：“马力，你看到了吗？他的臂力、腰力和爆发力，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你看他的个子不超过一米六，就有这么好的力气，实在难得。还有，东北大汉，随便拉一个人出来身高都会超过一米七呀。”
“小日本”，指的不仅仅是日本国土面积小。日本人的身高普遍较矮。程东说他是东北人，却忽略了自己的身高。
“程东，你过来一下。老板找你。”
马力喊道。
“好咧。俺这就来。”
程东把一包大米甩上大货车，满脸殷勤地小跑过来。刘云注意到，程东有些罗圈脚，那都是平时练相扑比较多，不自觉养成的行为习惯。
程东跑到刘云面前，立刻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场。这种气场表明，眼前这个人一定是杀人无数的高手！
他顿时愣住了。
但程东瞬间凝固的表情又快速转变为笑脸：“老板，您找俺？”
“你叫程东？”
“对。”
“你是东北人？”
“是的。”
“为什么来上海？”
“俺家里穷，没饭吃。来上海是想找俺表舅亲，谁知表舅一家都搬走了，找不着了。这不，没办法，只有先找点临时工干！”
“扯犊子吧，你！”
刘云身高马大，一米八零的个子，站在程东面前就如铁塔一般。他猛然踢出一脚，直击程东的前胸。程东一个侧身，竟然躲了过去。
刹那间，马力发现程东的手里不知从拿抽出一块簿如蝉翼的刀片，不由大惊失色。
“老板，小心！”
别看程东个子小，但他就像一只久经训练的猴子，十分灵敏。特别是面对身体素质占绝对优势的刘云，他一上来就准备下死手。
程东的刀片含有剧毒，只需要割皮敌人的皮肤，对方便必死无疑。马力已意识此人的危险性，猛然抽出手枪，朝程东小腿处开了一枪。
程东腿部中枪，一个趔趄栽倒在地。紧接着，刘云看见他往自己衣领上咬去......
第66章 山鹰小组
数道残影扑向程东，眨眼间，程东连死的资格都被剥夺了。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是人事不知。
一盆冷水劈头淋下来，程东发现自已身处地下室，被绑在一根木柱上。地下室的四周点然了数盏油灯，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
刘云坐在一张椅子上，翘起二腿，满脸不屑地看向程东，问道：“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
“你们还有什么人？”
“......”
程东选择了闭嘴。自从被发现的那一秒起，他就知道自己完了。干间谍这一行，一旦被抓，基本上没有存活的可能。所以，他选择了吞氰化钾。
“不说？你有种！来人，把所有的酷刑都给他过一遍。我要看一看他的骨头究竟有多硬！”
......
程东的嘴被塞进布条，既可以防止他咬舌自尽，又不让他发出惨叫声。马力就像走程序似的，坐老虎凳、灌辣椒水、皮鞭、铬铁、竹签......刘云坐在墙角，一边抽着烟，一边欣赏着马力的杰作。
两个小时以后，程东受不了酷刑，终于点头同意合作。
程东的真名叫山田俊一，是特高课情报组的情报员。这次川岛秀子派出了两个间谍小组：山鹰和喜鹊。山田俊一所在的小组就是山鹰小组，组长叫黑泽正雄。这个小组共有组员十二人。平时，他们都是以黄包车夫、卖货郎、修鞋、卖报等下等职业出现在法租界。收集到情报后，再返回到东华南路一幢独门独院的别墅汇合。
“正常情况下，我们会每星期天晚上开会，由黑泽正雄部置新的任务。”
星期天晚上？今天是星期六，也就是明天？
王其中听说刘云在自己公司抓了个日本间谍，也是吓出一身冷汗。
刘云递给他厚厚一叠照片，都是货物拍下的各种物资。这些物资通过各种渠道运往大后方，用于补给战争带来的物资匮乏。
“他娘的，敌人都摸到我们老窝来了，我们还不清楚。这次要不是”说到这，王其中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改口道：“要不是老子机警一点，我们就要被日本特高课给端了。”
王其中问：“你手上还有多少行动队员？”
“60人。”
“明天晚上，你抽调30人，把那个黑泽正雄的山鹰组一网打净，一个不留。抓到以后，不要留后手，给我往死里整，一定要撬开他们的嘴，我想看一看特高课有多少我们还不知道的秘密。”
“是！”
“那个程东，你们怎么处理了？”
“站长放心，我们已经把他处死，并沉尸黄浦江。”
“做得好。”
......
星期天。东华南路114号。深夜。
黑泽正雄皱紧眉头，正在焦虑地等候。到了规定时间，山田俊一没有准时归队，一丝不祥的预感笼罩过来。说不定山田俊一出事了？
前些日子，山田俊一拍了一叠货易公司货场的照片回来，说是怀疑这家贸易公司具有重庆方面的背景。难道这么快就被对手发现了？
黑泽正雄等了一会，内心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正在他准备下令全员撤退时，外面跑进来一个队员，喊道：“黑泽组长，我们被包围了。外面有很多来历不明的武装人员。”
“准备战斗！”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掏出南部手枪，有的人还携带了手雷。山鹰小组的队员都是黑泽亲自挑选的，一个个单兵战斗能力都很强。然而，他们毕竟是躲在别墅里，整幢别墅都被刘云的人包围了。外面的人黑压压一大片，根本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
刘云亲自抱一挺捷克式轻机枪，把别墅的门堵住。里面的特工试图往外冲，被他一梭子弹给顶了回去。
紧接着，手榴弹、手雷等，像雨点似的从别墅的门窗扔进去。短短几分钟，别墅被炸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三十名行动队员，炸了一波，再发起冲锋。冲到别墅里面，只有两个受了重伤的伤员，其他特工都已被炸死。
其中一个重伤员便是黑泽正雄。
刘云用枪顶住黑泽正雄下巴，恶狠狠地问道：“你就是黑泽组长？”
黑泽正雄不置可否的表情，证实了刘云的猜想。
“把这家伙弄走，给其他人补枪。”
不管敌人是死是活，一律补枪，让他们都死透。这就是刘云的作风，绝不留后患。
黑泽正雄腹部钻进了一块手雷爆炸的残片，肠子被炸断。刘云抡起手枪，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直接把他敲晕。
作为组长，黑泽正雄肯定掌握着比普通人更多的情报。
然而，让刘云感到棘手的是，黑泽正雄比山田俊一难以对付。因为黑泽正雄知道自己的伤势，说和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刘云连电椅都用上了，还是没有从黑泽正雄这里得到一个字的情报。
地下室的门打开，黑泽正雄看见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王其中，另一个是刘达成。
刘达成用口罩遮住了大半个脸，手里拿着听诊器、体温计等。
经过必要的检查，刘达成很遗憾地告诉王其中，黑泽正雄的伤口感染了。他的大肠被切断，又没办法进食，估计顶不了三天。
黑泽正雄毕竟是专业特工，对于人的体形、声音等具备天然的敏锐性。刘达成一进来，他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等他一开口，黑泽正雄就已经能确定，这个年轻人正是川岛秀子的梦中情人！
黑泽正雄惨淡地笑道：“原来是你？！”
刘达成见自己被识破，也不再隐瞒，直接摘下口罩，说道：“你现在认识我还不算晚，免得做冤死鬼。”
“川岛秀子小姐真是看走眼了。她那么精明的女人，怎么会栽在你的手里？”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黑泽君，告诉我，喜鹊小组在哪里？”
黑泽正雄惨淡地笑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可以去问川岛秀子呀。秘密都在她的心里，你不是也在她的心里吗？”
像刘达成这么精明的人，当然知道黑泽正雄是在讥讽自己，他不在乎。因为就算他不问，对方也可以不说，只需要对方心有所动，秘密必然泄漏。
第67章 职业习惯
刘达成一探手，捏住黑泽正雄的前额。他的前额发烫，体温高烧已经达到39.2c。
就在刘达成捏住黑泽正雄前额的一刹那，黑泽正雄内心一阵紧张，他害怕对方下死手，捏碎了他的天灵盖。日本人不怕死，但很害怕砍脑袋。脑袋没了，下辈子没半办法投胎。
“告诉我，你们特高课策反我**方人士的花名册在哪里？”
刘达成一字一句地说道。目的就是要引导对方的思维，让黑泽正雄沿着这个思维想下去。
果然，黑泽正雄内心一紧，暗想到，这么重要的东西，一般都由吉田正男课长亲自掌握，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姓刘的，我看你就别痴人说梦吧。这么重要的情报，我会告诉你吗？”
黑泽正雄不甘示弱地瞪着刘达成，满脸鄙视。这是一种心理防护，表明对方在作最后的挣扎。
“那你告诉我，你是不知道，还是真的不想告诉我。这两种情况，后果可是大不相同。”
黑泽正雄果然态度软了下来：“我是真的不知道。这对于我们来说，保密级别非常之高，只有影佐将军、多田骏将军和吉田正男等少数几个人知道。我们只不过是普通情报员，掌握到的情报都是片面的，甚至连喜鹊组有哪些人都不知道。”
王其中连忙问道：“组长是谁？”
黑泽正雄茫然地摇着头，气得王其中捏紧拳头，就想轰过去。但刘达成制止了他。因为只有他清楚，黑泽正雄说的是真话。
“那你告诉我们，你们究竟掌握到这家货易公司多少情况？”
“没多少。山田俊一只不过拍了几张照片，我们连照片还没有送给特高课，你们就来了。真想不到你们的速度这么快。”
刘达成转身走了。王其中紧随其后，不甘地问道：“就这么放过他？”
“他说的都是真的，没有说谎。你就把心放起来吧。特高课应该在短时间里还查不到你们这里。”
......
