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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贼白飘飘全文阅读

作者:王橙橙     女贼白飘飘txt下载     女贼白飘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风起云涌乱迷踪

    白飘飘忽然想起王飘然来:“对了,师兄,你可曾想过娶亲?”

    无恨一愣,摸着她头发的手僵了一下,半晌才动了动,轻柔地仿佛春风一般,触摸着这世上最易碎的稀世珍宝,仔细地将她汗湿的头发别到耳后,目光如水,打量着她。

    月色下,她一袭白衫,如雪中仙子,亭亭玉立。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长得这样高了,发顶正好在他的肩膀之处。

    她清秀白净的小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睛仿佛墨玉一般,正抬头望着自己,那目光里有他不曾见过的神采。

    无恨心里蓦然地升起一丝不安,面对多凶残的蒙古人他都不曾有过一丝畏惧,如今却忽然害怕看她的眼睛。

    白飘飘不明白他为什么发呆,又问道:“二师兄,你听见我说的了吗?”

    “什……什么?”

    “就是……你可曾想过娶亲?”

    无恨沉默半晌,答道:“我小时家遭巨变,无一亲人,孑然一身,若不是自在门,我已无处可去。现在,除了自在门,我再无牵挂。我这种身份,怎么好去耽误好人家的女儿呢?师兄过得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怎能娶亲?”

    “可是……”

    “飘飘,你知道为什么你已经十六岁,却从未执行过任何任务吗?”

    “不是因为我的武功差,怕砸了自在门的招牌吗?”

    无恨失笑:“这只是一方面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师父早就知道你不属于自在门,你来的那天就是要离开的。”

    “什么意思?”

    无恨不答反问,“你知道为什么无嗔不愿意多说话,沉默寡言吗?”

    “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有口音吗?”

    “确实是这样,但也不是全部。因为他传错了一句话,内疚不已。”无恨缓缓道,“其实我本来也不知道,只是那次师父做寿,他喝多了酒才说出了原委。”

    “三师兄他说了什么?”

    “在你两岁那年,你被一个男子抱到静幽谷。你三师兄那年十岁,原住在古月国西部的一个小村庄,因为面上长满毛发,有异常人,被家人遗弃到深山中,他饿了多日,躲过猛兽,迷糊中竟胡乱走到了静幽谷,正好看到谷口有一个男子倒在血泊中,身旁还躺着一个在襁褓中的小婴儿。那男子气息尚存告诉了他一句话。”

    “什么话?”

    “‘替我送她回大凉皇宫。’”无恨叹气,“若是这话能原样转达到随后赶来的师父耳中,你也不必在自在门一呆就是十四年。你三师兄在山中多日,从未与人说过话,第一次遇见人竟是个将死的人,他才十岁,难免害怕,又原本就带有家乡口音,等到师父来时,一慌张就传错了话,说成‘长大送她回大凉皇都’。事后,他只觉得隐隐不对,却不知道哪里不对,渐渐地也就不愿意说话了。师父见他可怜,便收留了他,教导他内功之法,功夫愈深,面上毛发渐渐退掉,只是那一脸的络腮胡是怎么也退不掉的。”

    白飘飘没等无恨说完,忙急切问道:“二师兄,那个男子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师父从未提起。”

    “那师父一定是认识他的吧?”

    “按照无嗔所讲,应该是的。师父赶来时,那人已经不能说话了,只能睁着眼睛看她。没过多久,就死去了。那人死了后,师父的表情很伤心。”

    白飘飘听后静默不语。

    无恨心有不忍,道:“本来,这些话应该早就告诉你的。可是,若你知道了,必定会平添烦恼。若不是今日你问起成亲之事,我是不愿跟你讲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只会伤神。你从来都活得那么简单,那么快乐,我私心总想着,你能一直那么快乐下去,永远都没有烦恼才好。”

    这一席话如温润的春雨,将白飘飘的眼眶浸湿,“二师兄,我一直都不知道,你们为了保护我做了这么多……”

    无恨轻轻擦掉她脸颊上的泪水:“本来,我只想让你快乐平安,如今却还是做不到了。你终究要直面这些残酷,对不起,飘飘。”

    白飘飘将头埋进无恨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泪水将他的衣襟浸湿,缔结成门。

    “飘飘……”无恨长叹了一口气,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今日这是怎么了?已经哭了两场了……是师兄不好,终究不能护你周全。”

    “师兄,你别说了……”白飘飘不忍再听他苛责自己,擦干眼泪道,“师兄你放心,我已经长大了,再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了。师父知道那个人的身份,我便去问师父好了。我总要知道这些的,是谁害得我们母女分离,是谁害得我母亲丢了性命,一桩桩、一件件都要查明。我明天就动身,回静幽谷。”

    无恨看着她坚毅的目光,一阵心慌,原来,他的小姑娘真的长大了。

    “你不用回去,师父不日即将上京。无声已经传信给她了,最近自在门发生了太多事,不知是巧合还是别的缘故,这背后仿佛是风雨欲来的气势。”

    “嗯,那好,我就在这里等师父来吧。师父来了,记得捎信给我。”

    “你放心吧。”无恨笑笑,“天冷,快去睡吧。”

    看着白飘飘上楼进房,无恨又站了一站,方飞身回到了运来客栈。

    无声迎上来,问:“怎么样?那蒙古狗说没说?”

    “茂巴思被长公主派人严密看守起来,为了不惊动靖国公府内侍卫,我用了**香,搜索了茂巴思的身上,并没有任何毒药和解药,只好将他使用的弯刀和羽箭都带了回来仔细查验看看。不过,得出结果需要时间。”

    “二师兄,你确定这羽箭上有毒?”

    “但愿无毒。”无恨眼神一暗。

    “不对呀,飘飘不是也中箭了吗?”

    “是,但是她与无嗔不同,尚未感觉到异常,不似无嗔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气息混乱。所以,我没有告诉飘飘无嗔中毒之事,免得她受惊吓。刚刚还看她打了一套零落掌,看起来血气畅通,应该无碍。”

    “零落掌?”无声惊道,“那不是你花了多年心血自创的武功吗?二师兄你不是说不会教给任何人的吗?缠了你那么久,你都不教给我,居然教给小师妹?她又不用执行任务,现在又贵为郡主,为什么教给她?!”

    无恨沉默不语。

    无声眼珠一转,嘿嘿一笑:“原来如此!二师兄,你说你是不是喜欢小师妹,不想再当她的师兄,想当她的夫君了?!”

    无恨心头一慌,面上却一冷,板下脸来:“你胡说什么?!我们这种人岂能娶妻?!”

    “师兄你又不是太监,虽身在自在门,只要狠下心来,又有何不可?”

    “难怪师父给你赐名无声。”无恨气结,冷冷道,“还不去准备房间?!我要验毒。”

    这边无恨还在验毒,那边长公主已经进宫禀明蒙古王子茂巴思无故伤人一事。

    皇帝一听白飘飘受伤,颇为震怒,打算严惩茂巴思王子。

    瑞国公听闻此事,上疏道蒙古王子茂巴思为蒙古可汗第十六子,又是朝贡使者,深得可汗喜爱,地位尊贵,实在是不宜重罚,蒙古可汗如今一统漠北,兵强马壮,若是因此引起可汗不满,恐怕两国边境不得安宁。

    这番说辞让刘穗不满,但是瑞国公是开国老臣,先帝托孤重臣,不比旁人,刘穗只好回宫与太后商议。

    正好长公主也在慈宁宫,刘穗就将以上种种说与二人听。

    太后听后,思忖道:“瑞国公之子赵归源镇守漠北,他于私自然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倒也情有可原。”

    “母后,这个儿臣自然知道。我大凉开国不足五十年,父皇开国之时,东征西讨,才平定了高丽国、古月国、蒙古原察查尔部等地,缔结盟约。谁知后来,蒙古察查尔部被沁克部吞并消灭,沁克部用了不过十年就统一了蒙古各部。蒙古部落混战伊始,靖国公曾提议过趁着其羽翼未丰,出兵助察查尔部平叛沁克部,儿臣本想采纳此法,可却被瑞国公严词阻拦,说蒙古部落不过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沁克部虽然臣服我大凉,却岁不纳贡,有不臣之心,不必出兵庇护。”

    “这件事,哀家也记得。那年正赶上百年一遇的洪灾,休养生息之时,咱们救灾发粮尚且自顾不暇,所以也就任那些蒙古人自己乱去了。”

    “谁曾想,沁克部首领竟然能推翻察查尔部,一统漠北呢?如今他们羽翼渐丰,野心不小,儿臣听古月国王子百里晓上奏,蒙古人狼子野心,正在蚕食他们的国土,侵扰不断,不知在算计什么?就说这次茂巴思来朝贡吧,只送来马匹三十匹,却索要羁縻二十万两?实在是太过狂妄!当年未能当断未断,到如今可真是养虎为患啊。”刘穗长叹一声道。

    “圣上莫要介怀。那时你还年轻,又是幼年继位,先皇特意在临终前封靖国公、瑞国公、护国公为辅政大臣,成三足鼎立之势,又特许母后参政议政之权至你成年,助你治国。今日蒙古成患,也非你所愿。”刘珏忙开导道。

    “玉儿说的对,”太后也道,“当日之决断,并非穗儿你的过错。哀家也考虑地不够周全。”

    “母后如此说,是折煞儿臣了。”刘穗一听,忙跪下道,“儿臣并没有责怪母亲之意。”

    “哀家知道。”太后长叹一声,“当日护国公曹严、靖国公王安仁、瑞国公赵林都这三位也是一心护国,忠心护主的。只是如今,靖国公虽是玉儿的家翁,生性耿直,忠贞不二,却卧病在床,神智全无,不堪重用;瑞国公为人一向圆滑老道,态度模糊,自从皇上亲政后,就逐渐放手朝政大权,退居田园,倒是个聪明的;只剩下瑞国公,作风霸道强硬,门生满天下,儿子做了漠北的镇远将军,又嫁了侄女倒咱们帝王家……”太后说到这里,轻轻笑了一下,喟叹道,“倒真是个不服老的。”

    刘珏说道:“当日圣上亲政,德孝仁义,并不曾夺去三人的爵位,也未曾下旨撤掉三人的辅政大臣之职。凡事也与三人商议,谁知道竟然到这般田地?”

    “要哀家说,有人提点着你些也好。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宽厚,有时未免不够果决。”太后道,“如今涵儿、离儿,曲儿都已经成人许久,不如将此事当做一次历练,听听三人之言,再做决定不迟。”

    刘穗颔首:“是该历练了,母后所言极是。”

    太后看着刘珏张了张嘴好像有话要说,便道:“事已至此,

    至于那个蒙古王子,也不要囚禁在你府中了。还是交回四方馆,命人严加看守,听侯发落吧。”

    刘珏面色一暗,道:“是,儿臣遵旨。”

    “都说女大不中留。飘然也老大不小了,择日选了仪宾,也就能安定些,免得再惹上这样的是非。团团今年也十六了吧?论理,也该出阁了。还有荣润,过了年也十五了。穗儿,改天叫着皇后,哀家做主把这几个孩子的亲事都定了才好。”太后端起茶碗,透过袅袅生起的水汽幽幽道。

第三十二章 笑语盈盈暗香去

    “都说女大不中留。飘然也老大不小了,择日选了仪宾,也就能安定些,免得再惹上这样的是非。团团今年也十六了吧?论理,也该出阁了。还有荣润,过了年也十五了。穗儿,改天叫着皇后,哀家做主把这几个孩子的亲事都定了才好。”太后端起茶碗,透过袅袅生气的水汽幽幽道。

    刘穗犹豫道:“母后言之有理。可是……团团才不得已被封为郡主,这些年来没能承欢膝下,这么快又要送她出阁,儿臣实在是不舍。”

    “这有什么?这么多年你不是也没见着么?穗儿,有些事你应该看开些。毕竟青杏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桂影宫也锁了这么多年。明年又要选秀,来了新人总得有地方安置。”太后放下茶碗,道,“咱们家这几个女孩子都是好的,总要寻得良配。放眼挑过去,你们两个可有什么人选?”

    “这……”刘穗迟疑道,“年纪相当的倒是有许多。古月国的二王子百里晓上奏欲联姻求亲,蒙古国茂巴思也有此意。再者,瑞国公家有一位小公子仿佛年龄也相当……”

    刘珏忙问道:“圣上如何知晓?”

    “是贵妃说的,那孩子一表人才,秉性豁达,仿佛叫赵玖岱。”

    太后笑道:“既如此,团团配她倒是不错,都在京城里,离着又近,可以常回宫里走动,聊全你思女之情。”

    刘珏一听,忙道:“母后,万万不可!”

    “怎么?”

    “您想啊,赵贵妃因谁禁足?”刘珏忧虑道,“赵玖岱又是她的表侄。这团团若是嫁过去,岂能过上太平日子?”

    “玉儿,你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是哀家将她禁足,她又怎么迁怒于团团身上?”太后转头问刘穗,“你觉得如何?”

    “好是好,不过……百里晓在团团册封为月华郡主时就上报求取婚配了。儿臣是觉得古月国路途遥远,这一别,再见不知是何时,故一直没有决断。”

    太后沉吟笑道:“既如此,不如叫这些青年才俊都聚在一起,咱们一起看看如何?帝王家的女子不比旁人,就像玉儿,那驸马不就是自己选的?这样才能将日子过得称心如意,对不对?免得哀家落埋怨。”

    刘珏爽朗一笑:“母后贯会拿儿臣取笑。不过,母后言之有理,咱们刘家的女儿个个都是好的,怎么能稀里糊涂地嫁掉呢?”

    “这……”刘穗还有顾虑,“可这未出阁的女儿抛头露面,是不是有伤皇室体面?”

    “这有何难?”太后笑道,“就将年夜饭家宴提前举行,邀请适宜的人选来参加,将飘然她们几个单独安排在一处,暗地里看着人,却不叫人瞧见她们,岂不就行了?玉儿,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首先遍选青年,核实身份家世,筛选后,按人分件报上来,皇上、皇后都看过了,若是还有好的,就另外加上,觉得不好的,就减去,然后再去定日子。另外,咱们家的女婿必须是文武双全、胸襟坦荡地好男儿,需想法子验一验才好。”

    刘珏拍手称快:“母后果然思虑周全!自古以来,只有皇帝选妃时才能如此精挑细选,如今,咱们家的女孩子也能有这样的待遇了!”

    “此事要做的机密,切莫叫不相干的人知晓。那些酸腐文人恐怕是容不得这个,莫叫人抓了把柄,口伐笔诛。”

    “母后放心,儿臣心里有数。”

    刘穗看着两人言语间就把这事儿定下来了,只好笑道:“既然如此,就有劳皇长姐了。”

    长公主得了太后口谕,又知道自己家小女儿的脾气,所以并没有对她俩说过要选亲的事情,连日里一直忙着筛选人选,叫人赶制新衣,预备家宴时候给两个女孩子穿的,又嘱咐着两人好好在家待着,吩咐如清看着两人,教二人做些针线女红打发时光。

    白飘飘还好,她从小待在静幽谷里,一向守得住寂寞,只不过从小舞刀弄剑,却从没有摆弄过针线,双手被绣花针刺得满是伤口,看得如清心疼不已。

    王飘然却相反,虽然耐不住寂寞,绣起花样,打起络子来却是有条不紊的。

    “姐姐,你怎么这么厉害?”

    “我小时体弱没有办法出去玩儿的时候,经常做这些的。当然要熟一些。”

    如清笑道:“郡主手法熟络,不过就是心不在这上,看这牡丹花又错了两针。”

    王飘然不在乎地一笑:“都差不多嘛,怕什么?”

    “那怎么能错,将来郡主出阁要叫夫家笑话的……”

    “出阁?”王飘然眨巴眨巴眼睛,“谁说的?”

    如清一惊,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没有没有,是姑姑一时说错了……”

    王飘然打量了她两眼,不相信地问道:“真的?”

    “当然,姑姑何曾骗过郡主?”如清勉强一笑,忙对白飘飘道,“郡主这针脚太粗了些,还是重新绣过吧……”

    白飘飘苦着一张脸道:“不要了吧?还要绣?”

    “当然要仔细绣,出阁之时都是要用到的……”

    “飘飘也要出阁?”王飘然听出了蹊跷。

    “哎呀呀,”如清忙笑道,“瞧姑姑,岁数越来越大,嘴里也越发没个准星……姑姑是说,二位郡主早晚都是要出阁的,自然先预备下才好,免得事到临头,手忙脚乱,措手不及。”

    “怎么会措手不及呢?又不是马上就定下亲事来?”

    “这这……”如清惊觉自己越说越乱,索性站起来,道,“二位郡主该用晚膳了,姑姑这就去叫下人准备。”

    看着如清慌慌张张地退出去,王飘然一脸狐疑,问白飘飘:“姑姑一定有事瞒着我们。”

    白飘飘心疼地吹着手指头:“能有什么事啊?”

    王飘然笃定一笑:“终身大事!我去找母亲问问清楚。”

    月上中天,王飘然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绣楼:“母亲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我找了她好久也没找见,问父亲,父亲说她进宫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唉。”

    “姐姐,我觉得吧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着急了。你想啊,姑母是最疼你的,自然不会害你,以后自然会告诉你的。该发生的不必阻拦,不让你知道的也不必强求。”

    “真是奇怪,你怎么说起话来像个不问世事的出家人?”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师父说的。她常常告诉我,一切随心,不必强求。”

    “哪天介绍我认识好不好?这样的世外高人,真想见一见呢。”

    白飘飘笑道:“姐姐你一会儿要见我大师兄,一会儿又要见我师父,难不成你想拜师自在门不成?”

    “那有何不可?”王飘然爽朗一笑,“郡主什么的,我并不稀罕。我只愿活在这世上潇洒痛快才好。”

    “我也是,自由自在的,多好。”白飘飘叹了一口气,“心无牵挂才是最好的。”

    “怎么?封了郡主,后悔了吗?”

    “也说不上后悔,至少我还认识了你和姑母。可是从今以后却只能生活在这里,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我好想我的年糕啊!”

    “年糕是谁?”

    “我养的一只大黑猫啊,眼睛亮闪闪地,可胖啦,特别粘我……”

    “它在哪里?我也想看看。”

    白飘飘一听,刚刚雀跃地神情又黯淡下来,“它在静幽谷。”

    “在古月国嘛。也不是很远,有空咱们去看看它吧,明年春暖花开,咱们就动身!”

