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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运河之起源:邗姜全文阅读

作者:小桥静水     第一运河之起源:邗姜txt下载     第一运河之起源:邗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80、解职

    落了一地胡须,吕邗姜替田穰苴刮好胡须,两眼一亮,赞道:“真好看。”

    “是么?”被自家妻子称赞,田穰苴开心极了,也忍不住地跑到水盆面前,用那干净的清水照一照自己——水里的田穰苴简直不像他了:浓眉凤眼,面无胡须,衬得嘴唇厚实,兼之相貌堂堂,不怒自威!倘若没有额头的一束白发,田穰苴倒要以为他才三十出头,端得年青,低调奢华,颇有儒将之姿。

    拽了一拽额前白发,田穰苴微感不满:虽然他的年纪很大,好在他的脸孔显嫩,只这白发,着实影响他的形象,害他恨不得剪去这束白发。

    “你在做甚么?”眼见田穰苴不怕疼地继续拽那白发,吕邗姜连忙地制止,“疼不疼?疼不疼?——那是你的头发,你拽了也不疼么?”

    “不疼,不疼。”田穰苴昧着痛感说。

    几乎贪婪地盯着吕邗姜的容颜,田穰苴不得不承认:他再会装嫩,也比不上原装的吕邗姜——此时,吕邗姜才二十余岁,比他年轻一截……倘若可以,作他女儿倒也可能!

    ……如此说来,吕邗姜嫁给自己,岂不是委实了她?

    面有不愉,田穰苴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一瞧田穰苴欲言又止的模样,吕邗姜熟门熟路地问道:“你有心事?”

    “……也不算心事。”田穰苴惆怅地说,“就是妒忌你太年轻。”

    吕邗姜一愣,继而失笑,笑道:“苴儿,你又在胡说甚么?——在邗儿看来,苴儿根本不显老,还像以前那般,非常年轻。”

    “真的?”田穰苴两眼一亮,喜滋滋地保证,“以后苴儿长胡子了,还请邗儿帮忙刮去,可否?”

    “好。”吕邗姜点了点头。

    田穰苴和吕邗姜相视一笑。

    吕邗姜又提议道:“苴儿,要不去走一走,让大伙儿瞧一瞧你是不是真的年轻?”

    田穰苴“嗯”了一声,敛起笑容,作势陪同吕邗姜去出门。

    岂料,刚走几步,他们迎面撞见冬多等侍女,但听侍女冬多眨了眨眼,奇道:“咦?这人是谁?——生得好俊气!”

    侍女春言眼眸闪亮闪亮,含笑地欣赏田穰苴。

    侍女秋诗拿眼瞅了半天田穰苴,方才认出他来,惊呼道:“老爷?——是老爷!”

    侍女秋必哼了一声,习惯性地抬杠道:“你才晓得?——秋必早就看出来了!”

    被四名侍女们大胆地议论,吕邗姜没有半点不适,田穰苴却不太高兴,板脸道:“你们都很闲么?——消遣你们老爷,很得意,是么?”

    四名侍女们连忙噤声,低下头去,一副认错的模样。

    吕邗姜轻抚田穰苴,柔声道:“夫君,莫要吓到他们。”

    “——哪敢,哪敢。”一见吕邗姜,田穰苴秒变脸色,温声地开口,“苴儿不过是吓唬她们玩儿,哪知她们竟然当真了。”

    “就数……苴儿最是调皮。”吕邗姜微红了脸庞。

    田穰苴笑得活像一个作了恶作剧的孩子。

    四名侍女们惊呆了。

    早知田穰苴十分宠爱夫人,哪知竟会宠到如此地步:苴儿?——苴儿?……

    众侍女们鸡皮疙瘩掉落地上,用诡异的目光打量田穰苴。

    偏偏田穰苴犹不自觉,仍把“苴儿”、“邗儿”挂在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和吕邗姜有多么恩爱——四名侍女们赶紧把头垂得更低,真怕没法忍住笑声!

