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采花贼遇上壮丫鬟
白飘飘翻身入院,利落地仿佛一只暗夜里奔走的胖黑猫。
一身黑衣,鼓鼓囊囊,看不出身形。
巴掌大的脸上一块黑布包住大半,只露出两只黑漆漆地眼睛正咕噜咕噜地乱转,四处打量着所在的院落。
旁边是一间柴房,悄无人声。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月光被天上的云彩遮挡住,不能在世间流动,同样也照不到白飘飘的藏身之处。
她躲在一处树影之内,暗自窃喜,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正想着,又一个黑影翻了上来,落在院墙之上。
同样的一身黑衣,正是她内心无比崇拜的二师兄无恨。
无恨朝她所在的方向打了一个手势,意思为安全,同时向西一指,点了两下。
白飘飘立刻明白了,大力地点点头,毫不迟疑地纵身一跃,往西边的院落奔去。
她在自在门学艺这么多年,可以说是,学啥啥不成,吃啥啥没够。
混元锤她扛不动,暗器她射不准,易容术她学不会,制毒又分不清草药,害得师傅一日三次对着她叹气,她也只好没皮没脸地赔笑,没办法,谁让她资质就是如此平庸呢。
还是二师兄好,向师傅提议,她身量小,气却足,不如学好轻功,将来碰上强敌虽然肯定打不过,但是争取可以逃得快,起码能保住一条小命。
就这样,她在学习轻功的路上越走越远,八年过去了,居然还小有建树。
不过,二师兄还真是最信任她的人啊!
本来偷偷跟着他下山,被他发现了,居然没有赶她回去,反而邀请自己来打前站,想想还真是有点儿小激动呢!
呼呼的风从耳边吹过,也吹不散她心中的雀跃,心思飘忽,害得她差点儿就跑过了西边这处院落。
她连忙一正身形,停了下来,凝神屏气地听了一瞬,四周悄无人声,只有静谧的晚风轻柔的拂过,混着青草的味道,仿佛二师兄的菜园。
白飘飘确定无人看守后,利落翻身入院,借着月光,直奔二层小楼而去,纵身一跃,踏着廊柱,轻巧地落在二楼的围栏之上。
她从绑腿抽出一弯食指长的匕首,慢慢划开木窗的插销,“嘎吱”一声闷响,木窗慢悠悠地向屋内打开,白飘飘连忙伸手拉住,缓缓探身从窗子的缝隙钻进屋去。
擦擦头上的汗,她暗道一声,好险!
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内,白飘飘一眼就发现了妆奁的所在。
咦?二师兄不是说目标是个男人吗?
难道进错房间了?
白飘飘想退出去,找二师兄确定一下目标,却被硕大的铜镜留住了脚步。
半人高的铜镜彰显出主人的富贵。
铜镜下造型独特的子奁拼合在一起,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
反正进也进来了,白飘飘心思一转,连忙打开盖子挨个翻去,只见子奁盒里满是白的珍珠、绿的玛瑙、黄的金钗,明晃晃地,在暗夜里也依旧光彩夺目,原来因为盒子里还有一颗鱼眼大小的夜明珠在熠熠生辉。
白飘飘拿起这颗发着光的夜明珠仔细看了看,不由灰心,这颗也不是!
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是没找到呢?
她失望地将夜明珠揣入怀中,气冲冲地将盖子盖好,因为生气,手底下也没有轻重,“咚”地一声,盖子发出一声闷响,在这间闺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心跳不禁猛地停了一下,白飘飘屏息侧耳倾听,静谧的夜里依然什么动静都没有,倒是从秀床上传出了一句话来:“你干什么?”
这一下,白飘飘的冷汗都下来了,她按捺住狂乱的心跳,将左手举到脑后抓住棉花棒的把手,瞄了瞄窗子的位置,“我……我”,正支支唔唔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起五师兄的教导,连忙压低声音色迷迷地说道,“我……来……采……花……呀……”
五师兄曾经说过,自己毫无经验,又喜欢珠子,将来肯定要往姑娘的闺房里去寻宝,如果不幸被发现,就说自己是采花贼,一般的姑娘爱惜名节,肯定不会跑出来与自己搏斗,自己就可以趁机逃跑了;倘若一时不防被姑娘家人发现,也一定会将采花贼来过的事情隐瞒下去,绝对的脱身良方!
就在她正准备趁秀床上的姑娘尖叫后跳出窗子的时候,那秀床上又传来第二句话:“爹,求你了,不要拿走女儿的蝴蝶糕……”
原来,是句梦话。
白飘飘长舒了一口气,吓死本姑娘了。
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撤!
她一转身,身后的棉花棒一下子把妆奁上的首饰盒子打翻了,白的、绿的,金的、银的,尽数撒到了桌上、地上,咕噜噜撞得到处叮当作响。
这下真的完蛋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秀床底下的脚踏上弹起一个人来,原来是个身形健硕的丫鬟。
这丫鬟蒙头睡在地上的阴影里,被妆奁盒子砸醒后,不慌不忙,大喊一声“嘿!”,伸手就要过来抓住白飘飘。
白飘飘连忙闪躲一下,飞身跳到丫鬟身后,一记手刀敲向她的后脖颈。
谁知这丫鬟只是晃了一晃,居然没倒!但却吃痛地叫出声来:“哎呀!”
这喊叫声如洪钟,把绣床上的姑娘也吵醒了。
白飘飘一看,又醒了一个!要坏事儿了!连忙用力又使了一记手刀,这才将丫鬟劈倒在地。
她忙跃过丫鬟,奔向窗子,想要逃走。
绣床上的姑娘却惊叫出声:“来者何人?”
白飘飘刚想回答,又听这姑娘怯生生地问道:“是……瑞之吗?”
瑞之是谁?
白飘飘想起五师兄,她的脱身对白还没念呢,便忙压低声音色迷迷地说道:“我……是……采……花……贼……呀……”
“啊!啊!啊!”
尖叫声响彻云霄。
白飘飘连忙捂着耳朵跳出绣房,心想,五师兄诚不欺我!
白飘飘刚准备一个鹞子翻身从阳台翻出去时,突然一个身影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的双腿。
她只觉得腿上劲道一泄,一口气闷在胸口,重重向下摔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她“砰”的一下砸到了草地上。
躺在草地里的白飘飘只觉得眼冒金星,阵阵发晕,低头一看,居然又是那个身形健硕的丫鬟!
这丫鬟死死抱住白飘飘的双腿,脸上露出志得意满憨厚的笑容,看起来却分外恐怖。
白飘飘心中诧异,难道刚才手劲儿太小,没有敲晕她?
没等她再出手,那丫鬟却扯开嗓子大喊起来:“来人啊!抓到啦!快来人!快来人!”
抓谁?
难道早有埋伏?
白飘飘忙挣扎着坐起来,抽出棉花棒,心中默念,对不起啦,谁让你这么抗揍?
使出十二分的力气,手起棒落,重重敲在这丫鬟的头上,叫喊声戛然而止。
本以为这个世界终于清静了,谁知,护院的呼号声由远及近,隐约已经看到了火光。
白飘飘心里着急,奈何这丫鬟虽然昏过去了,两个臂膀却好似铁钳子一样死死锁住了自己,害的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力才成功站起来。
却也错过了最佳逃跑的时间。
眼看着大队护院已经走到院门前,白飘飘顶着满头满身的青草屑,在怀里乱摸,摸出一颗***,往地上一砸。
草地上,瞬间升起大量白色的烟雾。
白飘飘护住口鼻,想要提气一跳,使出她最擅长的逃命轻功凌云水漂,逃之夭夭。
谁知刚跃起半人高时,突然她梁丘穴一酸,劲道尽泄,身子一歪,翻回落地面上。
有人凌空打穴?!
白飘飘心中大骇,完蛋了,有高手!
第二章 天上掉下个二王子
白飘飘心中大骇,完蛋了,来人中肯定有高手!
她心中虽慌,还好烟雾未散,正是她取得先机的好时候。
屏气凝神,她眯起眼睛辨别着从院外冲进来的人影位置,紧握住棉花棒,准备挨个敲昏。
粱丘穴未通,虽使不出内力,却好在还可以行走奔跑。
咚!咚!咚!
一个!两个!又一个!
白飘飘一连敲昏了三四个人,不想恋战,想趁乱跑出时,一声呼哨响起,那些护院高手纷纷撤回到院落门口,有人大声呵斥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谁给你的胆子夜闯镇远将军府?活得不耐烦了吗?”
白飘飘心里一惊,这里是镇远将军府?
眼看烟雾越来越稀薄,她心中着急,再不跑可就跑不了啦!
从腰间解下飞爪,白飘飘焦急地抬头四处张望,想找到一处可以逃生的路线。
护院的耐心却十分有限,见白飘飘不作回应,散去的烟雾中依稀只有一个身影,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被簇拥着走向前来,厉声喊道:“给我抓住他!大胆小贼!看你今天往哪里逃?!”
白飘飘定睛一看,有了主意。
一甩手,使出十分劲道将飞爪抛向中年男子,翻转手腕,用力一抖,正好将飞爪绕在其脖颈之上。
要说这个中年男子年轻时也算是骁勇善战,曾经是镇远将军史宁风的麾下参将,后因从马背上跌落,腰间受伤,不宜再到战场杀敌,才转入将军府做些后勤补给的工作,年岁渐长,疏于锻炼,导致肚子越来越大,身手越来越差,又存了轻敌的心思,才会被初出茅庐的白飘飘一击得中。
白飘飘哪知道他的心思,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用力将其拽到自己身前,护住了自己大半个身体。
对不起啦,枪打出头鸟,擒贼先擒王,白飘飘压低声音:“让他们退开,我要出去。”
“你好大的狗胆?居然胆敢劫持我?”管家又羞又气,觉得十分丢人,居然被来人一招就制服了?
“我也没办法,”白飘飘一紧手中的飞爪,绳索在管家脖子上勒出两道红印,“谁让你走在最前面的?”
管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还要乱动,白飘飘忙用力一扯,低声吼道:“别动!我不想伤你的性命!再不听话,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管家只觉得越来越喘不上气来,知道她所言非虚,只好摆手让护院退开,护着白飘飘往将军府正门去。
管家中年发福,白飘飘身材臃肿,黑夜里,两个黑影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往将军府的正门挪去,像两只胖黑猫在夜里散步。
终于来到正门,白飘飘看着大敞四开的大门心中暗喜,也看到了门口围得严严实实的一队护院,忙低声命令道:“让门口的护院都到影壁后去!快!”
管家不情愿地做出手势,一队护院慢慢退回到影壁后面,动作麻利,悄无声息。
白飘飘转过身去,背对着空荡荡的大门,心想,镇远将军府的护院肯定不是吃素的,自己粱丘穴未通,轻功又施展不出,怎么才能顺利逃脱呢?
转头瞧见开着门的耳房里点着一盏油灯,心生一计。
她一只手控制着飞爪,一只手伸进怀中摸了半天,扯出一个油纸包来,将油纸包捏在手中,向油灯射去,同时飞起一脚,将管家踹下台阶,自己反身三步并作两步逃出门去!
白飘飘“呼哧呼哧”地使出全力,加快脚步,向前奔跑。
奈何粱丘穴未通,她跑得太慢,幸亏还有缓兵之计,只是……她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去,心里纳罕,怎么没爆炸呢?
管家摔得鼻青脸肿,胡乱扯着脖子上缠绕的飞爪绳索,终于喘过气来。
他气得脸涨成猪肝色,又有些糊涂,刚才这小子把什么东西扔到耳房去了?
大口喘着粗气的管家一面让护院快追,一面带着两个人来到耳房,点亮油灯,捡起那个油纸包。
一个护院年轻毛躁,直接就打开了给管家看,原来是一包白色粉末。
管家并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又怕有毒,就连叫护院收起来。
谁知好巧不巧,护院突然打了个喷嚏,“阿嚏!”一声将手中的这包粉末对着油灯全都喷了出去,瞬间燃起了熊熊火焰!
原来是磷粉!
白飘飘腕力不济射偏了磷粉包,却被那个护院一个“喷嚏”给弄炸了!不过,她却没看到缓兵之计终于奏效,因为她一直在跑。
而将军府的护院一直在追,穷追不舍。
数十护院举着火把,快速向前奔跑,呼喊着“站住!别跑!”,好似一条火龙,在这黑夜里蔚为壮观。
白飘飘跑得越来越慢,她不知此时将军府的管家被自己烧得头发都没了,正咬牙切齿地要将她碎尸万段,她只知道,她如果被抓到,让师父知道自己偷跑下山,被人发现身份,那师父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忽然,正前方出现了一个路口,她毫不犹豫地拐了进去,结果是条死胡同!
胡同一侧不知是什么地方,大门紧闭,只有两只威武的石狮子蹲在门前。
天要亡我!
她来不及哀号,忙躲进石狮子的暗影里,在怀里乱摸一气,却什么也没摸出来。
***,磷粉包、飞爪,能用的她全都用了,只剩下一颗用来自杀的极乐丸和一把巴掌大的弩箭,这弩箭虽然好用,可是她却图轻便只带了一根箭头。
心一横,她将棉花棒从身后抽出握在手里,使劲儿攥着,决定拼死一搏。
此刻,一队护院已经举着火把追进胡同,“这是个死胡同!你们几个分头找,别让那小子溜了!其他人跟我去别处!”
眼看火光越来越近,白飘飘深深吸了口气,正准备起身偷袭先下手为强时,忽然,从天上砸下来一个人,“咕咚”一声,正砸在她猫着的后背上。
白飘飘被猛地一坐,两眼一黑,气息一滞,闷声晕了过去。
护院们也听到了有人在石狮子后面,忙乌泱泱地围了过来,以为能抓住小贼,谁知却看见地上只坐着一个满身华服、珠光宝气的玉面公子。
凉朝的纺织印染技术并不发达,色彩鲜艳的布料十分稀有,只有达官贵人才能用颜色明丽的布料做衣裳,一般寻常百姓只能穿灰色、黑色、深蓝色。
护院们瞧见他身上的料子色彩异常艳丽,轻薄似锦,十分名贵,一时不敢造次,踌躇半天方问道:“敢问这位公子……”
“抓到没有?抓到没有?把那个臭小子给我绑起来!!看我不活剐了他?”
话音落地,一个黑黢黢的身影冲了过来,还带来了一阵浓郁刺鼻的烧焦味儿。
来人正是将军府的管家。
此刻他一点儿管家的气派也没有了,只剩下黑糊糊的脸上怒气冲冲,配着几根未完全烧焦的头发。
地上的玉面公子捂着鼻子,嫌弃道:“好臭!”
管家见到他也是一愣,这公子穿着虽名贵,颜色搭配的却十分驳杂,毫无章法,红的、紫的、蓝的、绿的,不知穿了多少层,大团大团地包裹着他,仿佛一只花孔雀。
比起服饰来,头饰就更加花哨,仿佛把这世间所有的宝石都戴在了他的发箍上,他正揉着脑袋,一根根细细的辫子被晃得叮当作响,玉面扯出一抹笑容来:“好玩儿,好玩儿。”
这是在笑话我不成?
管家压住怒气,根据他多年迎来送往的经验,这公子发式非凉朝常见,又在驿站出现,定是邻国古月国非富即贵的人物,忙拱起手行礼试探道:“敢问公子是何人?何以深夜独自一人在此地?”
玉面公子抚了抚衣袖,居然改坐为半躺,神色自在,扬起下巴,努努嘴说:“你们不认识字吗?这里是驿站,我当然是住在这里。”
管家当然知道这里是驿站后门,“小的是想问公子,您为何深夜还不进房休息?”
“怎么?本公子什么时候休息还需要告诉你吗?”玉面公子依旧半躺在地上,一脸不屑地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这……”
“算啦算啦,本公子今天心情好,就告诉你吧,”玉面公子脸上露出狡黠一笑,“我刚去喝了花酒,所以晚了一点点。”
管家神色一松,此人从身形、声音上来看都不是刚才夜入将军府之人,本来还担心其是那小子的同伙,但看其穿着打扮应该不是,忙拱手道:“既如此,打扰公子休息了。敢问公子是否见过一个身材矮胖、一身黑衣的小子?”
玉面公子假装思索,换了个姿势笑问:“是不是还拿着一根棒子?”
“是的!是的!就是他!”管家双眼放光,“敢问公子是在何处见到他的?”
玉面公子偷偷挪了下身子,眼中含笑:“在我回来的路上,估计此刻他一路向南应该跑到古月国去了吧……”
管家一惊,“快追!”
护院们鱼贯而出,呼啦啦全涌了出去,拿着火把呼号着向南追去。
玉面公子半躺在地上,直听到四周安静下来,才挪动身子,从身下拽出一根棒子来,“咣当”一声嫌弃地扔到一遍,可是被它硌得半死。
他拍拍衣服站起来,俯瞰着趴在地上的人,那黑面神说得没错,果然是又矮又胖、一身黑衣,跟这地面浑然一体,还粘着很多草屑,十分狼狈。
拉下她脸上的黑布,他愣了一下,侧脸长得倒是很秀气。
这么秀气的人,奈何做贼呢?
拍了拍她的脸:“喂!喂!醒醒!醒醒!”结果一点回应也没有。
权当作日行一善了。
他使出力气将她搬过来,想让她正面朝上,掐掐她的人中,一颗亮闪闪的珠子突然从她的怀里滚了出来。
夜明珠在暗夜里十分显眼,玉面公子一下就按住了它,拿起来端详了一下,不由纳闷,嗯?这颗珠子怎么会从这胖子的身上掉出来?
第三章 一颗珠子两姻缘
玉面公子瞅瞅珠子,又瞧瞧白飘飘,将地上的棉花棒也拿起来看了看,心内的疑惑更盛。
好吧,算你命好,遇到了我,恰好今日的日行一善还没做呢,这善心就送给你吧!