    “真的?!”白飘飘喜出望外。

    “当然啦,我怡德郡主说过的话什么时候没做到?!”王飘然傲然一笑。

    两人叽叽咕咕又说了好久的话,王飘然才渐渐睡着了。

    白飘飘心里有事,却睡不着。

    她刚刚说的心无牵挂虽然最好,可是她心里却有很多牵挂,除了年糕和自在门,不知不觉又多出一个人来。

    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

    白飘飘叹口气,便坐起身来,穿好衣服,出门练功去了。

    她一出绣楼,突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正落在她的面前。

    白飘飘一惊,忙后退一步,却认出来人:“冷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冷离一袭黑衣,平静无波地答道。

    “找我?”

    “跟我去见一个人。”

    “见谁啊?”

    “王子殿下。”

    “百里晓?”白飘飘一愣,忙问道,“他怎么了?”

    “你随我来见他就知道了。”

    “嗯。”白飘飘点头道,“他这些天晚上一直都没来,我一直担心他来着。”

    冷离眸光一松,语气和缓了些,不再那么冷冰冰的,“天冷,你披件斗篷再去不迟。”

    白飘飘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不冷。再怎么说我也是习武之人,这点儿冷不怕的。”

    “那好,你随我来。”

    冷离说完,一跃至房顶。

    白飘飘也提气飞身而上,笑道:“冷大哥,这回你得慢些,我怕跟不上你。”

    “放心。”

    二人一前一后,不到三炷香的功夫,到达了一座灯火辉煌、笑语晏晏、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的楼顶上。

    白飘飘眨巴眨巴眼睛道:“这是哪里?”

    冷离道:“烟花地。”

    “烟花地是什么地方?”

    冷离目不斜视,“你随我来就知道了。”

第三十三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冷离目不斜视,“你随我来就知道了。”

    二人一并翻身落到西边的一处比较偏僻的小院。

    院子位置虽偏,正中的三排屋子内却丝竹声不绝,脂粉香不断,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白飘飘愈发觉得奇怪,还要再问,冷离回头对她道,“别说话,跟我来。”

    她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跟着冷离绕进了一间暖阁,立于屏风之后。

    透过屏风的缝隙看过去,地当中炉火融融,有一队乐师在弹奏,四五个姑娘在和着音乐轻轻扭动腰肢,翩翩起舞,火炉前方一张红木方榻上躺着四个人,正在饮酒作乐,除了三个是衣冠不整、粉面含笑的姑娘外,还有一个竟然是百里晓!

    百里晓头发披散着,满是宝石点缀的发饰斜搭在肩上,身穿孔雀蓝的绫罗锦袍,却没有系好,领口大开着,露出里面的白色小衣,那小衣也没有系好,居然露出了半个胸膛。

    白飘飘面上一红,忙移开视线,悄声问道:“百里晓他怎么这样?!”

    “怎么了?”

    “他……他……”白飘飘唇齿相扣,吐出几个字来,“穿成这样,他不冷吗?”

    冷离低头看她,道:“殿下心寒了。”

    “什么?”白飘飘没听懂。

    “自从那日你用箭头刺伤殿下,跟无恨走了之后,殿下回来就大病一场,日渐消沉,闭门不出。无戈先生本以为殿下遇了强敌,失了斗志,日日开导,劝殿下多出去走走,看看凉朝的风土人情,谁知殿下一出门,居然直奔着花间柳巷而来,流连多日,一去不返。无戈先生怒极,三番五次劝说无果,已经发狠道,殿下若是再不回四方馆,就要修书一封,上报太后。”冷离言辞恳切,“我今天带你来就是想让你劝殿下回心转意的。”

    “为什么是……我?”白飘飘小声道。

    “殿下最信任的人,屈指可数,你虽然服侍殿下时间不长,但是同甘共苦,也算一个。更何况,你身份不同。”

    “我……我……”白飘飘有些踟蹰,现在的百里晓看起来好陌生。

    “小白,我冷离一生从未求过任何人。你是第一个。”

    “那……好吧……”白飘飘只好答应下来,又问,“冷大哥,你能不能先让他把衣服穿好?”

    “好。我先去通报,你稍候。”

    冷离径直走了出去,没过一会儿,丝竹声便停了。

    白飘飘走进去,只见屋内的姑娘已经退下,只剩下一个,被百里晓搂在怀里,半趴在他的身上,媚眼如丝,吃吃笑着。

    “百里晓!你给我松手!”白飘飘不知怎么,感觉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大声说道。

    百里晓动作一僵,随即笑道:“你怎么来了?”

    “冷大哥叫我来的。”

    “你来做什么?”

    “要不是看着冷大哥的份上,我才不来呢!”白飘飘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道,“你快起来,赶紧回家!”

    “家?”百里晓轻笑一声,“你是说哪里?我怎么会有家?”

    那个趴在她身上的姑娘也笑着帮腔道:“公子,您不是跟奴家说了嘛,再也不走了,这就是您的家啊!”转头看向白飘飘,“这位小娘子,你没有本事留住男人,也别往这烟花地来啊。难道您不怕坏了您贤良的名声?落着‘妒妻悍妇’的称号,可就折煞奴家了。想要留住男人,手段多的是,首先得温柔,您没听过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嘛!”说着,轻声笑了起来,仿佛有人捏着她的嗓子,边笑还边往百里晓身上蹭,眼中满是挑衅地看着白飘飘。

    白飘飘瞪了她一眼,皱起眉头,一伸手快速点住了这位姑娘的穴位,瞬时间她就不能笑,也不能动了。

    “别笑了,笑得难听死了。”白飘飘拍拍手嫌弃道,“什么百炼钢、绕指柔的,本姑娘只知道飞爪百炼锁!什么奴家奴家的,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难受死了。百里晓,原来你喜欢的是这个调调?”

    百里晓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将身上的姑娘推到一旁,还给盖上了一层厚棉被,而后坦坦荡荡地坐在自己身侧,一脸正气地说教着:“冷大哥在担心你,你知不知道?无戈先生都要给你告状了,你知不知道?这些姑娘都当你是冤大头,你知不知道?你怎么不说话?赶紧起来,别跟没长骨头似的!”

    百里晓只好坐起身来,侧头盯着她看,不答反问:“那你为什么来,你知道吗?”

    百里晓目光灼灼,白飘飘忽然觉得被盯着瞧得浑身不自在,忙移开目光,刚才的一副大义凛然的脸孔也瞬间消失不见,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是……告诉你了,是冷大哥叫我来的……”

    百里晓一听,眼睛一闭,往榻上一躺道:“那我让他现在叫你回去,你走吧!”

    “那怎么行?”白飘飘忙伸手去拽他的胳膊,“你快起来!”

    百里晓却故意运气,使了千斤坠,任凭白飘飘如何用力都拽不起来他。

    白飘飘喘着粗气,不服气地说道:“我力气大得很,怎么会拽不动你?!”她定了定神,用尽力气握住他的双手,骑在他的腰上,咬牙说道:“你……给……我……起……来!”

    百里晓眯着眼睛看她,嘴角扬起一个坏笑,瞬间将内力散掉,白飘飘被晃了一下,只觉得后背一空,飞了出去。

    百里晓忙伸手环住她,飞身而上,护着她,叫自己后背着地,摔在了地毯上,一下将炉子撞倒在地,迸出猩红的火星,好不吓人!

    好在炉火已灭,只有零星的灰炭还微微发红散落了几块,没有烫伤两人。

    百里晓躺在地上,紧紧抱住趴在他身上的白飘飘,无奈长叹一声:“我始终舍不得叫你受伤。可,你怎么舍得刺伤我呢?”

    白飘飘忙挣扎着要起来,“我真的伤到你了吗?我以为箭头刺不透衣服呢……伤口在哪儿?让我看看!”

    百里晓只好放她起来,两人面对面坐在地毯上。

    他将衣领剥开,道:“就在这里。”

    “你也有猫眼刺青!”白飘飘指着他的胸口道。

    “当然,我是古月国的人。”

    “我也有猫眼刺青,不过是在后背上。我来京城后才知道的,那是我娘给我刺的,她也是古月国的人。不仅如此,她还在边上帮我刺了一弯新月。”

    “你也有刺青?”

    “你不信啊?我给你看。”白飘飘刚想掀开衣服,忽然想起那刺青是在自己的后背之上,岂能随意给男子看呢?脸上飞霞,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还是不给你看,比较好。”

    百里晓目光沉沉,道:“不急。”

    白飘飘没有察觉出他的画外音,兀自研究着百里晓的胸膛碎碎念道:“不过,这一箭倒留下了一个圆形的疤痕,挨着刺青,好像个太阳。”

    百里晓只觉得胸前一热,忙合上领子恨恨道:“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说着,便起身要走。

    白飘飘忙拉住他的袖子,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对不起嘛……我不是有意要伤你的,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是帮我的,对我很好,可是,那天情势危急,我二师兄武功之高,不是你能想象的……我不想你们打起来,还是因为我……我不想你受伤的……我以为我没有伤到你的,没想到我手劲儿那么大……你这些天来,一次也没来过屋顶……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可是,姑母不让我出门,我自己又不认识路,不想再给她惹麻烦……对不起……呜呜……”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地落下,将这些天她的忐忑后悔委屈全都倾泻了出来,打湿了地毯。

    百里晓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最终化作一声叹息,长臂一捞,将她抱起,带入怀中:“别哭了。”

    “呜呜……”白飘飘却只是哭个没完。

    “再哭,我就亲你啦?”百里晓暗暗叹了口气,威胁道。

    白飘飘吓得止住哭声,忙扬着一双兔眼看他,惊恐得不行。

    百里晓失笑出声:“还知道害怕?”他故意板起脸来训她,“你遇到蒙古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居然还要迎敌?”

    “我……我也是没办法,赶鸭子上架,能撑一刻是一刻嘛……不然三师兄和飘然姐姐可怎么办?”

    “你啊……”百里晓抱住她的双臂又紧了紧,道,“其实,你踏进这间屋子的时候,我就不再生气了。你能来,证明你心里有我。对吗?”

    白飘飘脸一红,低下头不吭声。

    百里晓也不计较:“你不说话,你心里也有我,是不是?”

    “哎呀,你别说了……”白飘飘将脸埋进他的胸口,蹭了蹭,闷声闷气地说道。

    “好吧,不说了。”这样的小动作让百里晓心安,哄她道。

    白飘飘却将头抬起来,皱起鼻头:“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

    “大概是我的熏香。”百里晓故作淡定。

    “不对!你的熏香不是这样的!这是刚刚那个‘奴家’留下来的吧?!”白飘飘一把推开他,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说你来这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儿?!这个烟花地就是我五师兄说过的青楼吧?她们都是卖笑的女子!对不对!你是不是也亲她们了?!”

    百里晓一看不好,忙一把拉回她,连声道:“没有,没有!”

    “我才不信!”白飘飘一把甩开他的手,走到那个姑娘面前,解开她的哑穴道,“我问你!你跟那位公子都做什么了?!快说!”

    “我……我们什么都没做,公子来就是让我们唱歌跳舞的,一个手指头都没碰过奴家的……就是刚刚,才让奴家躺在他身上的……”

    白飘飘一愣,抓住她的手腕,“你什么意思?”

    “奴家真的没有撒谎,请夫人放过奴家吧……”

    百里晓轻咳一声,朗声道:“冷离!快带她退下!”

    白飘飘恍然大悟,却不肯放开她:“哦!原来你们合着伙骗我?!”

    “我不想骗你,这不是我的本意,”百里晓看她一脸愠怒,忙解释道,“可是,若非如此,你又怎么会正视你的心呢?你不知道你那天选择了无恨,叫我多么心慌?你如今贵为郡主,皇帝宠爱你,世上的珍宝你本就不在意,我不知道怎么才能确定你的心意,只好出此下策。但愿你能原谅我,若是你不肯,也不要不理我……”

    白飘飘别扭地一扭头,“哼”了一声,“明明是你不理我……”

    “苍天作证,我怎么可能不理你呢?”

    “就是你,就是你!这么多天,你再没来过屋顶……”

    “你在等我?”百里晓促狭一笑。

    “你走开!”白飘飘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转身就要走。

    百里晓忙一把拉住她,笑道:“我不走。我天天都去看你的,你每天晚上的呼噜声我都听得很清楚。”

    “那你为什么不见我?!”

    一丝忧郁在他眼里闪过:“近乡情怯而已。”

    “什么?”

    百里晓无奈长叹解释道,“我害怕。”

    “你怕什么?”

    “你这丫头,真是……”百里晓只好缓缓道,“我怕,你心有所属,负了我的相思意;我怕你不喜欢我,不把我放在心上;我怕你喜欢了别人,我的喜欢会叫你为难;我怕你并不为难,因为你全然不在乎我的感受;我只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怕我们这一路并肩走来的情谊,都化做一阵风转瞬即逝,不曾进入你的心里。可是,你不知道,你已经走进了我的心里,再不能离开。我这里为你画地为牢,你愿意留下吗?”百里晓指着自己的心口诚恳说道,目光灼灼。

    白飘飘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轻轻地说,“我要是不……”她害羞地低下头去,小声道,“就不会来了。”

    “你愿意的,对不对?”

    “不要问了……”

    “好,那你不想说就不说。你若愿意的话,就点点头,行吗?”百里晓小心翼翼地请求道。

    半晌,白飘飘低着头,两只耳朵红彤彤的,声如蚊呐地说了句,“我愿意。”

    室内没有了炉火,温度渐渐低了下去,案上的两根红烛却还奋力的燃烧着,红色的泪珠滴落不停,温暖的火苗一跳一跳的散发出光亮,将百里晓与白飘飘两人依偎的身影照在窗上,淡淡的,融在了一起。

第一章 自古相思苦

    皇宫家宴定在了腊月二十三这一天,正好也是小年。

    太后颔首笑道:“灶王爷那日上天言好事,咱们这里也要有好事发生了,玉儿选得好。”

    “多谢母后夸奖。”长公主笑着问,“昨日,儿臣将才俊名单报给母后,不知母后可有中意的人选?”

    太后眼中精光一闪:“玉儿是来探哀家的口风?”

    “儿臣不敢。不过,儿臣身为人母总是存着一份私心,盼母后给飘然和团团能指一门好姻缘,保这对小女儿一世平安喜乐才好。”

    “哀家倒常忘记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了,”太后面露哀伤,“一转眼,你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哀家却总还记得你在襁褓中的样子,那时候你贪吃又爱哭,需要五个乳母照料,还一个劲儿地哭个不停……咳咳咳……”

    长公主正要笑,一听太后咳嗽,忙上前抚背:“母后,怎么了?”

    立于太后身后的蓝若嬷嬷从怀中取出一支瓷瓶,倒出一颗丸药,并参汤送给太后服下。

    长公主觉得奇怪:“嬷嬷,母后吃的什么药?”

    “回长公主,是延年益寿丹。太医院首席陆太医给的方子,能保太后凤体安康。”蓝若嬷嬷垂首答道。

    “这药可对症?”长公主心存怀疑。

    太后服药后不再咳嗽:“那陆太医是太医院的老人儿了,哀家最放心的就是他。陆太医的为人、医术都是最信得过的。放心。”

    “那就最好了,儿臣不过是担心您的凤体。”长公主听后笑道。

    “身在这后宫之中,人人都盼着生皇子,哀家却觉得还是公主贴心,如今看来,果然不错。”太后拍拍她的手,慈爱笑道,“时辰到了,皇后该来请安了。正好把家宴筹备的事儿说一说。”

    “皇嫂……如今还要在宫中设道观吗?”

    “她虽不大提了,哀家却听说她在延春宫偷偷僻了一间偏殿出来,日夜焚香祝祷,开坛炼丹。”

    长公主面上一惊:“皇嫂好糊涂!明明知道母后您一心向佛,自古佛道不相逢,岂不是……”

    “可不是?上次还送来一尊什么南极长生大帝来……哀家看也不想看,叫蓝若锁到库房里去了。”

    “皇嫂端庄柔淑,可惜太过痴迷于此道,恐怕宫中人心浮动,凤位动摇。”

    “果真如此,也只能是她自食恶果,怪不得别人。”

    正说着,太监通传,皇后觐见。

    皇后孙庆芳面容端庄,步履沉稳,缓缓走了进来,远远看着,面色有些青白。

    长公主行过礼,仔细一看,才发现她青白的面上扑着一层香粉,唇点胭脂,却也盖不住毫无血色的面庞及隐隐发紫的唇色,仿佛大病初愈一般。

    “皇嫂,您看着仿佛……”长公主咽下疑问,关切问,“可传过太医瞧了没有?”

    “许是昨晚上没有睡好的缘故,不碍事,”皇后勉强一笑,“本宫年岁渐长,红颜不再,用了半盒香粉胭脂也不顶用了。”

    “皇后,你为六宫之首,皇帝结发,况且今年还不到四十岁,比起哀家还是春秋正盛之时,何苦无故做此伤怀之语?”太后正色道。

    皇后面上闪过仓皇之色,告罪道:“儿臣言语不妥,还望母后恕罪。”

    太后摆摆手:“不过是一句嘱咐,何罪之有?你既来了,正好玉儿将家宴之事报与你听,你们二人好好商议一番。”

    皇后微微一笑:“本宫最近精神不济,家宴诸事都由皇长姐打理,实在是于心不安,只能在家宴顺利举行后,再备上厚礼好好的感谢皇长姐了。”

    “皇嫂太客气了,玉儿身为刘家的女儿,只求尽心尽力,为皇嫂和母后分忧,只是怕有什么想不到的,恐出了纰漏,还请皇嫂过目。”

    皇后接过长公主奉来的册子,粗略看了一遍,笑道:“事无巨细,准备齐全,有劳皇妹了。还请母后定夺。”

    “既然如此,玉儿你就着手去办吧。哀家这里有三枝玉筹,刻着三种纹饰:竹、兰、菊,分别给三个孩子,飘然、团团和荣润,家宴散了后,将三人选定心仪之人刻在玉筹背面,送到这慈宁宫来,哀家必给咱家的孩子们各选一门好姻缘。”说着,蓝若嬷嬷捧过来一方瓷盘,盘子内摆着三枝玉筹。

    皇后拿起一枝菊纹玉筹,笑道:“这枝甚好,就给了念伊那孩子吧。”

    “那飘然用竹纹,团团用兰纹,嬷嬷请记下。”长公主将两枝玉筹放入袖中,“母后,家宴中的菜品还有几样没有选定,儿臣先告退了。”

    皇后也一同告退,二人出了慈宁宫。

    长公主还想再嘱咐她保重身体,谁知皇后只淡淡笑了笑,借故要回去照看荣润公主便先离开了。

    长公主目送着她愈发瘦弱的背影消失在宫墙内,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靖国公府。

    眼看再有两日,就是小年夜了,长公主也不再瞒着王飘然和白飘飘,将她们二人叫到了自己的卧房内,如清如平在门外侍奉。

    “飘然、团团,这是母后赏赐给你们二人的玉筹,你是竹纹,团团是兰纹,一定要好生收好。”

    “母亲,这是什么?”飘然问道。

    “你们二人已到了婚嫁的年龄,太后想给你们二人指婚,又怕委屈了你们,所以小年夜那晚要办一场家宴,邀请青年才俊来参加,若是有中意的,就将名字写在这玉筹后交给太后,她自会为你们做主。”

    “青年才俊?”白飘飘惊叫出声,眉头一皱,小声问道,“嗯,百里晓会来参加吗?”