晚上，刘达成买了一箱汾酒，亲自送到川岛秀子的寓所。川岛秀子打开门，看见他怀里抱着一个木箱，并没有想接过去的意思，而是撅着小嘴，往沙发上一坐。
“大小姐，谁惹你了？”
刘达成嬉皮笑脸地迎过来，坐在川岛秀子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指，关切地问道。
“还能有谁？我手下那帮人真没出息！今天法租界的探长叫我过去干什么？你知道吗？领尸体！除了山田俊一和黑泽正雄下落不明，十一具尸体摆在停尸房，被炸得肢离破碎，一个个都不成人形。”
“什么人干的？”
刘达成佯装紧张地问道。
“除了军统，还能有谁？前些日子我布了个局，连吉田正男都不知道，是我擅自作主，安排了黑泽正雄带领他的小队进去法租界，试图打探军统站的消息。谁知！”
川岛秀子果然厉害。她明明安排了两个小组进法租界，另一个小组她连想都没想。刘达成用他的“读心术”也没有掌握到这条信息。如果不是山田俊一说出来，他是不可能知道“喜鹊”小组的存在的。
由此看来，“读心术”还是具有它的局限性。前提条件是需要对方去想，然后才能读。如果对手连心动都没有，那也就什么都掌握不了。
“秀子小组，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不能为了一点点小事而寝食不安。来，我陪你喝两杯，借酒消愁。”
“借酒消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考考你，谁写的？”
“唐朝诗人，李白。篇目《将进酒》。”
两个人相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只有这种时候，刘达成才能真实地感受到川岛秀子还算像个女人。她魔性的一面，实在是不值得男人去爱。
刘达成从读取川岛秀子的内心，知道她正在为如何向山田正男交差而犯愁！这次行动是她擅作主张，吉田正男事先并不知情，现在一下子死了十一人，失踪两人。作为情报组长，川岛秀子难辞其咎。
“秀子，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烦恼也没用啊。亡羊补牢，犹未晚矣。下次记住了，干事必须请示汇报。就像76号，一个小小的行动都要向准尉涩谷汇报。李士群应该是少将级别了，而谷算什么级别?完全不对等啊。说起来好笑，76号特工总部还要接受涩谷准尉的监督，这叫什么事？”
人比人，要死；货比货，要扔。
刘达成说的话不无道理。川岛秀子想不开，也得想开。吉田正男是自己的老师，又是上级情报官。与情与理，她都应该事先汇报。
“我是情报组长，我有权指挥手下工作。”
川岛秀子的嘴仍然是鸭子嘴，就算是死了，嘴也是硬的。
她明明知道自己不对，就是不肯认错。但愿喜鹊小组别再出事，要不然，山田正男恨不得杀了自己。
“秀子小组，多请示多汇报，这是为自己解脱的好办法呀。这么好的办法，你为什么不用？万一吉田正男要撤了你的职，你岂不是冤枉之极。”
“他不敢。我有多田骏先生罩着。等你当了处长，他就更不能欺侮我了。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那我就放心了。来，秀子小姐，我敬你。”
两个人坐在窗前，喝着中国的酒，赏着中国的月亮，一切恍如梦中。
好几次，刘达成都试图把话题引向法租界潜伏的间谍组织“喜鹊”，但都被川岛秀子巧妙地搪塞过去了。看来，这支小组是她的杀手锏，不到关键时候，她是想都不去想的。
刘达成意识到，这不是川岛秀子城府太深，而是她多年以来养成的职业习惯。由此看来，以后运用“读心术”，要应人而异。
有时候，“读心术”并不是战胜所有敌人的利器。
川岛秀子替刘达成斟满一杯酒，极尽温柔地笑道：“达成君，让我先祝愿你顺利当上行动二处处长！”
“你说什么？我当处长了？”
刘达成惊讶地喊道。他几乎是要蹦起来。川岛秀子是不会欺骗他的。他知道，她所说的都是真的。
这时，川岛秀子家的电话响了。她连忙去接电话。
第68章 副处长？
放下电话，川岛秀子脸色发青，刚刚被刘达成调动起来的兴奋情绪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愤懑和怒火。
刘达成从而感受到她内心对吉田正男的不满。
“你老师生气了？”
“这一次死了十几个，他能不生气吗？这能怪我吗？那一帮蠢货，这么多人连侦察任务都完不成。”
“秀子，别气坏了身体。吉田课长也是一时之怒。等过了这两天，自然会想通的。谍报战场，哪有什么常胜将军？”
“事情都如你所说的那样，自然简单啊。”
川岛秀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尽管吉田正男是她的老师，给她传递的压力并不小。就算不给予处分、撤职查办，也别想有什么好日子过。
第二天上午。刘达成刚回到办公室，听到吴海涛、常青等几个人围成一圈，正在窃窃私语。他们看到刘达成进来，一个个满脸献媚，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刘达成问：“你们这么高兴，是不是都捡到宝了？”
常青涎笑道：“刘副处长，是您捡到宝啦。大伙都在传，说您已经升任第一行动处副处长了。”
副处长？
刘达成听得眉头一皱，又不好发作。川岛秀子不是说处长吗？现在多了个“副”字，含金量大不相同。如果这处长还是万里浪，刘达成的日子比当一个小队长还难过。
刘达成一巴掌拍个常青后脑勺，被这小子机警地躲开了。常青技不如人，夹着尾巴过日子的道理还是懂的。
“我们别瞎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向沉默寡言的吴海涛说道：“刘队，你当副处长的消息都已经不是秘密了，昨天就已经传开了。你以后发达了，一定要多多关照我们这些难兄难弟啊。”
“那是当然的！”刘达成语气肯定地说道：“只要是跟我刘达成混的人，我肯定不会让他吃亏。”
想着前段时间从郭梓文那里弄来的浮财，哪个不是喜上眉梢？以后要是撞见这样的机会，刘达成自然不会放过。
说话间，黄艳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边走边喊道：“刘队长，李主任有请。”
“啊”
第十小队的那帮人，一个个膛目结舌。好消息来得有点快，估计刘达成很快就要走马上任了。
刘达成心怀忐忑地来到李士群办公室。李士群一身笔挺西装，坐在大班椅上和万里浪聊天。万里浪看见刘达成，装作没看见似的。
哼，小子，别得意。在我手下干活，你是条龙也得给我盘着！
刘达成接收到万里浪的心里活动，不由暗自紧张。万里浪是军统叛将，人精里的人精。凭资历和阅历，自己和他相差甚远。
“达成呀，来，这边坐。”
李士群春风拂面，高兴地把刘达成引到沙发上，然后亲自泡过来一杯热茶，笑道：“恭喜你呀，达成。经过我和影佐将军的慎重研究，决定给你压点重担，从今天开始，你已升任76号特工总部行动一处副处长，协助处长万里浪的工作，有了刘副处长的鼎力相助，我相信我们针对军统的力量会变得更加强大起来。万处长，我们可是为你物色了一位将才呀，你要把达成用好，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精诚团结，共同完成汪先生的和平运动大业。”
万里浪严肃地站起来，大声吼道：“万某愿听李主任指挥！”
相比之下，刘达成就显得“嫩”了点，听到当副处长的消息，竟然没有任何表示。他不会表决心，也没有任何感谢的言语。
“达成，你随我来。”
万里浪把刘达成带到处长办公室，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们的办公场地有些紧。以后你就和我共用一间办公室。我外出的时候，你在办公室。相反，你外出了，我就在办公室。这样能保证我们行动一处的指挥系统畅通。”