他先将夜明珠塞进腰带,又将棉花棒一扔,撇进院墙之内的驿站中,只听“哎呦”一声,传来惨叫。
他听得耳熟,出声问道:“小石头,是你吗?”
“谁?谁在叫我?”院墙内的人惊慌失措。
“你这个笨蛋,连本王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啦?”
“二王子?殿下啊!您怎么又偷溜出去啦?您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小石头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驿站的大门,踉跄着跑出来:“王子殿下!您可回来啦!让太后知道小的没照顾好您,肯定会扒了我的皮的!!!”
他跑的太快,没看到地上的白飘飘,“啪”地一下被绊了个大跟头,灰头土脸地爬起来骂道:“这是什么东西?”
王子百里晓忍住笑,拍拍小石头脸上的灰:“这是个人。来,咱俩把他抬进去。”
“什么人啊?您都敢往回领?别别!”小石头制止百里晓伸手,一把把人抗在肩膀上,小声嘟囔道:“殿下您可别动手了,弄脏了衣服又得奴才洗……”
百里晓假装生气地蹙起眉头:“小石头,你说什么?”
小石头嘻嘻笑着,“我是说您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夸您呢!”
百里晓低头瞧瞧自己一身的五颜六色,压住眼底的一丝落寞,故作高兴地笑道:“算你有眼光!快进去!”
“王子,这后门的守卫呢?”
“赌钱去了。”
“啊?这大凉朝也不怎么样嘛……”
“小石头,我们人在大凉,不该说的不要说。”
“是,奴才知错了。”
“对啦,记得把刚才砸你头的棒子捡回来。”
“什么棒子?”
“就是那根裹着棉花的生铁棒,快去!”
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老高,白飘飘才慢悠悠地醒过来。
这一觉睡得浑身酸痛。
她揉揉双眼,这是哪里?
“吱呀”一声,门开了,走进来两个人。
阳光从门**进来,两个人逆向站着,白飘飘只看得到他们的身影轮廓和在阳光中飞舞的灰尘,却看不清来人是谁。
不知道是敌是友,她想从身后抽出棉花棒御敌,却发现背后空空如也,不由心生警惕,缩起身子,防备地问道:“你们是谁?这是哪里?”
走在前方的黑影乐了一下:“嘿!你倒是问起我来啦?”百里晓说着,走向床铺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我还想问你是谁呢?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白飘飘抿紧嘴唇不说话。
百里晓见她如此戒备,便笑道:“这里是驿站。你放心好了。现在能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白飘飘一愣,如实答道:“我姓白。你呢?”
“哦,”百里晓忍住笑,顿了顿,方缓缓说道,“我姓百里,名晓。”
白飘飘打量了下临窗而坐的百里晓,他穿着色彩缤纷的服饰,宽袍大袖,好像一只花蝴蝶,脸上笑意盈盈看起来不像奸险之人,猜测道:“是……你救了我?”
百里晓按下眼里的一丝惊讶,不置可否:“你还记得?”
“我就记得,有……人追我,我就躲起来,正准备走的时候,忽然被什么东西砸到,然后就……不记得了。”白飘飘蹙起眉毛,努力回忆着,她也看出面前这人应该不是昨晚的胖管家,不由说了实话。
“对对,”百里晓抚掌而笑,“这么讲,确实是我救了你。”
“您是怎么救得我呢?您武功一定很高吧?”
百里晓避重就轻:“就是碰巧了,因为我日行一善么,也可以叫做……神兵天降。”
“那是我太幸运了,出门遇贵人。”白飘飘眉开眼笑。
“确实确实。”百里晓颔首而笑。
空气安静片刻,尴尬蔓延开来。
白飘飘打破沉静:“请问恩公,看见我的棉花棒了吗?”
“真是有趣,原来真的叫棉花棒。”百里晓让一直站在门口的黑影走过来呈上一根棒子。
白飘飘看着默不作声,冷着一张脸又走回去的黑衣人,觉得眼熟,不由出声问百里晓:“恩公,他是谁啊?”
“冷离,我的随从。”百里晓随口答道,将棉花棒举起来,饶有兴趣地问白飘飘:“这应该是武器吧?”
“是啊,我的武器。”白飘飘点点头。
“这玩意能伤人?”
“不不不,”白飘飘摇摇头,“主要是防身用的。”
“哦,那我明白了,”百里晓恍然大悟,“难怪虽是生铁铸的,却又裹上一层厚棉被,是为了制敌而不伤性命啊。”
“二师兄说我的拳脚功夫低微,用了利器可能反而会殃及自身,不如改用钝器。”白飘飘伸手去接棉花棒,谁知百里晓却并不给她,反而收了回去。
白飘飘纳闷,就见百里晓说:“可以给你,但是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吧,您问。”白飘飘想了想,为难道,“但是有的问题我真不能说,恩公您先问,我能回答的决不含糊,回答不了的也请您体谅,我可以做些别的来补偿。”
百里晓看她如此实心实意地回答自己,觉得特别有趣,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实诚的人了,实在是难得,“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说着,他从袖子里拿出一颗珠子来,放在掌心,问白飘飘:“你是从何处得来的这颗夜明珠?”
白飘飘认出珠子,如实答道:“从将军府……拿来的。”
“拿?”百里晓轻笑,“你是个贼?”
“贼?”白飘飘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才不是贼,我是我是……”自在门三个字含在嘴里却不能透露,白飘飘只好一扭头,“我不能告诉你,反正我不是贼。”
“那就奇怪了,”百里晓说,“这颗夜明珠明明是我的发饰,怎么会到你的手里?”
“我不知道啊,我就是从将军府中一间闺房里拿来的……”
“闺房”二字传入耳中,百里晓一拍桌子,厉声道:“好你个采花贼!冷离,把他拿下!”
说时迟那时快,白飘飘还没有反应过来,冷离已“嗖”地一下蹿到她面前。
她想伸手一挡,却被一下抓住了胳膊反剪到身后,手臂一阵酸麻,疼得她龇牙咧嘴:“疼疼疼……”
“冷离,送他去见官。”
“别别别!”白飘飘连忙求饶,“我不是采花贼!”
“还敢狡辩?”百里晓摩挲着夜明珠,“今天一早,采花贼夜探镇远将军府的事情已经传遍了走马关,大街小巷都知道了此事,而你昨晚又被将军府的护院围追,身上又有从将军府得来的夜明珠,若说将军府,这走马关只有一户镇远将军史宁风的府邸,你昨夜没有去过,难道还会有别人?”
“哎呀,”白飘飘点头又摇头,“是我是我,可我不是、不是啊……”
百里晓见她吞吞吐吐,似有隐情,想起她刚刚实在憨厚的样子,一时存了恻隐之心:“你还有什么话,现在可以对我说,否则上了公堂,被将军府的护院指证,你可就没有路走了。”
白飘飘一听,还有转机,忙竹筒倒豆子般说道:“我昨晚确实是去了将军府,也进了小姐的闺房,拿了她的珠子,可是,我五师兄从来没说不可以啊,他们知道我有要找的珠子,也常常给我带一些回来。还有,这颗我拿回去是给年糕当玩具的,它跟我一样也喜欢这些亮闪闪的珠子……”
“停!”百里晓打断她,“年糕是谁?”
“我养的一只大黑猫啊!”
百里晓上下打量着她,她穿着一身黑衣,鼓鼓囊囊,胖胖乎乎,不知为什么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只胖黑猫的懒洋洋打盹儿的样子来。
挥挥手,让冷离放开白飘飘,百里晓问道:“你确实不是采花贼?”
“不是啊不是啊,这里面有误会,”白飘飘揉着自己的臂膀,“我虽然跟那位小姐说我是采花贼,可那是五师兄教我的脱身之法啊,怎么会传遍大街小巷呢?”
“那你有没有对那位小姐做出不轨之举?”
“什么不轨之举?”白飘飘愣了一下。
百里晓诧异地看着她瞪着两只黑眼睛望向自己,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
半晌,百里晓笑出声来:“算了算了……”
白飘飘以为他不信,连忙道:“我真的没打她,就是给了她那个壮丫鬟两记手刀,第一下没敲昏她,第二下才敲昏的……其实也应该是没敲昏,要不后来她不能突然从后面把我扑下楼,要不是她,我不可能逃得这么狼狈,也就不用恩公费事儿救我了……”
“知道了知道了,”百里晓摆摆手阻止她絮絮叨叨继续说下去,“我信你就是。”
“那好吧,我也不知道不能拿这珠子,这么做要是不对的话,我今晚上再给她送回去总行了吧?反正我的粱丘穴也通了。”
“你还要二进宫吗?”百里晓饶有兴趣地看向她,“你可知道,昨晚上这么一闹,今天史将军已将全镇戒严,并派了重兵把守将军府,退一万步讲,即使你侥幸进去,也插翅难飞。”
白飘飘不知道后果这么严重,“啊?不会吧?那我岂不是回不去家了?”
“你家在城外?”
“是啊是啊,而且没有二师兄领着,我根本不……”白飘飘愁眉苦脸地说着,突然一惊:“二师兄?”
对啦,二师兄呢?
第四章 峰回路转又见她
白飘飘这才记起来,二师兄不见了。
“恩公,你还救没救过别人?”
“别人?”
“对啊,就是我的二师兄。”
“你二师兄?”
“就是一个高高瘦瘦的人,看起来冷冰冰,不爱说话,有点儿像……冷离。”
百里晓笑了:“你二师兄也姓冷?”
“不是,我二师兄叫无恨。”白飘飘不小心说了出来。
“那你呢?”
“我叫白飘飘啊。”
“这名字……我还以为你会叫个无怨无悔无嗔无怒。”百里晓揶揄道。
白飘飘瞪大双眼,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我三师兄的名字?”
“二师兄、三师兄、五师兄……”百里晓数道,“你排行第几?”
“我……”白飘飘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我是老幺。”
“你们师父都教些什么?炼丹?打坐?参禅?武功?……还是当飞贼?”
白飘飘刚想反驳,忽然想起来,自己是不能对外透露自在门的,忙捂嘴说道:“我不能说。”
“什么?”百里晓以为自己听错了。
“恩公,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有些事打死我都不能说的,不过我可以替你做些别的事来报答救命之恩。”
“好说好说。”百里晓也不甚在意道,“歇够了,你就走吧。”“咕噜咕……”
白飘飘揉了揉自己饿得直叫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我昨晚上吃得太少了……”
百里晓失笑出声:“好人做到底,就再管你一顿饭。”
“谢谢恩公,”白飘飘叫住要转身离去的百里晓,“对啦,恩公,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见没见过我二师兄呢?”
“本公子日行一善,所以只救了你一个。”百里晓回头一笑,“用过饭后你就走吧。”
白飘飘愣愣地看着他和冷离从门口消失,搓了搓鼻子,感慨道:“还是五师兄说的对,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一顿风卷残云,白飘飘吃得直打嗝。
小石头在一旁看得惊掉了下巴,乖乖,这小子也太能吃了吧?五个馒头,两碗稀饭,六个咸鸭蛋,三叠小咸菜,还直吧唧嘴说吃了个九分饱。难怪他这么胖!
“谢谢你啊!”白飘飘抹抹嘴,笑道。
“公子客气了。”小石头挤出笑,“我家公子说了,您用过早饭就请自便吧。”
“成!那我就走了!”白飘飘忙着往背后系棉花棒,“麻烦转告一下恩公,他救了我一命,我一定会报答的,”浑身上下摸了半天,就摸出一颗极乐丸来,她想了想,一把塞到小石头手里,“如果有一天需要我帮忙,就派人把这个送给我,我一定会帮助恩公,无论是上天摘星星,还是下海抓龙王,一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小石头有点儿蒙:“请问要去何处寻找公子呢?”
“呃……”自在门所在的静幽谷她不能说,即使说了,一般人也找不到,白飘飘皱眉使劲儿想了想,“呃……就放在……我想想啊……什么名来着……”
小石头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啊!对啦!”白飘飘眼睛一亮,终于想起来了,“就放在云来客栈……”
“运来客栈?”
“……云来客栈马厩旁的西……哦不,是东面青砖墙的第……三个小窗子下第……五块青砖的洞里……嗯,对,就是这里,”白飘飘自顾自地说着,胸有成竹地一拍小石头,“记住了吧?我走啦!后会有期!”
小石头手中捧着极乐丸,看着白飘飘迅速消失不见,欲哭无泪:“到底是运来客栈还是……云来客栈啊?”
一出门,阳光暖洋洋地照在白飘飘的身上,她只觉得天气真不错。
可是她走了两步,就发现有点儿不太对劲了。
这街上的人怎么这么少?
时不时有一队队士兵跑步经过,挨家挨户地搜查,碰见路上的男性居民,也要拦下来检查。
白飘飘一路避着士兵躲在阴影里走啊走,左拐右拐地,一转头,又见到了两个石狮子。
她抬头看着牌匾上“驿站”两个字发愣。
“吱呀”门开了,门里的那个人看见白飘飘也是一愣,
“怎么又是你?”
白飘飘憨憨一笑:“恩公,又见面了。”
百里晓不自觉地也笑了:“你怎么又回来啦?”
白飘飘揉揉脑袋,小声说道,“我分不清东南西北,不认路。”
“那你怎么回家?”
“我……我也不知道”,白飘飘很苦恼,“而且街上好多官兵,不知道是不是来抓我的……”
“我猜一定是。”百里晓提醒道,“你忘了我跟你说过史宁风很生气,全城戒严啦?”
“哦,这样啊,那怎么办呢?我本来想去找我二师兄的,结果又转回来了。”
“相请不如偶遇,”百里晓打量下她说,“既然如此,就随我走一遭吧。”
“去哪里?”白飘飘一愣。
“城南土地庙。”
白飘飘和百里晓坐在马车里,一脸懵懂,“恩公,我们去土地庙干什么?”
“去弄清楚这颗夜明珠为何会在你手中。”百里晓扭头看她。
“哦,”白飘飘点点头,又问,“去哪儿啊?”
“城南土地庙。”百里晓好脾气地又说了一遍目的地。
“哦,”白飘飘点点头,“可是我还得回家啊。”
“你家在哪儿?”
“我家在城外。”
“想出城?你这身装扮出城可能是出不去的。”百里晓打量着她直摇头。
“出不去啊?那也行。”
百里晓惊讶地看着一脸淡然的白飘飘,不觉笑出声:“你倒是随遇而安,不着急。”
“不是不是,”白飘飘摇摇头,“出不去的话,我就去云来客栈,在那儿应该能找到二师兄,如果他也没出城的话。”
“你怎么那么确定他没有遇险呢?”
“那当然了,”说起二师兄,白飘飘一脸骄傲,“我二师兄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武功最厉害,最爱干净,最会种菜,对我最好的人啦!他那么厉害的人,肯定不会出事的,没准儿他都先回家去了。”
“那他要是先走了,留你一个人落入险境,你不怪他么?”
“怪只怪我学艺不精,再说是我自己主动跟他来的,为什么要怪他?”
百里晓一愣,这么浅显的道理自己怎么会没想到?
“你说的虽然简单,却不是人人都能想明白,都能做明白的……”百里晓看向她,还想说什么,就听马车外小石头报告道:“公子,到了。”
百里晓下车前,瞟了她两眼,说道:“你现在逃还来得及。”
白飘飘不解:“为什么要逃?”说着,也坦然跟他下了车。
“那好,我们就去问问看。”百里晓在前面走着,小石头和冷离在他左右,白飘飘跟在他后面,一同向前走去。
城南土地庙,顾名思义,是处在走马关镇南门旁的一座庙。
但又不仅仅是一座庙。
因为大凉建国初期,与古月国时有摩擦,常有百姓死伤,为求平安,每到初一、十五,住在这走马关的人都愿意来庙里拜拜神佛,不管是哪路神仙,只要能保佑自己就行。
时间长了,这种行为流传下来,聚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慢慢地就变成了集市,除了初一、十五人多一些,其他日子人也不少。
集市上的凉朝小贩卖些香火、吃食,因为靠近城门,也常有古月国的人入境到这边以物易物,拿古月国产的玉石原料、草药野菜到凉朝来换些布匹丝帛、米面粮食,两边居民各取所需,守门的官兵也能得到好处,以低廉的代价换取上好的玉石原料,所以也常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古月国的民众入城到这集市上进行买卖。
百里晓就常常过来玩儿,买些新奇的小玩意儿给祖母带去。
所以他对这里很熟悉,步伐自然就快些。
因为戒严的关系,城门紧闭,门前设卡,一队士兵在门前检查过往行人,所以今天的集市上的人并不多,他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卖书画的摊子,可是卖画那个人却很面生。
“原来在这卖画的曲之相呢?”百里晓问道。
“母亲重病,他在家照料,今天让小的替他来的。”
“那他家在何处?”
“就在庙东头的铁匠铺后边,一间草房,公子您去打听下就知道了。”卖画人指路道。
“多谢。”
绕过土地庙,百里晓一行四人很快就到了那间草房门前。
小石头上前敲门,半晌,才有人来开门,白飘飘踮脚看去,只见门前站着一位高高瘦瘦,衣衫破旧的书生模样的人,他憔悴的双眼看向百里晓,先是一惊,随后居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语带感激地说道:“恩公……”
这声“恩公”让白飘飘膝盖一软,也差点儿跟着跪下去,难道百里晓还有个名字叫恩公不成?
百里晓扶起他:“我有话想问你。”
“恩公,请屋里坐。”
这男子就是卖画的青年曲子相,他一面将四人让进屋内,一面搬来一把唯一的木椅子让百里晓坐,局促不安道:“寒舍鄙陋,怠慢恩公了。”
屋内光线昏暗,像样的家具只有一方矮桌和一把椅子。向南,是一面土炕,土炕上躺着一位老妇人,屋内满是浓郁的中药味儿。
百里晓看看老妇人,问曲子相道:“你母亲还没好吗?可请大夫医治了?”