    “古月国的二王子?”长公主一笑,“当然会。怎么,你们认识?”

    “姑母忘了,正是百里晓带我上京寻亲的。”

    “对对对,瞧我这记性。”长公主目光在白飘飘面上转了转,笑道,“难道你属意于他?”

    王飘然替害羞不已的白飘飘答道:“当然啦!百里晓还送给她一块翠玉,据说是他母亲古月国的明珠公主生前最喜欢的,对不对,飘飘?”

    白飘飘虽然脸颊绯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

    长公主笑道:“如此甚好。既然你已经心有所属,那日就不必再费神了,直接填上他的名字就行,不过,倒是飘然还需要费一番心思好好选一选……”

    王飘然若有所思道:“母亲,您都请了些什么样的青年才俊?”

    “有各国来朝贡的适龄王子,有三品以上的青年官员,还有靖国公、瑞国公、护国公家中的青年公子……”

    “还有吗?”王飘然有些失望。

    “再就是一些亲王贵胄家的公子们了……加在一起四十一人。”

    “没了?”

    “没了。”长公主一戳她的脑门,笑道,“你这丫头,四十个男子中难道都挑不中可心的仪宾吗?也太不知足了……”

    谁知,王飘然突然将玉筹往长公主怀里一摔,气呼呼地跑出去了!

    “这丫头,这是怎么了?”长公主捡起玉筹,“真是叫我惯坏了,母后赏赐的东西也能这般摔打吗?”

    白飘飘忙接过玉筹,“飘然姐姐可能是……我去劝劝她吧,姑母。”

    “去吧,越大越不成个样子了,如此下去,可怎么为**子、操持家业?……”长公主目送白飘飘离去,面带忧愁。

    白飘飘上了绣楼,见王飘然呆坐在桌子前,面上似怒似愁,便挨着她坐下:“飘然姐姐,你没事吧?”

    “飘飘,这可怎么办啊?我……我嫁不成你二师兄了……呜呜……”王飘然哭出声来。

    白飘飘一时不知道怎么宽慰她才好,自己能嫁给百里晓,飘然姐姐却得不到意中人,她的苦闷如一桶冷水将自己的欣喜之情兜头浇灭了,不知怎么,白飘飘心中升起惴惴不安,仿佛自己的如意都是拿飘然的不如意换来的。

    “不行!我不要嫁给那些草包!我就要嫁给无恨!我现在就去找母亲!”王飘然擦干眼泪,毅然决然地起身要走。

    白飘飘一把拉住她,直摇头:“飘然姐姐,你别去!”

    “为什么?你不希望我嫁给他吗?”王飘然愕然睁大双眼,指责她,“你有了百里晓,难道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意中人吗?亏我还将你引为知己,谁知你居然如此对我……”

    白飘飘又急又怕,也哭了出来:“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也是为了你好……师兄他师兄他……”

    “他怎么了?你快告诉我!”

    “师兄他说过他不能成亲的……所以你也别为难自己了……”

    “为什么?”

    白飘飘摇摇头:“二师兄身世很可怜,如今他又身在自在门,他说过他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不能耽误好人家的女儿……”

    “……”王飘然听后沉默了一瞬,再抬头时眼里的神色坚毅如石,双眼炯炯有神,“不!嫁给他是我的选择!我不在乎他过什么样的日子,若是他要仗剑天涯,我便陪在他左右!若是他要四海为家,我也要陪他以天为庐地为席!我一定要嫁给他!哪怕有一天我因他而死,也决不后悔!”

    白飘飘听着她的决然之语,话到嘴边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飘然姐姐似乎忘记了最关键的一件事,那就是二师兄并没有说过要娶她啊。

第二章 零落归尘土

    等王飘然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白飘飘问她:“飘然姐姐,你为什么不叫姑母将二师兄也加入到家宴的名单中呢?这样你在玉筹后面写他的名字不就好了吗?”

    王飘然语带疲惫:“飘飘,你不懂。”

    “我不懂?”

    “母亲断然不会将无恨加入名单之中的。你忘记了她邀请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什么人?”

    “身份显赫的权贵之人。”王飘然轻嗤一声,鄙夷道,“我就看不得那样一群酒囊饭袋,没有半分真本事,只是靠着祖上的庇荫,整日里只知道吃喝玩闹,斗酒取乐,就说瑞国公家的什么年轻公子吧,我就听说有个叫赵玖岱的嗜酒如命,个性轻浮,十分不堪,最喜欢与人斗酒……”

    “赵玖岱?!”白飘飘惊讶地说,“我也与他斗过酒!”然后就将刚入京时在茶庄斗酒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王飘然。

    王飘然听后,面上的厌恶之色更盛:“此人果真如此莽撞自大!看来人人在背后都叫他‘酒囊饭袋’并不是冤枉了他!这世间的男子若都是这番模样,我宁可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飘然姐姐,什么是姑子?”

    “就是尼姑,”王飘然解释道,“嗯,就是女和尚,出家之人,不恋红尘。”

    “可我舍不得你……”

    “傻妹妹,我不会出家的。还好这世间还有例外,无恨就是那样的男子,一身本领,气吞山河,机敏睿智,不恋财色……”王飘然说着说着,脸就红了起来。

    白飘飘摸摸头,不解地嘟囔道:“二师兄有你说得那么好吗……”

    这夜,白飘飘很想把选仪宾的事情告诉百里晓,却又不知道怎么去,于是,她半夜爬上了屋顶,希望今天百里晓能来屋顶与她见面。

    自从二人许下心事后,就总于深夜在屋顶见面,其实也没有讲什么特别的话,无非就是今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跟什么人说过话,但是两人却总是说着说着就乐起来,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玩儿的笑话,喜悦从两个人的眼角眉梢溢出来,将两个贴心人紧紧的缠绕在一块儿。

    可是,这样的喜悦却也不是每一天都有的,百里晓有时不能来,一面是因为有事要做,一面也是怕白飘飘不能安睡,耽误了休息。

    白飘飘感念他那样的体贴,自己确实是因为夜里睡得少,白天精神不济,绣花时总能扎到自己,可是心里又期盼着要能时时见到他才好,仿佛一张烙饼,翻过来背过去,都很难受。

    尤其是今夜,她有好多话要对他说,心里就更加难熬,在床上根本就睡不着,只好等王飘然睡着后,翻上了屋顶等候百里晓。

    可惜天公不作美,今夜见不到月亮,墨染的天空中一丝星光也没有,没过多久倒是静静地落下了雪花。

    白飘飘坐在屋檐上,觉得好玩儿,就任白雪轻轻盖住了她披散的黑发,一动不动地呆着。

    “小师妹,你打算变成雪人吗?”一声轻笑从她身后传来。

    “二师兄?!”白飘飘猛一回头,就见一人翩然落在她的身旁,不是百里晓,却是无恨,“你怎么来了?”

    无恨没有错过白飘飘眼中一闪而逝的失望:“许久没见,来看看你。”

    “哦。对啦!三师兄怎么样了?”

    无恨摇摇头:“还是老样子。你怎么样?可有什么不适?”

    “没有啊,哪儿都挺好的,”白飘飘伸伸胳膊扭扭腰,“师兄你看,是吧?”

    “还像个孩子。”无恨目光宠溺地一笑。

    白飘飘自顾自说起来:“难道那个蒙古人的箭上真的有奇毒?连师兄你都没办法解?真应该找他问个清楚,要到解药。”

    “四方馆内,蒙古狗居住地把守森严,一时恐难得手,”无恨眉头紧锁,见白飘飘也一脸担心,便故作轻松道,“不过不要紧,无声正在想办法易容混进去,一定能拿到解药。”

    “那就好,”白飘飘忽然眼睛一亮,道,“就算五师兄一时混不进去也没关系,小年夜那个蒙古王子会到宫中赴宴,我正好可以趁机找他拿药!”

    “飘飘,此人生性残暴,恐不好对付,你不要轻举妄动。”

    “没关系的,我不是月华郡主嘛!”

    “郡主……”无恨眼神暗淡,喃喃道。

    “是啊,”白飘飘丝毫没有察觉,继续说道,“小年夜我要进宫,好像太后要给我们指婚,其实也没什么好选的,我就写上百里晓的名字就好了……”

    “你说什么?!”

    这话如一声晴天霹雳,顷刻间在无恨的脑海中炸开了。

    “就是小年夜那天我要进宫吃饭,然后找蒙古王子拿解药啊……”

    “不是这句!”无恨脸上血色全无,一双黑眸紧紧盯住白飘飘懵懂的脸,仿佛一只鹰隼,“你说太后指婚……选……百里晓?”

    他控制不住颤抖的声音和双手,紧紧握住白飘飘的肩膀,仿佛溺水的人在紧紧抓住一棵漂浮在水面上的救命稻草,虽然知道无济于事,却仍不肯放弃。

    “师兄,你怎么了?”白飘飘不知道为什么无恨的脸色那么难看,抓得她那么痛,她忍不住挣扎起来,“师兄,我疼……”

    这一声呼唤仿佛将无恨的理智拽了回来,他无力的垂下双手,喃喃道:“我以为……我以为……你中箭那天是选择了我……”

    白飘飘没有听清,隐约听到“中箭”两字,忙解释道:“那天我也吓坏了,师兄你出手那么厉害,好像变了一个人,我害怕百里晓受伤,所以……”

    无恨苦笑一声,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人瞬间抽干了,他的眸子不再黑得发亮,反而蒙上了一层绝望的灰色。

    像有利刃在戳着他的心,他知道自己再不能站在这里、站在她的面前了,他的声音变得干涩枯燥、毫无生气,“我走了。”

    “师兄……”

    无恨转过身去,没有再回头,逃也似的就要离开。

    突然,一声“救命”从屋檐边缘传过来,白飘飘仿佛看见王飘然的身影掉了下去。

    她忙飞身而下,一把扯住了正从房顶摔下去的王飘然,一手抠住了一片青瓦。

    两人还未来得及庆幸,白飘飘手中一滑,瓦片翻开,她也随王飘然直直地往楼下摔去。

    来不及反应,电石火光间,她腰间一紧,一只大手猛然抓住了她的腰带。

    白飘飘回头一看,是二师兄。

    无恨的脸色晦暗不明,隐在阴影里,他手腕一翻,将白飘飘二人拽了回来,落在了铺着落雪的屋檐上。

    王飘然脚下一滑,摔倒在房顶上。

    白飘飘本能站住,却被她一撞,也坐了下去。

    她还来不及说话,王飘然就已经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冲着无恨跑了过去,一脸惊喜道:“你来啦!”

    无恨冷冷退开一步,没有看她,也没有看白飘飘,淡淡说了句“我走了”,就要离开。

    谁知王飘然却紧紧攥住他的衣摆,满脸祈求:“不要走!不要走!”

    无恨轻轻一拂手,往后一退:“郡主请自重。”

    王飘然顺势跌倒,直接扑了过去,撞到了无恨的怀里,登时羞得脸通红。

    无恨也没想到会这样,正想推开她,谁知却被她紧紧的抱住了,“你别走!你别走!”

    无恨蹙眉,抬手就要点她的睡穴,谁知白飘飘却轻声恳求道:“师兄,你能不能听完飘然姐姐的话再走?好不好?”

    无恨一愣,半晌方道:“好。”眉头皱得更紧,他恨自己为什么永远不能拒绝她。

    王飘然却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自己见他一面难于上青天,他是自己这十八年来唯一倾慕的男子,不能就这么轻易放手让他走掉。

    白飘飘知道无恨有洁癖,十分不喜欢陌生人的碰触,连忙上前拉开王飘然,轻声道:“飘然姐姐,说正事要紧,你先松开师兄吧。”

    王飘然羞红了双颊,依依不舍地放开无恨,但又不舍得离他太远,只挪开一步,昂首问他:“我要嫁给你,你什么时候来娶我?”

    无恨一脸惊愕,默不作声。

    “你怎么不说话?我要嫁给你!你听见了吗?”

    无恨直视她亮闪闪的眼睛,眼里的灰色更浓,淡淡道:“在下一介草莽,实非郡主良配。”

    “怎么不是呢?你就是!你一身本领,就是我命定的姻缘!”王飘然眼泛泪光,倔强道,“我不在乎你的出身如何,我只想伴你左右!”她倨傲地一抬下巴,“我就要嫁给你,你什么时候来娶我?!”

    “郡主错爱。在下此生已无娶妻之念,”无恨望向白飘飘,又好像没有看着她,目光在簌簌的落雪中变得飘渺无依,“告辞。”

    王飘然眼里积蓄的泪水顷刻而下,她愤然一抹,伸手抓住无恨的衣襟,大声道,“你不要走!我就要嫁给!我要嫁给你……”

    无恨眼神愈发冷淡,一抬手点了她的睡穴,看着她软着身子倒在了屋檐的落雪之间。

    白飘飘忙上前扶住她,一脸为难,劝无恨道:“师兄,飘然姐姐其实很好的……你……考虑看看?”

    无恨一怔,苦笑两声,低头见白飘飘头上已盖了一层白雪,便蹲下来伸手轻轻掸掉那些薄如利刃、寒如冰封的雪片,仿佛虔诚的信徒在擦拭佛像金身一般轻柔小心,缓缓道:“青丝华发,一夜白首,你我相聚相依十四载,零落终归尘土。飘飘……你保重。”

第三章 梅园含机锋

    白飘飘始终没有等到百里晓,小年夜却如期而至。

    她换上皇帝赏给她的新衣华服,吃过午饭,申时便到慈宁宫请安。

    王飘然也一同前往,只是一路上脸色阴沉,不愿讲话。

    白飘飘知道她是因为那晚无恨的事儿在生气,可是师兄的脾气一向如此的,她有时也看不懂他,所以也不知道如何开解,便也只能默不作声地陪在一边。

    太后看着两人异常地沉默,笑道:“咱们家的女儿长大了,也有心事了,再不像小时候那般淘气。”

    长公主也笑:“母后所言极是。自从儿臣将家宴之事告诉这两个孩子,她们就仿佛一夜间长大了一样,沉稳多了。尤其是飘然,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

    “如此甚好。时候还早,这里恐拘束了两个孩子,你带着孩子们去逛逛御花园吧。听蓝若说,今日的红梅开得极好。”

    “正好,延春宫就在梅园旁,儿臣这就将家宴人员名册送给皇嫂过目,也可带着孩子们给母后折梅来插瓶。”

    长公主辞过太后,带着白飘飘二人往御花园去了。

    果然,远远地,就能看见一簇簇红梅映在白雪中,十分艳丽,为这肃萧的寒冬平添了一抹春意。

    长公主吩咐如清好生看顾两位郡主,自己带着如平往长春宫去了。

    白飘飘见王飘然还是闷闷不乐,便折了一枝红梅给她:“飘然姐姐,你看,多好看!”

    王飘然一扭头,故意视而不见,“哼”了一声。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白飘飘拉着她的手,恳切道,“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王飘然虽然没有抽回手,却还是不理她。

    她忙又小声道:“我知道,那天师兄点你的穴位你生气了,可是我也没办法啊,师兄的指力我是比不上的,我解不开你的穴位……”

    王飘然这才气鼓鼓地质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叫无恨给我解穴?”

    白飘飘一脸为难:“可是师兄马上就走了啊……”

    “那你为什么不留住他?”

    “我武功低微,根本留不住他啊!从来都是师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有人有本事能拦住他啊……”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王飘然喃喃道,一脸怒气变成艳羡,“我也好想能这样。”

    “可……你是郡主……”

    “郡主?你也是郡主啊,你是月华郡主,我是怡德郡主,只要我们想……”

    正说着,突然一阵尖锐的女声插了过来:“什么人?!敢在这梅园捣乱?!”

    二人回头一看,是荣润公主披着一袭大红的斗篷,带着几个宫女太监,正站在一旁对二人怒目而视。

    “我当是谁这么胆大包天呢?原来是你们两个‘郡主’啊!”荣润故意强调“郡主”两个字,咬牙切齿地说着,她还记着上次见面时的大打出手。

    白飘飘一慌,不知道刚才的对话被风送到她耳边多少,一时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王飘然却不怕她,朗声道:“没错,就是我们在这!怎么啦?我们怎么就不能到这里来呢?!郡主怎么啦?我们就是郡主,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去!”

    荣润大怒,呵斥道:“你们二人只是小小的郡主,居然如此猖狂?!母后最爱这红梅,你们快离了这园子,给本宫滚到一边儿去!小心红梅被你们身上的腌气味熏坏了!”

    王飘然何曾受过如此教训,她见荣润气焰嚣张,咄咄逼人,本就郁闷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怒极反笑:“想叫我们出去?没那么容易!怕我们熏着梅花?我偏要在这里!不仅如此,”王飘然说着,“咔”一声一伸手便折断了近旁的一枝梅花枝桠,抖掉上面的落雪,“嘻嘻”一笑,挑衅道,“我还折下来把玩呢!”

    荣润怒气上涌,双眼通红,大喝一声:“大胆!”

    话音未落,便一鞭子抽了过来。

    王飘然躲闪不及,手背中招,一鞭子被抽得皮开肉绽,冒着血珠。

    “哎呦”一声,她捂住手背,蹲了下去,手中却还死死攥着那枝梅花。

    白飘飘一看王飘然吃了亏,忙飞身而上,想将荣润手中的鞭子夺下来,防止她再次行凶。

    荣润一躲,身子歪到一边,一个盒子从她怀中掉了出来。

    她挥舞着鞭子大怒:“好啊!你居然敢对本宫动手……”

    白飘飘身形变换躲开她,双指一伸,点住了她的大穴,“明明是你先动手的,是你抽坏了飘然姐姐在先……飘然姐姐,你没事儿吧?”