刘达成听到这样的话，不由暗暗叫苦。由此看来，以后坐冷板凳是必然的。万里浪是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货色，除了集中统一行动，他不敢懈怠，其他时候还能指望他守在办公室？
联想到第十小队那些队员的话，刘达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自己这个副处长就是个摆设。万里浪精于世故，善于钻营，小队长们都是他的铁杆心腹，估计自己这一次“高升”，第十小队队长的职务又要被他的心腹占据。
万里浪只需要牢牢抓住这些小队长，刘达成这个“副处长”估计只能守办公室、喝开水，还有一项功能就是当炮灰，哪里危险往哪里派。
果然，刘达成的屁股还没坐热，万里浪就假借李士群的手，安排徐飞宇去第十小队当队长。徐飞宇是随万里浪一起叛变的。两个人狼狈为奸，结党营私，早就是一路人。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安插亲信，万里浪又岂能错过？
刘达成的提拔，无形中给了万里浪一次绝佳的机会，那就是他重新夺回了第十小队的控制权。
这天下午，万里浪有模有样地召开了一次小队长以上干部会议，向小队长们隆重介绍刘达成。介绍完之后，刘达成看到的是一双双并不和善的眼神。论资历、论功劳，都轮不到刘达成不当副处长。就如当被常青的叛逆一样，这些人内心是不服气的，要让他们变得心服口服，除非拿出一点真本事来。
然而，刘达成又岂能拿军统特工的生命当赌注？
官场有句话，副手就是对手。现在刘达成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和万里浪之间的矛盾更加尖锐化。以后万里浪可以对自己颐指气使，现在他不了，就是让他坐冷板凳。他宁愿自己辛苦一点，做什么事都事必躬亲，让刘达成没有任何权力可用。
刘达成在办公室连续坐了一个多月的冷板凳，工作上没有任何作为。李士群也没有任何表示。官场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彼此心知肚明，在什么位置说什么话。现在，刘达成在副处长的岗位，当然不能超权越权。
川岛秀子的心情也不好。这一段时间，她很少主动和刘达成联系，世界并没有因为多了一个“刘副处长”而有任何的改变。
让万里浪意想不到的是，命运对刘达成的特别垂青，就是对他自己极端的残忍。刘达成的机会说来就来。
第69章 醉翁之意
早春三月。莺歌燕舞。
百乐门歌舞厅的外墙上，挂着一幅巨幅广告画。画上有一个貌若天仙的舞女，她叫郑萍。这是一个刚从北平过来的绝世美女，不到半个月就风靡上海滩，成为十里洋场的头号舞女。
万里浪的小轿车停泊在距离歌舞厅约一百米的树荫底下。他躲在车上，一边用望远镜欣赏着墙上的美女画报，一边悄然指挥着抓捕行动。
根据线报，今晚有沪方和渝方的军统特工接头。万里浪岂肯失去这么好的立功机会？他让刘达成在处长办公室听电话，自己带着第一、第两个小队行动实施抓捕。第一小队队长祁强带着队员，假扮成舞友分头进入歌舞厅；第二小队队长黄新带着十名队员埋伏在百乐门歌舞厅周围，封锁了所有出入口。
一切准备就绪，万里浪心情特别好。
晚上八点整。百乐门歌舞厅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紧接着，万里浪看见一些前来跳舞的市民蜂拥着往门外挤。
“不好了，死人了！”
市民们互相拥挤、踩踏，一些人被推倒在地，后面的人直接往别人的身上踩......现场变得不可控制。一丝不祥的预感袭来，今晚的抓捕行动失败了！
果然，没过几分钟，祁强失魂落魄地跑了出来，气喘吁吁地汇报道：“报告处长，嫌犯引爆了身上的炸弹，我们死了五个人，受伤三个，其中一人重伤。”
万里浪急切地问道：“那两个嫌犯呢？”
“玉石俱焚，全死了。”
这个结果，让万里浪的好心情一下子跌入低谷。
“他娘的，给我封锁住所有出入口，一个人也不要放走。然后打电话给刘副处长，让他再带三个小队增援。”
听到命令后，祁强一下子弄懵了。按照以往的惯例，既然嫌犯已经自杀，只需要清理现场，料理后事。万里浪却命令再派三个小队增援，他唱的是哪一曲？
“快去啊，愣着干嘛？”
气急败坏的万里浪踹了祁强一脚，祁强连忙答应着去打电话。刘达成接到电话，用大卡车拉了一车的队员，三个小队，一下车就把百乐门给围得水泄不通。
歌舞厅里灯火通明，几个队员正在从里面往外抬尸体。刘达成踩着一路玻璃碎片和血迹来到爆炸现场，万里浪正在把歌舞厅的舞女们集中在一起，一双贪婪的眼睛在这些香艳的女人身上不断地逡巡。
可怜那些舞女刚经历了爆炸的惊魂时刻，现在又要接受万里浪颇具深意的挑选。画报上那个郑萍就在美人堆里。
最后，万里浪还是把目光定在了郑萍身上，对手下几名特工喊道：“把她带走！”
像郑萍这个层次的美女，一直令上海滩的大佬们所垂涎。放眼整个上海滩，万里浪当然是个排不上号的货色。和那些达官显贵、商贾巨富相比，他只不过是一只日本人养的鹰犬。
刘达成站在万里浪身边，细致入微地体察到他的内心想法。原来，万里浪是要借抓军统特工的机会，把郑萍占为己有。
以这种手法猎艳，对于76号的特务头子来说，已经是十分老套的手法了。一点也不新鲜。对此，刘达成除了保持沉默，根本没有办法阻止。
经理丁汝成见状，连忙上前劝道：“万处长，这个郑萍只不过是我们这里的一个舞女，和军统没有任何关系呀。您看”
下半句话还没有说出来，丁汝成感受到万里浪阴冷的目光。
那目光阴冷得想杀人，让丁汝成直接把话给咽了回去。
“你说没问题，她就没问题？你看她那一身打扮，很可能就是重庆派过来执行暗杀任务的，你懂什么？为什么那两个军统特工会以爆炸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难道这里面没有蹊跷吗？丁经理，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抓？”
丁汝成被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眼睁睁看着郑萍被76号特工拉走。郑萍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反应倒也没有表现得过于激烈。
刘达成知道万里浪的真实想法，内心十分鄙视，一下子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解决。他收队回到76号特工总部大院，看见丁默和李士群两个人有说有笑地从主任大楼出来，不由心生一计。
“丁主任好，李主任好！”
丁默、李士群两个人面合心不合，乃是76号特工总部公开的秘密。而且从双方势力上看，力量的天秤明显倾向了副主任李士群。因为李士群颇得影佐将军欣赏。而丁默和南京方面的周福海走得比较近。
两个人走的路线不同，就决定了他们之间的政治定位不同。
对于刘达成这样一个刚刚上位的副处长，当然是两个主任都想争取的力量。
丁默颇为欣赏地打量了一下刘达成，笑道：“刘先生果然是青年才俊，难怪多田骏将军如此看中你。不错，年轻人，好好干，前途无量呀，前途无量！”
李士群也是不置可否地淡然一笑。他可是接受过刘达成二十万美元馈赠的主，知道眼前这位年轻人出手不凡，内心的格局一定很大。
李士群问：“刘副处长，你们今晚有行动？”
刘达成如实相告：嫌犯引爆自杀了。
正在这时，万里浪的几名特工押着郑萍下了车，丁默看到郑萍的一刹那，心思电转，眼神里冒出了贪婪的火花。那火花比万里浪有过之无不及！
刘达成捕捉到这微妙的一瞥，不由计上心来。不过，他很快就和两位大主任告辞了。