“家中实在困顿,母亲久卧病榻,是我无用……”
“那,何不将我上次赠与你的夜明珠典当?那珠子换到的银两绝对可以请来绝世良医,你为何不请?”
“这……这……”曲子相面露难色,吞吞吐吐。
“难道你弄丢了不成?”
“没有……没有……”
“那是为何?”
“这……这……”
百里晓从腰间拿出那颗夜明珠,问:“好,既然你不肯说,我就只问你,为什么这颗珠子会出现在镇远将军府的小姐闺房中?”
曲子相大惊:“恩公如何知晓?这珠子怎么会在恩公手上?”
百里晓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为了女色,罔顾患病母亲,难道你竟是如此不孝之人?是我看错了你!”
说着,他一拂袖,站起身就要离开。
曲子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恩公……”
“公子,请留步……”炕上的老妇人突然开口说道。
第五章 木兰本是女儿身
“公子,请留步……”炕上的老妇人突然开口说道。
曲子相忙起身跑近炕前,“母亲,您醒啦?”
“咳咳……咳咳咳……”老妇人一阵咳嗽,沙哑着声音道:“扶我起来……”
“母亲,您还是好好躺着吧,大夫说您肺火伤身,不宜多说话……”
“咳咳……可是我不说,你……咳咳……不是白担了……虚名?”老妇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边咳嗽边说完了这句话。
百里晓听出话中有话,停住脚步,出声问道:“老人家,个中原委您讲便是。”
“唉……我这儿子是……最孝顺不过了,吃穿用度,一向以我为重,咳咳……虽然如今家道中落,日子不比……从前,却也从来没有苛待于我,公子……您说他不孝,这我不服……”
“那这夜明珠……?”
“咳咳……那珠子……咳咳咳咳……”许是刚才一气儿说了许多话,老妇人又咳嗽起来。
曲子相一边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一边心疼道:“母亲,您歇着吧,我来说……”
好似下定决心一般,曲子相慢慢说道:“曾经,我与镇远将军府的小姐史倩华青梅竹马,许下婚约。谁知,我父亲遭人陷害,丢了官职,入狱服罪,家中被抄,我与母亲二人虽未被降罪,却从此流落街头,找到了这间无人居住的草房落脚。无奈之下,只好卖画为生,母亲一辈子没有干过粗活,为了生活,便去浆洗衣物,这一累便病倒了……”曲子相本想将这些过往压在心底,永不提起的,但却不能不说:“前月,我得了恩公的恩惠,本想将这颗夜明珠典当掉给母亲治病的,可是母亲说这是稀世珍宝,不能流入俗世。母亲说我与倩华既然婚约未破,她又善良懂事,如果将来嫁过来,一定不能让她受委屈,这珠子要送给她,让她安心;如果将来史府悔婚,这珠子也要送给她,让她知道我们曲家对不起她,也算是赔礼一件。”
“原来如此。”百里晓听后吩咐小石头奉上两个金裸子,“这是十两黄金,足够请名医来医治老夫人,切不可耽误病情。”
“不可不可,无功不受禄……”
“这不是给你的,是为了你的孝心和老夫人的深明大义,你若是不肯收下,就当作是我给你的新婚贺礼,如何?”
“新婚?”一丝苦楚漫上曲子相的心头。
“怎么?史家不愿婚配?”
“不,”曲子相侧头看了下母亲,压低声音对百里晓说,“听说昨夜将军府进了采花贼……”
百里晓瞥了一眼白飘飘:“不错。”
“我母亲还不知道此事……”曲子相引着百里晓四人走出草房,“我不敢说……”
“哼!原来你也是个俗人!”百里晓冷笑一声。
“不是不是,倩华既与我有婚约,无论发生什么,她都是我唯一的妻子,我只是怕她受伤不肯见我,又怕母亲知道此事为倩华伤心……”
百里晓听出蹊跷:“将军府岂是你能轻易进去的?”
“我自然不能贸然前往,不过是在土地庙见过她两次,夜明珠也是那时给她的,她说她父亲想送她去皇宫选秀,听说当今圣上钟情身材苗条的女子,所以每天逼她只吃一顿饭,还请了宫中出来的教养姑姑教导她礼仪……她天天盼着我能带她走……其实我已经买通了后门的赵伯,这两天就打算带她走的,谁知道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曲子相自责不已。
白飘飘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她这才明白,自己的无心一句玩笑话居然造成了这么多痛苦混乱,见曲子相苦着一张脸,她张口就说道:“哎呀!你不要担心啦!其实我就是那个采……唔……唔……”
百里晓忙一把捂住她的嘴巴,警告她道:“谁让你插嘴了?闭嘴好好听着,否则有你的苦头吃!”
白飘飘吓了一跳,连忙点头。
曲子相不明所以:“刚刚这位公子说他是什么?”
“这是我的下人,他……脑子有时不太灵光,他姓采,叫采小白。”百里晓松开白飘飘一本正经地撒着谎。
白飘飘紧抿着嘴唇,连连点头,不敢再说话了。
曲子相连忙拱手行礼:“您是恩公的人,也是我的恩公。学生曲子相,字瑞之,见过采兄。”
瑞之?
白飘飘忙回礼点头,只觉得“瑞之”二字耳熟,是在哪里听过呢?
百里晓看她一脸紧绷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听她刚刚就要自告奋勇地向曲子相表白采花贼身份,对她的戒备又减了两分。
本来只是日行一善,觉得好玩儿便救了她,知道她是采花贼后,不想惹麻烦,想着将她放了,出了驿站,是死是活也与自己无关了,谁知道她竟然又转了回来。
这么一看,就算她是个贼,也是个不认路、武功低微、心直口快的笨贼。
危害性已经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擅入闺房,败坏姑娘名节,却不能一笑置之。
名节?
百里晓眼睛一亮,计上心头:“曲兄,我有一法,能让你顺利迎娶佳人,你可要听?”
“真的?”
“附耳过来。”
百里晓如是这般地说了一通,曲子相连连点头称是,“如此,恩公您就是我与倩华的再世父母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百里晓笑了笑,将夜明珠再交到他手中:“这是你二人的贺礼,祝你二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不不不!我不能要,您已经送我金子了……”曲子相连连推辞。
“那是老夫人的诊金。子欲养而亲不待,愿你的母亲长命百岁,得享天伦。”
百里晓一字一顿,想起自己早逝的母亲古月国的明珠公主,不由心头一酸,转头离去。
曲子相还想去追,就见白飘飘伸手一拦,憨憨一笑:“我就说声对不起啦,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后会有期!”
曲子相又是糊涂又是感激目送着几人远去,伏在地上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动容念道:“愿恩公一世平安,事事如意。”
白飘飘追上了百里晓,神秘兮兮地说道:“我想起来他是谁了。”
“什么?”
“昨天我在将军府小姐的闺房里,听她说过‘瑞之,是你吗?’他就是瑞之啊。原来,那小姐知道他可能会去,她的壮丫鬟和那群护院也可能知道,否则也不能说什么终于抓到了什么的,护院也来得特别快,好像早有埋伏似的。”白飘飘慢悠悠地边想边说。
“你的意思是,那史小姐存了害他之心?”
“不像……”白飘飘摇摇头,“她更像是被人出卖了……”
“无妨,反正那将军府她也待不长了。”百里晓带她上车,“走,送你去找你二师兄。”
“谢谢恩公。”白飘飘跳上车,兴奋地直喊,“去云来客栈!”
云来客栈是一座二层小楼,本应开门迎客,谁知却门可罗雀。白飘飘看得傻眼,怎么关门了?
小石头也凑上前来打趣道:“公子,你说的那个马厩在哪儿呢?还有西面还是东面那面墙上的什么小洞,这里连根马毛都没有啊。”
“不可能啊不可能啊,”白飘飘四处查看,“我明明听见我三师兄说过的啊,就是云来客栈啊!”
街边一位摆面摊的老伯好心提醒道:“几位客官,想打尖住店的话去别处吧,这客栈早就关门了。”
“什么时候关的啊?”
“那可说不准,也有三四年了吧?”
另外一位吃面的老伯纠正他:“哪有?明明也就五六年……”
“不不,好像是七八年么……”又一位食客插嘴道。
白飘飘沮丧地走回到马车旁,嘟囔道:“怎么会这样……”
百里晓看得有趣:“怎么,找不到?”
“嗯。”白飘飘垂头丧气。
“那你二师兄呢?”
“呜呜……哇!”白飘飘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把百里晓吓了一跳!
“你你……你哭什么?”
“找不到客栈,找不到二师兄,不能出城,不认识路……我还不能哭吗?呜呜……”白飘飘一边着抹眼泪,一边满腹委屈地大哭着。
“能哭能哭……”百里晓无奈地耸耸肩,“不过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能不能小点儿声?”
“谁说我是男儿了?我就想哭!二师兄说了,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谁也管不着?!”
百里晓一惊,“你说什么?你不是男儿?你是女儿身?!”
“怎么?你看不出来吗?!”白飘飘下巴一抬,垮着一张脸,哭得涕泗横流,毫无形象可言。
“这么说……你真不是采花贼?”百里晓恍然大悟。
“我本来就不是采花贼!!我都告诉你多少遍啦!!我不是采花贼!不是!那是我的脱身之法!脱身之法!”白飘飘竖起眉毛大声争辩道。
“教你这种脱身之法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百里晓小声嘟囔着。
“不许你这么说我五师兄……呜哇……”白飘飘越想越伤心,她好想念自在门,想念从不发火的师父,宠着她的二师兄,膀大腰圆的三师兄,啵的五师兄,连贼眉鼠眼的四师兄她都有些想念。
可是她现在回不去了……
谁能来带她回家?
白飘飘抬头望天,脸上满是泪水和鼻涕。
仿佛老天爷知道了她的请求一般,只见从云来客栈的楼顶上突然飞下四个黑衣人来!
第六章 一命终须还一命
仿佛老天爷知道了白飘飘的请求一般,只见从云来客栈的楼顶上突然飞下四个黑衣人来!
黑衣人的四把长剑泛着寒光,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白飘飘吓了一跳,愣在原地。
冷离却“唰”地一下抽出长剑,挺身护在百里晓身前,大喝道:“来者何人?”
四名黑衣人并不答话,挥舞着兵器便奔向百里晓而去。
冷离挥剑迎上前去,剑锋一转逼退四人,沉声喊道:“公子快走!”
小石头护着百里晓翻身上马车,执起马鞭,抽向马匹。
百里晓回头一看,白飘飘居然还傻兮兮地愣在原地,便伸手去拽她的衣襟,往车上一提:“快上车!”
白飘飘晕乎乎地被拉上了车,一颗心如擂鼓一般跳的飞快,失神地喃喃道:“他们想要杀我……”
百里晓一拍她的脑袋:“胡说什么?他们要杀的是我……”
“为什么?”白飘飘惊讶道。
百里晓摇头,嘻嘻一笑:“我也不知道。”
“你还笑的出来?”白飘飘更惊讶了。
“没什么,不过是习惯了罢了。熟能生巧,见多不怪。”百里晓耸肩。
“冷离自己能行吗?”白飘飘后知后觉地担心道。
“没事儿,来人的目标不是他,他是安全的。”
白飘飘点点头,对,目标不是冷离,是……她大惊:“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是啊。”
“那……那可怎么办?”
“你慌什么?你不是有师父么?”
“可是我师父只教我了轻功啊……”
“那你刚刚怎么不逃?”
“我……我……”白飘飘只好实话实说,“我吓得忘记了……”
“哈哈……”百里晓直接笑了出来。
白飘飘不满意地瞪了他一眼:“有那么好笑吗?”
百里晓笑着连连点头:“有的,有的。”
“你?……”白飘飘还要说话,就听车外小石头喊道,“公子,他们追来啦!”
百里晓神色一凛:“来了几人?”
“一人!”小石头道,“车上人太多,马儿跑不快!”
百里晓沉吟了一下,白飘飘见他脸上满是难色,心一横,自告奋勇道:“恩公,你救我一命,我自当还你一命。我跳车!”
百里晓挑眉:“你要送死?”
“我没那么容易死的,”白飘飘嘿嘿一笑,“我轻功特别好,跑的特别快。我能引开追兵。”
百里晓定定地看着她,问:“你可想好了?”
“当然!”白飘飘一点头,说,“恩公,可否借件衣服给我?”
“衣服?”
“嗯,就您这件就行。”说着,白飘飘竟然动手将百里晓的外袍脱了下来,“就这件花花绿绿的最合适。”
说完,她往身上一披,随手一系,看着就像刚从染缸出来的面口袋,就笨拙地就往车外跳。
百里晓回过神来,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到。
探头往车后看去,就见花花绿绿的白飘飘在地上滚了两滚,就势来了个鲤鱼打挺,如肥猪滚沙,灰头土脸地翻起身来,往北跑去。
黑衣人停了一下,放弃了马车,往北追去。
百里晓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静默不语。
就在这时,又有一名黑衣人从后方追来,眼看就要追上马车。
此时,百里晓二人乘坐马车已经奔到了城南土地庙。
路上行人看到疾驰而来的马车,纷纷惊呼避让,一时混乱不堪。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也正落到了马车之上。
百里晓忙夺过小石头手中的马鞭,用力一抽,赶着马车冲向城墙南门关卡,惊得守门的一队士兵纷纷举起长矛,呼号道:“有人要冲城,拿下!”
守门士兵二话不说便与从马车上跌落的黑衣人打了起来。
虽然黑衣人在武功路数上技高一筹,但是士兵擅长布阵迎敌,迅速并成两排,以盾牌护身,以长矛为攻,倒让黑衣人进退不得。
百里晓趁乱与小石头偷偷跳下马车,躲到了卖布匹的摊位之后。
他披上一块黑色粗布,盖住自己颜色明丽的衣衫,低声道:“赶紧走。”
“殿下,我们去哪?回驿站吗?”
“去找白飘飘。”
二人往北跑去,迎面撞到冷离手持长剑迎了上来。
百里晓拍拍他的肩膀:“没伤到吧?”
“没有。”
“好。那人呢?”
“往北去了。”
百里晓一向知道冷离的本事,他的剑术超群,以一当十,若非如此,皇祖母也不会让他做自己的贴身侍卫。只是自己贸然救了白飘飘,透露姓名后,送她去云来客栈,又偏逢刺客来袭,冷离心中存疑,才会故意放掉黑衣人来试探白飘飘的虚实。
可是白飘飘竟然会舍身救自己,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如此看来,这个白飘飘若不是提前洞悉冷离之意,故意为之,就是她本身就是个有恩必报,憨厚天真的人。无论是哪一种,他都得去确认一下。
“走,去看看。”
“殿下慢行,属下先去查看。”冷离飞身向北去,片刻后方返回,“就在前方不远处,请随属下来。”
百里晓加快脚步,很快就在偏离主道不远处的一个胡同拐角里看到了两个人。
两个趴在地上的人。
一个是黑衣黑裤的蒙面刺客。
一个是花花绿绿的外袍裹着的黑色臃肿、窝窝囊囊,满是尘土的白飘飘。
百里晓一惊:“她死了?”
冷离道:“没有外伤,好像是晕过去了。”
“那刺客呢?”
“气息平稳,无性命之虞。后肩有一处外伤,应是弩箭所伤。”
“弩箭?”
“就是这个,”冷离递过来一个巴掌大的弩箭,“这是白飘飘拿在手中的。”
“这么小?”百里晓拿过来看了看,赞叹道,又问,“箭呢?”
“在那刺客手中。”
“这就奇怪了。”百里晓将弩箭放入怀中,想了想道,“带他们俩回驿站。”
冷离、小石头,一人一个,将白飘飘两人扛回了驿站。
月上柳梢头,白飘飘才慢慢醒过来。
还是那间房,百里晓还坐在那把椅子上,闭目养神,右手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仿佛房檐滴雨砸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一下又一下。
听见白飘飘起身,他方转头道:“醒啦?”
“嗯……”白飘飘揉揉眼睛,“恩公?”她忙四处打量了一下,疑惑道,“我怎么又回来啦?”
“是啊,又回来了。”百里晓轻笑了一声,问她,“你还有弩箭?”
“啊,我二师兄送给我的。”白飘飘点头。
“这东西厉害的很,按理说该一招毙敌才对,”百里晓从怀中拿出那把巴掌大的弩箭,扔给白飘飘,“你伤了黑衣人,为什么你也会晕倒?”
“晕倒?”白飘飘喃喃道,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对对!我藏在拐角,想从背后射晕他,谁知道那人居然反手把箭头从肩上一下拔出来了,喷出好多血来,吓得我就晕倒了。”
百里晓一愣,挑眉问:“吓晕的?”
她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我见血就晕,所以二师兄才给我制作了棉花棒。”
“原来如此,”百里晓释然一笑,又问道,“既然这样,昨晚上我救你之前你为何不用弩箭?”
“别提了,我这次出门走得急,只带了一支箭头,其余地全落在家里了,”白飘飘解释道,“而且吧,我二师兄制作的麻药很珍贵,他不给我那么多涂抹在箭头上,自从我上回把他种的黑曼丽花踩死后,他已经不给我制作箭头了,所以我得省着用,要不是今天情势危急,我还舍不得用呢。”
“行,知道了,看在你今天舍身救我的份上,就再容你住一晚,明日再回家吧。”
“明天就能出城了吗?”白飘飘有些不敢相信,“不是说全城戒严了吗?”
“没错,明天就能出城,你就能回家了。”
“为什么啊?”
百里晓站起身离开,回头冲她调皮一乐:“因为采花贼已经抓到了啊。”
白飘飘愣在床上,我不就是采花贼吗?