    此刻,如清正手忙脚乱的替王飘然按住伤口,她吓坏了,一个劲儿地说道:“好端端地,怎么几位主子一见面就吵起来了,奴婢还没来得及劝阻,居然就动起手来了?这里可不是靖国公府,这是宫里啊,两位郡主……”

    王飘然疼极了,但是她咬着牙忍住痛,道:“清姑姑别说了,不是你的错……”

    白飘飘连忙从怀中掏出一盒伤药来,洒在她的伤口上:“姐姐别动,先给你止血,这是二师兄配的药,有奇效……”

    王飘然一听无恨的名字,又红了眼圈:“他……”

    那边荣润带来的宫女太监见荣润一动不动的定在那里,乱了阵脚,吵闹起来:“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这可怎么办?……快!快去通知皇后娘娘!”

    白飘飘走近荣润,“你……”想了想,她说道,“我是白飘飘,我娘是原来住在这里的,她叫青杏,听姑母说,她也是你娘,所以……”

    谁知荣润并不领情,怒气冲冲吼道:“本宫的母后是当今皇后娘娘!本宫是嫡公主!你是郡主!你我尊卑有别!我可没有你这个姐姐!你听到没有?!”

    白飘飘揉着耳朵,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气势强大的小姑娘,她看起来与自己并无半分相像,她的下巴宽宽的,看起来更像皇帝。“好吧,那就算了吧,你既然不认我做姐姐,那我也就没有你这个妹妹。”

    “算你知趣!”荣润虽然动弹不得,但是神情依旧倨傲,直到白飘飘不小心踢到了她掉在地上的盒子,才慌了神,“你干什么?!”

    “怎么啦?”

    “不要碰我的东西!”

    白飘飘捡起来,拿在手里,“你是说这个?”

    “你!你……”荣润怒喊,“谁准你打开的?!这是我送给太子哥哥的贺礼!把你的脏手拿走!”

    白飘飘却充耳不闻,愣愣地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发呆,这不是自己在茶馆里见过的那双筷子吗?仿佛叫文犀辟毒箸?

    白飘飘刚要问荣润是哪里得来的,忽然有尖细的嗓音通传:“皇后娘娘驾到!长公主殿下驾到!”

    如清连忙拉着王飘然和白飘飘跪下,只剩下荣润一个人站着动弹不得。

    “平身吧。”皇后施施然走过来,眼神扫过众人,“发生何事?如清,你是宫中的老人了,现又在靖国公府,你来说。”

    “回禀皇后娘娘,奴婢未能看护好一位公主,两位郡主,导致郡主受伤,是奴婢的罪过,请皇后娘娘责罚。”

    王飘然急忙辩解道:“皇后娘娘,不是清姑姑的错……”

    皇后抬手制止她,嘴角弯起一抹得体的微笑,可那笑意未达到眼底,仿佛挂在脸上一般,风一吹就会掉,“主子不会错,错的是奴才们。如清你虽曾侍奉过懿皇贵妃,现又在靖国公府当差,资格虽老,但有错要罚,有功要赏,既如此,就罚俸半年,入浣衣局劳役半年。明儿就去吧。”

    长公主一听,忙道:“如清年岁已长,浣衣局劳役辛苦,如今数九寒冬,冰水刺骨,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不如罚俸一年如何?请皇嫂开恩。”

    皇后冷笑一声:“本宫倒是糊涂了,这里到底是规矩森严的后宫还是小小的靖国公府了?长公主当家当得记性不大好了吧?”

    长公主神色一凛,忙跪下:“皇妹不敢僭越。”

    “越与不越,已经坐实,无须多言。如清,你明日就到浣衣局去吧。”皇后转头看荣润,“念伊,你又怎么了?”

    荣润刚刚倨傲的神情早已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样,僵着身子,双眼含泪:“母后,她点了儿臣的穴道。儿臣知道母后您最爱红梅,特意来这里本想给您折枝梅花观赏的,谁知竟然遇见她们俩,那个王飘然明明知道儿臣要折梅给您,她竟然当着儿臣的面故意折下了长势最好的那枝梅花,儿臣气不过,才挥了挥鞭子,她就喊疼,白飘飘就过来点儿臣的穴道欺负儿臣……”

    皇后听了,目光冷冷在白飘飘面上逡巡,从唇齿间吐出几个字来:“果然像极了懿皇贵妃,一样的天真烂漫。圣上最喜欢的,不是么?”

    “母后,此二人目中无人,冒犯凤仪,该重重责罚!”荣润咬牙切齿地说道。

    长公主忙解释:“皇后娘娘,怡德郡主与月华郡主乃是圣上钦封,此次来梅园折梅也是奉了母后的口谕,还望皇后娘娘明鉴。”

    “原来如此。”皇后淡淡道,“既有太后口谕,本宫就不追究了。月华郡主,给念伊解穴。”

    白飘飘看长公主也朝自己使着眼色,只好站起来,给荣润解开了穴道。

    荣润活动着手脚恶狠狠地盯着白飘飘,一把抢回了盒子。

    白飘飘面无惧色,回看着她。

    皇后无视二人的针锋相对,只拍拍荣润的手,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地笑,领着她回了延春宫。

第四章 家宴庆芳辰

    长公主看见王飘然的伤口,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数落她道:“告诉你多少遍了?好好改改你的性子,还是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可吃亏了,知道宫里的厉害了吧?我不总带你进宫就是这个缘故,你啊……”

    王飘然还不服气:“明明是她出口伤人在先,又挥鞭子打我,为什么皇后不责罚她,却责罚清姑姑呢?”

    白飘飘也帮腔道:“是啊,飘然姐姐都流血了,明明是荣润的错,清姑姑也没错啊!”

    如清垂首:“两位郡主切莫再提此事。一切都是奴婢照看不周,理应受罚。”

    “眼看就要婚配了,你们二人却还是这般孩童心性,往后可如何是好?”长公主看她二人还要说话,恐宫中人多嘴杂,连忙叫如平护着两人回慈宁宫。

    她落在后面轻声嘱咐如清:“害你受苦了。既然皇后娘娘下旨,也只能委屈你去浣衣局服役了。本宫会暗中打点好一切,你且放心。”

    “长公主恩德,奴婢谨记于心。只是有一样,奴婢不知是否该讲。”

    “但说无妨。”

    “今日皇后言语中仿佛有些反常?似乎是在警告长公主殿下?”

    “本宫何尝听不出来她的弦外之音?许是刚刚呈给她的来宾册子中她母家青年公子不多的缘故。”

    “皇后母家孙氏一门,人才凋零,只有两名远亲公子刚刚成年,长公主殿下已经不计较那二人官位低微,破例邀请参加家宴,按理皇后不该再这般动怒,”如清顿了顿,“奴婢只是怕皇后对月华郡主过于苛责了。”

    “本宫也听到了,她说飘飘像青杏天真烂漫,若说苛责还算不上吧?”

    “长公主有所不知,懿皇贵妃刚刚得宠时,位份极低,一日来梅园游玩,因从未见过红梅,便折了一枝,恰巧被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看到,禀告了皇后。这红梅本是圣上与皇后大婚那日特别种下的,皇后爱如珍宝,特挑选了近旁的延春宫居住,好能时时观赏。她如此爱梅,却被新宠的懿皇贵妃给折损了,安能不怒?便重重得责罚了懿皇贵妃,可却被圣上拦下了,圣上一笑而过,只说……”

    “说了什么?”

    “圣上说,懿皇贵妃天真烂漫,甚得帝心。”

    “圣上如此说,皇后娘娘必然伤心了。”长公主长叹一声,“可是她也该看开些,圣上再宠爱谁也不过是宠妃,她永远是皇后,位列中宫。”

    “奴婢只是刚刚听到皇后娘娘称赞郡主‘天真烂漫’,才想起当日旧事。”

    “这旧事恐怕她也永生难忘。皇后今日重罚你,估计也是因为如此。前些日子,她不喜青杏,所以才百般阻挠,不许圣上封飘飘为公主,不让飘飘得到她赢得的名分。今日,也是因为青杏迁怒于你了。”

    “奴婢受罚心甘情愿,但是还望长公主殿下念在与懿皇贵妃的情分上能好好照顾郡主,护她周全。”如清说着,便跪了下去。

    “这是自然。你如此情深义重,不枉我当年带你入府。你且宽心,本宫不会辜负那段岁月。”

    发生了这样一段不愉快的插曲,王飘然的脸色更加阴沉了。还好,她手背上的伤口敷上无恨的药粉以后,已经无碍。

    太后听到此事,冷笑一声:“皇后倒是爱极了荣润那孩子,只是过于宠溺,恐怕会害她不浅。蓝若,你去收了荣润的鞭子,此次家宴过后,每日叫她抄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一百遍,送到这来,直到她出嫁为止。”

    白飘飘一听要抄一百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暗暗咋舌,那经她是抄过的,抄一百遍的话恐怕一天不吃不喝不睡才能抄完。在这宫里实在是不妙,稍有差错就被罚,像清姑姑,像荣润。自己还是早早离了这里才好。

    “母后,酉时已到,可以入席了。”长公主提醒道。

    “玉儿,你带两个孩子先去。”

    “是。”

    长公主带着白飘飘二人乘着三顶软轿往麟德殿去了。

    麟德殿是皇帝举行宴会、观看乐舞和宴请外国使节的地方,用来办此次家宴再合适不过。

    为了方便让三个孩子选亲,长公主特意嘱咐人在皇帝宝座后方搭建了一方阁楼,用半透明的帷幔隔开,摆放三张小桌,让白飘飘、王飘然、荣润依次坐下。

    白飘飘见荣润一脸阴狠地瞪着王飘然,便坐在了两人之间,倘若荣润想再出手,自己的一身功夫也能将她制止,免得飘然姐姐又受到伤害。

    没过一会儿,这殿里便坐满了人。

    白飘飘看着殿内人头攒动,再顾不得提防荣润,只隔着帷幔,睁大眼睛想找到百里晓,可却始终没有看到他,不由暗暗担心,难道姑母忘记邀请他了吗?

    这时,太监唱喏:“皇帝驾到!太后驾到!皇后驾到!”

    众人忙起身跪拜。

    皇帝一身明黄龙纹长袍,和气笑道:“众爱卿平身。今日为昭明三十六年腊月二十三,召集众卿家来,一是共贺新年,二是庆祝月华郡主十六岁芳辰。”

    皇帝身旁的大太监展开圣旨,用尖细的嗓音,抑扬顿挫地朗声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女刘氏,聪慧敏捷,端庄淑睿;性资淳元,克娴内刚;淑德含章,率礼不越;芬树羽林,云景杳冥;金枝秀毕,庶旄翠旌,深得帝心,今册为月华宗姬,授金册,禄二千石,位同公主,钦此!”

    白飘飘愣在当场,那太监说了什么?她一句没有听懂。

    长公主却满脸喜色地握住她的手,神情激动:“团团,团团,圣上赐你刘姓了!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快去谢恩!”

    太监唱喏:“月华宗姬上前领旨谢恩!”

    白飘飘这才懵懂起身,由长公主引路到皇帝面前跪下。

    皇帝眼中满是慈爱,亲自扶她起身,低声道:“朕只怕委屈了你,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团团,你放心,朕将来必会厚待于你,荣润有的,你都会有。”

    白飘飘眨巴眨巴眼睛,方笑道:“我不委屈。谢谢……爹。”

    皇帝一怔,“这性子天真烂漫,像极了青杏。封你为宗姬的建议是赵贵妃提出的,你们二人日后要摒弃前嫌,好好相处,和顺平美才好。”

    白飘飘也很惊讶,怎么会是赵贵妃在帮自己呢?初次见面时她明明是很讨厌自己的啊?

    “朕念其拳拳之心,特撤掉了太后拨给她的一百侍卫,叫她能好生静养。”皇帝继续道。

    白飘飘这才想起来,赵贵妃还因为那次向自己发难而被太后禁足三个月。难道是因为这样,她才向皇帝说自己的好话吗?

    太监提醒皇帝:“圣上,吉时已到……”

    “团团,你先坐回去吧。”

    白飘飘一转身,才发现高台之下,黑压压的人都在注视着她。

    她眯起眼睛看见了茂巴思那张略显狰狞贪婪的脸,看见了太子刘涵宽厚的笑容,二皇子刘离阴沉沉的表情,三皇子刘曲若有所思复杂的神色,还瞧见了那个赵玖岱,他不知道为什么痴痴地看着自己。

    看来看去,剩下的都是不认识的人,可就是没有见到百里晓。

    长公主见她来愣愣的站在台上,吸引着众人的视线,忙叫人引着她一路回到了阁楼之上,“这可好了,这可好了!你终于认祖归宗,名正言顺,青杏在天有灵,也应该瞑目了!本宫倒是忘记了,原来今日是你的生辰!忘记准备贺礼给你,真是不该,不该!”长公主不住地说笑道,“对了,你还没有庆祝过生辰吧,这次可得好好……”

    白飘飘摇头:“我每年都过生辰的啊,在腊月二十三这天,师父和师兄会给我准备好多好玩儿的……”

    长公主感到奇怪:“你不是被你师傅捡到的吗?她怎么会知道你的生辰?”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从我记事起就在这天过生日了,”白飘飘将怀中的圣旨和金册交给长公主,“姑母,帮我收好行吗?我怕自己弄丢了。”

    “本宫一定替你好好收着,等你出嫁那日再送还给你。”长公主不住地摩挲着金册,目光仿佛粘在上面了一样,喜不自胜。

    王飘然也将自己的坏心情扔到一边,打心底里替白飘飘开心,打趣她道:“月华宗姬?奴婢给您奉酒啦!恭祝宗姬岁岁安康”

    “飘然姐姐,你又拿我寻开心……”白飘飘只顾着跟王飘然玩笑,完全没有注意到另外一旁的荣润投过来一道饱含嫉恨的目光。

    “别闹了,宴席过后安排了三项比试,你们好好睁大双眼,拿好玉筹,可好好选着,别看错了姻缘!”长公主将金册交给如平收好,提醒着白飘飘二人,又怕荣润不满,也对她嘱咐着,“公主也该留意才是,想必皇后娘娘已经将此次家宴的目的告知与公主了吧?”

    荣润冷哼一声,算是答应了,转头去看坐在皇帝身侧的皇后。皇后面色虽然愈发苍白,却还挺直上身保持着得体端庄的微笑,不由心疼。

    她想起今日皇后告诉她,当年如何被懿皇贵妃折辱、被父皇冷漠对待的情形,还有皇后曾经说过不能让白飘飘这个野丫头重回宫内封为公主的原因是怕自己这个嫡公主的宠爱和尊贵被分走。

    虽然,当日母后据理力争,只封了野丫头为郡主,却也忧心过父皇一向优柔寡断,会再改主意。

    如今,果不其然,册封宗姬圣旨就这么下了,连母后事前都未曾听说!刚才太后身边的蓝若嬷嬷还去延春宫传旨要自己修身养性,收了自己的鞭子,明日开始,每日抄一百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明显是为这野丫头教训自己!这野丫头还未入宫,就如此得宠,若是哪日搬进宫内,可还了得?!

    位同公主……位同公主……

    荣润狠狠剜了白飘飘一眼,位同公主?哼!本宫就怕你担不起公主的福分!

第五章 三试戏姻缘

    鼓乐齐鸣,酒过三巡,太监唱喏:“圣上有旨,为庆祝大凉开国以来,首位月华宗姬册封,特置投壶之戏,命众卿家依次投掷,每人限投三次,三次投中最远一壶者胜出,圣上钦赐御酒一杯,明珠一斛。”

    茂巴思王子第一个来投,只听他大喝一声,三枝竹筹尽数投进最远的那只壶具中,金壶转了个圈,倒在了一旁,竹筹也摔了出来。

    王飘然看得清楚,撇嘴嫌弃:“投壶讲究礼节,投者从容安详,哪有如此粗俗鲁莽之人?难登大雅之堂。”

    荣润却冷冷一笑:“王飘然,也许这就是你的如意郎君呢,我看他这身莽夫气质倒与你的刁蛮跋扈十分相配,可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笑话?!”王飘然轻蔑一笑,“若说嚣张跋扈,你荣润公主认第二,谁敢认第一呢?我看这蒙古莽夫倒是公主你的良配!飘然在此,先向公主道贺!”说着,一仰头,将杯中酒喝尽,挑衅地看向她。

    “你!”荣润咬牙切齿,正要发作,长公主道,“你们二人再要口角不断,本宫就奏请太后要你二人离席!”

    王飘然巴不得要走,荣润却忍了下来,好像不愿离开,再没半阴半阳找茬,扭过头去看人投壶。

    第二人,是赵玖岱。

    白飘飘是认识他的,却不知道他身手到底如何。

    只见他奋力将三枝竹筹投向最远的那只金壶,可惜却还没到跟前就落了下去,一枝也没有投进,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退了回去。

    王飘然挑眉笑道:“飘飘,你瞧这人,又急躁又好胜,又不知轻重,不知道天高地厚,倒是很配同样无法无天、脾气暴躁的那谁谁是吧?”

    白飘飘不明所以,一直惦记着百里晓,心不在焉地答道:“谁啊?”

    “你怎么也变笨了?难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被旁边那位传染了?”

    荣润大怒:“王飘然!你……”

    还未等她说出口,长公主沉下脸来,呵斥道:“飘然,离席!”

    王飘然等得就是这句话,她霍地一下站起来,攥着自己的竹纹玉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如平见状,连忙跟了上去,引她回慈宁宫等候。

    长公主皱眉叹气,目送她离开,拉着白飘飘的手,“飘然若是有你一半和顺,本宫就知足了。”

    “飘然姐姐可能是心情不好……”白飘飘忍着不将她中意二师兄的缘故说出来,只好沉默下去。

    这时,她身边的荣润忽然“咦”了一声,语气中既有新奇又有赞叹,“那是谁?仿佛是古月国的?”

    白飘飘一听,忙看过去,果然看见百里晓一身华服,站在众人之前。

    他星眉朗目,身姿挺拔,头发上少了那些珠玉装饰,看起来利落清爽了许多,只见他手起筹落,“嗖嗖嗖!”三枝竹筹优雅地落入最远的金壶之内,发出“当当当”三声闷响,竹筹稳稳当当,纹丝不动,立在壶中,就好像百里晓本人一样神态自得,傲然于天地之间,引发众人喝彩。

    太监唱喏:“圣上有旨,赐古月国二王子百里晓御酒一杯,明珠一斛!”