以往，万里浪处长的办公室单人单间，要干什么坏事很方便。现在多了一个刘达成，还是副处长，便觉得此人不但纯属多余，还特碍事。
比如碰到陈萍这种事情，以前处理起来特别方便，只需要把她带到自己的办公室，直接摊牌就行了。基本上不会有人反抗。
现在却特别的不方便！
万里浪把陈萍带到刑讯室、女囚室转了一圈，让她亲身感受一下被人折靡得皮开肉绽是一种什么滋味，然后再把她带到优待室。
不过，这时的优待室空空如也，连负责端茶送水的侍女都被他赶走了。
第70章 老将出马
“郑小姐，不知你参观了我们76号，有什么感受？”
万里浪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郑萍微微一笑，乜斜着眼看向他，眉目之间风情万种。
“万处长，你这么费尽心思地把我弄到这里来，不会只是想刺激一下我的神经吧？”
“痛快！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不累！郑小姐，实话说了吧，我是个男人，男人的那点心思，你比谁都懂。只要你答应了我，你不但不会受皮肉之苦，还能整天锦衣玉食，吃香喝辣。相反，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治你一个罪，让你和牢里的那些人一样，生不如死！”
郑萍不由哈哈大笑：“万处长也是个明白人。不瞒你说，我还是个黄花闺女，很多的豪门公子想娶我，我都没有答应，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待价而估！婚姻和生意是一个道理。成败只是一念之间。我不知道万处长想金屋藏娇，能出得起多少价钱？”
万里浪被郑萍说得一愣一愣。他顿时明白，眼前这个对手和那些烟花女子的确不同。难怪她对于自己被“请”进76号，不惊不慌，从容淡定。原来她早就有思想准备。
在76号这种地方，他万里浪当然不是最有权势的人。郑萍下车的时候，万里浪就感觉到丁默看见她的眼神很特别，充满了灼热和焦渴。
想到这，万里浪觉得自己被戏弄了。眼前这个女人，不但不是福音，还很可能是祸水！
就凭她那看淡生死的处世哲学，也不是他万里浪招架得住的。
万里浪弱弱地问道：“你想要多少钱？”
“我要住大别墅，还要拥有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有了这两条，不管哪个男人，都有资格拥有我！否则，我宁愿毁掉自己，也不会让男人得逞。”
郑萍如此直白地提出自己的要求，万里浪感觉自己掉进大海，被呛了一口海水，肺部火辣辣，连嗓子都冒火。他还不能对眼前这个女人恶言相向，毕竟自己做的事情并不光彩。
“万处长，你不能答应我的要求？”
郑萍妩媚的眼神充满挑衅。这一双勾魂的眼睛，让万里浪一掉进去就出不来了。曾经，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现在他变得有些优柔寡断，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眼前这个女人。
因为她提出的要求有点高，凭万里浪的经济实力根本达不到！
这些年来，万里浪杀人无数，那都是政治需要，和金钱没有太大关系。尤其是家里还有一个正室，他想养外室的话，经济实力还不如吴世宝。
“行，我答应你！”
犹豫了一会，万里浪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郑萍的要求。只要把她弄到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在这个人吃人的社会，只要手里有枪，哪里会没钱？
“如果你想得到我，就不能把我藏在76号，要不然，哼哼，被你家的老虎婆发现了，我看你是没办法收拾残局的。”
当天晚上，郑萍被转移到上海国际大饭店，住进了高级宾馆。万里浪还派了祁强的第一小队轮流值守。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为了美色，不惜丢江山掉脑袋。万里浪也不例外。他想在日侨区买一幢别墅，还要给郑萍一大笔丰厚的现金，让她衣食无忧地生活。
于是乎，万里浪完全没有注意到，黑夜处有一双眼睛如野狼一般盯着自己。
他就是刘达成！
自从遇见丁默的那一刻，刘达成就悄然暗下决心，要在丁默和万里浪之间制造一点摩擦，趁机挤走万里浪，甚至借丁默之手干掉万里浪。
......
百乐门歌舞厅经理丁汝成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的人告诉他，郑萍的事情，希望他能去找76号特工总部主任丁默。此事宜急不宜缓，要不然郑萍落进万里浪的魔爪，就怕凶多吉少。
丁汝成一听不由有些兴奋。他就像在黑夜中摸索的人，突然看到了一线光明。丁默和丁汝成，两个人都姓丁，五百年前是一家人啊。那个神秘的电话，还把丁默的宿舍电话也告诉了他。
丁默接到自称“侄儿”的电话，再联想起万里浪带回来的绝色美女，不由心潮起伏。好白菜可不能被野猪给拱了。那是暴殄天物！
第二天，万里浪坐在办公室，微闭着眼睛想着美事，电话铃声尖锐地响起。刘达成“碰巧”不在，他接了电话，竟然是丁默！
“万处长，麻烦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丁默在投靠日本人之前就是少将军衔，而李士群只不过是个少尉。从资历上来说，丁默不知道要比李士群老多少倍。76号成立初期，日本人就是怕李士群资历太浅，不能服众，这才请丁默出山。
所以，万里浪是没有理由轻视丁默的存在的。
丁默递过来一包上等的雪茄烟，还掏出打火机替万里浪点烟，这让万里浪的手不由哆嗦了一下，差点烧着手指头。
“万处长呀，老丁我有一件事想请您高抬贵手，帮个忙。不知您是否给我几分簿面？”
万里浪听到这话，不由如坐针毡！
“丁主任，您言重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直接吩咐就行啦。”
丁默坐在万里浪对面，眼神里充满了希翼：“万处长呀，不瞒您说，您昨晚抓错人啦。那个郑萍根本就不是什么军统特工，而是我远房侄子的女朋友呀。你看这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听到这话，万里浪感觉一颗深水炸弹爆炸，沉闷而巨烈。
“丁主任，这”
丁默摆摆手，继续说道：“其实你们平时怎么做的，我很清楚。大伙都是兄弟，得过且过，我也就不计较。但那个郑萍，老万呀，您的确应该给我几分簿面。要不然，我以后都没有脸面去九泉之下见老祖宗啦。”
“老万，你要多少钱，开个价。我一定让丁汝成满足你的要求。双方各退一步，大家都是朋友嘛。”
看着一锅煮熟的鸭子突然间就要飞走了。万里浪感觉自己眼泪都快出来了。
第71章 没出息的男人
“老万啊，我堂堂一个主任，很少求人的。”丁默亲切地走过来，拍了拍万里浪的肩膀，笑道：“你只要保有行动处处长这个位置，还怕没女人吗？”
万里浪栽赃陷害、巧取豪夺那点把戏，又怎么能逃得过丁默的眼睛？之所以客客气气地和他说话，丁默还是有点顾忌他和李士群的关系。
要不然，丁默想拿下万里浪，是没有任何悬念的。
“丁主任，我这就打电话过去，让祁强放人。”
万里浪十分蛋痛地说道。
“且慢，我会让林松过去接她。你让祁强和林松对接好就行了。”
听到这，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丁默为了郑萍已经做足了文章，连她关押在哪里都一清二楚。万里浪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脸上陪着笑向丁主任告辞。
......