    逗玩许久,田穰苴和吕邗姜二人方想四处逛一逛,却听大门忽被敲响。

    冬多积极地开门。

    然后,吕邗姜等人就见冬多拘谨地返回,身后还跟有数名内侍们。

    神色一肃,吕邗姜等人自是看出那群内侍们来自临淄宫——

    莫非,是齐王有事要吩咐?

    便见为首的内侍走至吕邗姜等人的面前,咳了一声,语调尖利道:“君上有旨,请田军司马接旨——”

    众人听罢,连忙行礼,恭请那名内侍宣旨。

    就见那名内侍捧好诏书,噼里啪啦,说出齐王的来意。

    众人听着听着,脸上的笑意渐渐地没了。

    原来,这是一封解职的诏书——

    大意是:田穰苴虽为军司马,但却劳苦功高,如今齐王听闻其妻怀有身孕,格外开恩,特命田穰苴在家侯命,照顾其妻,待到其妻产子后,再入官也不迟。

    那名内侍目不斜视,冷静道:“还请田……壮士接旨。”

    ——好么,从“田军司马”直接降级到“田壮士”,口吻还挺迟疑,指不定是短时间之内想不出更好的称呼了。

    田穰苴面无表情地接旨。

    任谁被突然被解职了,都会心情不好——那名内侍自知这个道理,亦不敢多留,快言快语道:“田壮士,你就安心在家过日子罢!君上不会忘记你的……小臣还有急事要办,先行一步!稍晚会有人过来……查封!”

    言罢,一群内侍们又浩浩荡荡地离开。

    真是来得快,去得更快!

    以冬多为首的侍女们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完了,完了,老爷被解职了!这这这……如何是好?

    个个变成缩头乌龟,侍女们害怕得连个安慰之语都没有。

    看着前方,田穰苴神情怔忪。

    真的没有想过,他会莫名其妙地丢了官。

    明明……明明他已经很努力了。

    为了吕邗姜,为了整个家,他……非常认真地当官,积极地处理公务,便是再反感官场,亦咬牙地走了下去——事到如今,一封解职诏书就把他打发了?

    安静地翻开诏书,田穰苴一字一句地默念,越念越心寒:上面,不仅命令他辞官在家陪妻子,还特意地说明要收回一切财物仆役——这就意味着:这座宅子,恐怕要被收走;眼前的侍女们,大约亦被带走!

    双手握成了拳头,田穰苴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太过分了罢?——凭甚么!

    “为夫要进宫!”田穰苴涨红了脸,“凭甚么大王解去苴的官职?——解职也就算了,还想收走宅子和……”

    将“仆役”这两个字吞口肚子,田穰苴飞快地扫视吕邗姜和冬多等侍女们,心知吕邗姜与冬多她们自幼相识相处,彼此情谊早已超过“仆役”,用“朋友”形容亦不为过——千万不能提到“仆役”二字,否则吕邗姜绝对会和他翻脸!

    吕邗姜暂时没法转过弯儿,最为心细的春言却看懂了田穰苴的眼神,战战兢兢道:“老爷,能否让春言也看一看诏书?”

    田穰苴复杂地望着春言,却道:“没甚么好看的……莫要担心。”

    然而,田穰苴越是这样说,春言越是没法放心——深呼一口气,春言大胆地迈步,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来,一把抢走了田穰苴手里的诏书!

    “大胆!”田穰苴把脸一沉,怒喝一声。

    吓得春言“扑通”地软倒在地,诏书也丢落地面。

    “夫君。”吕邗姜不赞同地喊他,“勿要吓唬春言。”

    说罢,走到诏书面前,蹲下身来,捡起诏书。

    “别看……”田穰苴急声地补充。

    却是迟了一步。

    吕邗姜慢慢地阅看诏书,面色一变,用力地将诏书摔扔在地,风清云淡的脸上多了几分怒意,怒道:“过分!”