    白飘飘的目光再挪不开去,直愣愣地看着数丈开外的百里晓,嘴角泛起甜蜜的笑。

    长公主会意,拍拍她的手背:“眼光不错。”

    “姑母……”白飘飘害羞地脸色通红。

    “笔在这里,写上吧!”长公主将毛笔递过去,笑道,“不再看看其他人了?”

    白飘飘目光坚定的摇摇头,举起手中的兰纹玉筹,“我早就写好了。”

    长公主一愣,笑道:“果然是情深义重的好孩子!”

    两人说笑着,没发现荣润眼里闪现着一抹阴霾。

    众人比试过后,除百里晓外,还有三人全中三筹,取得封赏。

    投壶过后,太监唱喏:“大凉开国六十六载,威震家邦,四海清明,文韬武略,人才辈出,圣上有旨,命众卿家依次作诗一首或丹青一幅,以荷花为题,限时一炷香,文采斐然,气质清远者胜出,圣上钦赐御酒一杯,玉如意一对!”

    说着,一队宫人捧来数盆荷花放置在众宾客面前,一人一盆。

    白飘飘看着眼熟,这些荷花好像是在刘曲那儿和赵贵妃那儿都见过。

    荣润厌恶地看着荷花,啐了一口:“狐媚!”

    白飘飘不解地看向她,她也冷冷地回看着,不客气地问道:“你看什么?!”

    “看你啊。”白飘飘耸耸肩膀,“荷花很好看啊,哪里狐媚了?”

    “你懂什么?!”荣润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轻蔑地瞟了她一眼,“蠢笨的东西。”

    长公主冷冷制止她出口伤人:“荣润,身为公主岂可毫无仪态?安静些,再放肆,本宫就奏请太后请你离席!”

    荣润狠狠瞪了白飘飘一眼,虽然满脸的不服气,却也安静了下来,再不说了。

    一炷香时间很快就到了,皇帝亲自走下高台,沿着坐席依次看过去。

    路过茂巴思的桌子时,对他桌上宣纸上的一团黑墨丝毫不奇怪,只淡淡吩咐道:“赏。”

    再往前走见了赵玖岱的诗,立在桌前,默默看了一遍,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眼里满是惋惜之色,只好笑道,“瑞国公好教导,赏。”

    转了一圈,回过来,看排在左侧第一位的百里晓的画作,仔仔细细地欣赏了好大功夫,半天方回过神来,一脸赞赏之色溢于言表,和煦笑道:“古月国二王子好文采,好丹青,好人才!赏!”

    白飘飘看得清楚,不由也替百里晓高兴,满脸喜色,喜悦漫上了眼角眉梢。

    长公主笑道:“不知他画了什么,叫皇兄龙颜大悦?”

    “是啊,可惜看不到。他画画很好的……”

    “无妨,一会儿本宫吩咐收画的宫人拿来一看便知。”

    皇帝转了一圈,一个也没落下,全部赐了封赏,笑道:“众卿家皆是文武全才,甚得朕意。来人,奏《芳醴之曲》,奉《鱼跃于渊舞》,朕与众卿家同乐!”

    言毕,殿上乐起,一众身着火红薄纱的舞姬鱼贯而入,扭着柔软的腰肢,散发着迷人的香气,踏着轻快柔美的鼓点涌入到大殿之上。她们每个人都风情万种,顾盼生辉,如风如柳,又如火如光,带来柔顺与炽热。她们的脚腕和手腕上都缠着金铃,叮当作响,让人意乱情迷。这中间,又有一名舞姬最惹人注目,她应是异族女子,红发绿眼,发如红浪,媚眼如丝,披着黑纱,缀满金片,身体如柔软的灵蛇,在这群红色如火的舞姬中显得格外的神秘诱惑。

    她随着音乐不断穿梭舞动在各个桌台之前,所到之处,宾客皆为其倾倒,尤其是那个蒙古王子茂巴思简直要将一双充满**的红眼睛粘到她的身上,赵玖岱也脸色发红,不停地咽着口水,连太子和二皇子都有些把持不住,意乱情迷,众人之间,只有百里晓目光清明,对着她客气一笑,完全不为她的舞姿身形而迷惑。

    长公主看在眼里,满意连连:“甚好甚好!”

    白飘飘还不明所以:“姑母,怎么了?”

    “你呀,好福气,碰见一名有情有义坐怀不乱的真君子,姑母替你高兴!”长公主解释着,“这就是第三项比试。本宫特意为你们安排的。”

    “比试?这不就是一场歌舞吗?”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见微知著罢了。本宫如此大费周章,只是希望你们所选定的姻缘情比金坚,能经受得住这世间的考验。”

    白飘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谢谢姑母。”

    正说着,这名舞姬已经舞到太子桌前,扭腰摆臀,玉手轻抬柔柔地缠绕着他的肩膀上,碧眼如深邃的绿宝石,牢牢锁在太子略略痴狂的面上,鲜艳欲滴的娇唇轻轻在太子耳边呵气,吐字如兰,轻声笑道,“来吧,来吧,要我吧……”说着,红舌在他耳廓上迅速一舔,转身离去,跪在了大殿中央。

    乐声已停,一曲颠倒众生的《鱼跃于渊舞》戛然而止。

    空气人仿佛还弥漫着一片求之不得、怅然若失的暧昧,太子殿下失神地瞧着舞姬,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三项比试全部结束,长公主这才想起王飘然的玉筹还在她手上,连忙起身去寻她,离席前嘱咐白飘飘将兰纹玉筹交给蓝若嬷嬷。

    荣润握着自己的竹纹玉筹,问白飘飘:“你写的是谁?”

    难得荣润能心平气和地与自己讲话,白飘飘不想再与她争执,也不设防,“百里晓。你呢?”

    荣润轻蔑一笑:“此等货色哪里配的上我?全都是些沽名钓誉的蠢材!”

    “你怎么能这么说?……”白飘飘听着很不顺耳,这岂不是把百里晓也骂进去了吗?

    正说着,一名宫女走了进来,手中擎着一方托盘,“启禀公主殿下,宗姬殿下,蓝若嬷嬷命奴婢取玉筹,请殿下将玉筹放在盘内。”

    荣润一伸手,将玉筹扣在盘子里,回头催促白飘飘:“赶紧放进来,太后等着呢!”

    白飘飘一听,忙将玉筹也放进盘子中,远远看着那宫女将托盘交给了皇帝身旁的蓝若嬷嬷,方随荣润一前一后离开了这里。

第六章 流水似年华

    白飘飘随门口等候的宫人到了东华门,靖国公府的马车已在此等候,王飘然和长公主都坐在马车之内,一个闭着眼睛不愿理人,一个忧心忡忡、一脸怒色。

    长公主见白飘飘来了,才勉强笑了笑:“快上车吧,咱们回去了。”

    “不是要回慈宁宫吗?”

    “母后不惯熬夜,已经早早离席就寝了,不便再去打扰。明日,我再去慈宁宫请旨,”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王飘然,加了一句,“还得去请罪呢!”

    “请罪?”

    “这罪过还小不了呢!还是团团好,不用姑母操心。”长公主指着王飘然,“我只生了这一个女儿,却不如没有的好。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错事,上天要你今生来惩罚我?”

    王飘然倏地一下睁开眼睛,冷笑一声:“我就不要嫁给他们!母亲,你若是再逼我,我就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长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浑身乱战:“你……”

    白飘飘忙安抚她道:“姑母别生气,飘然姐姐一向是这样的性子,您千万不要计较。”又不解地转头问道,“飘然姐姐,你到底怎么了?不要说这些话,叫人伤心。”

    “她哪有脸说?”长公主气急,“这个倔丫头交了空的玉筹给了母后!”

    “我不喜欢他们,为什么一定要从中选一个呢?”王飘然也觉得满腹委屈。

    “瞧瞧!瞧瞧!这叫什么话?!你这是抗旨,你知不知道?!”

    “姑母,你别太生气了,我看荣润也交了空的玉筹,应该没事儿的……”

    “什么?!她也没写任何名字?”长公主一惊,忘记了生气。

    “是啊,我亲眼看见的啊,她也没写名字,她说……他们是蠢材,配不上她。”

    长公主一听,王飘然不是唯一抗旨之人,担忧的心放下大半,另外一半却还是放不下去,苦口婆心说:“飘然啊,母亲问你,你到底想嫁一个什么样的男子?”

    王飘然紧紧抿着双唇,半晌方说道:“盖世英雄。”

    回到靖国公府,长公主直奔了花房而去,对着她的夫君王容则喋喋不休地发着脾气:“你瞧你生的好女儿?!居然要嫁什么盖世英雄?!这太平盛世的,哪里来的什么英雄?她这分明是想气死我!”

    王容则忙将手中修剪花枝的小剪子放下,扶着长公主坐下:“来来来,喝口茶再讲。咱们的女儿什么秉性,你这个做母亲的还不了解吗?她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就算一辈子不嫁人,我更高兴,一辈子在咱们身边欢欢喜喜的,不是更好吗?”

    “你……”长公主被这话气得一口茶水呛到了,咳嗽个不停。

    王容则连连抚着她的后背:“瞧瞧你,都快做祖母的人了,还这么毛躁?”

    “你说什么?……祖母?”

    “你今日事忙,不晓得天津来信了,伯禹媳妇有喜了,给,快看看吧!”

    长公主忙接过来信纸,仔细地看了一遍,喜不自胜连连叹道:“太好了!太好了!我就要做祖母了!不行,我得赶紧给我这未出世的嫡孙准备礼物去……”

    王容则看着自己已满四十岁却依旧如年轻时一样风风火火的妻子,忙忙地出门去了,不由感叹,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这样烈火一般的性子,如初见时一样,还是那样叫人喜欢。

    只是,这世上从来都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的。

    白飘飘就愁眉苦脸,因为坐在绣楼的王飘然这边依然还是阴云密布。

    白飘飘不知道如何开解她,而王飘然也仿佛不需要别人开解,蒙头便睡,闷声说道:“今晚上,若是他来了,你记得叫醒我。”

    白飘飘当然知道王飘然说的“他”是二师兄,可是又不能说即使王飘然再努力去抓住二师兄的心也是白费心机,二师兄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言出必行的,他若是打定主意要做一件事,是没人能够阻止的,就如杀史宁风,又如拒绝王飘然。

    可是她不忍心告诉她的飘然姐姐她的努力都是徒劳,只好轻轻答应道:“好的。飘然姐姐,你好好睡一觉吧。”

    夜已深,王飘然的呼吸逐深重渐绵长起来,白飘飘便伸手点了她的睡穴:“飘然姐姐,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再见到师兄也不过是伤心罢了,不如不见。”

    二更时分,白飘飘翻上了屋顶,刚坐下,一个声音笑起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日不见,我已老了六岁。”

    白飘飘回头一看,果然是百里晓,此刻他一身黑衣,外罩一件大毛斗篷,看着又仿佛不是今日在麟德殿那个鹤立鸡群的古月国王子了。

    百里晓见她定定地看着自己,只觉得好笑,捏了捏她的脸:“怎么?不认识我了?难道我已老得不成样子了吗?”

    白飘飘面上一红,挥手拍掉他的手,“我怎么会不认识你?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百里晓开怀一笑:“这话叫我都没法接。不像情话,却像仇人的诅咒!”

    “谁诅咒你啦……”白飘飘还要争辩,突然被百里晓一把搂在了怀中,头顶是他炽热的呼吸,手下按着的胸膛里一颗心在蓬勃地跳着,跳得仿佛她的手也麻了,她好不自在,推着他,“你干嘛啊……”

    百里晓沉沉一笑,“别动了,叫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白飘飘听出他仿佛在恳求自己,一时愣住了,也忘记了挣扎,片刻后,小声应允道:“好吧,就一会儿。”

    百里晓紧紧一收手臂,在她耳边轻轻说着,那语气仿佛如这寒冬的黑夜一般绵密浓稠,“飘飘,你知道吗?我好怕。”

    “怕什么?”白飘飘的疑问闷在他的怀里。

    “刚刚在宴席上,我怕,其他人都能看到你的美;后来我怕,我表现得不够好,皇帝不会将他喜爱的月华帝姬下嫁于我;可是我又怕,我表现得太好了,那个刁蛮公主荣润会选中我……”

    谁知白飘飘煞风景地“扑哧”一笑,将这浓情蜜意都吹散在了黑夜里,“哈哈,你放心好了,荣润才不会写你的名字呢!她说你们都是蠢材,配不上她!”

    百里晓无可奈可地推开她,看她乐不可支如一只偷油吃的小老鼠,一腔柔情化为无奈,“有那么可笑吗?”

    “当然啊!而且你在这又怕这个,又怕那个,前怕狼后怕虎的,”白飘飘撇撇嘴,一脸的嫌弃,“有什么可怕呢?”

    百里晓仰头无奈长叹一声:“满腔深情向谁诉,对牛弹琴白飘飘!”说着,狠狠在她鼻子上一弹。

    白飘飘揉着鼻子推开他跳开去:“好啊!你居然敢偷袭我!”

    百里晓也是一笑,脸上现出淘气的神情:“偷袭你又如何?月华宗姬?”

    “你也来打趣我?!”白飘飘说着,从房檐上抓起一把雪向百里晓扔去。

    百里晓也不示弱,身子一躲,攒了个雪球扔了过去。

    二人就在这屋檐上打起了雪杖,一来一往,好不热闹。

    绕是二人的轻功底子都不错,也只玩儿了一会儿就不敢再闹了,因为白飘飘的笑声实在是太欢快了,在这夜里也显得太响亮了。

    百里晓拉着气喘吁吁的白飘飘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只盒子来:“好啦好啦,我输了。喏,给你的,庆贺你十七岁生辰。”

    白飘飘的眼睛亮晶晶地,“是什么?”

    “你的礼物啊,”百里晓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可是费了我一番功夫,若不是今日的圣旨,我还不知道你的生辰就是今天。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白飘飘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蓦然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说道:“这……这不是……”

    盒子里赫然躺着一块黄绿色鹌鹑蛋大小的猫眼石,通体闪着幽幽的光芒,被金丝绣线结成的络子固定在中央,下缀一个如意结,如意结上用银线绣着一个“”字。

    “这……这是……”

    百里晓将这只猫眼石如意坠放到白飘飘的手中,貌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猜,你小的时候,懿皇贵妃就是用这个哄你玩儿的。好好收着吧。”

    白飘飘听出话中蹊跷,心中一惊:“你不会去了桂影宫吧?”

    “没错。”百里晓嘴角一挑,笑道。

    白飘飘的脸却唰地一下没有了血色:“难怪我一开始在宴席上没看见你,你一定是趁着那时候偷偷去了桂影宫吧?你怎么能去那里呢?还拿了我娘的东西?你不知道,我爹总会去那里坐一会儿的,所有的东西摆放还跟我娘去世时候是一样的!丢了这个坠子,我爹马上就会发现!到时候可就不得了了!你不知道,我发现皇宫不是个好地方,做错一点儿事儿都要挨罚!今天就因为一枝普普通通的梅花,害得清姑姑被皇后罚,荣润被太后罚,姑母还被皇后教训……唔……”

    白飘飘愤然发现百里晓的一只大手正捂住了自己正在教训他的嘴,一把拍掉这只大手,她气道:“你干什么?!”

第七章 今生不负卿

    白飘飘愤然发现百里晓的一只大手正捂住了自己正在教训他的嘴,一把拍掉这只大手,她气道:“你干什么?!”

    “我的飘飘长大了,”百里晓目光灼灼,瞧着白飘飘的目光仿佛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你终于知道人心险恶了。”

    “你这是在夸我、讨好我吗?我不需要!”白飘飘一叉腰,将盒子塞给他,“你快送回去!快点儿!”

    “不用送回,你收下就是。”

    “我不要!若是因为这块东西,皇帝迁怒你、要罚你怎么办?”

    “你肯为我担心,愿意为我着想,就算皇帝要了我的命都值了。”百里晓笑着说,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呸呸呸!你不要胡说,百里晓!”白飘飘咬牙切齿地说道。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百里晓一看她真的动气了,连忙笑着解释道,“我跟你说实话吧,这件坠子是我叫人仿制的,懿皇贵妃的东西我怎么敢拿呢?逗的你开心的那个坠子还在桂影宫里好好的放着呢。不过呢,我确实是趁着宴席的空档偷偷去了桂影宫,可是我没有偷任何东西,只是把它的样子记在心里,回四方馆后翻出一样的猫眼石,又把如意结的样子画了出来叫无戈先生找绣娘连夜仿制好的。而且这猫眼石底下放了特制的凤抹香,我在古月国养了一只鸾枭,这凤抹香只有鸾枭可以追踪到……所以才耽误了这么久。这下,你可以放心收下了吧?”

    “鸾枭?”白飘飘有些奇怪,“为什么要让一只鸟来找我?”

    “不过是万全之策,不必在意。这回可放心了?”

    白飘飘半信半疑:“你没骗我?”

    “我百里晓对天发誓,此生此世,绝对不骗你,好了吧?”

    “那好吧,我就信你这一次,”白飘飘这才将盒子捧在手心,放心笑着,又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那什么,谢谢你啊,百里晓。”她忽然想起一事,“对啦,你今天在宴席上画了什么,叫我爹那么开心?”

    百里晓眸光一闪,笑道:“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啊?”

    “你今天的玉筹上可写了我的名字?”