万里浪走了，步履有些蹒跚。
丁默笑了，笑在万里浪还没有来得及下手！
刘达成站在窗前，看见丁默带着几个保镖，匆匆忙上了车。不一会，就听到了门外传来脚步声。他连忙坐回座位，继续看那本没有看完的小说《复活》。
万里浪走进办公室，脸色阴沉得可怕。刘达成悄然启动“读心术”，发现他的内心翻江倒海一般，全是问候丁默祖宗的内容。
看见刘达成悠哉游哉地看小说，万里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还不回家？”
“我没有家。一个人也不好玩。不如看一会书再回宿舍睡。”
书呆子！万里浪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走了。
今晚苦心设计的局，让丁默给搅了。换了谁不生气？万里浪能够想象得到，丁默一定是去上海国际大饭店“关心”郑萍了。
“你说什么？万里浪和丁默较上劲了？”
王其中听罢一阵莫名的兴奋。
郑萍是什么身份，王其中是很清楚的。她就是重庆派来暗杀丁默的女特工！
真是天助我也，郑萍这么快就搭上了顺风船，直接和丁默勾搭上，还让丁默和万里浪之间产生了矛盾。
“站长，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我看你是不是去安排一下，干掉万里浪，为我扫清上升的障碍。”
王其中早就料到刘达成会来这一手。像刘达成这样的帅才，岂能屈居人下？
“行。这件事我一定会办得很漂亮。你不需要做任何事，好好地呆在办公室看好戏吧。”
第二天晚上，刘达成买了一个祖母绿戒指，一箱日本清酒，又来到川岛秀子寓所。
川岛秀子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就像等待自己的丈夫一样坐在餐桌前，心里美滋滋的。她和吉田正男不愉快的那一页终于翻过去了，吉田正男发了一通怒火，便不再追究川岛秀子的责任，还从杭城特高课分部调来十名特工补充川岛秀子的情报组。
“达成君，你又破费了？”
看见刘达成买了这么多礼物，川岛秀子既高兴又心痛。
“秀子小姐，好礼物总是送给我最喜欢的人。请你笑纳。”
“谢谢你。达成君。来，吃晚餐。这是我给你斟的酒。”
川岛秀子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脸颊绯红，显得无比幸福。
正在刘达成犹豫着，要不要把昨晚发生在百乐门的事情告诉川岛秀子，她先发话了：“听说你们处昨天晚上在百乐门有行动？”
“我正想告诉你此事，你就先问了。看来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呀。我这个联络员已经失职了。”
“你现在是行动一处副处长了，还提什么联络员？那个少佐情报员、高级联络员梅妞应该已经出院了吧？”
刘达成尴尬地笑了笑：“梅妞我还没有看见她。再说，她是归李主任和丁主任直接指挥的，我对她还够不上级别。”
“别提梅妞了，还是说说你们那个丁主任和万处长是怎么争风吃醋的？”
川岛秀子突然问道。刘达成意识到，她不但已经知道昨晚的爆炸案，还知道丁默和万里浪之间的那点龌龊事。
“秀子小姐，你真是神通啊。我还来不及向你汇报，你又知道了？”
“别忘了，我可是情报组长，你们76号的事我都不知道，要我这个情报组长又有何用？”
刘达成尴尬地笑了笑：“我也没准备瞒你呀，正想汇报呢。只要我的秀子小姐想听，我不妨多说几遍。”
川岛秀子认真地听完刘达成的汇报，大脑在高速运转，仔细推敲着每一个细节。刘达成不由暗自佩服，她不愧是一名出色的情报官，并不是十分信任每一个人。
包括刘达成！
川岛秀子举起酒杯，说道：“达成，我们边喝边聊。别光顾着说话，让肚子饿坏了。”
说完，她自己吃菜喝酒，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敬来敬去。彼此之间，就象一家人。
“这么说来，丁默和万里浪之间的仇算是结下了。你们这些男人真没出息，为了一个舞女，搞得彼此都不愉快，值吗？”
刘达成连忙叫道：“秀子小姐，拜托你积点口德，别打击一大片好不好？我可没有为了女人，和别人争风吃醋啊。”
“你敢？信不信我阉了你？”
说罢，川岛秀子自己禁不住喷笑。看见她脸上怪怪的表情，刘达成知道她想到哪去了，也是十分尴尬。他们还没有突破男女之间那最后一道防线，彼此之间还保持着神秘感。
当然，刘达成的人品，川岛秀子是十分信任的。他和丁默之类完全是不同类型。
川岛秀子担心的是，丁默和万里浪之间的仇恨，很容易让军统特工所利用，弄不好彼此刀枪相见！
捕获到川岛秀子的想法，刘达成不由对川岛秀子暗自佩服。她的想法，正是王其中想要做的事情。大家都想到一起去了。
“哦，秀子小姐，我忘记告诉你了，华鸿毛纺厂开工两个月，根据前两天的报表，我们赢利达三万美元。这才是刚刚开始，如果生产正常，一年赚五十万美元也是没有问题的。到时候，你、吉田课长，还有多田骏司令官，我都会按照事先的约定分给股份红利。”
川岛秀子马上拒绝道：“我不需要分钱。你给吉田课长和多田司令官吧。我们是自己人嘛。”
“读心术”告诉刘达成，川岛秀子是真心想嫁给自己，她根本不在乎钱。
第72章 文化人
星期天。下午。
刘达成开车来到宪兵司令部。多田骏听说刘达成求见，连忙让秋山少佐到大门口来迎接。
“刘桑，欢迎光临。”
秋山少佐还在两米开外，就大步流星地伸出热情的双手。刘达成很清楚，这些下层军官对自己的热情，都是加藤进美和多田骏司令官的原因。
刘达成在秋山少佐的陪同下，走进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曲径通幽，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幅武装的士兵都戴着白底红字的“宪兵”字样袖套。
“多田叔叔，来见您一趟真不容易呀。那么多的哨兵，胆子小点的人，真是迈不动脚步呀。”
刘达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多田骏不由哈哈大笑：“达成贤侄真会开玩笑，你还没有胆小到这个样子吧。等会我让秋山少佐为你办一张特别通行证，可以省去他每次去接你的麻烦。”
“那真是不胜感激。”
刘达成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幅书法作品，原来是王曦之的《兰亭序》。
历史上，真正的《兰亭序》已经去向不明。市面上能看到的都是赝品。这一点多田骏很清楚。
“多田叔叔，这幅作品是侄儿亲手模写的，也不知道您是否喜欢？”
多田骏接过刘达成递过来的宣纸，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禁不住啧啧称赞：“达成，这真是你的作品吗？真是可以以假乱真的呀。没想到，真的没想到，达成君的书法造诣如此之高！”
“叔叔过奖了。达成只不过偶尔为之。和叔叔相比，真是相差太远了。”
多田骏一字一句地欣赏着《兰亭序》，啧啧的赞叹声不绝于耳。刘达成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既然《兰亭序》的真迹不见了，赝品也是价值不菲。
“叔叔，这是侄儿送给您的见面礼，还望笑纳。”
“好，好呀。叔叔真是受之有愧。既然这样，有来无往非礼也，我也写一幅作品送给侄儿吧。”
说罢，多田俊磨墨铺纸，以银毫毛笔蘸墨汁，写了一句诗：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这是唐朝诗人王维的《山居秋暝》里的句子。我特别喜欢王维诗歌的意境，诗里有画，画里有诗，诗画合一，真是太美了。”