她看向百里晓消失的方向,不满地嘟囔道:“说的是什么意思嘛?恩公怎么不说清楚就走了……”
“咕噜噜……”白飘飘的肚子又饿了。
她才想起来,这一天除了一顿早饭,再没吃过别的东西了,也不知道那个叫小石头的能不能给自己再送顿好吃的来呢?
等了一会儿,肚子叫的更厉害了。
白飘飘实在是忍不住了,便翻身下床,背上武器装备,想要去找些吃食。
出了门,是一条回廊,她不辨方向,沿着回廊一路走去,回廊一侧是一方天井,种着几棵柳树,另一侧则是一溜平房,挨个看去,都落了锁。
这就是驿站?
看来也没什么人住啊。
白飘飘一路左顾右盼,走着走着,右手边出现了一道月亮拱门,她便走了进去。
又走了一会儿,才找到一处院落,门前站着两名侍卫。
好容易看到了人,白飘飘忙上去问:“你知道哪儿有吃的吗?”
侍卫怒目而视:“你是何人?”
“我……我……”白飘飘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去去去!王子休息的地方岂能容你撒野?”侍卫挥手不耐烦地说道。
白飘飘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另一名侍卫拦住她问:“你是何人?可有驿券?”
“驿券?”白飘飘一愣。那是什么东西?
侍卫看她越看越可疑,“你到底是何人?再不说清楚,就将你交给驿长!”说着便要过来拿住她。
白飘飘本能的一躲,正打算逃之夭夭时,忽然有人叫住了她:“公子?你怎么在这?”
回头一看,是小石头捧着一叠衣物跑了过来。
如看到亲人一般,白飘飘差点儿就哭了出来:“哎呀,是你啊!你怎么没给我送饭呢?”
小石头愣了一下,“没人通知我给你送饭啊。”
“啊?”白飘飘也愣了。
“你饿啦?那随我来吧。”小石头想起上午送过饭给她,晚上这顿应该是王子忘记了,于是便领她进院。
侍卫看两人认识,便没再为难,由着两人一同进去。
白飘飘见已远离院门,小声问道:“驿券是什么?”
“就是住在这的凭证。”
“哦,”白飘飘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那王子是什么?”
第七章 梦寐以求猫眼石
“哦,”白飘飘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那王子是什么?”
小石头瞅她直乐:“你真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
“我们公子就是王子啊,古月国太后最疼爱的外孙、古月国明珠公主的独子、最乐善好施“日行一善”的古月国二王子百里晓啊!”
“啊?”
“古月国和这走马关都知道的赫赫有名的二王子百里晓,你居然不知道?”
“不知道啊。”白飘飘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冷大哥说,殿下已经告诉过你他的名字了啊。”小石头看着一脸懵懂的她,无奈地摇摇头,“我们还以为你知道王子的身份,唉,一直以为我是笨蛋,没想到你才是真正的笨蛋。”
“我才不是笨蛋……”白飘飘心虚地据理力争,“我,我只是没听说过他而已。”
“你到底生活在哪里?怎么连二王子的名号都没有听过啊?”
“静幽谷”三个字差点儿从嘴里冒出来,白飘飘忙闭了嘴,改口道:“我住在山上,山上……”
“哈哈,你可真有趣。之前你还说自己不是男儿,难道你真是女子吗?”
“嘿嘿……”白飘飘想结束这令人尴尬的话题,想起自己出来的目的,忙问道,“对啦,我饿了,有吃的吗?”
“有啊,但是你胃口那么大,我得找人再给你做点儿,你就在这院子里等着吧。”小石头将白飘飘安置在院子中凉亭的石凳上,“你等会儿啊,我去去就来。”
白飘飘目光殷切地看着他消失在视野之中,半天也不见他回来,饿得前胸贴后背,只好百无聊赖地趴在石桌上等着。
石桌上有一摞小石头忘记带走的干净衣物。
这些衣服质地轻薄,颜色明丽,一看就是百里晓常穿的,和自己今天跳马车时穿的那件好像。
白飘飘撇撇嘴,一个男人穿得那么花里胡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姑娘,一定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王子吗?穿的那么招摇。
再低头看看自己,一身黑衣,灰头土脸,已经两天没换过衣服、洗过脸了,闻一闻,唉,好像都馊了。难怪被人误会不是女孩儿,大声说出来自己是女子都没人信,真是郁闷。
要是能洗洗脸就好了。
白飘飘这样想着,便起身挨个房间看过去,终于找到了一间有一个大水桶的地方。
她兴奋地跑过去,用手试了试,哈哈,还是温的。
“哗啦哗啦……”双手捧起水来,胡乱抹扯几下,就将鬼画符一样脏的脸洗得干干净净。
她抹一把脸上的水珠,想找块布来擦干,就见水桶旁还有一间隔间,隔间后是一张屏风,隔间里摆着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椅子上好像搭着什么布料。
走过去一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她便拿着擦了脸。擦完低头一看,桌子上居然摆满了金钗宝石,比那史小姐家的还要多、还要漂亮。
白飘飘兴致勃勃地挨个摆弄着,这个也喜欢,那个也喜欢,爱不释手。
这时她看到最边上还有一个檀木小盒子,不知道装了什么。
打开一看,她愣住了。
盒子里放着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玉石,通体淡黄绿色,却并不让人觉得寡淡,颜色浓郁地仿佛要滴出来一样,在室内的烛光下,闪着幽幽的光芒。这珠子并不十分耀眼,却胜在质地温润,光芒柔和,让人移不开眼。
白飘飘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在手中,轻微地左右摇摆手掌,就见这宝石中间果然出现了一道亮黄色的光芒,仿佛一只猫咪张开了眼睛一般迷惑人心。
她喃喃道:“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句人声:“你怎么进来的?”
白飘飘没有听见,依旧捧着宝石,兀自看着。
“喂!”身后那人伸手一拍她的肩膀,“问你话呢?没听见啊?”
这一拍把白飘飘拍回了现实,她哆嗦了一下,差点儿弄掉手中的宝石,忙回头怒道:“谁啊?”
只见身后一臂外,居然站着百里晓!
他裸着上身,胸前印着一只猫眼刺青,头发还在滴水,浓眉下长长的眼睛满是疑问地盯着自己。
白飘飘一惊,忙转过身去:“恩公,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我刚洗完澡,难道你是穿着衣服洗澡的不成?”百里晓语带不悦,“我先问你话的,你还没回答我。怎么反而问起我来?”
“什……什么啊?”
“我是问你,你是怎么找过来的?不在你屋子里好好待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我饿了,所以出来找吃的。”
“小石头没给你送饭?”
“他说没人通知他。”
百里晓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吩咐下去了,只好“咳咳”干咳两声,“哦,那你先回你屋子里待着,一会儿就有人给你送饭了。”
“这里太大了,我不认路,自己回不去。”白飘飘说着实情。
百里晓叹了口气,无奈说道:“那能麻烦你先出去吗?”
“怎……怎么了?”
“我要穿衣服,”百里晓打趣道,“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是个女的吧?虽然看外表身形是看不大出来,但是你自己说的你不是男儿,应该没错吧?”
“啊!对对。”白飘飘忙要转身离开。
百里晓叫住她:“放下猫眼石再走。”
白飘飘身形一顿,“这石头叫猫眼石?”
“不错。快放下,难道又要带回去给你的猫不成?”
“不是不是……”白飘飘着急地辩解道,又不能回头,只能僵在原地说,“我不是要拿走的,就不能让我先看看吗?”
“这是贡品。你先放下。”
“可……可是……”白飘飘不想放手,这珠子对她而言太重要了。
“你先放下,一会儿我穿了衣服你再进来,咱们有什么话到时再讲,可以吧?”
走马关虽地处凉朝南部,夏长冬短,但九月底也已是夏末秋初,入夜后凉的很,百里晓实在是很冷,偏白飘飘又挡在他的衣物之前,他只能耐着性子哄她出去。
“嗯,好吧。”白飘飘一手捂住双眼,一手依依不舍地将猫眼石交到百里晓的手里,“说好了,那我一会儿再进来看。”
百里晓看着她从始至终一直捂着双眼,再打量一下她一身臃肿的黑衣,心中奇怪:“还知道害羞?难道这人还真是个女子?可怎么看也看不出来啊?”
片刻后,白飘飘在门外小声说道:“恩公,你穿好了吗?”
百里晓穿着上衣,皱眉道:“没有。”
“哦。”
又过了一会儿,白飘飘又问道:“恩公,你穿好了吗?”
百里晓系着腰带,叹气道:“还没。”
“哦。”
又过了一会儿,白飘飘又问道:“恩公,你穿好了吗?”
百里晓擦着头发,烦躁道:“没有!”
“哦。”
又过了一会儿,白飘飘又问道:“恩公,你穿……”
没等她说完,百里晓扯下束发的丝带,一把拉开木门,低吼道:“你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白飘飘缩了下脖子,小声回答:“有完,有完……”
百里晓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殿下!”小石头慌里慌张地跑过来,“您怎么能站在风口?这着凉了可怎么办?”
百里晓披散着头发,不悦地问道:“你去哪儿了?”
小石头举起手中的食盒:“给白公子做饭去了。”
百里晓不耐烦地挥挥手,“快进来束发!”
小石头一愣,看着一向笑眯眯的二王子冷着脸走进屋子,不由狐疑,问白飘飘:“你做了什么?”
“什么?”白飘飘也是一愣。
“我们殿下从来不发火的,你做了什么让他这么生气?”
“呃……”白飘飘皱眉,难道是因为我看了他没穿衣服的样子?摇摇头,忙回答道,“我……我也不知道啊。”
“真奇怪。”小石头将食盒交给她说,“你先吃吧。”
说完便走进屋去,转到屏风后面去服侍二王子了。
白飘飘大口嚼着馒头,从门缝往里面瞧着,一边吃,一边想,肯定是自己打扰了恩公洗澡,所以他才那么生气的。
就像自己有一次不是也打扰二师兄洗澡了吗?
他让自己捂住眼睛,把自己赶了出去,而且三天都严禁自己靠进他的院子。
肯定就是这么回事儿。
不过,我刚才也捂眼睛了啊。
应该不会再生气了吧?
白飘飘翻着食盒,找菜吃,忽然想起一事儿不太对劲。
洗澡?
那刚才那桶水岂不是恩公的洗澡水吗?
愣了一下,她又如释重负地笑了,眼睛仿佛填上的弯月,庆幸道,还好自己只是洗了脸,没有喝。
“白公子,王子叫你进来。”小石头跑出来报信。
正好白飘飘也吃饱喝足了,便起身随他进去了。
屏风后面别有洞天,另连着一间正厅,北边靠墙放着一张桌子两把太师椅,百里晓正坐在右边的椅子上,身后站着冷离。
桌子下首摆着一张小几。
小石头领着白飘飘坐在小几上,转身立于百里晓身后。
白飘飘抬头看着百里晓,不由一愣。
他虽然还是一身花花绿绿的锦衣华服,但是乌黑的头发却只是用简单的白色发带系住,少了那些纷繁的珠宝发饰,连耳上的圆环耳坠都没有佩戴,在室内昏黄的灯火的映衬下,居然看起来异常严肃,长长的眼睛没有一丝笑意,与马车上被追兵刺杀还笑嘻嘻的那个百里晓一比,简直判若两人。
白飘飘盯着他瞅了半晌。
百里晓也看着她,目不转睛。
二人大眼瞪小眼了互看了半天。
百里晓心内无声地叹了口气,缓缓问道:“你不是有话问我么?怎么一会儿没见,变成哑巴了?”
第八章 从此改名采小白
二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
百里晓心内无声地叹了口气,缓缓问道:“你不是有话问我么?怎么一会儿没见,变成哑巴了?”
白飘飘一愣,回过神来,忙道:“对对对,我有事儿问恩公……哦,不,是问二王子殿下。”
百里晓扯开嘴角,忽而一乐:“你现在终于知道了。”
“我家住在山上,我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下山,从来没有听说过王子的名字,所以也不认得你……”白飘飘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幸亏小石头提醒我,我才知道原来恩公是王子。”
“现在知道也不迟。”百里晓拿起桌子上的茶碗,轻轻吹着气,喝了一口,从额前碎发的空隙间看向白飘飘,意味不明的一笑。
白飘飘不明所以地傻愣着。
小石头见状,连忙提醒道:“白公子,还不见过二王子殿下?”
“见过?”白飘飘眨眨眼,“我们不是正在见么?”
小石头翻了个白眼,连忙凑上前去:“是见过、见过!没人告诉你,见到王子要跪拜吗?”
白飘飘摇摇头:“没人告诉过我啊。”
“你爹娘也没说过?”
“我没有爹娘。”
小石头一愣,只好无奈说:“那我现在告诉你了,见到王子要跪拜。”
“哦,好吧。”
白飘飘点点头,想起给师父过寿时磕头的姿势,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拱手,朗声道:“白飘飘见过二王子!祝二王子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扑哧!”
百里晓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还好白飘飘身手敏捷,就地一滚躲开了。
只是偏巧把站在一旁的小石头撞了个猪啃泥,二人滚成一团,大叫哎呦。
“……咳咳……”百里晓边笑边咳,将茶碗一搁,“还不快起来!”
好半天,两人才站起身来。
小石头揉着胸口,怨恨地看向白飘飘。
白飘飘歉意地一笑,“对不起啊。”
百里晓摆摆手,让白飘飘坐下:“你可真行。乱七八糟的请的什么安?”
“我师父过寿时,师兄们都是这么说的,师父听着可高兴了。”
“你们师兄弟都是干什么的?不会都跟你一样吧?”
白飘飘忙摇头:“我不能说。”
百里晓一愣,想起她之前说过的话,笑道:“好吧,不说便不说。你多大了?”
“十六。”
“男的女的?”
“女的。”
“看着不像。”
“嗯嗯,五师兄说我长的年轻。”
“确实年轻,”百里晓忍住笑,打趣道,“凉朝女子十五岁都及笄出阁了吧?古月女子虽然晚些,十八岁一般也都嫁人生子了。你呢?”
“什么?”百里晓一愣。
“你是哪里的人?”
“我也不知道。”白飘飘回答得倒干脆,“我没有爹娘,是十六年被前三师兄捡到的,师父收养了我。”
“既如此,你两天没回去,你师父岂不是很担心?明天就走吧。”
“嗯,好的。”白飘飘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问道,“那我走之前你能再把那颗珠子给我看看吗?”
百里晓摇摇头:“不能。”
“为什么?”
“你一看到珠子就两眼放光,那猫眼石为稀世珍宝,是我国献给凉朝皇帝的贡品,被你抢去给猫玩儿可不行。”
“我不是为了年糕……”白飘飘急忙辩解道。
“你的大黑猫?”
“对!对!哎呀,不是!不是!”
“到底是什么?”百里晓看着她语无伦次的样子只觉得有趣。
白飘飘急得眉毛都皱在了一起,“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的梦。”
“梦?”百里晓唇角微掀,笑了一下,“来,说说,是什么梦?”
“我从小到大一直以来,就只做一个梦,梦里漆黑一片,只有这猫眼石被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拿在手中,那人特别漂亮,在梦里一直对我笑,我知道那就是我娘……”白飘飘目光真挚,恳求道,“如果我能找到这猫眼石,就一定能找到她……所以,能不能再给我看看?”
百里晓听后,半晌说道:“给你看也没有用,这猫眼石是今年刚开采出来的,就这么一颗,怎么可能会由它指引找到你母亲呢?”
“是这样么?可是……”白飘飘沮丧地耷拉着肩膀。
“不过,我倒是知道你母亲在哪儿。”
“你知道?”白飘飘双眼放光,又将信将疑地打量着百里晓,“你怎么会知道?你看着也不大啊……”
百里晓伸出三根手指,调皮一笑:“比你大三岁。”
“哦,那你怎么知道呢?”
“我不是刚刚告诉过你么?这猫眼石是我国特产,产量极低,我国上至国君,下至百姓,无不把猫眼石作为国之至宝,凉国所有的猫眼石均是我国赠与凉朝皇帝,民间绝无流通,凉朝皇帝可以赏给嫔妃,也可以赏给功臣,不一定是京官,也可能是藩王,所以京城一定有你母亲的线索。”
“你说的好有道理。”白飘飘目光崇拜地看向他。
“那当然。”
白飘飘想了想又犯愁,说:“可是,我得去京城才行。我没有盘缠、没有马匹、连路都不认识,怎么去呢?”她忽然看向百里晓说:“你是不是要去京城?”
“你怎么知道?”
“你不是说这是贡品吗?那贡品自然是要送到京城给皇帝的才对啊。”
“终于聪明了一点点,”百里晓点头笑道,问她,“所以呢?”
“能带上我吗?”白飘飘笑得谄媚。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要报恩啊!”
“报恩?你今天不是已经报过了吗?”
“不算不算,因为你又救了我,所以没报上,我还是欠你一命。”白飘飘摇头否认。
“可……”百里晓故作为难,“我这队里不养闲人啊……”
“我能干,什么都能干,我会洗衣服,会打扫房间,会喂马,而且……”白飘飘绞尽脑汁地数着自己的优点,“而且我轻功特别好,就像今天,如果再遇到危险我可以背着你跑啊,保管谁也追不上……实在是打不过,我可以找我二师兄来替我报仇!”
“你……”百里晓伸手比量着她的个子,足足比自己矮两个头,笑道,“背着我?”
“嗯嗯,你别看我瘦,我力气可大啦!”白飘飘一本正经地吹牛。
“你这……”百里晓上下打量她,“也叫瘦?”
“当然,当然,”白飘飘用力点着头。
“好吧,好吧,你高兴怎么说就怎么说吧。”百里晓扶额而笑。
“那你的意思是……”白飘飘眨着眼睛,希冀地望着他,“我可以留下了吗?”