    四名侍女们一脸茫然,面面相觑,却不敢发问。

    吕邗姜猛地抬头,看向春言,眼含泪花,哽咽道:“君父……要把你们打发走……为甚么他要这样?……”

    “甚么……?”四名侍女们齐齐地惊住。

    全然没法想过老爷不但要被解职,连宅子、财物、仆役等通通被罚走!

    “那……那秋诗会去哪呀?”秋诗变得六神无主,焦急地望向吕邗姜。

    “冬多不要离开夫人!”冬多扑向吕邗姜,“还请夫人向君上求情求情……冬多不想离开夫人!冬多不想离开夫人!哇——”

    冬多率先地哭出声来。

    秋必两眼也通红,却强忍地不哭,咬唇道:“秋必也坚决不离开,除非……除非秋必死了……”两眼一瞪,秋必态度决然。

    “不许乱说!”吕邗姜皱了皱眉,打断了秋必的死志,“我去进宫,向君父求情!”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秋诗一边擦泪,一边诉道,“无论如何,秋诗都不要离开夫人,还请夫人也不要抛下秋诗!”

    “会的。”吕邗姜转向田穰苴,“这事来得突然,也许君父没下过这样的指令,不如邗儿前去问一问,或许有所周转?”

    “为夫陪你。”田穰苴低声地说。

    “不必。”吕邗姜果断地拒绝,“你在此守着宅子,莫让人抢了东西——他们现在不来,可不代表以后不来,总得让邗儿面见君父,方能做出决断。”

    田穰苴面露犹豫,兀自地挣扎道:“你一人去,为夫不放心……”

    “那有何难?”吕邗姜莞尔一笑,“再叫几名护卫,不就行了?”

    田穰苴瞅着吕邗姜镇定自若的模样,不知为何,那颗浮躁不安之心竟然奇迹地平静下来——暗地自嘲几句,田穰苴只觉这辈子再也离不开吕邗姜半步……

    或许他本身是个军事奇才,奈何在其他方面,真如幼儿一般,极其依赖人呢!

    “那你多加小心!”田穰苴听从吕邗姜的建议,一口气替她找来二十个护卫,再找来一辆豪华牛车,方敢再让吕邗姜独自前行。(未完待续)

084、论齐王

    田穰苴沉默地看着他那一咎长发落地,被阚止捡起,揣入袖中。

    “你真不怕死!”田穰苴冷冷地说,“倘若苴将剑再挪动一寸,你还有命报仇么?”

    阚止无畏道:“但你并没这样做,不是么?”

    斜视阚止一眼,田穰苴将剑收起,又道:“不管怎么说,你输了。”

    “对,我输了。”阚止痛痛快快地认输,“按照约定,本卿暂时不带走她们,至少等到田夫人回来之后——”

    “是‘邗姬夫人’!”田穰苴认真地纠正。

    阚止一愣,古怪地瞅着田穰苴,乖乖地改口,改道:“好罢,是‘邗姬夫人’——”

    二人说罢,不约而同地转向吕邗姜。

    原来,方才他们对战之时,亦有关注周围的动态。

    吕邗姜完全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决斗,骤然发觉自身被人围观,吓了一跳,讷讷地道:“怎、怎么了?……”

    田穰苴仔细地观察吕邗姜的表情,但见吕邗姜一如既往般地风淡云轻,看不出半点失落,便挥了挥手,突然对阚止道:“你们且在外面侯着,这里还未完全封闭之前,仍属苴之居所,还请阚兄行个方便。”

    被“阚兄”一词一激,阚止果然给足面子,松口道:“好罢,吾等就在宅外等待。”

    阚止大手一挥,率人暂离田宅。

    一步上前,田穰苴握住吕邗姜的双手,安抚道:“莫要伤心,莫要伤心。”

    一旁围观且像透明的吕瑞姜好奇地插话道:“穰苴哥哥,你在说甚么呢?——邗姜姐姐为何要伤心?……”

    田恒瞅了瞅犹不自觉的吕瑞姜,叹气地摇了摇头:完了,完了,健忘是一种病,得治——难道吕瑞姜竟是忘记邗姬夫人实际是被那群内侍们赶出来的么?