眼见多田骏卖弄起中国古代文学，刘达成趁机说道：“真没想到，叔叔对于唐朝诗歌这么有研究。叔叔要是不当将军，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文学家呀。”
“那是当然。想当初，我和加藤进美学长在一所大学，我们学习的专业不同，却能够有许多共同的话题，就是因为我们都喜欢中国古典文学。中华文明，灿烂五千年，值得我们学习一辈子呀。”
不得不承认，多田骏不仅汉语说得很流利，毛笔书法造诣颇深，笔法娴熟，力透纸背，一笔一画如钩似铁。就算是一辈子写毛笔的中国老先生，也不定有他这个书**底。
多田骏见刘达成听得认真，不由得意起来：“要想征服一个民族，首先就是要学习、消化和吸引这个民族的文化，然后想办法这个民族的文化消亡。纵观中国历史长河数千年，唯有蒙元不过百年，说到底就是蒙元太过夜郎自大，没有主动融入、消化和吸引中华文化。大清就不同了，无论从服饰、语言、文字等，都继续了中华优秀文化，还使用了大量汉人当官治理国家，所以大清能延续268年之久。”
听着多田骏的高谈阔论，刘达成不禁恍然。难怪日本人侵略中国，首先从自己国家培养了一大批“中国通”，其次还十分注重以华制华。像丁默、李士群这些人，都是日本人培养的帮凶和打手。他们对中国特工带来的伤害，远远超过了日本特工。
待宣纸的墨汁干透，多田骏把他的书法作品卷好，塞进一个卷筒里，郑重其事地递给刘达成。
刘达成手捧卷筒，不由心潮起伏。多田骏看他那无比神圣的样子，也是暗自得意。这是一个小学生对大学教授的无比崇拜之情。
当一个人受到另一个人膜拜的时候，那种得意之情岂是语言可以表达的？
刘达成从多田骏的心理活动分析，这老狐狸从内心是鄙视中国人的。认为这是一个被文盲充斥的国家，文化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大多数人都处在蒙昧愚钝之中。对于像中国这样一个尚未开化的民族，征服他们是早晚的事情。
想起上次送别加藤进美以及那个神秘的寒冰计划，刘达成问道：
“叔叔，不知加藤老师何时回来？如何他到上海，您一定要通知我，我想好好地陪他到处走走。”
多田骏一听，不由得意地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昨天我接到加藤进美的电报，他说非常留恋上海的朋友和小吃，想从上海回国。哈哈，达成君，等加藤进美学长回上海，我一定能让你全程陪同。”
“非常感谢多田将军的信任。小侄愿效犬马之劳，让加藤老师在上海开开心心。”
“好，很好！我为加藤学长拥有你这样的学生而自豪。”
多田骏留刘达成一起共进晚餐，有意无意间，也谈起了76号特工总部主任丁默和万里浪之间的矛盾。看来日本人对于事物的敏感性超强。76号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对于他们来说，根本谈不上秘密。
“为了一个小小的舞女，丁主任和万处长竟然搞得这么不愉快。看他们那点出息，迟早是会被军统局给收拾掉的。”
多田骏一边不满地嘟囔着，一边喝着清酒。他最爱的事，就是吃江浙地区带有酸甜口味的菜肴，喝着日本的清酒。这种感觉特别爽。
对于这个问题，刘达成当然是躲得越远越好。就算多田骏主动问，他也是不带任何感**彩，就事论事。所以，多田俊根本看不出刘达成的感情倾向于哪一边。
刘达成主动举杯，向多田骏略表歉意道：“多田叔叔，侄儿在背后说丁主任和万处长的坏话，貌似不太妥当呀。”
多田骏不由哈哈笑道：“达成君，你也太谨慎了吧？实不相瞒，我对这两个混蛋，早就看不上眼。要不是影佐将军总是护着他们，我早就拿他们开刀了！”
第73章 借刀杀人
刘达成悄然启动读心术，觉得多田骏所言非虚。日本人对于这些汉奸，心态是极为复杂的。
一方面，日本人需要这些汉奸；另一方面，他们对汉奸的人品不认同，甚至十分反感。像刘达成这种“汉奸”，和日本人有着各种各样的社会关系，他们的认同度相对较高。
特别是加藤进美出现以后，刘达成和多田骏攀上了“叔侄”关系，“亲情”牌作用明显。多田骏在刘达成的面前实话实说。
刘达成把多田骏的书法作品装裱起来，挂在自己宿舍的墙上，十分“低调”地展示自己和多田骏的关系。有些同事偶尔来刘达成的宿舍，看到多田骏的作品，一传十，十传百。刘达成和多田骏之间的“叔侄”关系，知道的人便越来越多。
这天上午，梅妞突然出现在刘达成的办公室，给刘达成送来两斤奶糖。她满面红光，体态丰腴，衣着外露，显得妖艳无比。
梅妞的复出，无疑成了76特工总部的一大新闻。梅妞一出院专门拿奶糖拜谢刘达成，更是特大新闻。谁都知道，像梅妞这个级别的少佐情报官，直接面对高层，低层军官和她并不在一个档次。
比如万里浪，一个行动处长，梅妞并不是很放在眼里。
“梅姐，祝贺你身体康复！”
“达成，我感谢你能在我受伤后来医院看望我。疾风知劲草，患难显忠诚。我们算是从一个战壕里爬出来的战友了。那个死鬼张江生，差点拉我一起去阎王殿举行婚礼。世界这么好，我还没活够呀。”
梅妞放下奶糖，和刘达成随便聊了几句，走了。留给万里浪的只是点头之谊，弄得万里浪满头黑线。
自从刘达成当上行动处副处长，万里浪处处防着他，反而是他自己有一种强大的危机感，害怕刘达成接了他的位。他忍痛“让”出郑萍之后，总是看见丁默在数名保镖的护卫下，去上海国际大饭店和郑萍幽会。丁默在那里常年包下一间房，专门供他和郑萍两个人用，凭万里浪的能力并不难打探到消息。
刘达成能攀上多田骏这样的“高枝”，而丁默却有些让他高不可攀。丁默自恃有周福海，自己又是少将级别，像刘达成这样的下层人物，他总是爱理不理。
当然，刘达成也不会主动去理他，而是和他继续保持着距离。
渐渐的，丁默和郑萍的情人关系，在76号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消息传到李士群这里，李士群一开始不以为然。接下来发生的事，又让李士群感到无比兴奋。万里浪更是幸灾乐祸。
行动一处的小队长全都是万里浪的亲信。他们在社会上侦探到的情报信息也汇报给万里浪，而万里浪并不因为刘达成是副处长就告诉他，甚至是有意隐瞒他，从而架空他。
这天，刘达成照常在办公室坐冷板凳，喝白开水，完全不知道万里浪在复兴公园主持抓捕行动。
上午十点钟。复兴公园游人如织。
军统特工何常手持书卷，坐在一条石板凳上。他装着漫不经心地看着书，眼睛却不时地瞟向他处，似乎是在等人，浑然不知危险已经迫近。
这时，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嘴里叼着烟，漫不经心地坐在何常右边，轻声问候道：“朋友，你在等人？”
眼前这个叼烟的男人歪戴帽子，身穿一件廉价的夹克衫，看上去更像个二流子。何常十分恼火地斜了他一眼，很想发作骂人。
何常心里明白，这次和自己接头的人，代号叫“映山红”，应该是个靓丽女人。现在突然来了个二流子，还主动和自己搭讪，这不是要搅局吗？
正在何常想发作时，他的左边也坐下一个男人。这下子，何常不再淡定，他起身想走，被那男人一把拽住！
“别动，我们是76号的，周围都是我们的人。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等接头人过来。”
这下子何常才明白，自己暴露了。他猛然一甩，挣脱了那男人的控制，想拼命向公园门口跑去，试图吸引76号特工的注意力，让同伴脱险。
突然间，六、七个陌生男子从不同方向冲过来，七手八脚地控制住何常。公园里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有的人拼命往外奔逃，有的人发出尖叫声。何常被反剪着手，推到万里浪面前。
抓何常的人正是第一小队队长祁强。这家伙也是青帮的背景，身手还算可以。
“万处长，被他发现了，只抓住一个。另一个肯定趁乱溜了。”
万里浪感情受挫，心里难受，恼怒地瞪了何常一眼，道：“带回去，我要亲自撬开他的嘴！”
......