    “当然……”白飘飘刚想答应,忽然心思一转,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玉筹的事儿?还有,你怎么知道要在宴席上好好表现,又怕好好表现?难道你知道我们在选姻缘?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呢?姑母明明说过这些都是保密的啊……”

    “……”百里晓愣了一下,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我本来就聪明,好不好?”白飘飘翻了翻白眼。

    “我嘛,是古月国的二王子,自然有我的渠道,”百里晓当然是通过宫中的密探得到的消息,不过这话还是不要告诉她的好,免得她口直心快,无端惹祸,“你要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哦。”白飘飘也不再计较,专心的玩儿起坠子来。

    百里晓看了她半天,她也不再回答自己的问题,不由故意激将:“我知道啦,原来你选了茂巴思”

    谁知白飘飘头也不抬地答道:“谁会选他?当然是写你啊,我早就写好了。”说着,给了他一个“原来你是一个笨蛋”的嫌弃眼神。

    百里晓只觉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满心的欢喜散布全身,四肢都暖洋洋的,有一种深深的满足感萦绕在他的心上。

    白飘飘玩儿够了,将坠子小心的放在盒子里盖好,揣进怀里,扭头一看,百里晓正定定地盯着自己瞧,嘴角含着笑,仿佛在走神。

    “你怎么啦?”她用手肘推了推他。

    “飘飘,我百里晓今生定不负你!”谁知,百里晓居然郑重其事的单腿跪在了她的面前,将大手放在了她的小手上,紧紧地攥着,郑重其事地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今天是你的生辰,这一跪是我付与你的心意。等你嫁给我以后,我一定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白飘飘面上一红,羞赧道:“我知道呀,我信你。快起来啊。”

    满心的喜悦涌上了百里晓的双眼,他一把将白飘飘抱起,举过头顶,转起圈来。

    白飘飘“呀”地一声惊叫出来,被转的头晕,连连敲他的肩膀,笑骂道:“你快放我下来!我头晕!快点儿!……”

    百里晓淘气道:“不放!就不放!……”

    “哎呀!百里晓快点儿放我下来!……”

    “她要你放手!你没听到吗?!”

    突然间,无恨悄无声息地落在房檐之上,冷冷呵斥道。

    百里晓一惊,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停止了玩闹,将她放在身后,淡定一笑:“好巧。”

    白飘飘忙探出头去, “二师兄?你怎么来了?”

    无恨没有像以前一样,对着她温和的笑,反而愈发冷淡了脸色,用一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口吻硬邦邦地答道:“有事找你。”

    白飘飘敏感地察觉出了这个变化,指着自己的脸说:“师兄,我不是飘然姐姐,她被我点了睡穴在屋里睡觉呢。我是飘飘啊,你怎么啦?”

    无恨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又扫了一眼挨着她站着的百里晓,“没什么。”停了一瞬,道,“你跟我来。”

    白飘飘点点头,就往无恨那走去。

    百里晓却一把揽住她,“她不能跟你走!”

    “你干嘛啊?那是我二师兄!”白飘飘拍掉他的手,不悦道。

    “我知道,”百里晓并不让步,“可是,你也别忘了,你现在是月华宗姬。”

    “那又怎么样?”

    百里晓一怔,恨铁不成钢:“怎么样?!那意味着你不再只是白飘飘,还代表着大凉朝的皇室宗族,你身后有长公主、皇帝、太后,你的所作所为都要顾及到他们。”

    “你绕来绕去,到底在说什么?”白飘飘有些糊涂。

    “我的意思就是,”百里晓耐心地解释道,“你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你不是怕受罚吗?宗姬深更半夜跟成年男子出走的行为就一定会被罚的!”

    白飘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我这样深更半夜在靖国公府房顶上跟成年男子见面,是不是也应该受罚啊?”

    百里晓一愣,“成年男子?你是说……我?”

    “对啊!”白飘飘调皮一笑,“既然会受罚,你以后别来啦!”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裹住了百里晓,他此刻深刻认识到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不是这个意思……”

    “百里晓,你很奇怪,”白飘飘嘟着嘴道,“我见的人是二师兄,这有什么关系?我们已经认识十四年了,从小一起长大,他就是我最亲的人,是不是,师兄?”说着,她转头对无恨问道。

    白飘飘那样理所当然充满信任依赖的视线,让一丝裂缝出现在无恨冰冷的眼眸中,半晌,他垂下眼睑:“咱们走吧。”

    白飘飘点头就要跟着去,百里晓只觉得心头慌乱,一下挡在了二人中间,“不行!你不能跟他走!”

    “百里晓!你到底怎么了?!”

    百里晓怎么能把自己的直觉告诉她呢?

    他的直觉,无恨对飘飘决不仅仅是兄妹之情,从在青泥岭中的相救照顾,再到散关郡欲杀史宁风诀别前的不忍相托,再到上一次白飘飘被蒙古人围攻时的挺身而出,种种画面都明晃晃的昭示着无恨对飘飘的用情之深,这叫他如鲠在喉。

    可是,这话却不能明白告诉她。

    他与她在一起的时间比起无恨与她的十四年的朝夕相处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他害怕会失去她,这种害怕叫他乱了阵脚,口不择言。

    “飘飘,你若是随他去,我就把这靖国公府的人都吵起来……”话一出口,百里晓也是一愣,自己这是在说什么?

    白飘飘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你居然威胁我?”

    “我……”百里晓知道自己再不能与她僵持下去,只好让步,“那我跟你一起去吧,也好照顾你,你说呢?”

    白飘飘刚想答应,无恨出声道:“不劳二王子殿下了。自在门自会护她周全。走了,别让师父久等。”

    “师父?”白飘飘惊诧极了,“师父在京城?她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运来客栈。走吧。”

    “嗯。”白飘飘点头就要随无恨而去,百里晓知道她一定会去见她师父,此事已成定局,只好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披在她的身上,深深叹了一口气,嘱咐道,“早去早回。天亮之前一定要回来,知道吗?”

    “嗯,”白飘飘敷衍着,她的心早就飞到了运来客栈,“我知道了,你也快回四方馆吧,你把斗篷给了我,会挨冻的。”

    这关心叫百里晓弯了眉眼,“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他转头看向无恨,“务必照顾好她,有劳。”

    无恨冷冷睨他一眼,并不答应,只转过身,说了声:“跟上。”说着,一跃便飞了出去。

    白飘飘不敢怠慢,忙也使了轻功跟了上去。

    转眼间,二人的身影就被浓浓的夜色吞没了,消失不见。

    百里晓神色凝重,看着二人消失的方向,心想,还好,自己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时,一个黑漆漆的身影出现在他身旁,是冷离。

    “殿下。”

    “你远远地跟过去,在运来客栈附近看着,若是飘亮之前还未返回,速来禀报我。”

    “是!”

    冷离说着便一跃消失了。

    百里晓站在冷风中,想起之前无戈先生打听到的关于自在门背景的寥寥数语,不由拧紧了眉头, “自在门行踪诡秘,出手狠辣,江湖中知之者甚少,是极其隐秘的杀手组织,不像一般的江湖门派以壮大声威为目标,到像是在极力隐藏自己的实力,实在可疑……”

第八章 往事不随风

    白飘飘随无恨到了运来客栈,已经气喘吁吁。

    “走吧,师父在等你。”无恨也不看她,径直上了楼。

    她从来不知道,二师兄的轻功这么好,原来以前他是一直让着自己的。白飘飘跟在他身后,有气无力地喊着:“哎!师兄你等我一下!”

    刚上了二楼,一个人就从阴影处闪了出来,对着白飘飘哈哈大笑:“好久不见了,小师妹!”

    “四师兄!”白飘飘又惊又喜,看着对面站着的无影,一张脸平淡无奇,身量也是普普通通,是那种在人群里根本就不会被人注意的人,可四师兄的脾气却一直很怪,总是一会儿对她和善笑嘻嘻,一会儿板起面孔冷冰冰,白飘飘已经忘记上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了,她使劲儿想也想不起来,记忆里一片模糊。

    “喏,给你的贺礼!”无影一伸手,塞给她一包东西。

    白飘飘开心的合不拢嘴,看来四师兄今天又对自己和善起来:“是什么啊?”

    “打开看看,包你喜欢。”

    “哇!”白飘飘拉开抽绳,看到里面是一堆红红绿绿的宝石,握在手里沉甸甸的,闪着耀眼的光芒,不由十分感动,“四师兄……”

    “你不是就喜欢这些珠子么?我在外面办事的时候帮你找到许多,攒起来给你庆生。转眼你就十七岁了,真是岁月催人老啊……”无影故作哀伤地咳嗽起来。

    这时,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走过来:“好啦好啦!别挡路!师父等着呢!”

    白飘飘眨巴眨巴眼睛,有些迟疑:“……五师兄?”

    无声拉长脸:“你又认不出我了?”

    “啊?……不是不是,是你又换面具了嘛,我一时认不出才证明你技艺高超么……”

    “……”无声脸色更差了,“我没有换。上次也是这一张!”

    “……”白飘飘嘴角抽搐,尴尬地干笑了几声。

    “哼!要不是看在今天是你生日的份上,我绝不能放过你!来,接着,你的贺礼!”

    白飘飘接过一张皱巴巴的草纸,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面具兑换券一张”,“这是什么?”

    “你这个傻蛋!你拿这张纸将来可以跟我要一张面具,无论是谁的面具,都可以!明白不明白?!”

    白飘飘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谢谢你啊,五师兄,我……”她低头看看这团草纸,干巴巴地笑道,“特别的喜欢。”

    “别闹了。快走。”无恨冷冷催促着。

    白飘飘如蒙大赦,忙从无影、无声两人中间穿过去,随无恨走进了一间房间。

    一进门,白飘飘一下就想起来,自己来过这里!当日三师兄遇袭时二师兄给他疗伤的房间就是这里!

    此刻三师兄还躺在那张床上,面色灰白,气息微弱。

    一股悔恨涌上心头,白飘飘暗暗责骂自己,怎么今日把向茂巴思拿解药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呢?实在该死该死!

    无恨走向无嗔的床边,拿起一个布包交给白飘飘:“这是你三师兄的给你的礼物。”

    白飘飘有些糊涂:“可是,三师兄不是一直昏迷不醒吗?”

    “他在昏迷前就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礼物,用布包起来贴身放着的,两张布上写了你和另外一人的名字。”

    白飘飘忙打开看,发现果然有两个小布包,打开后是两枝漂亮的珠钗,款式略有差异,一张布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另外一张,写了两个字:玉娘。

    “玉娘?”白飘飘惊叫出声,“这不是被赵国舅掳走的那个姑娘?三师兄怎么会认识她?”猛然间,她想起来,自己曾经留过暗号和纸条,要三师兄去救玉娘的。虽然最后阴差阳错间自己把玉娘给救了,却忘记告诉三师兄一声不用去了。

    三师兄向来忠信守诺,估计后来到了茺州城后,也去找玉娘去了,看来也找到了他的姻缘。

    白飘飘替无嗔又喜又悲,喜的是他心有所属,悲的是他此刻性命危在旦夕,祸福难料,“三师兄……你放心,我一定去找茂巴思拿到解药!”

    “飘飘。”

    一声熟悉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白飘飘回头一看,是师父!

    天星一身灰袍,腰间系一条暗红丝带,长发翩然,正站在她身后,脸上挂着慈爱的微笑,声音平静无波:“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无嗔命里有此一劫,你也不必太过挂牵。”

    白飘飘急道:“可是……”

    天星挥手一点,制止她说下去,温和笑着:“许久不见了,你可还好?”

    还好吗?

    白飘飘不知道,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她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了两个字,“还好。”她忙跪下来,“师父,弟子未得您的允许,擅自下山,弟子知错了,请师父责罚。”

    “起来吧。不用为师责罚,你离了静幽谷,到这尘世间来,所听所想所见所闻,对你来说也已经是一种鞭笞了。”天星淡淡说着,“听无恨说你也中箭了,伸出手来,为师给你号脉。”

    白飘飘依言将手腕伸过去,天星手指搭在其上,半晌,方说道:“看来,你是有福气的。没什么大碍。来,将这碗长寿面吃了,好好过完这个生日。”

    天星话音刚落,扮成店小二的无声捧着一碗热乎乎的面条走了进来,“小师妹,趁热吃!给你再放点儿碧绿的葱花!”

    “还有咱们师妹最爱吃的烤鸡腿!”无影紧随其后,端着一盘烤鸡走了过来,放在了白飘飘面前的桌子上。

    香气冲进了白飘飘的鼻子,她忽然觉得特别的饿,师父和师兄们不远万里来到京城为她庆生,又让她觉得很感动,忙脱下斗篷,拿起筷子,一时间开心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快坐下吃吧。”天星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笑着在桌子的另一侧坐下,看白飘飘呼噜呼噜地狼吞虎咽吃起面条来,嘱咐道,“慢些。”

    白飘飘吃得满足极了,胃里被热乎乎的面条和香喷喷的鸡腿填满,只觉得这才是世上第一得意事。

    谁知道还有更让她高兴的事情发生了。

    看她吃完,天星才取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黄绢来,放到她面前:“这是你来自在门时唯一的身外之物,现在物归原主。”

    “这是……”白飘飘展开一看,是一块包袱皮大小双层黄色布料,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看起来十分华贵,在四个角落各绣了一个“”字。

    “这是你的襁褓。”天星解释道,“当年杨一竹就是抱着这个包着的你来到静幽谷的。”

    “襁褓?”白飘飘眨眨眼,却听到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杨一竹……是谁?他为什么会抱着我去静幽谷呢?”

    “唉,”天星长叹一声,“一竹他……终究逃不过这个‘痴’字。你也不要怪他。”

    “就是他到皇宫里把我抱走的,对么?”白飘飘猛然明白过来。

    “正是。”天星缓缓点头道。

    “他害得我跟娘分离这么多年!害得我娘难产最后死掉!”白飘飘心头的欢喜全都一下消失了,怒气上涌,恨恨道,“我为什么不能怪他?!他到底是谁?!师父!你说话呀!”说着,她又气又哀,已经哭了出来。

    “为师知道你心里的苦。”天星满含怜悯的目光注视着满面泪痕的白飘飘,“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可是他已经死了,又能如何呢?往事随风,就让它去吧。”

    白飘飘倔强地摇着头,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我不要!师父,求求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天星沉默半晌,长叹一声:“一竹……他是我的弟弟。”

    “师父的……弟弟?可……”

    “一竹曾与我失散多年,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给玉石雕刻匠人做学徒,那匠人有个女儿,这个姑娘只比一竹小一岁,二人从小一处长大,感情亲厚。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说服一竹随我入自在门,直到他想娶亲的时候方回到匠人家找那家的女儿,却没想到他晚了一步,他的意中人已经被选为贡品,送到京城去了。”

    “贡品?”白飘飘止住了眼泪,水汪汪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天星,“那不就是……”

    “那匠人的女儿名叫青杏。”天星摇头叹道,“这是一段孽缘。一竹为人倔强执着,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便也跟着去了京城。本来他就背上有伤,路上又却遇到蛇患,差点儿丢了性命,等他挣扎着赶到京城时,已经来不及了。那时候青杏被封为采女,深得皇帝宠爱。”

    “然后呢……”

    “一竹在京城一待就是两年,再回来时已经身受重创,奄奄一息,怀里面还抱着你。”天星脸上现出淡淡的愁苦,“我知道他已经后悔了,却没有时间和机会来弥补他犯下的错误,为师只好将他葬在静幽谷口,没有立碑,只种了一颗杏树,算是他最后的慰藉。”

    那棵杏树白飘飘是记得的。

    她小时候曾经偷过那上面的青杏吃,杏子又酸又涩,难吃极了。

    如今听完这番话,好像数年前偷吃的酸杏的苦涩又从胃里返了上来,她觉得舌尖都被酸涩浸得麻木了,说不出话来。

    天星眼带怜悯,拍拍她的肩膀:“事情已经过去十四年了。原本为师打算亲自送你回京城,没想到你自己倒先来了。也好。如今,你已经被封为宗姬,也算一竹没有作孽太深。只是我这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办……飘飘,先跪下。”

    白飘飘愣愣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听从天星之命,跪在她的面前,“是。”

    天星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把鲜红的裁云剑来,这把剑刚刚就如暗红色丝带缠绕在她的腰间,此刻握在她手里却仿佛如普通刀剑一般笔直坚挺,而且颜色变得愈发鲜艳,正对着白飘飘的胸前,白飘飘知道那是师父将内力注入了剑身之上,她有些奇怪:“师父?”

第九章 割袍断恩义

    白飘飘见天星将注入内力的裁云剑指着自己,有些奇怪:“师父?”

    只听“唰”地一声,红光一闪,白飘飘吓得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她发现自己外衣上的左边袖子从胳膊上脱落,掉到了地上。

    随后,天星将裁云剑在自己的腕上一划,猩红的血珠奔涌而出,却没有流下来,仿佛被裁云剑给吸收了一般。

    “师父?!”白飘飘惊讶出声。

    “师父!”无恨大惊,脱口而出。

    过了片刻,天星方将红得发亮的裁云剑收回,那裁云剑又仿佛一条灵蛇一般“嗖”地一下缠在了她的腰间,颜色也渐渐暗淡了下去。

    无恨忙将止血的伤药倒在天星的手腕上,欲言又止。

    她扫了一眼无恨,缓缓道:“牧之,无需多言。”

    白飘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拿起自己断掉的袖子,一脸懵懂:“师父,这是怎么了?”

    天星脸色苍白,语气淡淡:“飘飘,给为师磕三个头。”

    白飘飘依言磕了三个响头,“邦邦邦!”,她揉着自己的脑门说:“磕完了,师父。”

    “你起来吧,”天星缓缓道,“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徒弟,我也不再是你的师父。”

    仿佛有一声闷雷在白飘飘的头上炸开,她呆呆地问:“师父,你在说什么?”

    “自在门门规,不肖弟子,割袍断义,血噬裁云,逐出师门。你我再不是师徒,你也再不是自在门的弟子。”天星眼神淡漠,缓缓说道,“牧之,送她回去。”

    白飘飘这才反应过来,她低头看看自己落在地上的衣袖,又看了看面前的师父,只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无影和无声也是愣在当场,齐齐跪下:“师父,小师妹年幼无知,若有冒犯您老人家的地方您看在她一片孝心的份上,还是宽恕了她吧,万万不要将她逐出师门啊!师父!”