    眨了眨眼,吕瑞姜约是猛地记起吕邗姜确实是在伤心,讪讪地闭上了嘴。

    站至一角,吕瑞姜本想和田恒看戏,不料田恒却率先迈步,拱手道:“恒将邗姬夫人安全地送回,就先告辞了……恒就不打扰你们了。”

    言罢,暗地死拽吕瑞姜,硬是把吕瑞姜拖走了。

    宅内,只余田穰苴他们自己人。

    默默地握住吕瑞姜的双手,田穰苴来个一言不发,都没询问吕邗姜事情办得如何。

    田穰苴不问,不代表侍女们不问——周围好不容易清静下来,侍女秋诗迫不及待地追问:“夫人,说服了君上吗?秋诗是不是可以留下来?”

    秋诗用期待而热烈的眼神盯住吕邗姜。

    吕邗姜保持沉默。

    秋诗的笑容渐渐地消失。

    没有回答,就代表没有说服成功。

    ——吕邗姜一向不拿这种事开玩笑。

    张了张嘴,秋诗茫然道:“那……那该怎么办?”

    吕邗姜低声道:“君父说,会安排好你们,必不让你们委屈。”

    搁到这种情况,吕邗姜只得挑些好话来讲,竭力地安抚侍女们的情绪。

    可惜四名侍女们强颜欢笑,却笑不出来——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很快地,四名侍女们捂着脸庞,闷声地抽泣不已!

    四名侍女们自小服侍吕邗姜,哪能说离开就舍得离开?

    吕邗姜咬了咬唇,亦不知该说甚么话才好。

    沉默,哭泣,交织一起。

    良久,田穰苴开口了,说道:“走罢。”

    “……走?”吕邗姜愣愣地望向田穰苴。

    “走。”田穰苴一字一句说,“愿不愿意随为夫前往吴……越国?”

    ——不对!吴国有夫差,不能去!越国倒是可以考虑……

    “甚、甚么?”众人傻乎乎地面向田穰苴,一时转不过弯儿。

    田穰苴道:“既然大王不待见咱们,又贬为夫平民,为夫便带你离开这齐国——天地大地,何必非要拘束一地?秦国、楚国、赵国、魏国、韩国、燕国,甚至鲁国、越国,只要你想,我们都能去……夫人意下如何?”

    吕邗姜:“……”

    罕见地吞了吞口水,吕邗姜说不上话来。

    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离开自个儿故乡——

    这不是嫁人,而是逃离!

    “这太突然了,邗姜一时没法回夫君。”第一反应,是吕邗姜委婉地拒绝了田穰苴的提议——无论遭受多少苦楚,吕邗姜都不要躲避!

    田穰苴说得好听:甚么齐国不留他们,自有别国留他们——她却不愿意!

    她自小生在齐国,对齐国很是喜欢,尽管她也想过将来嫁人了,恐怕会远离故乡……幸好,她差点嫁去了吴国,却终归没能嫁成,反是嫁给了田穰苴,仍留在齐国!

    如今,田穰苴却因被贬为民一事而恼怒地想要离开齐国……

    这绝对不行!

    直视田穰苴,吕邗姜冷静道:“勿恼勿气,君父也只是一时之气,邗姜相信,夫君很快又会恢复原职——”相信一国君主见了奇才,都会提拔奇才为一国之柱!田穰苴的军事才能有目共睹,即使一时失意,亦有崛起一刻!

    “够了。”田穰苴打断吕邗姜的劝说,“老实说,为夫不喜齐王,并不觉得齐王值得为夫效忠!”——这是第一次:田穰苴第一次将内心的想法公诸于众。

    吓得侍女们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倒地受伤的护卫们亦不敢肆意叫痛!