刑讯室里，万里浪赤膊上阵，什么也不说，举起浸水的皮鞭在何常身上一顿猛抽，把内心的怒火全都发泄到何常身上。万里浪连续折腾了五个多小时，何常终于顶不住了。
何常交待的情报，让万里浪瞠目结舌：郑萍是派来刺杀丁默的特工！
听到这个消息，万里浪一把捏住何常的下巴，眼睛里喷出火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是真的，信不信由你。你看我都这个样子了，还有必要骗你吗？”
万里浪得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向李士群反馈，李士群也惊呆了。那个貌似天仙的舞女，竟然是军统派来索命的小鬼，这怎么可能？
“老万呀，我们有句古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郑萍真的是军统特工，你能睡得着吗？”
万里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幸亏丁默横插一脚，要不然自己就算得逞了，恐怕迟早也要死在这个女人手里。
万里浪心有余悸地问道：“李主任，现在怎么办？”
“事关重大，这个消息我看还是先压一段时间。再说，我们的丁主任掉进女人的温柔乡，也不一定能听得进我们的意见啊。”
李士**笑道：“还有那个何常，我看还是处理掉。这样的人情报价值不大，留着也是浪费粮食。涩谷准尉那里，我去沟通。”
万里浪也算得上是人精中的人精。一听就知道李士群是想假借军统之手除掉丁默！所以，他不但要把郑萍是军统特工的消息隐瞒下来，还要把透露情报的何常也提前干掉。
第74章 行刑
刘达成一个人坐在办公室，无所事事，甚是无聊。电话突然骤响，让他的心头猛然一惊！
这是超然物外的第六感觉。对于突发事件、危险事件的预警，刘达成总会感到莫名的心悸。
电话声响，这种感觉一出现，他就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一听电话，竟然是宪兵司令部驻76号的涩谷准尉打来的。
“刘桑，请你马上下楼，随宪兵队一起去监刑。”
又要杀人了？
刘达成放下电话，心里莫名的惊慌，估计并不是监刑这么简单。
下楼后，涩谷带着一个班的宪兵，开着五辆军用摩托车出发了。大概是多田骏的面子，涩谷让刘达成上了自己的摩托车。
一路上，涩谷的心情很轻松。这样的场合他见得多，杀个人和杀只鸡没什么区别。刘达成就不一样了，他的心情是沉重的。
半个小时后，车队到达郊外的一片空旷地带。
这里周围绿树环抱，中间一片草地。何常的嘴巴被一块胶布粘住，发不出任何声音。看这势头，他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李士群、万里浪等人早就到了。涩谷的宪兵队只是监刑，并没有行刑的任务。
李士群看见刘达成到场，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说道：“达成，今天这个人就交给你了。我们76号的人哪个手里没几条人命？唯独你还是一双手干干净净，这可不附合76号的规矩。经过请示吉田课长、川岛组长，还有多田骏将军，他们都同意，今天的行刑任务由你亲自执行。”
每次交待任务，李士群都喜欢把日本人抬出来。主要原因就是他知道日本人是刘达成的倚仗。他要在第一时间打断刘达成的幻想，不要以为有日本人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
涩谷准尉递过来一杆三八大盖，由不得刘达成不接招。
刘达成平时用的是短枪，特喜欢川岛秀子赠送的袖珍式勃郎宁，轻巧，近距离射击杀伤力不弱。
何常是第一次和刘达成见面。他甚至不知道他是属于哪方人士！
知道自己要死了，何常并无畏惧之心。他已经被万里浪折磨得遍体鳞伤，连站都站不稳。现在，他看见敌人把一个很明显属于“弱鸡”水平的人推出来行刑，考验的意味特别浓，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貌似充满了鼓励。
刘达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三八大盖还给了涩谷，从腰间掏出勃郎宁手枪。他距离死刑犯只有短短的三十米，这个距离对于他来说，射击是没有任何压力的。
看见何常那充满鼓励的眼神，刘达成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这个人已经知道自己在敌特阵营的位置。敌特故意让他的手里沾满鲜血，从而把一个纯洁的人染黑。
刘达成想走过去，撕开犯人嘴里的胶布，问一问他叫什么名字，有些什么请求。但他看见李士群、万里浪等人的目光，便知道这是不被允许的。
刘达成深吸一口气，猛然抬手，扣动了扳机。
砰！一颗子弹钻进犯人的眉心，在空中爆出一朵绚丽的血花。
一枪毙命。
何常倒在青草地上。天很蓝，草很绿。他的鲜血染红了大地。
涩谷准尉早就让人准备了照相机。刘达成枪毙犯人的镜头被人拍摄下来，将成为珍贵的历史资料。
让刘达成感到欣慰的是，自己做到了一枪毙命！他没有给人犯带来太多的痛苦。
死亡是人犯必然的结局，过程却很简单。
......