“嗯。”
“耶!你真是对我太好了!”
“虽然可以留下,”百里晓慢慢道,“但是你要改掉一些毛病。”
“我有什么毛病?”白飘飘不解。
百里晓叹气:“首先,学规矩。带你进京,可不是为了让你不讲礼数被人借口杀掉的。”
“好吧好吧,那现在就开始学吧!你教我吧!”
“第一就是,不能满口你呀我呀的,要称呼我为王子殿下,称呼自己为属下,从今以后你就跟着冷离做我的侍卫吧。”
“噢噢,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百里晓双眼一扫,白飘飘忙改口道:“属下知道了,王子殿下请放心吧,我……哦,不,属下一定会和冷离大哥一样保护你……不是,是王子殿下的。”
百里晓语带疲惫地摆手道:“要不你还是闭嘴吧。冷离,有人在的时候点她的哑穴。”
“属下遵命。”一直保持沉默的冷离终于说话了。
白飘飘一听,忙护住哑穴,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百里晓实在是累了:“小石头,你领她先回去。回头领她签一份契约。对了,你在我这不能再叫白飘飘,一听就不像侍卫的名字。”
“那叫什么啊?”
百里晓想了一下,说:“就叫采小白吧。”
小石头忙领路道:“小白,跟我走吧。”
白飘飘嘟囔道:“采小白很像侍卫的名字吗?”
等着两人消失于视野之中,百里晓问冷离:“史宁风可信了那冲城的黑衣人就是采花贼了吗?”
“半信半疑,史府管家说身形不似,但也说不出别的来。”
“信一半也好。”
“扛回来的侍卫可招了?”
“已经服毒自尽。”
百里晓冷笑一声,“倒忠心护主。”
冷离问道:“殿下,属下有一事不明。”
“说吧。”
“白飘飘身份不明,又是女子,殿下何故要帮她,将她留在身边?”
“你是怕她为大王子所派?”百里晓道,“我帮她摆脱采花贼的身份也是为了帮自己,毕竟那晚上史宁风的人也看到了我。本想做戏给大王子的人看,谁知竟然捡了她回来?”
“可是她突然冒出来后,就来了今日的四名刺客,殿下不得不防。”
“确实是巧,不过她却也肯牺牲自己,引开来人……”百里晓沉思道,“马车之上,不像作假。”
“可……”
“你是想说兵不厌诈?”百里晓从容说道,“我这正是将计就计。如果她是大王子派来意图不轨的人,我将她留在身边,正好叫大王子以为他的计策得手,短期内就不会再派人来,毕竟这一路上都是凉朝的国土,他必忌惮三分,咱们也乐得清静;如果她不是大王子派来的人,听她口吻,也是有门有派之人,取得了她的信任,就等于得到了一派的支持,她有求于我,急于报恩,对于我来说也未尝不是坏事。”
“可是她武功低微……”
“有你就足够了,你怕了?”
“属下只怕到危急时刻,她是个累赘。”
“无妨无妨。”
“殿下可信她梦见猫眼石之说?”
“半信半疑。”
“……”
百里晓看他还有话要讲,便说道“你还担心她是女子?会乱我心志?”
“正是。”
“冷离,你太小看我了。你随我这么多年,可曾见到过我为女色动心?更何况……”百里晓深深一笑,“若不是她自己说她是女子,咱们不是谁也没看出来?娉婷为姿,嫣然为色,她姿色全无,如何魅惑人心?放心放心。”
姿色全无?
冷离想起白飘飘那张洗干净后还算秀气的脸,不由摇头,未必如此吧。
“对了,冷离,刚才放在椅子上的上衣为什么是湿的?”
第九章 回首又见二师兄
“运来客栈!”白飘飘放下粥碗,恍然大悟。
“幸亏有你啊,提醒我还有个运来客栈!”她高兴地直拍小石头的肩膀,猜测道,“哦,一定是因为三师兄有口音,我才听错的!”
小石头揉揉肩膀嘟囔着:“借口还真多啊。”
“你能陪我去一趟吗?”
“干嘛?”
“我要上京城了,怎么样也得告诉师父和二师兄一声,我想去运来客栈应该就能联系上他们。”
“可是,我们的队伍今早就要启程了啊。”
白飘飘忙双手合十,恳求道:“我一定得去报个平安才能走啊!你带我去吧,我不认路。我保证快去快回!求求你啦,小石头!”
“那……好吧,”小石头为难道,“我先去回禀殿下一声。”
“不必了。”冷离说着,从门口走进来,“我陪她去。”
白飘飘看着冷若冰霜的冷离,不敢相信:“为什么?”
“因为我会轻功。”冷离淡淡说道,“小石头,你去服侍殿下。”
小石头拎着食盒便走了,白飘飘忙擦擦嘴,想喊他,却没出声,悄悄打量着不苟言笑的冷离,想了又想,才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啊?”
“现在。”
白飘飘追着冷离一路向前,使出平生所学的凌云水飘,凝神提气,奋力直追,却还是被渐渐落下了,她咬紧牙关,不想看着领路人消失不见,使出了十二分的劲力才勉强没被落得太远。
不知道是不是冷离减速的关系,她终于在落地之前追上了他。
冷离宁神定气地看着她,淡淡说了句:“还算过关。”
白飘飘后知后觉,边喘边说:“冷……呼!冷大哥,你是在考验我吗?”
“所有王宫侍卫都要经过筛选比试后才能录取,你也不能例外。”
“那我算合格了吗?”
“勉强。”冷离手持长剑垂在身侧,眼神一指,“运来客栈就在那儿,随我来。”
白飘飘忙跟上去,果然看到了一间装修老旧、墙壁斑驳不堪的老房子,大门上边歪歪扭扭写了四个字:运来客栈。
白飘飘心中纳闷,却还是跟着冷离推门走进去,大堂里摆着两三张桌子,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正趴在其中一张桌子上打瞌睡,另外还坐了一个人,身材魁梧,后背冲着门口,看不到模样。
“喂!喂!”白飘飘走上前去推了推店小二,“你们老板在吗?”
店小二闭着眼睛嘟囔道:“老板不在家,本店客房已满,客官请去别家吧。”
“我不住店,我找人。”白飘飘忙辩解着。
“找人?找谁啊?”
“我找我二师兄。”
“你二师兄是哪个?”
“他叫无恨。”
店小二眯起眼睛,迅速扫过冷离,对着白飘飘露出圆滑一笑:“姑娘恐怕是找错地方了吧?”
“没错啊,就是这里。”
白飘飘又急又气,急得是见不到人、报不了平安,气得是自己为什么以前不打听清楚,到底自在门在走马关的联络点是什么地方。
她一直住在静幽谷,从没想到过自己会落单,所以从不留心,如今落到今天这个下场,还能怪谁呢?
越想越委屈,眼泪不停地在眼睛里打转。
冷离催促道:“时辰快到了。走吧。”
白飘飘只好忍住眼泪,转身跟着他走了。
谁知一转头,刚好撞见一个人从店外进来,一身黑衣,身材挺拔。
白飘飘抬头一看,惊呼出声:“二师兄?”
无恨也是一愣:“小师妹?”
“呜哇!”白飘飘的泪水如决堤了的洪水一般,喷涌而出,她一头扎进无恨的怀中,死死抱着他的腰,大哭道:“二师兄!二师兄!我终于找到你了!!呜哇”
无恨眼神复杂地低头看着她,半晌,才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安慰道,“有话好好说,别哭了。”
白飘飘慢慢止住了眼泪,小声地啜泣着:“二师兄,你去哪儿了?害我担心死了。”
“临时有事。”无恨拉开她,看向冷离问,“阁下是?”
冷离双眼直视他,面无表情:“冷离。未请教?”
“无恨。”
这样的自我介绍等于白说。
白飘飘看着两人无声对峙,一样地冷若冰霜,忙互相介绍道:“二师兄,这位是古月国二王子的侍卫冷离大哥,冷大哥,这是我二师兄。”
二人皆是微一颔首,再无他话。
冷离对白飘飘说了句“给你一刻”,就转身出去了。
店小二连忙将大门关上,扭动柜台上的一处机关,一道暗门从酒柜后闪出来。
白飘飘看得目瞪口呆,“这是哪里?”
“亏你还知道找过来。”二师兄一边数落她,一边拉着她走进暗门。
暗门下是十几级楼梯,白飘飘随着无恨摸黑走了下去,走进了一间屋子内。
“哧!”地一声,烛火被点亮,白飘飘眨巴眨巴眼睛,适应着突如其来的亮光,问道,“二师兄,我们在哪儿?”
“只记着你二师兄?五师兄可要伤心了!”
白飘飘回头一看,就见那个店小二也跟着走下来,笑眯眯地将脸一抹,扯下一片人皮面具来,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正是白飘飘的五师兄无声。
“五师兄?居然是你!”白飘飘惊叫出声。
“别急啊,你看还有谁?”无声往边上一闪,又一个人影从楼梯上走下来,身材魁梧,高大壮硕。
白飘飘认出他来:“三师兄?”
她恍然大悟,“刚刚坐在那儿的那个大块头就是你啊!”
三师兄无嗔扯扯嘴角,憨憨说道:“小是昧。”
白飘飘“噗哧”一笑,道:“我是小师妹。唉,都怪你讲话有口音,害我记错了地址,昨天跑到云来客栈去了。”
“嘿嘿。”无嗔憨厚一笑,算是表达了歉意。
无声忙问道:“小师妹啊!你跑哪儿去了?刚才跟你来的那人是谁?一看就是个狠角色!你是怎么认识这种人的?你知不知道你两天没回家,把师父都急成什么样了?特意让你三师兄冒险下山进城传信给我,你三师兄又是个嘴笨的,我在这联络点两天都没敢挪窝,生怕你找过来扑个空,这两天什么生意都没接,把人都散出去找你了……”
“哎呀哎呀!”白飘飘捂住耳朵,连声道,“五师兄你怎么这么能说?难怪师父给你赐名字叫无声,她老人家一定是嫌你太聒噪了……”
“嘿!你一声不吭就偷溜下山,害得自在门三大高手都聚在这客栈里,不怕被人一勺烩了啊?我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寻你,你居然还嫌我聒噪?”
白飘飘忙嬉皮笑脸道:“我哪有我哪有……再说,我虽然是偷溜下山的,可我是跟着二师兄来的。”
“那你怎么还丢了?”
“我,我……”白飘飘答不出话来,扭头向无恨求救,“那得问二师兄了……”
无恨叫三人坐下,道:“此事说来话长。倒是你,这两天去哪里了?”
白飘飘于是就将如何被百里晓所救、遭黑衣人追杀、找到猫眼石及百里晓收她做侍卫的事儿粗略告诉了她的三位师兄。
无声听后,眼珠咕噜咕噜直转:“这二王子不会是居心叵测啊?”
“怎么这么说?”白飘飘不明白他话中有话。
“就你这种身手能做侍卫?”无声嗤笑一声,“养你做侍卫简直是浪费粮食!”
“五师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白飘飘虽然知道他说得也对,但不想承认,“我不是还会轻功吗?”
“对对,你就是跑得快,所以才会跟二师兄跑散的。”五师兄拍手笑道。
“哪有?明明是……”白飘飘刚想说自己根本没和无恨一起逃跑,就见无恨悄悄冲她眨了眨眼睛,截住她的话说道,“你的意思是你不回静幽谷了,你要上京?”
“是啊,我知道师父最疼我,但是我一定要解开我的梦……”白飘飘有些惴惴不安。
“也巧,那就让无嗔送你去吧。”
“维啥?”半天没吭声的无嗔一愣,问。
“师父有命,要我们兄弟送她去京城。”
“不不信!”二师兄是古月国偏远部落的族民,说话乡音很重,四声都会说成二声,二声说成四声,白飘飘听他说“不信”,自己也是诧异:“师父怎么知道我要进京?”
忽然她眼睛一亮,“难道我娘真的在京城?二王子说得果然没错!”
“从你来的那天起就注定要去那里。”无恨看着她缓缓说道。
“二师兄,你也送我去吗?”
“不,我还有任务。”
“五师兄,你呢?”
“我走不开啊!”无声嘻嘻一笑。
“那好吧,三师兄咱们走吧。”
“不去。”三师兄说着便起身,大踏步地离开这间密室。
白飘飘目瞪口呆,“三师兄怎么了?”
“你沿路做好记号,你三师兄自去找你会和。”无恨嘱咐着。
“嗯,好吧,我还以为有了三师兄,我就可以不跟着二王子了呢。”
“他们的队伍一定是最安全的,你跟着去吧。”无恨拍了拍她的头,提醒她,“一刻钟到了。”
“好吧,那我走了。”白飘飘依依不舍地看着他,“师兄,你真的不送我去吗?”
无恨摇摇头,拉住她,从身后拿出一只小盒子给她:“不了。送你十根弩箭防身。对了,这还有十颗***,十颗**散,三支烟花、一盒跌打膏、两颗还魂丹、一瓶百毒不侵油……”
“谢谢师兄!师兄你实在是太好了!今天怎么这么大方?”白飘飘感激涕零,忙接过来装进怀中。
“对了,”无恨看无声已经走上楼梯,悄悄对白飘飘说,“那晚在将军府……”
“我还想问师兄呢,”白飘飘打断他说,“那史小姐不会是目标吧?我是不是走错房间了?若是用了**香她是不会醒了的啊?”
“你认识她?”
“不算认识,我认识她的青梅竹马。我不希望她是目标。”白飘飘摇摇头又问,“师兄你那晚跑哪儿去了?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无恨避重就轻地答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去那小姐房中的事不要告诉其他人。”
“嗯,好吧,不过说来也怪,五师兄明明说这是脱身之法,不会有人声张的,怎么将军府进了采花贼的事儿还是会传遍走马关呢?”
无恨眸光一暗,就听无声在上面喊道:“就跟你二师兄亲!有多少话也唠不完!”
白飘飘怀揣着十枝弩箭和其他东西,告别了二师兄和五师兄,神清气爽地踏上了寻亲之旅。
天也格外蓝,水也格外清,因为是在古月国王子的队伍里,也没有被守卫盘查,就这样轻轻松松出了城,一路北上。
她看着秋日的阳光笑出声来,娘,我来找你了。
第十章 飞来横祸马蹄疾
从古月国入京,有两条路。
一条是一路向西北,入巴蜀之地,过茺州城,到清波渡口,改水路,坐船沿金沙河,一路向东到达吴南入海口,换大船,沿海北上到京城天津卫。
一条是同样是要过茺州城,但是不走水路,到青泥岭,过庸驹峪,进入平原区后一路向北,便到京城。
青泥岭悬崖万仞,山多**,行者屡逢泥淖,故号青泥岭。
庸驹峪,地势险峻,多乱石,再好的良驹到此也都难以奔跑,变得平庸,故号庸驹峪。
取此路进京,旅途颠簸,较为辛苦,但是路途较短,比起水路来可少耗一月。
百里晓的队伍时间充裕,九月底出发,只要来年正月前到达即可,所以他们打算坐船入京。
一路北上,温度渐低。
白飘飘混在古月国二王子的队伍里,吃得好,喝得好,睡得好,一路骑着马悠哉游哉,没有遇到半分危险,再没有出现过不明来历的黑衣人,只有一样,让她有些惴惴不安。她虽然一路留着记号,三师兄却总没有追上来,有些奇怪。
沿途看着植物的叶子由绿到黄,走了半月,已进入茺州城。
茺州城是这巴蜀之地最大的城镇,城内人口密集,道路四通八达,最为热闹。
百里晓的队伍进入驿站休息,这里的驿站可比走马关的驿站气派得多,来来往往住着各路宾客,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驿长得了百里晓出示的通关文书,连忙引着他们一行人住进了最僻静的院落。
百里晓吩咐众人,整修两日,采购些吃食衣物,抵御一路北上的寒气。
白飘飘骑了多日的马,不由腰腿酸痛,就想在床上好好地躺着,百里晓却不让她如愿。
“走,出去逛逛。”
白飘飘无力反抗,只好长叹一声,唉,作为一名侍卫,哪有自由呢?还不是主人吩咐往东便往东,往西便往西。
这一路,百里晓没少指使她,打水、探路、买东西,幸亏她轻功不错,要不早就累死了。
白飘飘不情愿地跟着他出门,看他一路买买买,见到好吃的要买,见到字画要买,连见到个草编的小背篓也要买。
白飘飘捧着他买的各式物件,不由抱怨道:“王子,这买的也太多了,我都快看不见路了。”
“说了多少遍,出门在外要叫我公子,怎么记不住呢?”
百里晓一袭花袍走在前,不忘回头数落她。
“是,公子。”
白飘飘诺诺答道,落在他身后,看着他穿的花枝招展大摇大摆地在街上逛,再看看来往的路人基本都是黑、蓝、灰色,心想,穿成这样,谁看不出来你是非富即贵啊,有必要欲盖弥彰吗?
在看见百里晓又走进一家布料店的时候,她心里的不满更盛,他已经有那么多衣服了,恨不得上午一套、下午一套,还专门有一辆马车装着他的衣物,都快堆成小山了,居然还要买?
“小白,你看这料子不错吧?”百里晓居然还兴致勃勃地给她介绍起来。
“嗯嗯。”白飘飘心不在焉地敷衍着。
“那回头叫人给你们一人做一身新衣服。”
“为什么啊?”
“要进京了,打扮得太寒酸会丢了我国的颜面。”
白飘飘摸着那料子又软又轻,色泽光亮,泛着淡淡的浅棕色,颜色虽不及百里晓所穿的名贵艳丽,但是一看也属上乘,价格不菲。
她连忙推辞道:“王……公子,我穿这个不好吧?”
“又给我改姓了,我姓王?”百里晓好笑地撇撇嘴角,“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不好法?”