    吕邗姜吃了一惊。

    吕邗姜亦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君父的不好,并且这人竟是她的夫君!

    嗫嚅了嘴唇,吕邗姜呆呆地瞅向田穰苴,又再接不上话来。

    ——当真奇了:今天她有好几次,生有一股力不从心之感!

    “君父……君父不好么?”吕邗姜干巴巴地问。

    “齐王很好么?”田穰苴简单地反问。

    吕邗姜思量片刻,才道:“君父幼年继位,在位数十年,在齐国历任君王的时期也算数一数二,从谏如流,治国能力也优良,国人生活相对稳定,亦不见甚么动乱……”

    吕邗姜提到这段时宛如背诵——

    很显然,必是在哪里听得谄媚之人的夸奖,悄悄学来的。

    田穰苴很不客气地嗤笑一声。

    “你说的是早年罢了。”田穰苴摇了摇头,“早年齐王壮怀激烈,相继任用相国晏婴、大司马田穰苴——”

    话还未说完,便听侍女们噗嗤地闷笑。

    吕邗姜也差点笑出声来:从未见过如此自夸之人!

    田穰苴却目不斜视,继续道:“——等奇才共同辅国,使得齐国快速地强大!可惜,齐国强大之后,齐王又贪图享乐起来,任用了一批乐身之臣……而且,你别看齐国现在是安定,隐患却有很多!随便举个例子:齐王……仍无嫡子!或者说,他不立嫡子,却偏爱幼子,假日时日,夫人你猜,会发生何事?”

    ——自是君父崩逝,因无嫡子,诸公子们会展开激烈的王位之争,致使齐国大气元伤!

    吕邗姜收敛笑意,认真地看向田穰苴,催道:“说下去!”

    田穰苴道:“没了。”

    吕邗姜:“……”

    “别闹。”吕邗姜揉了揉额头,“君父不立嫡子,亦因诸公子们的能力……没能达到齐王的标准——邗姜觉得,诸公子们是有才华,可惜全用在内耗上了。”

    “哈哈哈哈——”田穰苴拍手称赞,“说得不错!说得不错!这才是为夫不愿在齐国长留的原因。”

    言罢,田穰苴流露一抹毫不掩饰的厌恶。

    “但是,目前,你却在齐国,这又是为何?”吕邗姜顺口一问。

    田穰苴很自然地回道:“因为你。”

    “我……?”吕邗姜愣愣地瞄着田穰苴,后知觉地脸热心跳。

    田穰苴老实道:“因为有你,为夫才留在齐国,否则……”

    ——否则,他早就离开了!

    早在他弱冠之时!

    吕邗姜只能沉默。

    “你……真的不愿留在齐国么?”吕邗姜小声地问,脸上尽是不舍。

    田穰苴略微心软,却不留余地提醒道:“有你,才让为夫勉强地留着,但若你……”

    “请听邗姜一言——”伸出一根手指,贴住田穰苴的嘴巴,吕邗姜制止了田穰苴的倾诉,“夫君能否为了邗姜,留在齐国?……邗姜喜欢齐国,不愿离开故国!”

    田穰苴睁大了双眼,迟疑道:“即便……大王永远地疏远你?”

    吕邗姜眼里闪过一团戾气,淡淡地道:“疏远便疏远罢!他也没几年能够疏远了……”——恍然地捂嘴,吕邗姜惊慌地瞪着田穰苴,似是不想相信她会说出这等话来。

    田穰苴一愣,立即圆场道:“齐王比起其他君王,的确老迈呢!他便是明天去了,为夫亦不意外!”

    这下,田穰苴全不遮掩他对齐王的反感!