    天星挥挥手,疲倦地闭上了眼睛:“此事已成定局,你们退下吧。”

    无影和无声面面相觑,只好低头应了,一左一右扶起呆坐在地上的白飘飘出门去了,无声低声劝道:“小师妹,咱们先走,回头我一定好好劝劝师父……”

    话还未完,只听嗖地一声,无声的面具被裁云剑迅速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天星惨白着脸厉声道:“她已被逐出师门,再不是你们的师妹!谁要是再违背师命就得……死。”

    无声面色发青,忙垂首认错:“是,弟子知错了。”

    无恨拿着白飘飘的斗篷跟在三人之后,恭敬将房门关上,见天星背手立于无嗔床前,仿佛孑然于世的一棵孤松,不由蹙紧了眉头。

    转身下了楼,他看见白飘飘呆呆地坐在一张桌子前,眼中黯淡无光,好像迷途的小兽,一丝不忍浮上了他的心头,但还是开口道:“走吧。”

    白飘飘一个哆嗦,茫然地抬起头来,“我不能走,自在门就是我的家啊,我还是要回家的啊,师兄,你说师父是不是怪我没跟她说一声,就要嫁人了?可是我嫁的人是百里晓啊,他会带我回静幽谷的啊……我不要走,我不走……”说着,她已经哭了起来,仿佛有无限的委屈和哀愁,“我不离开自在门,我不走,我要师父,我要回去……呜呜……”

    无影面露不忍:“二师兄,要不你再去求求师父吧!师父一向最看重你的……”

    无恨摇头:“师父的脾气秉性咱们都清楚。此事再无回转的余地。飘飘,你走吧。”

    白飘飘一听,嚎啕大哭起来:“我不走!我不走!你们刚给我过完生日的!师父那么疼我,怎么可能赶我走?!我要见师父,我要……”

    哭声戛然而止,无影无声惊讶的看着给白飘飘点了大穴的无恨,“出手不用这么狠吧?小师妹得疼上好几天……”

    无恨冷冷呵斥道:“师父的话你们都忘了吗?她不再是我们的师妹。听到没有?!”

    说着,就将斗篷往她头上一蒙,将她裹了起来,抱着一跃而去。

    无影看着无恨消失的背影,奇怪道:“二师兄这是怎么了?对小师妹这么冷冰冰的?他不是一向最疼小师妹的吗?”

    无声摇摇头:“我怎么知道?现在连师父都把小师妹逐出师门了,还有什么再奇怪的事儿我都不觉得奇怪了……”

    “哎哎!你怎么还叫小师妹?小心师父把你的真脸皮也划坏了,本来就够丑的了……”

    无声忙捂着自己露出来的一点面皮,恨恨道:“你还说我呢?你不也小师妹小师妹叫个没完?!”

    两人吵吵闹闹地斗着嘴,全然不知道此刻冷离正躲在黑色的夜里打量着这座不起眼的运来客栈,他转身远远跟着无恨,看见无恨抱着白飘飘一同落到了靖国公府的绣楼之上,才回四方馆复命。

    这边,无恨将白飘飘送入绣楼之内,床上睡着王飘然,无恨不想靠近她,便将白飘飘放在了一张小榻之上。

    小心翼翼地打开斗篷,白飘飘绝望地看着他,已经哭得眼睛红肿,还在不停地默默留着眼泪,那泪水顺着她的脸,慢慢地流进了他的心里。

    他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来,轻轻地放在她的身旁:“这是我写的《无恨手记》,我毕生的心血都在这上面,你好好学。从今以后,师兄……”眼神一暗,他改了口,“我,再不能护你周全,你要好好保重,飘飘。”

    床上传出嘤咛一声,王飘然动了动身子,似醒非醒地含糊道:“谁啊?”

    无恨一怔,伸手解开白飘飘的大穴,拂过她的睡穴,转身一跃离开了,对她轻声告别:“后会无期。”

    王飘然一下清醒了过来,惊叫出声:“是你?!”可是她还来不及下床,无恨已经飞走了,她只能看着空荡荡的窗户发着呆,半晌才跑下床,心有不甘望着黑沉沉地夜。

    回头一看,白飘飘眼睛红肿如桃子一般,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却合着眼在小榻上睡着了。

    王飘然推了推她,却怎么也推不醒,只好坐在一旁等着她醒来好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低头看去,王飘然的目光落在了那本书上:《无恨手记》?

    那,这岂不是无恨写得书吗?

    她忙打开来看,里面林林总总记录了各种草药的药性、毒药的解方、弩箭和一些机巧玩意的制作方法,还有几套武功的心法口诀,最后一页,有两行小字,字体清瘦如松:“相聚相依十四载,零落终归尘土。飘飘,珍重。”

    王飘然低声念着,呆坐到天明。

    天色大亮,白飘飘才悠悠醒来,肿着两只眼睛看着王飘然如石化了一般若有所思地坐在自己跟前,“飘然姐姐?”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哑,如锯子一样粗粝。

    王飘然如梦初醒,扯出一丝不自然的笑:“你醒了?”

    “嗯,”白飘飘挣扎着坐起来,只觉得四肢酸痛,好似被大石头碾压过,“好疼。”

    王飘然将手中的书放在她手里,故作轻快地说道:“快起来吧!母亲说今日要帮你补过生日,催了好几遍了。”

    生日?

    昨晚发生的一切如潮水一般涌回到脑子里,师父和各位师兄为自己庆生,师父与自己的恩断义绝,师父讲得关于她弟弟与自己娘的恩怨,种种情绪,悲伤与喜悦,如两只拧劲儿的大手一样狠狠拉扯着她的脑仁儿,她只觉得脑子又沉又重,头疼欲裂,不停地打着寒颤。

    王飘然发现她的异样:“你怎么了?”

    白飘飘却抓着那本书,脸色发白,嘴唇颤抖:“飘然姐姐,这书是怎么回事儿?”

    王飘然一怔,“你不知道?”

    白飘飘连连摇头,面上满是急切。

    “我想,这是无恨送你的书,”王飘然暗暗叹息,“他送你回来的,一句话都没跟我说,逃也似的跑掉了。”

    “二师兄……送我的?”

    白飘飘微微颤抖着双手打开了这本书,只翻了几页就已经泣不成声,待翻到最后一页,那泪水就如洪水决堤一般涌了出来。

    “飘飘,你怎么了?”

    白飘飘捂着脸恸哭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哽咽道:“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呜呜……”

    “谁不要你了?你别哭啊,是……无恨吗?”王飘然小心翼翼地说出这个名字。

    白飘飘“呜呜”哭着,痛苦地摇着头:“是师父……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

    “你师父?”

    “师父她,切掉了我的袖子……割伤了自己的手……叫我磕了三个头……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了?”

    “然后……”白飘飘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地哭诉,“然后……她就将我逐出师门了……不让五师兄叫我师妹……呜呜……还……还划坏了他的面具……”

    王飘然听得稀里糊涂,丈二摸不到头脑,“什么乱七八糟的?”见白飘飘伤心不已只是痛哭,只好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哭吧,哭吧,都哭出来就会好受些,憋在心里更难受……”

    白飘飘直哭了半个时辰,方渐渐平静下来。

    王飘然替她拿浸水的帕子来擦脸,“你看你,哭了这么久,热水都变冷水了,我吩咐人再换热的来。”

    白飘飘一把拉住她:“不用了,飘然姐姐,我不想见人。”

    “也罢,”王飘然叹了一口气,“那我就叫人去告诉母亲,说你心情不好,就不补这个生日了。”

    “嗯。”

    二人相对无言,只有白飘飘时不时地抽泣一声。

    王飘然斟酌了良久,方问道:“无恨……写得那句’相聚相依十四载,零落终归尘土’是什么意思?他……不再来见你了吗?不来靖国公府了吗?”

    话音未落,白飘飘的眼睛又湿润起来,泪水顺着眼眶流了下来:“二师兄……呜呜……”

    王飘然连忙求饶:“好了好了,我说错话了,别哭了吧……”

    正说着,有小丫头来敲门:“郡主!郡主!”

    王飘然一脸不耐烦地打开房门,嚷嚷着:“不是告诉过你们吗?别来烦我!……”

    “郡主息怒,是宫中传旨,主母吩咐您前去接旨。”

    王飘然一听,一下子反应过来,忙道:“飘飘,别哭啦,你嫁百里晓的旨意到啦!咱们快去看看!”

第十章 乱点鸳鸯谱

    “什么?!”长公主又惊又怒,“月华宗姬指给蒙古王子茂巴思?!”她指着呆坐在地上的白飘飘和王飘然,“怡德郡主指给古月国王子百里晓?!”

    传旨太监手捧太后懿旨,“回禀长公主殿下,正是如此。”

    “怎么会?怎么会?!”长公主一脸震惊,一把夺过懿旨,仔细地看了一遍,喃喃道,“是太后的凤印……飘飘,你的玉筹写了茂巴思的名字吗?”

    白飘飘木着一双眼睛,她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疼得都要炸开了一样,连连摇头:“我没有……我没有……”

    “那就太奇怪了,”长公主将懿旨往袖中一收,“来人,备车进宫!”

    王飘然忙扶着白飘飘站起来,安慰道:“你别担心,母亲去了,事情还会有转机的。”

    白飘飘想点头,却头晕目眩得厉害,想站起来,腿上却软绵绵地用不上力气,她觉得嗓子干的要冒烟了,一句话说不出来,只好点点头,用力挣扎地往王飘然的身上靠。

    谁知,眼前一黑,她晕了过去。

    如平忙接过来,一抓白飘飘的手,惊讶道:“怎么烧得这么烫?!快传太医来!”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白飘飘抬上绣楼,一位华发的老太医给白飘飘号了脉,“殿下偶感风寒,急火攻心,无妨无妨,老夫开两济疏风散寒、清心降火的药服下就可以了。”

    这边,靖国公府忙着抓药、熬药,照顾刚刚册封又病倒的月华宗姬,那里慈宁宫也是纷纷扰扰,乱成一团。

    长公主拿着兰纹玉筹,一个劲儿的分辨着:“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了啊,飘飘写的是百里晓,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变成茂巴思呢?”

    太后神色一凛,问蓝若:“怎么回事?”

    “回禀太后,这三枝玉筹自收来后,都是由奴婢一人单独保管的,奴婢自宴席散了就将玉筹带回慈宁宫,不敢打扰太后安睡,又怕出了差池,奴婢一夜未睡,一直看守着玉筹,直到太后起身。”

    长公主见蓝若面容憔悴,两个黑眼圈遮也遮不住,知道她不会作假,也没有理由作假,可是这兰纹玉筹上的字确实不是昨天自己见到的那三个字。“本宫知道蓝若嬷嬷一片忠心,尽忠职守,为人谨慎,不会出差错,可是……本宫确实亲眼见过,也不会有假……这……”

    太后声音稳如泰山:“蓝若,这三枝玉筹都是谁交与你的?”

    “回禀太后,怡德郡主的竹纹玉筹是尔雅于慈宁宫交给奴婢的,荣润公主、月华宗姬的两枝玉筹是尔淳于宴席结束后一齐在麟德殿交给奴婢的。尔雅、尔淳皆为服侍太后多年的掌事宫女,办事一向稳妥。”

    长公主听后,心中一沉。

    太后道:“既然如此,叫这两个丫头来问问便知。”

    片刻后,尔雅进来跪在地上请安:“奴婢给太后请安,长公主请安。”

    “尔雅,怎么只你一人来?尔淳呢?”

    “回禀太后,尔淳今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腹痛不止,不能当差,正在屋中静养,奴婢正想请蓝若嬷嬷去看看。”

    “哦?”太后微微挑眉,沉声道,“蓝若,你去瞧瞧。”

    长公主看着两人消失,心急如焚:“母后,莫不是尔淳那丫头做了什么手脚?”

    太后让她坐下,“还是这么个急性子。哀家就问你一句话,百里晓不好吗?配不上飘然?”

    长公主一愣,迟疑道:“儿臣也知道,昨夜宴席上,唯一通过三道测试的只有他一人而已,实在是难得的人才,天赐的良婿,可,团团与他相识在先,而且古月国路途遥远,在西南边陲……”

    太后长叹道:“玉儿,山高皇帝远,远离这金瓦红墙才是福气。”

    “可……”

    “玉儿你知道的,日前,蒙古国与古月国都上书和亲。飘然的玉筹是空的,哀家实在为难;荣润的玉筹也是空的,哀家虽然不喜她,想要她远嫁,可是她脾气暴躁,有勇无谋,却实在不是和亲的好人选;虽是一母所生,团团性子却纯元敦厚,再好不过,玉筹上又写着茂巴思,哀家以为是你暗中嘱咐过。”太后微微一笑,“不过,身为月华宗姬确实要为大凉的江山社稷分忧,去漠北和亲不失为一条好出路。也许玉筹确实有错,可这阴差阳错间,也算了了哀家的一桩心事。”

    长公主还要再分辨,蓝若嬷嬷已经回来复明:“回禀太后,尔淳刚刚暴毙而亡。”

    太后面色一凛,将手中的茶杯重重一搁:“好大的胆子!”

    “回禀太后,奴婢已请陆太医来看过了,经查验,尔淳确实死于腹痛,许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不是下毒?”

    “陆太医也无把握,尔淳面色正常,不似下毒。”

    “好精巧的心思,”太后冷笑一声,“果然好手段!”

    “母后,这是不是有人在指使尔淳蓄意陷害团团,然后杀人灭口?”长公主忙道。

    “既便如此,懿旨已下,晓谕六宫,昭告天下,是断断不能再更改了。”太后摆摆手,“此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可,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哀家与你都知道是谁。”太后略显疲惫,“你还不知道吧?哀家将荣润指给了赵家。”

    “什么?!”

    “皇后与赵贵妃多年不睦,六宫之中无人不晓,哀家此举,是叫此二人今后能摒弃前嫌,和和美美才好。”太后意味深长地说道,“人生短短数十寒暑,人人都在斗,斗到何时才肯罢休?”

    “母后……”

    太后笑笑,脸上略微伤感的表情已化作斩钉截铁的决绝:“两个孩子的婚期定在二月初二,荣润的婚期定在正月十六。好好准备,莫要出了差错,抗旨有什么后果,你是知道的。跪安吧。”

    长公主还要再讲,心中却也明白,此事已无可挽回,只觉得心头冒出阵阵寒意,只好垂首退出,回到了靖国公府。

    一回府,她方知道白飘飘已经病倒了,如平怕过了病气,要将她从绣楼移出来,可偏偏她那个倔女儿却拦着不让,“飘然,你快听话,团团现病着,若是你也病了,可叫为娘如何是好?”

    “不要!我身体强健,不怕这些,我能照顾好她!”

    “你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照顾了她?快让开……”

    王飘然一抬下巴:“她就是急病的!母亲你不是去找皇祖母了吗?皇祖母肯收回成命吗?”

    长公主缓缓摇摇头:“母后的心思我也猜不透。她不仅是你们的皇祖母,也是这大凉的太后。恐怕你必须去古月国,团团……也必须去蒙古了……”

    “什么?!”王飘然惊叫出声,“嫁给百里晓?!不可能!莫说他文武全才,就算他是神仙下凡我也不会嫁给他!您若是逼我上花轿,我就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她的脸上,长公主气得浑身颤抖,厉声道:“你若是这么做,便是抗旨!是要被杀头的!到时候不只是你,就是这靖国公府也要跟着你遭殃!若是如此,我……我倒宁可没有你这个女儿!如平!还愣着干什么?!快将月华宗姬抬走!”

    王飘然愣在当场,长这么大,母亲从来没有说过她一句,打过她一下,这次居然给了自己狠狠一个耳光?她的脸颊瞬间已经肿胀了起来。

    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她两眼:“从今以后,你给本宫好好闭门思过,直到你出嫁为止!落锁!”

    王飘然还没反应过来,绣楼已经被锁了起来,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曾经天真烂漫的岁月已经过去了,眼泪留过红肿的脸颊,带着刺痛,这刺痛提醒她,未来的日子恐怕再不能像从前一样随心所欲了。

    同样如同被人打了猝不及防的一耳光的人,除了王飘然,还有百里晓。

    指婚的喜庆旨意传到了四方馆,却如噩耗一般,“怎么可能?”百里晓捧着圣旨,百思不得其解。

    无戈先生捋须庆幸叹道:“上命难为,上命难为啊!”在他心里是并不认可白飘飘做二王妃的,此女生性鲁莽蠢笨,心思简单,如果将来二王子继承大统,她成为一国之母岂不见笑于天下人?

    “怡德郡主怡,和也;德,善也;怡德和善,定是佳人。”无戈先生摇头晃脑的说道,对王飘然的封号望文生义,误解了她的本性,若他知道她秉性如何,恐怕会认为白飘飘还更好些,“老臣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百里晓心烦意乱地不想理他,转身便要出门。

    冷离忙跟上去:“殿下,去哪里?”

    “靖国公府。”

    冷离神色一凛,“殿下,这恐怕……”

    无戈先生却点头称赞:“我国与靖国公府结成秦晋之好,确实应该备份厚礼前去拜访。小石头,快去随我准备礼物……”

    百里晓哪里等得及,转身就要上马。

    冷离拦住他:“殿下,稍安勿躁。无戈先生此言有理,稍候片刻,便能如愿登门,若是现在去,可怎么说?月华宗姬的名声及靖国公府的脸面一定要顾忌。”

    “我哪里等得及?!”百里晓心急如焚,“必要找她问个清楚!”

    说着,一把推开冷离,连马车也不坐,飞身上了马,径直往靖国公府去了。

第十一章 佳人为情困

    百里晓冒着烈烈寒风,到了靖国公府,可是却连白飘飘的面都没见上。

    招待他的是那个不问俗事的靖国公独子王容则。两人客套了几句话,无戈先生的礼才随后送到。

    王容则点头称赞:“二王子殿下果然思虑周全。”

    百里晓面对着他未来的岳丈不知该如何开口要见白飘飘,冷离却附耳道:“殿下稍安勿躁,不要乱了阵脚。入夜后再做打算。”

    百里晓理智上是赞同冷离的建议,可是在情感上他却觉得这点时光分外难熬,对白飘飘的猜测疑虑如毒蛇一般吞噬着他的心,他一方面知道白飘飘绝对不会青睐那个茂巴思,一方面他又不明白为何会出现这种结果,难道她是受制于人,不得已做了此种选择吗?

    心烦意乱之下,他只好匆匆离开靖国公府,直捱到天黑透了才换装再探靖国公府。

    轻轻落到绣楼之上,冷离如一只悄无声息的蝙蝠伴在百里晓身边。

    两人翻身而下,将守在绣楼门口的两名丫鬟点晕在地。

    百里晓拽了拽门上的大锁,“这是怎么回事儿?”

    王飘然在屋内听到的门外的动静,忙靠过来:“是谁?!无恨?!是你吗?”

    “嘘……!”百里晓听出是王飘然的声音,忙道,“在下是古月国百里晓。怡德郡主,飘飘可在屋内?”

    王飘然失望道:“她生病了,被送到东院,由母亲亲自照料。”

    “什么?!”

    “今天接到太后懿旨她就晕过去了,昨天好像又被她师父逐出师门了,早上醒来后就一直哭,后来大夫来了,说她急火攻心什么的,要安心静养就从绣楼搬走了……”

    “什么?!”百里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怎么会被自在门除名?”