“不是料子不好,是我穿着行动不便。”
“怎么会不便?又不是裙子。”百里晓说完,狡猾一笑,上下地打量着鼓鼓囊囊的白飘飘,“话说回来,你还没穿过裙子吧?”
白飘飘一愣,结结巴巴道:“没……没穿过,怎么啦?”
在静幽谷,人人都穿一样的,师父虽然是女人,也从来没穿过裙子,自己更是跟各位师兄一样穿着男装,小时候甚至还穿二师兄的旧衣。
可是,不穿裙子怎么啦?有罪吗?
百里晓笑道:“你一直说你是女子,可我怎么就是看不出来呢?不如你换上女装,便可一辨真假了。”
“怎么看不出来了?我就是女子!”白飘飘不满地反驳道。
“那便让店家给你量体裁衣,做件女装吧。”
“那我的棉花棒和其他东西可放在哪儿呢?”白飘飘急道。
“穿上女装就是侍女了,不要那些打打杀杀的东西也很好。”百里晓看她一脸难色,便说道,“实在不行,让店家再给你做只包袱,都放进去不就行了?”
“那好吧。”白飘飘只好答应了,目光在柜台上的料子上扫过,随后惊喜一指,“我用这块布料做裙子,好吗?”
百里晓低头一看,是块粉色的料子,上面绣着小小的白色纹样,乍一看,仿佛一朵朵小花,看着倒是秀雅娴静。
“你喜欢这块?”
“嗯,这布料跟梦里我娘穿的好像。”白飘飘摩挲着布料低声答道。
百里晓见她如此喜欢,也就应允了。
因为他们的队伍两日后就要出发,店家接到这么大的一单数十人的衣服鞋袜,忙连连答应下来,一定会多请裁缝绣娘,叫其日夜赶工,定会于两日后完工,将衣服送到驿站。
百里晓买完衣服,又继续领着冷离和白飘飘往集市上逛去。
集市上人很多,白飘飘抱着一大摞的东西辛苦地在人群中紧跟在百里晓左右,所以她总是能碰到路人,只能一路说着抱歉。
百里晓看她如此道歉个不停,太聒噪了,便叫她先回驿站。
白飘飘抑制不住地笑出来,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去了!她一脸喜色地转身往回走,没走出多远,突然,从她旁边的路口窜出一队高头大马来。
马背上的人一脸凶相,狠狠抽着马匹,速度飞快地从路口冲出来,见到行人并不避让,反而蛮横地抽向人群,抢出一条路来,直奔着白飘飘而来!
本来,以白飘飘的身手,应该是可以躲开的。
但是她怀中的东西太高,挡住了她的视线,被突然这么一冲,躲闪不及,“哎呦”一声摔倒在路上,手中的小吃、字画、小背篓乱七八糟地洒落一地,被那些疯跑的马匹踩了个稀巴烂。
白飘飘忙爬起来,还未说话,那马上的恶人倒先高声呵斥起来:“臭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敢挡国舅爷的路?!”
说着,一马鞭就抽了下来。
白飘飘身子一歪,躲过去。
“好小子!居然敢躲?!”那恶人恼羞成怒,又抽过来。
白飘飘一看不好,忙脚步变换,使出凌云水飘的一式脚法,一脚踏在马头上,借力飞起,翻了两番,落到不远处,躲开了鞭子。
马鸣受惊,恶人被晃下马来,咕噜噜滚到了地上,满身尘土,好不狼狈。
“好啊!来人!给爷爷我把他抓起来!”恶人怒气冲冲地爬起来,脸涨成猪肝色,浓眉浓须,一脸的大胡子气得翘起,大吼道。
马上的那群人听得号令,忙利落地翻身下马,手执佩刀,围了过来。
白飘飘一看,暗道不妙,转身就跑。
奈何这集市里的人本来就是比肩接踵,这么一闹又都成了围观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倒叫她一时没了去路。
正准备掏出弩箭应急时,冷离突然从人群中飞了出来,呼啸一声,长剑出鞘,握在手中,指向那群恶人,冷冷道:“站住!”
那群人被冷离的肃杀之气镇住,一时不敢贸然上前。
最先跌落下马的那个恶人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来,嘴里骂骂咧咧:“好啊!好大的狗胆!!居然敢跟我们国舅府作对?!你们是何人?报上名来!”
白飘飘见冷离站在自己身前,胆子稍大了些,大声回答道:“我……我叫采小白!”
“采小白?”那人“呸”一声吐了口浓痰在地上,“谁问你名字啦?!我问你是哪户人家的?敢在这茺州城打我们国舅府赵老爷的马?!”
“我可没有打马啊,不过是借力用力,踩了马一下……我……我……”白飘飘越说越小声,求救地看向冷离。
冷离沉默不语,只冷冷盯住来人,仿佛山林里盯着猎物的山鹰一般,目不转睛,深沉莫测。
白飘飘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打?还是不打?
打的话,怎么还不动手?
不打的话,为什么又不吭声呢?
正想着,忽然又有一人从路口驾着一辆马车出来,马车帘子微微掀起,露出一张白脸来。
这张白脸透着潮红,披散的黑发遮住大半,对着驾车人说了几句。
驾车人高声喊道:“胡子头!老爷叫你快走!别耽误了爷的正事儿!”
原来,这个恶人叫胡子头。
胡子头恶狠狠地盯着白飘飘看了又看,不甘心地大骂道:“算你命大!臭小子!别让爷爷再看见你!”
说着,便领着人护着马车离开了。
看热闹的人也散了。
白飘飘谢过冷离,忙跑去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小吃都变成了泥打滚,吃不了了;字画被踩得全是马蹄印,看不了了;小背篓被踩成了小簸箕,扁得什么都装不下,还有其他一些小玩意儿,能用的还剩下一二成。
白飘飘将它们捧起来,吹着上面的尘土,一个好心的卖菜大婶帮她捡起来一块红手绢递给她,“小伙子,快离开这茺州城吧。”
“为什么啊?”白飘飘不明所以。
大婶低声道:“你刚刚招惹的可是那国舅府,那帮人就是茺州城的王法,惹了他们家,轻则家破人亡,重则……,唉!。”
这时,百里晓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问道:“还有这样的人家?”
“可不?这国舅府的老爷现是个年轻公子,姐姐进了宫,当了妃子,他们家可就得势了。”
另一卖画的小贩插嘴道,“可听说他们老爷已经死了?”
“那是那小公子的爹,听说女娃封了妃子,一高兴居然死了,可见是老天有眼,恶有恶报。就留下了这小公子,小公子是那赵老爷老来得子,一向最宠爱的,什么也不好,就喜好没出阁的年轻姑娘,没了赵老爷在,更没人管束,不知道有多少姑娘都被他糟蹋了。”
百里晓听后,看向白飘飘意味深长地笑道,“原来也是个采花贼。”
“我跟他才不一样!”白飘飘不满地瞪他一眼,将那块红手绢塞给他,“公子,你怎么连手绢也要买啊?”
“这不是我买的。”
白飘飘一愣,“那是谁的?”
第十一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白飘飘一愣,“那是谁的?”
百里晓低头仔细看了看手绢,目光瞧着马车离开的方向,道:“那车里还有别人。”
“别人?”白飘飘不解地接过手绢一看,角落里绣着“玉娘”两个字。
“展开,对着阳光看。”
白飘飘依照指示,对着阳光,在红色的手绢上居然写着两个字:救命!
这两个字是用血写的,在这红色的手绢上并不明显,笔迹仓促凌乱,血迹还未干,所以乍看之下并看不出来。
白飘飘心头一跳:“公子,你的意思是,那个叫‘玉娘’的姑娘刚才就在那马车里?”
“正是。”
“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们不去救她吗?”
“就凭你?”
“我知道我武功低微,但是不是还有冷离大哥吗?”
冷离看也不看她,淡淡道:“属下随侍公子。”
百里晓挥挥手道:“回驿站。”
“为什么不去救?”白飘飘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忙追上去。
百里晓头也不回:“为什么要救?”
白飘飘一愣:“可是……可是,我们知道她有危险,怎么能见死不救?”
“你不是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
“在这茺州城,国舅府便是王法,你怎么救?”百里晓背着手往前走着。
“可是……”
“更何况……”百里晓忽然停住脚步,站在她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只是古月国的二王子,凉朝的国舅胡作非为还是由凉朝的皇帝去管吧。”
白飘飘不死心:“那,他打翻了你那么多东西,你不找他算账吗?”
“何必呢?身外之物,”百里晓挥挥衣袖,“本来就是买来玩儿的,并不重要。”
白飘飘一时语塞,只能跟在他们身后回了驿站。
一整天她都吃不好睡不好,晚上想溜出门去,却被冷离堵了回去。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百里晓瞧着她站在一旁无精打采,叹气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事,你是无能为力的,让它过去吧。”
白飘飘知道他说的对,可是她就是不想承认。
她在驿站留给三师兄的暗号处藏了那块手绢和救人的请求,希望也许三师兄赶到这后,能帮着把人救出来。
“殿下,新衣服送来了。”小石头兴高采烈地前来通报。
百里晓放下碗筷,起身笑道:“来得正好。”
白飘飘不情愿地跟上去。
百里晓翻着衣物,抽出一件粉底白花的裙子来,递给白飘飘,“你的,接着。”
白飘飘接过来展开一看,正是她之前选的那块布料。
店家还在领口和袖口缝制了白色花边,另选了一件白绸做内裙,搭配在一起,如一树春日里静静绽放的樱花,衣裙针脚细密,十分用心。
她摸着细腻的质地,愣愣地看着,出了神。
百里晓推推她,“愣着干什么?换上看看。”
“哦。”
白飘飘拒绝不了这件衣服,它看起来太像梦里面娘穿的那件了,低着头抱着衣裙回了屋子。
百里晓看小石头整理衣物,直到所有东西都已打点妥当,准备出发时,白飘飘也没有出现,便派人去叫她。
得到的答复是,她琢磨了半天,居然不知道怎么穿?
百里晓不由笑起来,正笑着,裁缝店的老板领着一位绣娘走了进来,笑呵呵地说道:“公子,刚刚伙计忘记送这件特制的包袱了,小的特送来,您看看?”
百里晓记起这是特意给白飘飘做的,用来装她东西的包袱,便收下了。
付了钱,瞧见他身后的绣娘,笑了:“店家,这位绣娘可否借一下?”
“借?”
“得劳烦她帮我们的一位姑娘穿衣服。”
房间里,白飘飘对着那几件衣服一筹莫展。
她的手,手掌粗糙,而布料矜贵,一碰就会刮丝。
吓得她试了两试,就不敢动了。
隔着布,将裙子捏起来看,那内裙长长宽宽的,也找不到袖口,怎么才能穿上呢?
还好,神兵天降,来了一位绣娘。
绣娘先帮白飘飘先穿上内裙,将裙子绕于胸前,系紧带子,再将剩余的带子系在脖后,打成一个漂亮的绳结。
然后穿上上衣,右衽压左衽,整理好后,将下裙系于腰间,再缠上两圈白色绸缎腰带,于腰前垂下,仿佛盛开的樱花之下压着银河瀑布落入水潭。
白飘飘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咧嘴直乐,这还是她吗?
绣娘也笑:“初见时,以为姑娘健硕丰满,谁知脱掉外衣,竟如此清瘦。”
“我都说过我很瘦的,只是他们不信。谢谢您啦。”
绣娘一福,就要告退,临出门时问道:“姑娘妆奁可在?”
“喏!”白飘飘从她脱下来的黑衣服里找了找,举起一把木梳子,笑道,“只有这个。”
绣娘道:“也好。姑娘既然穿了女装,不好再系男子发式,我帮姑娘绾髻可好?”
白飘飘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绾髻疼吗?”
“不疼不疼。”绣娘看着她憨憨的表情,略显愁苦的脸上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眼角的皱纹聚在一起,“姑娘既要出门,绾个简单的发式就好。”
说着,便帮白飘飘散开头发,手指快速飞舞,细细地编了五六根辫子,然后将辫子一根压一根汇聚在脑后绾了一个螺黛髻,又将脑后剩余的头发编成两根小辫子垂在胸前。
额前则留少许的碎发,看起来十分娇俏可爱。
绣娘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缓缓将自己发髻上的一根银簪子拔下来,插到了她的髻上。
白飘飘一愣:“这是给我的?”
“戴着吧,”绣娘看着铜镜中的她,满是悲伤,“玉娘曾跟我要过这根簪子,我没有给她,说是将来给她当嫁妆。姑娘笑起来跟她一样好看,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孩子了,如今给了姑娘,就当是送给她了。”
“玉娘?!她是你的孩子?”
“正是。我的孩子,苦命的孩子,她……被国舅府的赵公子掳走了。”绣娘忍不住留下两行清泪,哭诉道。
“她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不知道……”绣娘啜泣着,“玉娘失踪以后,赵公子派人送了聘书,说是纳她为妾。再就没有了消息。她爹一向好酒,不理家事,知道这事后连连叫好,说能跟国舅府攀亲家是玉娘的福分,可我知道这哪里是福分,明明就是个火坑……可是我却救不了她,我苦命的孩子……”
白飘飘怒从心头起,蹭地一下站起来,拿着棉花棒,就要出门:“您等着!我这就去救她!”
绣娘忙死命拉住她:“姑娘,姑娘!你不能去!你也是个清白姑娘,去了岂不是自身难保?我只是看着你有些像她,一时难过,才说了出来,若是连累姑娘你也落入虎口,叫我今后如何活?玉娘……那孩子,我只当她去了。”
说着,她便擦着眼泪,掩面离开。
白飘飘看着她消失,不由定下决心,抱起自己的那堆武器跑到了前院。
她像一阵风一样小跑过来,脸上神情严肃,将怀中的家伙事儿往地上一摔,大喊道:“我不干了!”
百里晓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我说我不干了!”
“你又发什么疯……”百里晓抬头看她,愣住了。
小石头也凑过来,愣了半天,方问道:“你……是白公子?你真的是女的啊?”
“我早就说过了,是你们自己不信的!”白飘飘气鼓鼓地答道。
“可是……可是……”小石头围着她转了两圈,看了又看,满脸疑问,“你不是个大胖子吗?怎么变得这么瘦?”
“我本来就瘦,只是穿的多,身上带的东西多而已……”白飘飘抱着手臂,瞧向百里晓,语气愤慨,“王子殿下,这回可相信了?”
百里晓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清秀的脸上,一双黑眼睛怒气冲冲,却又炯炯有神,生气勃勃,粉色的裙子衬得她腰肢纤细,娇俏可爱,原来她当真是女子啊。
冷离眼神一紧,悄声提醒:“殿下。”
百里晓方收回心神,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问:“你说什么?”
“我说,王子殿下,这回可相信我是女子了吧?”
“信了,信了。”百里晓点头称是。
“那好,我不当你的侍卫了。”
百里晓一愣,随即笑道:“也好也好。你既然穿了女装,就做侍女吧。”
白飘飘不可置信地大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既不要当你的侍卫,也不要做你的侍女!我要退出!”
百里晓上下打量了下她,眉头微蹙,问:“你要退出?理由呢?”
“理由就是,我一定要去救玉娘!”
“你要去救她?!怎么救?去哪里救?你觉得你有那个本事吗?”百里晓嗤笑一声。
白飘飘呼吸一滞,大怒道:“你管我有没有本事?我只要尽力就好,但求问心无愧!亏王子殿下你还说什么要日行一善,可我看你就是个口不对心的伪君子!”
“伪、君、子?”百里晓挑眉看她,隐隐含着怒气。
白飘飘惹怒他却不自知,继续说道:“对对!从今以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也不想再和你这样冷血的人一路上京!”
“冷、血?”百里晓冷笑一声。
“你还笑得出来!你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最最最……唔……”
白飘飘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砰”地一声晕倒在地。
她身后站着冷离,冷离收起劈她后脖颈的手掌,拱手道:“此人出言不敬,请殿下恕属下擅自出手之罪。”
“你何罪之有?”百里晓挥挥手,有些心绪不安:“出发吧。”
小石头看着呈大字趴在地上的白飘飘,小声问道:“那白公子……不是,白姑娘怎么办?”
“把她扔马车上,连着她那堆破烂。”百里晓头也不回地吩咐着,恨恨道,“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岂有此理?!”
第十二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白飘飘后脖颈一阵阵酸疼,耳朵嗡嗡响,“骨碌碌”车轮压过石子儿的声音让她皱着眉醒过来。
睁眼看看,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马车上。
马车里虽然铺上了软和的大棉被,但是一动不动趴在上面大半天,依然很不舒服。
她动着酸痛的四肢慢慢爬起来。
“醒啦?”
白飘飘一惊,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百里晓正坐在这马车的另一头,一手拿着一卷书搁在腿上,闭着眼坐着。
“醒了就赶紧下车,骑马去!一个人占着那么大块地方,害得本王都休息不了。”百里晓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看。
“哦。”白飘飘懵懂地答应着,就要往车外爬。
爬到一半儿,她反应过来:“不对啊?”
“想起来了?”百里晓嗤笑一声。
“我明明是要去救人的,怎么会上了马车呢?”
“因为本王不准你去。”
“你不准?”白飘飘挑起眉毛,“你凭什么不准?”
“就凭本王是古月国的二王子百里晓。”
百里晓特意在“本王”二字加重语气,意在提醒她,二人之间身份的差距。
奈何白飘飘从小就生活在自在门,从来没上过礼仪课程,什么三纲五常对她来说根本就不存在,她只重义气二字。自在门虽然是个杀手组织,却有“三不杀”门规:无罪者不杀、总角者不杀、身怀六甲者不杀。
本来最初,白飘飘想救玉娘是出于同情,后来又见到了她的母亲,受了她的银簪子,就更不能不救了。
白飘飘是个从小没有母亲照拂的孩子,她同情这样失去女儿力不从心的母亲,感同身受,坚定了她一定要救出玉娘的决心。
“你是王子,跟我有什么相干?”白飘飘皱眉问他。
百里晓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方笑了:“也是,与你有什么相干?”