    吕邗姜却颓然道:“君父若是去了,亦不晓得故国会变得如何呢?……邗姜当真不愿瞧见,齐国会因——”

    连忙地噤声,吕邗姜目光一闪,只觉心跳加速,一缕朦胧的念头涌上心头。

    “你的意思是……?”田穰苴细细地打量吕邗姜的一丝一毫,不愿错过吕邗姜转瞬即逝的心愿。

    鼓足勇气,吕邗姜道:“邗姜希望……就算君父不在了,齐国亦会强大下去,不因公子们的争嫡而引起衰落——你会帮邗姜的,对么?”

    田穰苴静静地打量吕邗姜,似是首次认识吕邗姜——

    不想见到公子们的争嫡?

    然后呢?

    是希望她能阻止未来会爆发的混乱么?

    她可知,若她插手,她会站在甚么立场之上?

    她是甚么意思?——是他想的那样么?

    如果真是,田穰苴倒要佩服她的决心,毕竟从古至今,还真没一个君主是……

    努力地掐掉那个古怪的结果,田穰苴安静地注视吕邗姜,慎重道:“只要你想,我便帮你达成心愿!只要你愿意,我保齐国永远强大下去,直至我死之后!”

    田穰苴沉声地承诺!

    吕邗姜淡淡一笑,随后又苦恼道:“唉,在那之前,咱们要当一回平民了。”

    田穰苴一怔,微笑道:“似乎是呢?”

    ——好像再被贬为平民,他亦没太多失望啊?(未完待续)

096、烧村

    亏得晏老急时做出判断,众人反应也不慢——很快地,大家凭借速度,拉开了与那些歹人们的距离,再加上晏老对晏村太过熟悉,几番兜兜转转,众人总算甩开大队,急喘几口气,勉强地歇息片刻!

    吕瑞姜满头大汗:这辈子,她还真没有如此拼命地逃跑过——太刺激了!

    田恒也不顾往日形象,径直地把脸一抹,拭去脸上的汗珠。

    这些人里,唯有吕邗姜最为轻松。

    田穰苴似是抱吕邗姜上瘾,便是休息时分,依旧舍不得松手——吕邗姜红了脸庞,小声地请求田穰苴松手,却被田穰苴以“你体力不足”而直白地拒绝!

    无奈地,吕邗姜只得厚着脸皮,继续地窝在田穰苴的怀里。

    而田穰苴本人,则是安心地享受吕邗姜的温玉温香,觉得浑身舒坦极了。

    吕瑞姜看得非常羡慕,干脆地请求田恒也来抱她,被田恒以“你太重”这个很糟糕的理由给拒绝了——吕瑞姜十分气恼,用指甲连划田恒好几下,方肯罢休。

    瞅着田恒脸上的数道刮痕,吕瑞姜很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却又被晏非轻敲了脑袋瓜子。

    笑声戛然而止。

    吕瑞姜哀怨地瞅向晏非。

    晏非哼道:“你还敢笑?——不怕又将他们引来么?”

    缩了缩脖子,吕瑞姜反驳不得,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众人坐的坐,站的站,以各自的习惯抓紧时机地恢复体力——

    “晏老,你的家人呢?——有没有晏嫂子、晏儿媳和晏孙子呢?”咂了咂嘴,吕瑞姜无聊地问起晏非,“你真够义气,为了我们,抛开你的家人……那些门客们,不会打你家人的主意罢?……”

    “哼!”晏非重重地哼了一声,斜视吕瑞姜,傲娇地不答。

    “晏老的家人倒也巧了,住回本家去了。”吕邗姜一脸赧然,“都怪邗姜和夫君,自打那些门客们天天上门拜访,晏老就将他的家人送回本家住了……事实上,晏老的直觉不错,倘若他们真在村里,指不定会受邗姜的牵连呢?”

    “莫要乱说。”晏非摆了摆手,“前些日子,刚巧是孙儿九岁生日,需得带回本家,见一见亲戚,老朽之所以没回去,是因为老朽觉得没必要……”

    许是想起甚么,晏非突然闭嘴。

    吕邗姜稍稍思索,不由地恍然:原本,晏老不待见他的本家,奈何这次出了事后,晏老无法解决,这才求助本家——可不是“有必要”了?