当天晚上，刘达成约涩谷一起去醉仙楼小聚。涩谷欣然应允。
大概还在想着白天行刑的场面，涩谷喝着酒，表情显得有些兴奋：“刘桑，你的枪法大大的好！”
刘达成装作略显羞涩的样子，很谦虚地说道：“涩谷准尉过奖了。我只不过在特工训练班学习了打枪。由于我不习惯用长枪，所以还请您多多见谅。”
“不客气。其实这个叫何常的特工，也活该他倒霉。他很可能是透露了不该透露的消息，所以他死得快！”
接着，涩谷把何常的被捕以及郑萍和丁默的关系讲了一遍。涩谷毕竟常年在特工队伍里打滚，对于中国特工的想法了解甚多。虽然他也承认，自己所想纯属“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但他能把何常被枪毙和郑萍联系在一起，也算得上大胆了。
丁默传说中的情人郑萍是军统特工？涩谷的猜测毫无依据，对于刘达成来说并不难证实。
第二天晚上。
王其中看见刘达成略显削瘦而发青的容貌，就猜到了几分，问道：“你最近有压力？”
“我杀人了。杀的还是自己的同志。”
“谁？”
“何常。”
“何常被捕的消息我们已经知道，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招供了，又这么快就被枪毙了。”
“76号的头头和日本人达成一致，决定由我行刑。我也是到了刑场才知道。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不是我所愿。”
王其中听罢，鼻子一酸，然后感叹道：“既然敌人决定了何常要死，谁行刑都是一个结果，你也无需太过自责。”
说罢，王其中轻轻抚了一下刘达成的肩膀，算作是安慰。
“这该死的何常，很可能是透露了不该透露的情报！”
接着，刘达成又把涩谷猜测的情况说了一遍。这个情况让王其中遍体生寒。如果真如涩谷所言，郑萍的处境就非常危险了。
谁都知道，一个暴露了身份的特工，其实已经踏进了死亡的大门。
奇怪的是，敌人并没有对郑萍下手。至少郑萍暂时还安全。这又是为什么？
很快，王其中就猜到了其中的奥妙。李士群在第一时间枪毙了何常，又不去抓郑萍，其中仅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李士群希望能借助军统特工的手除掉他的政敌丁默！
也就是说，何常说出来的情报，对于郑萍而言，暂时还没有威胁。
“既然是这样，我们何不利用敌人高层的矛盾，达成我们自己的目标？”
王其中继续分析道。刘达成听到这种分析，内心不由波澜起伏。
和**地下党相比，军统为达目的简直不择手段！这是刘达成很不喜欢的做法。
第75章 阴影
“站长，能否让郑萍撤走？她已经暴露了，就没有必要再伪装下去，继续下去就是死路一条啊。”
刘达成建议道。
“不行！再说总部也不会允许。郑萍在这个时候撤走，前面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王其中态度坚决，刘达成知道凭自己很难说服他，便要求他尽快把万里浪除掉。万里浪一日不除，刘达成就一日不爽。
从王其中住所出来，刘达成驾车去见川岛秀子。不知何时起，川岛秀子成了他心灵的一种依赖。这种感觉很危险，也很奇怪。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刘达成都不可能和川岛秀子走到一起。但鬼使神差的是，在他觉得自己最落寞的时候，总是想着往她的住所跑。
这一次，刘达成失望了。川岛秀子不在家。
她家的窗户紧闭，也没有灯光。联想到川岛秀子还有一支“喜鹊”情报组潜伏在法租界，刘达成不禁有些担心，难道川岛秀子亲自出马？
刘达成在楼下徘徊了一个多小时，一直等到子夜。川岛秀子才开着她的军用吉普车回家。
“达成君，你来啦？！”
看见川岛秀子穿着军装，刘达成紧张的心放了下来。至少她这一身军装，并不是执行特工任务时穿的。作为情报组长，她一会儿扮成小伙子，一会儿扮成中年妇女，甚至有时还扮成老头子老太太。
看见川岛秀子跳下车，刘达成连忙迎了上去。
“秀子小姐，你让我吹了一个多小时寒风，该怎么补偿我？”
“请你吃宵夜，如何？”
说罢，川岛秀子的手里提着花生米、囱猪脚等快餐食品。刘达成正好肚子有些饿，竟然暗暗吞了一口口水。
川岛秀子听到“咕噜”一声响，禁不住笑道：“你看我是不是神机妙算？我就知道今晚有人陪我吃宵夜。哈哈”
进入川岛秀子的寓所，寒意料峭的感觉逐渐消失。
灯亮。刘达成面色灰暗。
川岛秀子不由讶然：“达成君，你病了吗？”
刚才王其中也以为自己病了，刘达成觉得自己还没有从杀人的恐惧中摆脱出来。
“李士群逼我杀人了。我今天亲手枪毙了一名案犯。”
刘达成满脸的惶恐，川岛秀子也猜出一二。今晚她和李士群、多田骏他们一起接待从东北回来的加藤进美，李士群还夸赞刘达成枪法精准，一枪毙命。
“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啦。加藤进美教授回来了。我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你，办公室、宿舍都没有人接电话。今天晚上我们在帝国大酒店设宴，老师还提起过你，念叨着刘达成怎么没来？你看看吧，你失信了吧？”
听到这话，刘达成不由一阵惊惶。今晚先是去了一下万国大厦，把车停在停车场后，然后从后门溜掉，打了个黄包车去新乐公园，去见王其中。所以，从时间上来说，他只能把去万国大厦的时间无限延长。
要是汪伪特工有心追查，自己的行程安排就算做了伪装，那也是经不起推敲的。
“对不起，我心情不好，很早就跑到万国大厦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喝咖啡了。我仍然无法从杀人的恐惧和阴影中摆脱出来。你知道吗？那个案犯临死前还冲着我笑，似乎要变成厉鬼，把抓回阴曹地府。”
川岛秀子听罢不由哈哈大笑，笑了好几分钟，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好你个刘达成，亏你还是个学医的，简直胆小如鼠。人死如灯灭，你还担心厉鬼索命？你学医时解剖了那么多尸体，难道就不怕厉鬼吗？”
“好吧，为了给你压惊，我们今晚来个一醉方休！用酒精麻醉你那条脆弱的神经。”
川岛秀子给刘达成斟了满满一杯俄罗斯的伏特加，刘达成喝了一口，辛辣，呛头，感觉胃部燃烧起一团火。
看着眼泪都快要辣出来的刘达成，川岛秀子心情舒畅之极。老实说，今天执行行刑，李士群的确把准备工作做足，事先在电话里和川岛秀子、吉田正男等日本官员交流了意见。
日本军方也希望刘达成的双手沾满中国人的鲜血，让他退无可退，然后才能成为铁杆汉奸，死心踏地地为大日本帝国服务。
“达成君，我真的不敢想象，像你这么一个文弱书生，怎么敢徒手搏击那么多手持武士刀的日本浪人？”
川岛秀子旧事重提，既是表扬，也是批评。让她想象不到的是，刘达成当时从哪来的勇气？为什么现在枪毙个人，弄得自己像生一场大病似的？她没办法理解，一个从现代穿越过来的警察，怎么忍心向自己的同胞下手？
“秀子小姐，或许正是那次事件，在我的内心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我觉得我应该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或许是吧。但我相信你是个有毅力的男人，你一定能从阴影里走出来。或许，我们用这样的办法让你从思想的禁锢里走出来，手段有些残忍。但只要你想一想你那些被敌人枪杀掉的家人。你或许慢慢会变得铁石心肠。”
川岛秀子吞下一大口高度数的伏特加，满满一个玻璃杯竟然浅了一半。她皱眉拿起一只鸡翅，大肆啃了起来。
从吃相上看，刘达成觉得川岛秀子更像一个女魔头。偏偏这样一个女人，似乎对自己情有独钟。
就算她所表达的是真实的爱情，也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爱情。这不是刘达成所需要的，却是王其中所需要的。
作为站长，王其中不断地要求刘达成加深和川岛秀子的交往，从而获得更多有用的情报。在他的眼里，刘达成是一枚极好的暗子，这枚暗子下活了，能在关键时候要了日本人的性命。
刘达成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果然渐渐遗忘了何常给自己带来的伤痛。这个该死的何常，受不住酷刑，竟然把郑萍置于危险的境地。好在李士群另有打算，郑萍的生命暂时无忧。
没过多久，刘达成和川岛秀子喝了大半瓶伏特加，川岛秀子有些醉了。她把外套脱掉，只穿一件内衣，还在喊热，浑身燥热无比。
“达成，你去帮我烧一壶热水，我要洗个澡！”
“好，好的。你等等。”
刘达成逃跑似的来到厨房，用煤油炉生火，烧了满满一铝壶的水，又去洗浴室帮她放满水，调好水温。等他做完这一切回到餐厅，川岛秀子已经把剩下的酒全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