“那我走了。”
“不准走。”
“为什么?”
百里晓想了想,忽而笑道:“就凭‘公理’二字。”
白飘飘停下动作,目光谨慎地看着他,咽了咽吐沫,方问道:“什么公理?”
“虽说施恩不图报,但是饮水思源的道理你总懂得吧?”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说,”百里晓缓缓说道,“你被本王救了两次,算你还了一次,还剩下一次,怎么报答?”
“这……”
“再有,”百里晓轻敲手下的书页,说道,“是本王死皮赖脸求着你来做我的侍卫吗?不是吧?是你主动要做我的侍卫,要我带着你上京寻亲的吧?大丈夫,言必信,行必果,你不会是出尔反尔的小人吧?”
“我……我……”白飘飘还想争辩,“我不是大丈夫……”
“那你总是立于天地之间的人吧?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你没听过这道理,我讲给你听,你不懂,就想想你……”百里晓眼珠一转道,“……二师兄。”
“二师兄?”
“你说他对你最好,是不是因为他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白飘飘侧头想了想,不由道:“嗯,好像是啊,他说过给我做弩箭就真的做了……”
“这就对啦,”百里晓扬起得意的笑,“所以,你说话就要算话,这一路你都要做本王的侍卫。”
“哦。”白飘飘点点头,安静地坐在一旁。
百里晓偷偷看着她大梦初醒、一脸迷茫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嘴角翘起,长长的眼睛泛着得意的光。
这姑娘还真是特别,从不忌惮自己的身份,却能听得进去浅显的道理,简单的如一张白纸。
可是,他的笑容没持续多久,就僵掉了。
因为白飘飘问了句:“可是当侍卫跟我要去救人有什么关系?”
“你……”百里晓一愣,便强硬道,“你是本王的侍卫,得听本王的话!”
白飘飘却不理他,自顾自地往外爬:“可,我得先救了人的,救人之后,我再回来当侍卫不就好了?”
“那你还回得来吗?”百里晓一急,忙抓住她。
她甩开他的手,摸到一旁自己装着武器的特制包袱,往身上一系,爽朗一笑:“放心吧,我轻功还不错,一定能追上你们!”
“别妄想了。更何况我们已经出了茺州城,你这个倔丫头!你……”百里晓还要说话,突然,马车猛然一停,正准备从马车门口下车的白飘飘一下子被摔了出去。
“白飘飘!”百里晓忙过去一看,只见白飘飘五体投地,趴在马车前方的青石板上,一动不动。
冷离骑马背对着立在她的前方,长剑出鞘,沉声喝道:“何人挡路?!”
原来,马队受到了一群人的阻拦。
这群人站成一排,在前方路中间设了路障。路旁是一户高门大院,院墙绵延数十米,看不到尽头。
领头一人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手持长棍,大喝道:“甭管你是谁,都不能从这过!”
“为何?”冷离问。
“就为这是我们国舅府的地盘!方圆十里,谁也不许靠近我们国舅府的别院!要想从这过去也成,爷给你指条明路!绕过西面那座山,你们就能过去了!哈哈哈!”
冷离不理他言语间的戏弄,翻身下马,问百里晓:“殿下?”
“有钱能使鬼推磨。”
“是。”冷离回身走上前,“我们主人愿出黄金十两,请行个方便。”
那人却啪地一下将黄金打落在地,横肉颤抖,嘿嘿笑道:“我们国舅府金山银山,花也花不完!谁稀罕你这仨瓜俩枣!趁早给爷爷我改道!扰了我们国舅爷的清静,坏了我们国舅爷的兴致,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正吵吵着,从大路一旁大院里走出一队人来,领头者一脸胡子,怒气冲冲,正是昨日差点儿跟冷离打起来的胡子头。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胡子头已认出冷离,冷笑一声:“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爷爷我还没去找你呢,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冷离也认出了他,冷冷道:“我乃古月国使者,耽误了古月国进京朝贡,你负责得了吗?”
“古月国算个什么东西?我呸!我们家老爷的姐姐是当今皇上最喜爱的贵妃,是三皇子的母亲!位同皇后!来人啊,给我揍……”
话音未落,“噗”地一声,一支弩箭射入了他的胸口。
胡子头疼得摔倒在地。
冷离回头一看,是白飘飘!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上爬起来,手握箭弩,一脸兴奋,高兴得直喊:“找到啦!”
说时迟,那时快,从院子里呼啦涌出一百多号家丁护院,将百里晓的车队团团围住,手持长棍,就要冲上来。
百里晓忙踏出马车,立于车辕之上,朗声喊道:“住手!”
他一袭明丽衣衫,华贵异常,满头发的珠玉宝石,看得家丁们愣住了,一时不敢妄动。
百里晓见状暗暗松了口气,朗声道:“本王乃古月国二王子,奉命进京朝贡,途经此地,忽生变故,实非本意。若不能借道而行,可否请国舅爷出府一见?”
满脸横肉的家丁一看,连忙吩咐众人不要动,一溜烟地跑进府中去了。
百里晓恨铁不成钢地看向白飘飘,低声道:“还不将箭弩收起来!”
“哦。”白飘飘不甘心的将箭弩收入包袱内,仰头对百里晓说,“王子殿下,你看,这就是天意。老天让我去救玉娘的,我还没去找,反而就到了跟前,你说多巧?”
百里晓蹙眉道:“闭嘴。”
“噢。”白飘飘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
这时,大门打开,从门里抬出了一顶软轿来。
“嘎吱嘎吱”,竹子做的软轿晃晃悠悠,轿子上坐着一位白面黑发的公子。秋日的阳光里,他居然穿着一件冬日里才会穿的黑色毛皮大氅,包了个严严实实。
这公子就是国舅爷赵天赐。
赵天赐见了马队并不下轿,坐在轿子里斜斜地倚着,懒洋洋地问道:“是谁要见我?”
百里晓从马车上下来,走过去:“本王是古月国二王子,奉命入京,惊扰了国舅爷。”
赵天赐打了个哈欠:“行了,我知道了。回吧。”
百里晓一愣,忙道:“本王想借道赴京。”
赵天赐慵懒一笑,合上眼睛,脸上泛起潮红:“怪冷的。”说着,竟然示意轿夫将轿子抬回去,丝毫没有将百里晓放在眼里。
冷离正要上去拦住轿子,谁知白飘飘居然窜了出来,拦住赵天赐的去路,大喊道:“你不能走!”
“大胆!”一旁的恶奴呵斥道,“我们国舅爷能出来见你们已经给足你们面子了!居然还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暗箭伤人,射死胡子头的帐我们还没算呢!我们老爷叫你们快滚,已经是大发慈悲了!居然还胆敢拦路?!”
白飘飘忙纠正道:“谁说那人死了?我射他一箭,他不过就是晕过去了!”
“好小子!原来就是你暗下毒手?!”恶奴本没有看清是谁放箭,白飘飘这么不说等于是不打自招了。
白飘飘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还一抬下巴:“就是我!怎样?!”
赵天赐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看向一身浅粉色衣衫的白飘飘一怔,随即冷冷一笑:“把她留下,杀掉其他人。”
那恶奴一听,忙道:“小姑娘!你可是好福气!我们国舅爷看上你了!来人!带她入府!”
第十三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那恶奴一听,忙道:“小姑娘!你可是好福气!我们国舅爷看上你了!来人!带她入府!”
白飘飘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被五六个大汉擒住了。
离着几步之外的百里晓见状,连忙喊道:“住手!”
赵天赐理都没理他,只叫人把白飘飘捆住,扛进府中。
冷离忙飞身上前,一脚踢翻软轿。
赵天赐趔趄着从轿子里翻出来,被家丁搀起后,如藏在草丛里的毒蛇一般盯着冷离,气息不稳却又异常阴冷地笑道:“好!好!好!”
话音未落,一支竹箭“嗖”地一下划破空气,直奔着赵天赐身边的家丁而去,家丁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倒地而亡。
原来,箭头擦着家丁脖子而过,将其动脉划破,鲜血喷薄而出,直溅到赵天赐的脸上!
赵天赐颤抖着举起右手擦掉脸上的鲜血,低头一看,脸色突变,青筋暴起,异常狠戾地惊呼道:“给我杀!给我把他们全杀光!”
百里晓忙回头看去,想找出是谁放箭。
谁知身后的车马队,已经乱作一团,有人瑟缩着不动,有人已经举剑迎敌,冲了上来。
突然,“嗖”地一声,身后又飞来一支竹箭!
冷离飞身而来,利落将箭挑开,沉声道:“殿下,小心!”
百里晓躲在马车之后,向后看去,只见有的马车已经没人看管了,人不知是死了,还是跑了。
他冷笑一声,“也好,如此倒能分清敌我。”
“殿下,敌人在暗,国舅府又人多势众……”
“走为上策。”
说着,他利落的将外袍一脱,露出一身黑衣,翻身上马。
冷离护着他冲出重围,打马而走,往西而去。
小石头连忙驾着马车跟上去,稀稀拉拉地又跟着两辆追了过去。
原地剩下十余辆马车,押送的队员要么死了,要么骑马跑了,国舅府的家丁没有马匹,徒步追不了多远。
等到马夫牵着马出来,百里晓一行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胡子头晕倒,剩下个胖管家管事。
他一面命令人去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面扔掉尸体,打扫残局。
打开马车上的箱子,一箱箱绫罗绸缎、丝帛锦绢、玉石珠宝、雕饰摆件让他看花了眼。
他连忙去禀报国舅爷所得颇丰,可是赵天赐却并不在意。
此刻,赵天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白飘飘瞧着,好似梦呓一般:“阿青……阿青……”
他黑色的眼珠墨染一般,死死盯着她看。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如一张白纸,星星点点的红色血迹印在脸上,倒显得异常艳丽。
白飘飘却只看了他一眼,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她晕血。
再醒来时,天已全黑。
她身上被捆得有些酸疼,活动了下被绑在身后的手掌,她慢慢地坐起身来。还好,她的包袱也被绑在了身后。
月光从墙上的小窗户上漏下,如水一般在她身上流淌,直流到满地的枯草上。
白飘飘面前是铁铸的栏杆,她发现自己居然在一间黑漆漆的牢房里面!
这时,黑暗的角落里传来一声女孩的询问:“姑娘,你醒啦?”
白飘飘警惕地一缩,问:“谁在那里?”
一个衣衫褴褛双手被绑的姑娘慢慢从黑暗中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坐到她面前,小声说道:“嘘!小点儿声!不能让他们听见。”
白飘飘忙压低声音,悄声问:“你是谁啊?这是哪里?”
“这里是国舅府的牢房。”那姑娘瑟缩地说着,“我叫玉娘。”
“玉娘?!”白飘飘惊喜一叫。
“嘘!”玉娘的双手并不是反绑着的,她忙压住白飘飘的嘴,神色紧张道:“别喊,别喊!”
白飘飘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连连点头,等玉娘拿开手才小声说道:“我可找到你啦!”
“找我?”玉娘看看她,“可是我不认识你啊。”
“我……我”白飘飘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忽然想起一事来,“我头发上有一支簪子,你拿下来看看。”
玉娘依照她的话,拔下来一看,不由高兴地问道:“这是我娘的簪子!怎么会在姑娘这里?你认识我娘吗?”
“正是正是!”白飘飘快速说道,“你娘说你被国舅府掳走,她无力救你,我得了她的恩惠,所以我来救你。”
“姑娘你是来救我的?”
“是啊。”
“可你怎么会被绑起来抓进来啊?”
白飘飘面色一红,厚着脸皮说道,“我……我这是故意被抓进来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
“果真如此,那姑娘您就是玉娘的再生父母,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说着,玉娘感激涕零地向她磕了三个头。
白飘飘忙道:“不急报恩。你先帮我松绑吧。”
玉娘答应着去解她的绳结,可是费了半天劲,也没解开。
白飘飘灵机一动,忙道:“我靴子内侧有一把小匕首,你拿出来。”
玉娘忙找出来,将她身上的绳子隔断,白飘飘重获自由后,也依样将玉娘的绳子隔断。
玉娘揉着通红的手腕,奇怪道:“姑娘怎么穿着男靴?”
白飘飘却庆幸道:“幸亏百里晓没给我做双女鞋,否则这匕首可就带不来了。”
她忙将身后的包袱放在地上,解开抽绳,查看着她的武器装备,不由纳闷:“怎么这的人不搜身吗?”
玉娘答道:“他们可能是来不及,被关在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只在这里就有数十间牢房,关了不知道多少人。”
“国舅府竟然如此猖狂?”
玉娘小心翼翼地说道:“前天,我来的时候,这里还是另外一位姑娘。但是她两月前就被抓到这里来了,她跟我一样,都不愿意伺候国舅爷,于是就被教训了一顿,扔到这里来,浑身没有一点外伤,但吐血不止。今天早上,好容易不再吐血,又被带了出去,现在也没回来。”
“可是,我听你娘说国舅府不是下了聘书,要跟你们家做亲家吗?”
“那都是堵人口舌的花招。我听那姐姐说,被抓来的姑娘没一个过着国舅爷夫人的好日子。若意志不坚依从了国舅爷更惨,没几日就会毙命。若抵死不从,除了常常挨打,倒能保住一条命。只要要紧牙关,坚决不从,他不会强迫,只是会一日复一日的折磨我们。我早就听娘说过他不是好人,被抓来以后才一直在反抗,侥幸保住了这条性命。”玉娘眼神凄惨,幽幽道,“可就算保住了命又如何呢?天天挨打,不如死了好。可是我又不能死,国舅爷说若是我们敢自尽,就让我们的家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飘飘听后,心头蹿起一股火来:“我们凭什么死?该死的是他!等我出去,看我找他算账!”
玉娘擦擦眼泪,“全凭姑娘做主。可,现在我们怎么离开呢?”
白飘飘一愣,忙低头翻着自己的包袱,棉花棒是用不上的,这里连个守卫都没有,去打谁呢?十根弩箭,还剩九根。十颗***,十颗**散,三支烟花、一盒跌打膏、两颗还魂丹还有飞爪……
白飘飘不由仰天长叹,唉,怎么没有开锁的东西呢?
嗯?
目光一亮,高墙上有个小窗户?
“姑娘,姑娘?”玉娘推了推出神的白飘飘。
“哈哈!有办法了!”白飘飘兴奋地指着墙上的小窗户,“我们可以从那儿走!”
玉娘抬头看去,小窗户足有两人高,而且还装着栏杆,怎么能出去呢?
白飘飘看她不信,手执飞爪,“嗖”地一下扔过去,搭住栏杆,借力用力,飞身而上,轻巧地落在窗沿之上。
窗沿很窄,她只能蜷缩着身体蹲在上面,一手握着栏杆,一手拿着匕首想要将栏杆割断。
虽然她的这把匕首不是削铁如泥的宝刀,但也是二师兄送给她的礼物,异常锋利,也好在这栏杆是木制的,只花费了一刻钟,栏杆便被割断了两根,留出足够一人出入的口子。
她兴奋地飞身下去,对玉娘说:“可以走啦!”
玉娘脸色为难:“可我爬不上去……”
“没关系,我背着你。”
正说着,忽然听见有人拿着钥匙“哗啦啦”走过来的声音。
玉娘大惊:“来人了!姑娘,你快走!”
“那可不行!”白飘飘一笑,“来得正好!正愁找不到人呢!”
她忙拉着玉娘躲到了阴暗的角落。
只见有一人举着火把,拿着钥匙走到了她们的牢房门前,开着锁,另外他身后还有一人问他道:“新来的姑娘醒了没?老爷叫人呢!赶快赶快!”
玉娘一听,情急挡在白飘飘身前大喊:“她还没醒!”
“没醒?”那人冷笑一声,“没醒也得醒!去!拎桶凉水来!”
开锁那人将门打开,就回身出去拿水。
面前这人“嘿嘿”冷笑,开门往里走,没走几步,突然一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白飘飘手持弩箭,从黑暗中站起来,收拾起包袱,拉着玉娘夺门而出。
不料迎面碰上开锁那人,白飘飘又射他一箭,他应声倒地,一桶冷水打翻在地。
这时,走廊两边牢房里的姑娘们听到了声响,都三三两两地醒了过来。
白飘飘捡起他腰间的一大串钥匙,心想,好人做到底,要救不如都救了。
她解开钥匙,将各个房门全部打开,打算带着姑娘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本来,若是她只救玉娘一个的话,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她离开。
可是如今,她却带着三四十个伤痕累累的姑娘,想要偷偷离开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第十四章 火烧国舅府,夜入食人山
怎么办?
白飘飘领着这群姑娘出了牢房,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谁叫她是个路痴,不辨方向呢。
她急得团团转,有一个姑娘提议不如走院子北面的后门吧,人比较少,容易逃脱。
白飘飘大喜:“姑娘你认识路吗?”
“嗯,我被关在这里一年多了。”
“那好,咱们就去后门。你带路吧。大家跟上,快走!”
一群人,趁着月色,在国舅府的别院里急行。
偶尔碰到一名守卫,白飘飘便用弩箭将其射晕。
那姑娘一路走着,一路奇怪地说,怎么今夜这院子里守卫这么少?
她们哪里知道,国舅府的护院都散出去追百里晓去了,因为国舅爷吩咐下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将他们都捉住,为此,还去调了茺州城的乡军。
一路走到后门前的厨房小院,院子里出现了数十名护院,正站着喝汤,准备即刻出发去后山找人。
姑娘们忙藏进一侧的柴房中。
玉娘急道:“这可怎么办?”