    “我也不知道,”王飘然嗓音嘶哑,“她就不停的哭,无恨还送给她一本书,唉……”

    百里晓匆匆打断她:“敢问郡主,你可知道昨日飘飘的玉筹上写了谁的名字?”

    “当然是你的了……”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啊。可你的名字是怎么变成那个蒙古人的,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母亲也不相信,因为她亲眼见过那枝玉筹,后来进宫去问了皇祖母,可是,她回来后却只说此事已定了,我不相信,她便打了我,还将我锁起来,说到出嫁那天才放我出来……”王飘然扯起一抹苦笑,“不过你放心,我宁死也不会嫁给你的!”

    百里晓心内感激,不知该说什么好,王飘然却自顾自道:“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

    “调包计。”

    百里晓心思一转,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成婚那日白飘飘与她调换身份即可,那自己就得偿所愿了,可是……那她怎么办?

    仿佛明白百里晓所思所想,王飘然平静道:“我用了一个下午终于想明白了,郡主之尊又怎么样?还不是如泥人木偶一般任人摆布?人活一世,最终还是要靠自己。二月初二,我与飘飘同时出嫁,正是换身份的好时机,但是还需要王子你帮个忙。”

    “郡主请讲。”

    王飘然从门缝递出去一张皱巴巴的纸来,“这是一张人皮面具兑换券,我在小榻上找到的,我想应该是飘飘的五师兄给她的,她曾告诉过我她五师兄易容手艺高超,你帮我拿到自在门去,换一张飘飘相貌的面具来,等到成亲那日,我戴上它换到蒙古人的喜队中去,就能瞒天过海了。”

    “可,你之后怎么办?”

    王飘然惨然一笑:“能怎么办呢?王子殿下,我求你一件事。”

    “郡主对飘飘重情重义,有何吩咐,但说无妨,我百里晓一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请你帮我给无恨带一个口信,我知道他在乎……飘飘,希望她安好,我愿意为了我与飘飘的情谊、为了他,代替飘飘远嫁蒙古,我王飘然一生清白自傲,到了蒙古绝不苟活,必然自尽而亡。我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我死以后,请他在每年的二月初二,为我烧一只他亲手做的纸鸢,我听飘飘说,他的手艺是极好的……”王飘然擦掉流到脸颊的眼泪,笑道,“我希望,他能记得我,一生一世。”

    百里晓动容,心内不忍:“还望郡主殿下三思,此事不如从长计议。这调包计固然可行,但是风险太大,若真要实施,还是由本王重新斟酌人选……”

    “不必了,我意已决,”王飘然打断他,“还请王子如实将口信带到。”

    百里晓默然半晌,“郡主之恩,百里晓没齿难忘。只是此事事关重大,郡主年华正好,岂能为了我与飘飘殒命夭亡?郡主放心,百里晓一定竭尽所能,力保郡主与飘飘一世平安。告辞!”

    百里晓利落翻上绣楼房顶,吩咐冷离,“去东院。”

    二人悄无声息地落在靖国公府东边院落,除了守夜的嬷嬷打着瞌睡,其他人早已入睡,四周静寂无声。

    东院五间正房,三间厢房,白飘飘被安排在正房后院的抱厦之中。

    冷离打探清楚后,前头带路,领着百里晓往抱厦去了,“殿下放心,属下已在室内用了**香,可保一时无虞。”

    百里晓点点头,翻身从抱厦小窗内进入,就看见白飘飘正躺在靠东的一张绣床内,床下一名粗使丫鬟在呼呼酣睡。

    百里晓疾步走了过去,一把抓住了白飘飘的手,滚烫的热度印在他的手心里,仿佛将他的心也烧焦了,“飘飘,你受苦了……”

    白飘飘呼吸急促,在高热中惊悸不安,嘴里喃喃着说着胡话:“我不嫁……我不嫁……”

    一阵苦涩蹿进了百里晓的心里,他为之前对白飘飘的怀疑感到不安愧疚,又为此刻白飘飘陷入的境地感到忧心焦虑,也许,王飘然的办法是可行的,可是飘飘若醒着,她会同意王飘然以性命相博换来的二人双宿双栖吗?

    百里晓心里明白,白飘飘的性子一定是不肯的。

    可是怎么才能得偿所愿,既不明面上抗旨,又将姻缘拨正,确实是需要好好费一番功夫思量。

    无论如何,先取得人皮面具要紧。

    百里晓紧紧攥了攥白飘飘的手,又替她换了退热的毛巾,才悄然离开,离开前,他想了想,留下了一张字条藏在了她的枕头之下,做完这一切,他才又悄悄地原路返回,离开了靖国公府,奔着运来客栈而去。

    可是,当他与冷离一同赶到运来客栈时,不由大吃一惊。

    昨日还热热闹闹的运来客栈此刻却大门紧锁,窗子紧闭,看起来像许久没有人居住一样,关门大吉了。

    冷离翻身入内打探,片刻后便返回:“回禀殿下,客栈是空的。”

    “自在门的人什么时候撤的?”百里晓长眉一挑。

    “昨夜属下来时,人都还在的,大概是今日撤离的。”

    “好端端的,怎么会走呢?”百里晓思忖道,“难道受到了什么人的攻击?”

    “属下再去打探……”

    “冷离,咱们在京城里还有多少人手?”

    “三百二十六人。是否要散开去找自在门?”

    “不必。圣旨已到,无戈先生定需人手筹备迎亲之礼,无谓惹他注意,”百里晓忽而一笑,眼里闪出光芒来,“你可还记得白飘飘画过的暗号?”

    “是那时在茺州城,留在驿馆里墙角边的那朵怪花?”

    “正是。当时担忧白飘飘身份未明,叫你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如今,倒派上用场了。你就在这运来客栈和靖国公府附近的墙角处都画上这朵怪花,并留一张字条,上写:大难临头,速至四方馆古月国处。”百里晓双眉紧簇,“另外,找一个与飘飘身量体态差不多的姑娘来。”

    “属下遵命。”

    百里晓眼神凝重:“调包计若不成功,就只能破釜沉舟了。离二月初二还有一月有余,抓紧时间去办。”

    “是!”

    时间过得很快,百里晓这边在紧锣密鼓地张罗着,白飘飘也渐渐地好了起来,到腊月二十八这一日,她已经能够下地走动了。

    只是,十四年来,她在自在门受到天星和无恨的悉心照料,从来不曾得病,蓦然生的这场大病竟让她变得虚弱了不少。

    想起生日那夜发生的事情,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恍恍惚惚地不愿再记起。

    “宗姬殿下,您怎么起身了?快回床上歇着吧。”如平板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不碍事的,姑姑,我觉得好些了,”白飘飘苍白的脸上现出担忧的神情,“如清姑姑可有消息了吗?”

    如平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如清……她还挺得住,有劳宗姬殿下挂怀。”

    “姑姑,您就叫我飘飘就行啦,不用宗姬殿下宗姬殿下的,听着特别别扭。”

    “尊卑有别,宗姬殿下是大凉皇族,要带头遵守祖宗法纪规矩才是。”如平面上又恢复了平静,缓缓说道,“宗姬殿下不日就要远嫁内蒙,皇命不可违,奴婢会好好照顾殿下的身体,到大婚那日,风风光光的送殿下出嫁。若是可能,奴婢想请公主下令叫奴婢陪嫁。”停了停,她仔细看着白飘飘消瘦的脸庞,面露担心,“奴婢知道殿下的心思,可是若能成为蒙古王妃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懿皇贵妃泉下有知也会替殿下开心的。”

    白飘飘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垂头悄悄看了看手心里的字条,那上面写到:“一切有我,安心静养。”在字条角落里还画着一只猫眼。

    自从她醒后发现这张纸条就一直带在身上,她知道这是百里晓的字,他来看过自己,他能这么说就一定想到了办法,想到这点,她纷乱不安的思绪便能安定下来,被逐渐抚平,此刻她也无意再起争执,便低头应道:“我明白的。”

第十二章 腌臜往事沉

    腊月二十八,也是赵贵妃的生辰,这日,她已四十一岁了。

    深宫之中,红颜未老恩先断的例子比比皆是,可上天却好像格外优待她。

    她虽生养了三皇子刘曲,却依然身材苗条,皮肤细腻无暇,不见一丝皱纹,远望只如二十几岁,盈盈细腰不堪一握,仿佛会断掉一般。

    她深知,皇帝最偏爱的就是身材瘦弱的女子,于是顿顿少食,过午不食,绝对不会让自己变胖一点,这也是她能长宠不衰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总能揣摩到皇帝的心思。

    就如,小年夜之前,她叫宫女带了一封书信交给皇帝,信中言辞恳切,忏悔赎罪,力劝皇帝顾念懿皇贵妃将白飘飘封为月华宗姬,并献上荷花数盆为贺礼。

    皇帝因此大受感动,便撤了她守宫的侍卫,允许她的家人入宫为其庆贺生辰。

    受了此番恩典,赵贵妃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看着也更加年轻了,仿佛不是一旁坐着的刘曲的母妃,而是他的姐姐了。

    不过真正叫她姐姐的赵天赐却没有那样的好气色,神情郁郁,斜挨在饭桌上一杯一杯喝着闷酒。

    赵贵妃看着这个不成材的弟弟,气不打一处来,训斥道:“你瞧你,都二十一岁了,还是成天的醉生梦死,像个什么样子?!”

    赵天赐仰头喝干一杯酒,耷拉着脑袋也不说话。

    赵贵妃怒其不争,更加失望:“父亲已经去世,这世上你就是本宫唯一的弟弟。你又远在茺州城,要么你赶快搬到京城来,本宫管束你,要么你就赶紧成亲,娶房妻子好好管教你才是!”

    “砰”地一下,赵天赐将酒杯往地上一摔,摇摇晃晃站起身就要走。

    赵贵妃气得浑身发抖:“你……你……”

    刘曲忙站起来,拦住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小舅父:“今日是母妃生辰,还请舅父不要多生事端,这是在宫里,不比在茺州。”

    赵天赐斜眼看他,一把推开他的手,含糊不清地说道:“怎么?!还拿出王爷的架子来了?宫里怎么样?!明白告诉你吧,爷还不稀罕来呢!”

    刘曲淡淡一笑,仿佛毫不在意,细心的人却能看见他的太阳穴隐隐跳动:“小舅父喝多了两杯,恐冲撞了天威,来人,送他回瑞国公府。”

    话音未落,两名宫人迎了进来,想要搀扶住赵天赐,谁知他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将两人都推倒在地,大骂起来:“腌地小杂种!居然敢砰爷?!”

    赵贵妃见他实在不成个体统,喝道:“天赐!几年不见,你怎么成了这个混样子?!你……你真是太令本宫失望了……”

    “哈哈,”赵天赐冷笑起来,仿佛听到了最好玩的笑话,笑得眼泪都留了出来,好半天才站直身子,“失望?!你还敢在我面前说失望?!我为什么变成这样,你不知道吗?!若不是因为你乱棍打死了阿青,我会变成这样?!若不是因为阿青撞破你和那和尚……”

    “赵天赐!”如一声闷雷,刘曲厉声打断他,射向他的目光满含愤怒,“这里是皇家大内,岂能容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赵天赐惨白的脸上浮着潮红,“你问你的好母妃、我的亲姐姐,看爷我有没有胡说?!就是那日……”

    刘曲大手一挥:“国舅爷酒后失言,冒犯天威,来人!给他嘴堵上,送他回瑞国公府,即刻遣返茺州城,没有传召,永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是!”

    那两个宫人七手八脚地便把赵天赐绑了起来,嘴里塞了一团手帕,抬了出去。

    赵贵妃脸色苍白,忙嘱咐着:“悄悄地,仔细撞着人。”

    这边刘曲整理了一下衣襟,脸色铁青:“母妃,儿臣先行告退。”

    赵贵妃面容忐忑,惴惴不安,诺诺道:“平儿,天赐刚刚说的话你不要往心中去,那都是他酒后胡言……”

    刘曲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与失望,自己的字是均平,母妃很少叫的,如今这么叫不是心虚是什么?他垂首,错开目光:“儿臣知道。只是,刚刚那两个宫人不宜再留在身边,打发了吧。”

    赵贵妃点点头,“本宫也明白,在这宫里,没有什么人是靠得住的,可是本宫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就是本宫的依靠,你说什么本宫都会依循,就如前几日,你叫人传信来让本宫向圣上进言,封白飘飘为帝姬,又叫本宫将数十盆荷花都献出去,本宫虽然心内不喜那丫头,却还是照做了。平儿,你得知道,母妃为了你是什么都能舍弃的……”

    “儿臣明白。”刘曲不愿看到母亲期期艾艾的神情,“母妃的心意儿臣不会辜负。”

    “母妃知道你一向稳重老成。可是,你知道你比太子差在哪儿吗?就是于子嗣上太多稀薄,太子已经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了,你与霓韫成亲许久却毫无消息……”

    刘曲实在不愿意听到这些,便告退出了紫轩殿。

    他思绪纷乱,不知要到哪去。

    庆王府里只有一个泥胎一般的庆王妃,而茶馆里也没有了碧玉,她已经被送到了太子府中。

    马车胡乱逛着,他掀开帘子看去,正好看到了靖国公府。

    一双灵动的黑眼睛闪过他的脑海,他忙收敛心神,摇了摇头,吩咐道:“去瑞国公府。”

    马蹄声散在冷风中,他放下帘子,没看到一个人影缩在靖国公府外墙之下,正盯着一朵怪花满面为难。

    这个人影,正是无声。

    他此刻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一手拄着破竹竿,一手端着缺口的黄粗瓷碗,蹲在靖国公府之外,看起来像是走不动路的叫花子在歇脚。

    他本来是去四方馆打探蒙古人的消息,后听说皇帝新封的月华宗姬要嫁给那个蒙古人,再一打听,月华宗姬居然就是月华郡主,那不就是小师妹吗?

    小师妹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一向嫉恶如仇,怎么可能会安心上了那个蒙古人的花轿?

    虽然她已被逐出自在门,但也没有犯什么大错误,毕竟是十几年的兄妹之情,也许哪天师父会回心转意也备不住,无声便忍不住便想来这靖国公府看看,谁知竟在砖墙上看到了这多刻着本门传送消息的暗号黑曼丽花,按规矩,刻在这朵花后面的砖墙或者物件里都应有纸条。

    无声盯着这块砖,想了想,还是伸手摸了摸,果然是松动的。他瞥见四下无人,忙用力一拽,砖块撤去一半,露出了一张白色的纸团,打开一看,他的双眉皱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去四方馆古月国的楼馆?更奇怪的是,这字体与白飘飘的居然有八成像,就更蹊跷了……

    无声思索一番,还是决定要去探一下。

    他回到城北的一件小院,告诉无影自己的去向,无影却坚持与他一起去,作为策应。

    “那……二师兄呢?”

    无影摇摇头:“他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天天跟着师父在外面……”

    “四师兄,你有没有发觉师父最近也很反常?自从来到京城,师父先是将小师妹逐出师门,又将运来客栈放弃,然后叫你我将各自门下的徒弟全都遣散,另找了这间小院落脚,现在又早出晚归,师父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无影忧心忡忡,“也许,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二人商议一番,无声去四方馆,无影在外接应。

    “我之前也去过那儿,不用太担心。”

    “正是如此,才容易掉以轻心,我可不想搬着你的尸首回去挨师父骂!快些的吧!”

    “呸呸呸!乌鸦嘴!”无声虽骂着,却也另换了一张面具,扮成了个年轻些的叫花子往四方馆去了。

    可惜,他连门都没进去,就被人撵了出来。

    还没等开口大骂,却恰巧碰到了从外归来的冷离。

    无声曾与冷离交过手,认出他来,冷离机敏,也发现了他。

    察觉此人内息绵长,不似寻常乞丐,便上前质问:“阁下是何人?为何来四方馆?”

    无声一笑:“岂有此理?不是你们叫我来的吗?”

    “你是……”

    “金菊花啊木棉花,火棘花啊土牛花,花开富贵枉人伦,吹灯拔蜡铲花根;一门巾啊二门皮……”无声慢悠悠低沉沉地唱出声来。

    冷离一愣:“是你?”

    “正是!”无声道,“有人在靖国公府刻下了黑曼丽花,叫我来此相见……不会是你刻的吧?”

    “那朵怪花叫黑曼丽?”冷离讶异出声,随后淡淡道,“确实是在下所刻。我家王子有要事相商,里面请。”

    无声有些迟疑地看着他,没动地方,“你们冒用我门派联络暗号,是何用意?”

    “此事关系到你的师妹白飘飘,阁下请吧。”

    无声忽而一笑,耸了耸肩,摸了一下右耳:“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就算是鸿门宴,爷也吃得下!走着!”

    无影看到他随古月国的人走进去,也看到了他摸耳朵的暗号,叫自己切勿轻举妄动,便在门口继续伪装守候。

    谁知,没到一刻钟,无声便急匆匆地赶了出来,无影忙跟了上去,二人一前一后走出路口方汇合在一起,无影急不可耐地问:“怎么回事儿?”

    “小师妹出事儿了!”

    “什么?!”

    “先别说了,快同我一起回去!”

    “回去做什么?”

    “给小师妹做一张人皮面具!”无声说着,将手中的一团纸塞到了无影手中,无影打开一看,是无声给小师妹的生日贺礼面具兑换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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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3228/ 第一时间欣赏女贼白飘飘最新章节! 作者:王橙橙所写的《女贼白飘飘》为转载作品,女贼白飘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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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贼白飘飘介绍:
采花女贼?
没错——采花贼,而且是个女的,她叫白飘飘。
她从小生活在静幽谷里,有最喜欢的二师兄陪她长大,可是,十六年来总有一个梦一直在困扰着她。
她知道这个梦就是找到她父母的关键。
一个月黑风高夜,她偷偷跟着二师兄下了山,以为是执行任务,谁知道出师不利,差点儿叫人翁中捉鳖。
好在,古月国二王子百里晓出现了。
从此,她过上了跟前跑后、端茶递水的跟班生活,一路到了京城,莫名其妙进了宫,稀里糊涂出了嫁,也许还会一统天下,傲视四方。
当然,如果她愿意的话。
如果她不愿意呢?
嘿嘿,她也不知道,毕竟她手掌里藏着一道光呢。
她没什么大梦想,只希望——世界和平。
女贼白飘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女贼白飘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女贼白飘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