白飘飘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道:“我去引开他们,你们趁乱逃走。”
“不行!那姑娘你怎么办?”
白飘飘拍拍身上的包袱,“我会轻功,还有很多装备,不用担心。”
“可是……”
“对了,这个给你。”白飘飘拿出一颗***来,“若是不幸被发现了,就用这个,往地上一砸,会冒出烟雾来,可以掩护你们逃走。你们认识回家的路吧?”
“认识。”
“我看厨房边那院子里是马厩,有很多辆马车,能骑马的就骑马走,会赶马车的就多坐几个人,赶紧回家,离开这茺州城才好。”
“嗯,多谢姑娘了。”玉娘领着众人跪下,连连行礼,“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们却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
白飘飘咧嘴一笑:“我叫白飘飘,”眼珠转了转,她又淘气地补充道:“采花女贼白飘飘!”
说着,她便悄无声息地摸了出去,飞身一跃,翻身上了房顶,又一跃,落到了一旁高耸的大树上。
她躲在树上,俯瞰着这国舅府,左右看了半天,忽然,眼神一亮。
摸摸身上,掏出一根火折子并两包磷粉来。
脚尖点地,她提气一跃,正好落在厨房的房顶之上。
见院子里堆着一堆火把,正有人在挨个点着,白飘飘“嗖!”地一下,将磷粉包射过去,“砰”地一下,磷粉迅速燃烧爆炸,一片耀眼的白光霎时间炸开!
“哎呦!”护院们摔倒在地,哀号不已,大喊道,“怎么回事儿?”
白飘飘正想着怎么能吸引他们的视线,一人眼尖,已经瞧见了她,忙大喊道:“房顶有人!!”
终于上钩了!
白飘飘故意从房顶上翻下,慢跑了两步,等着有人追上来,才加快脚步飞上墙头,疾驰而去。
她也不辨方向,就在墙头上随意这么跑着。
回头一看,发现护院被落得老远,还还没有追过来。
看来,得停下来等一等他们了。
翻身落地,白飘飘抬头一看,就乐了,怎么又跑回来了?
这里正是她刚刚逃出去的牢房。
一不做二不休,她将门前的灯笼打翻,又找来火把,将房间内的枯草点燃,牢房开始迅速燃烧起来。
深秋时节,天干物燥,火借风势,火舌狂狷,将这间吞噬如花少女的炼狱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回,不愁护院找不到她了。
胡子头已能下地行走,他被人搀着跑过来救火,一眼就看到白飘飘翩然立于火势之前。
火光明艳艳地,照着她的脸庞红彤彤。
胡子头认出她来,连声骂道:“你这个丫头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烧国舅府的房子?!来人!把她抓住!碎尸万段!!!”
白飘飘轻蔑一笑:“能抓到我再说吧!”
说着,她足下一点,身形一动,飘然而去。
“给我追!”
白飘飘一路风驰电掣,也不知要往何处去,她只知道要朝着玉娘他们所在之处相反的方向跑,她跑得越远,吸引的人越多,玉娘他们才能更安全。
所以她走走停停,时不时还弄点儿声响,吸引着追兵。
天色渐明,她不敢再张扬,不知不觉间跑进了一座深山。
身后,有一队护院追过来,却徘徊着没有即刻进山。
“别追了,这是禁山不能进去。”
“怎么了?”
“不能进就是不能进!”
“可要是那贼人进去了,咱们捉不到她,回头胡管家还不得把咱们碎尸万段,扒皮抽筋啊?”
“放心吧,那姑娘只要进去了就是个死,还省着咱们爷费事儿了!咱们绕过这里,去那边看看!”
白飘飘一路不敢停歇,奈何树高林密,她走得并不快。
直走到天已大亮,茂密的树冠之下,漏下点点日斑,林子里有淡淡的雾气缭绕,时不时有一两声鸟叫虫鸣。
白飘飘一路奔跑又渴又饿,她身上并没有水袋,此刻口干舌燥,想要找些水喝。
不辨方向地往上爬,居然让她找到一条小溪。
她想,沿着小溪一路往上走,起码不会再渴死。
走啊走啊,偶尔能摘到一两把浆果。
好在曾经跟二师兄上过山,什么样的果子可以吃,还是认识一两样的,没有饿死。
就这样,她爬过一片大石头,突然面前出现一方宽阔的平台,平台间是一湾水潭,汩汩的流水从石头的缝隙中涌出,汇成溪流,流向山脚。
平台后是高耸的石壁,石壁间有一个黝黑的山洞。
山洞前,居然有几个人在打架!
白飘飘一愣,连忙睁大眼睛去看,是百里晓?!他会武功?!
此刻,百里晓正与冷离联手同另外一人搏斗。
白飘飘虽武艺稀松,但也拜入自在们多年,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百里晓的身手不在冷离之下,两人已经用尽全力,奈何对手却双脚牢牢的钉在地面,微丝不动,仅用一只左手,以指为剑,将百里晓二人搞得狼狈不堪,分明就是在戏耍二人。
几招之后,那人仿佛玩厌了,出招瞬间变得凌厉起来,电光火石间,冷离就被一指点飞数丈,落于水潭边上。击飞冷离后,那人看也不看,反手一指递出,仅靠指风便将百里晓轰飞,狠狠的撞到山崖后,软软的倒在地上。
制服他们的人是一个白发白须、衣衫褴褛的老头,冷离显然认出他来,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是……紫茄散人元御风?!”
“想不到居然还有人记得老夫的名号?”那老头狂笑道。
白飘飘却记起自己侍卫的使命,她本来的打算,就是先救人,再找百里晓的,此刻,直接让她撞上百里晓了,就省的去找了。
偷偷拿出弩箭,白飘飘瞄准元御风,嗖地一下射过去。
谁知,元御风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一般,回头大吼:“混蛋!”发出的声浪直接将高速飞行的弩箭震飞的无影无踪。
白飘飘吓得愣住了,一是她从未过如此可怕的武功,二是这老头长的也太吓人了吧?
他一张方脸没有眉毛,却是两种颜色!
左半边脸是红彤彤地,仿佛红色的夕阳,肌肤光亮;右半边脸却是茄子一般的深紫色,布满深深的皱纹。
一边像婴儿,一边像老人。
苍髯白须,怒气冲冲,甚是恐怖!
白飘飘吓得撒腿就跑,却刚转过身,就听到背后呼呼风声,那怪老头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她顾不得害怕,手脚并用地从大石头上往下跳。
却一把被人提住背心,生生地拽了回来,“砰”地一下,扔到了百里晓身边。
百里晓被她一砸,很是意外:“……你怎么在这?”
“我……”
没等她回答,那老头已经到了跟前,抓起两人,连着冷离,和地上的另一人,举过头顶,往不远处的山洞里一扔。
四人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已经狠狠砸到了石壁上,摔得七荤八素,冷离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另外一人是小石头,他早已经晕过去了。
白飘飘虽然也头晕地不行,但是还勉强撑住身体,坐了起来。
百里晓却好像受伤不轻,一只胳膊已经动不了了。
白飘飘忙问他:“你还好吧?”
百里晓皱眉,脸上神情肃穆凝重,“这一次……怕是避无可避了。”
“你怎么了?”白飘飘打量着一身黑衣,头发上毫无装饰的百里晓,只觉得很陌生。
百里晓却反问她:“你为什么不逃?”
“我逃了啊,没跑过那怪老头……”白飘飘懊恼道,“他武功也太高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快的人……”
“为什么救我?”百里晓打断她问。
白飘飘一愣,“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我答应要做你的侍卫啊!”
百里晓黑漆漆的瞳孔轻轻颤动,长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飘飘,淡淡说道:“一会儿,你找机会逃命去吧。”
“那怎么行?”白飘飘断然拒绝,“要走咱们一起走!再说,我也不认路……”
冷离又咳了一口血来,唬得白飘飘吓了一跳:“冷大哥?你怎么样?”
“殿下,”冷离没理她,对百里晓说道,“属下一定拼死拖住他,小白没有受伤,由她护着你离开。”
这是冷离第一次称呼她为小白,白飘飘一怔,问:“那你怎么办?”
“我的命是殿下的,你无须多言。”
“这老头是谁啊?怎么如此厉害?”白飘飘一向认为冷离的功夫是很高的,基本可以跟二师兄打个平手,却没想到他也会被人打败,而且还是被个怪模样的老家伙三招两式就打败了。
百里晓平稳着气息道:“他……应该就是天下第一高手元御风,绰号……紫茄散人。此人天赋极高,武痴成性,修炼神功,弄得脸色怪异,作恶多端,杀人如麻,我师父……曾经三招惨败于他,幸亏师傅他老人家福大命大,侥幸捡回一条命。后来我师父画下他的画像,一生研究他的武功路数,想要找他再战,江湖上却再没有了他的踪迹。不想,他……竟然藏在了这座山上。”
“那他的脸一直是这么奇怪的吗?”白飘飘问。
“你个臭丫头说谁奇怪呢?”
元御风走进山洞,恶狠狠地盯着白飘飘,阴测测地问道。
第十五章 这个老头要吃人?!
“臭丫头说谁奇怪呢?”
元御风走进山洞,恶狠狠地盯着白飘飘,阴测测地问道。
白飘飘看着他就头皮发麻,身体一缩:“没说谁没说谁。”
元御风怪异的脸上,白胡子翘着。
他将怀里抱着的枯树枝往地上一扔,蹲下来开始搭起篝火堆来,后背中门大开,对着白飘飘三人,看起来毫无防范。
冷离对百里晓比了比偷袭的手势。
百里晓默默地摇了摇头,此人功夫高深莫测,恐怕不易得手。
元御风却好像洞悉了他们的意图,头也不回地说道:“省省力气吧!到嘴边的美餐,怎么能放过?还真是好久没有吃到新鲜的人肝了……”
白飘飘大惊:“你要吃了我们?”
“烤着吃味儿最好,生吃还是有点儿腥……”元御风跟没听见她说话一样,自言自语着。
百里晓三人面面相觑。
白飘飘一脸惊恐地问冷离:“冷大哥,你没说这个紫茄散人是要吃……人的啊?”
元御风低沉一笑,回过身站起来道:“呦!你也知道紫茄散人?!”
冷离死死盯着他不说话,屏着气息寻找他的破绽。
百里晓不卑不亢地答道:“有幸曾听家师提过。”
“你师父是哪个?”
百里晓迟疑了一瞬,方说道:“平流山断水无痕丰瑞昌。”
“断水无痕?”元御风皱着眉毛思索了一下,“噢,是他啊。这个废物功夫稀松,天赋太差,就是运气特别好。当年在我手里就两个人活下来,一个就是他。这么多年没见到他,也该死了吧?”
“你……竟敢对家师不敬?”冷离怒道。
“敬与不敬又能奈我何?今日我吃了你他的徒弟,他必会伤心,来找我偿命,倒时再杀掉他,岂不费事?况且他老迈,肉一定难吃!还是死了好,死了好啊!”
元御风说着,又转过去蹲下,架着篝火。
他的动作十分熟练,不一会儿就架起来一座篝火堆,树枝摆放地井井有条,火焰熊熊燃烧,劈里啪啦地迸着火星。
两杆粗树干横跨在火堆之上,顶着两头的岩壁,十分牢靠。
他粗粝的手掌使劲儿拍拍树干,笑道:“够结实了!”
“他要干什么?”白飘飘战战兢兢地问百里晓。
元御风却听见了,回答道:“你这个小姑娘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却这样笨?这当然是用来烤你们吃的!”
“什么?”
“哈哈,我看你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虽然是瘦了点儿,但正好可以先做开胃菜!”
说着,便过来抓她。
白飘飘吓得两手乱抓,大喊道:“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好多天没洗澡了,一点儿都不好吃!吃了我你会拉肚子的!”
元御风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有趣!有趣!行行行,那就后吃你,我先吃他吧!”
说着双手一指,又要来抓手臂受伤,一动不能动的百里晓。
白飘飘忙一下护在他身前,张开手臂,拼了命地摇头:“不行!不行!不能吃他!”
“为什么不行?”
“因为……因为……”白飘飘急中生智,“因为他有狐臭!他的肉是臭的!”
“你如何得知?”
“我……我用过他的洗澡水洗过脸。”
“既然如此,”元御风一指冷离,“我就吃他好了!”
白飘飘忙大喊道:“他也不能吃!”
“为何?”
“嗯……嗯”白飘飘绞尽脑汁,“他……他有脚臭!吃了会一辈子难受的!”
元御风指着地上的小石头问:“那他总可以吃吧?”
“不行不行!他……有口臭!!”
“口臭?脚臭?狐臭?”元御风皱着眉毛,忽然眼神一亮,指着百里晓说,“我把他的身子砍掉,”又指着冷离说,“再把他的脚砍掉,”又指着小石头说,“再把他的头砍掉,把剩下的烤来吃不就得了?”
白飘飘尖叫道:“那就更不行啦!”
“怎么不行?”
“嗯……嗯……”白飘飘指着百里晓和小石头开始胡说八道,“他们没了身子、没了头,就变成了无头鬼,就找不到去地府的路,会在这洞里陪你作伴的,”又指了指冷离继续说,“他没了脚,就不会走,也去不了地府要在这陪你作伴,到时候他们仨天天吓唬你,让你吃不好睡不好,你会生病的。”
“哈哈哈……”元御风仰头狂笑起来,“你这个小姑娘怪有趣!但是你想想,我连人都不怕,又怎么会怕鬼呢?”说着就要来抓百里晓。
白飘飘连忙扑过去大喊道:“不能吃他!不能吃他!”
“我要是非吃不可呢?”
白飘飘眼一闭,抱着必死的心,慷慨道:“要吃就吃我吧!不能吃他!”
“怎么?他是你的情郎?”元御风嘿嘿笑起来。
“当然不是!我是他的侍卫!而且,他曾救我两次,我只还了一次,一命还一命,我还欠他一命。这条命现在就还给他!你吃了我吧!但是……你得答应我,你不能吃他!”白飘飘声音颤抖,却还是大声地壮着胆子说道。
也罢,死就死吧,反正若是没有百里晓,她早就死了。
百里晓在她身后,眼神变了又变,喃喃道:“白飘飘……”
元御风笑道:“你这小姑娘可真是有趣!老夫许久都没碰到过这么有趣的娃娃。这样吧,你在这陪我二十年,我就放他们走!如何?”
“陪你二十年?”白飘飘一脸惊恐,“你是要我陪你吃人吗?不要!不要!”
“我吃你看,你可以吃山鸡野兔。”元御风小眼睛咕噜咕噜转着,没有眉毛,显得异常狡诈。
白飘飘忍住心头的恶心:“……你说话算话?”
百里晓忙制止她:“白飘飘!”
“哎呀,你先别说话!”白飘飘忙按住他的嘴,拼命地冲他眨眼睛,“嘘!嘘!”
百里晓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白飘飘放开他转过去刚要答应元御风的要求,就听百里晓朗声道:“你吃了我吧!”
白飘飘大惊,回头看他。
百里晓对她扯了扯嘴角,笑道:“你这个傻姑娘,你知道二十年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况且此人食人成性、疯疯癫癫,他的话又岂能信?你若落入他的手掌,不知会遭遇什么不测。我百里晓命里既然有此劫难,命丧此地,理当一力承担,怎能牺牲你的年华和性命来换我一时苟且呢?”
“可是我还欠着你的恩情,不能不还,”白飘飘学着他以前讲话样子,下巴一扬,“你说的,就凭‘公理’二字。”
百里晓一愣,随即笑了:“你刚才已经还了,不必介怀。”
元御风听到二人的对话,却“哈哈哈”地摇头大笑起来,“我吃过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那些蠢货被吃之前都把别人推出去,无论是至亲儿女,还是好友知己,唯独你们俩,争着当我的盘中餐,有趣,有趣。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们个活命的机会!”
白飘飘眼睛一亮:“真的吗?”
“当然!”元御风往地上一坐,道,“我有一个问题,你们若是能答上来,我就放了你们,若是答不上来,”他指向山洞深处,“那!就是你们的下场。”
白飘飘眯起眼睛仔细看去,才发现那黑暗的洞里满是小山一般累累的白骨!
好多个散落的头颅骨,黑洞洞的眼眶正对着他们。
她眼睛一闭,身体一缩,“啊!”地一声叫出来!
百里晓见到这白骨森森虽也是头皮发麻,但还是用另外一只能动的手遮挡住了她的眼睛,轻声安抚道:“别怕,别怕。”
白飘飘轻轻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张开双眼,睫毛在他的掌心里轻轻刷着,好似翩跹的蝴蝶翅膀。
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子钻进了百里晓的心里,他的掌心热热地,像被利刃划过一般。
他忙垂下手来,不自在地说道:“我们会没事的,你放心。”
随后转头面向元御风,“前辈请问。”
元御风眯起眼睛,微微一笑:“好极了!我这个问题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简单呢,是因为你们听了都能懂;困难呢,是因为没有人能答出来,全部都变成了白骨。明白了吗?”
白飘飘紧张地直咽着口水,她侧头看向百里晓,露出一丝苦笑,悄声道:“完蛋了完蛋了……我什么书都没念过,什么世面都没见过,二师兄总说我笨,连小石头都说过我是个笨蛋,这下可怎么办啊?”
百里晓轻轻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指,淡淡道:“大不了就是一死。别怕。”
“嗯。”白飘飘用力回握住他的手掌,好似再给自己打气。
元御风听后笑道:“这就对喽!大不了就是一死,有什么可怕的呢?你们可听好了,我的问题要来啦!”
白飘飘全神贯注,竖起耳朵。
“这个问题就是,我是谁?”
白飘飘一愣,这是什么傻问题?
她看向冷离,脑子飞快地回忆着刚才冷离说的话,他说这老头是谁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