    “好罢。”想通了这一点的吕邗姜亦不追问下去,而是机智地转移话题,“接下来三天里,可要全靠晏老了?——晏老可有甚么打算?”

    “这村里,有不少户人家,老朽与他们也有几分交情,不如先将你们藏好,再由老朽向他们讨要一些食物,或是老朽偷偷地回家瞧一瞧,瞧那些歹人们是不是把老朽也算在内?”——严格地说来,那些歹人们只认得吕邗姜、田穰苴、田恒和晏慈……

    吕瑞姜勉强不认识,晏非就……

    田穰苴和田恒暗地交换彼此的目光:假如那些人连村长都不认得——

    “也罢。”田穰苴发话说,“晏老尽可一试。”

    “得命。”一见田穰苴开口,晏非习惯性地领命。

    田穰苴略有哭笑不得之感。

    却也没再申明他不当大司马已有许多年。

    众人歇息片刻,又由晏非带领,绕山绕林绕石,终是绕到那块大石头的后面。

    大石头的后面是一条蜿蜒小溪。

    这条小溪看似绵软,却一眼望不到尽头,令吕邗姜等人心生疑惑:倘若顺着小溪而走,将会抵达何处呢?

    似是看穿众人的好奇,晏非道:“这乃淄溪——顺走淄溪,直通淄水!”

    “连通淄水?”吕邗姜轻呼,“莫非这就是那儿为何要堵上一块大石头的原因?——倘若没了那块石头,这里的溪水就会变成大湖,直接淹了那块田地不成?”

    “是的。”一提到那块荒废的田地,晏非满脸痛心,“唉!说来可惜,那块田地真的极好极好,奈何附近的河水与淄水相邻,一旦下雨,很容易造成湖水升高、沼泽泛滥,更严重者,还会泥泞半个村子,以至于大伙儿不得不堵上那条小溪!”

    众人听罢,摇了摇头,略感唏嘘,附和道:“可惜,可惜。”

    吕邗姜摇了摇头,轻声一叹,叹道:“要不,咱们直接去淄水罢?——想必他们不可能追至淄水河畔罢?”

    “这可不行。”晏非把脸一板,“且不提去淄水、离开晏村,光是顺溪而走,亦是不行——距离前方有两里,须翻一座高山,而你这副样子,怎地爬山?便是大司马背你过去,亦是不可!不如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等上几天,更是稳妥。”

    田穰苴听到“稳妥”二字时,同意道:“晏老说得对!你已有身孕,切忌乱跑乱跳乱蹦,你不为苴儿想一想,也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罢?”

    伸出手来,田穰苴握住吕邗姜的小手,认真道:“这两天里让苴儿保护邗儿,苴儿必不让邗儿受到伤害!”

    “明白了。”吕邗姜无奈,只好点了点头。

    众人谈天谈地聊到傍晚,直到晏非需要回家拿些吃食。

    说来也奇,众人躲在大石头后面,竟没人来寻——众人倒是听到不少吼声,却终于不见有护卫们前来……看来,躲在大石头后面,的确是一个好主意。

    晏非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清了清喉咙,宣布道:“老朽先回村探一探口风。”

    田穰苴拱手道:“注意保护自己。”

    眼里划过一丝激动,晏非乐镇静地点了点头。

    却忍不住地加快了脚步!

    众人干等一小时,幸遇晏非安然返回。

    将干粮分与众人,晏非笑道:“饿了罢?——赶紧吃罢!”

    众人仔细一看,原来是糗,略有迟疑。

    往日这等糟粕,身为贵族的田恒或吕瑞姜之流,碰都不会碰——这会子,大约饿狠了,吃起糗来,竟觉无比美味。

    晏非道一边心疼地注视众人进食,一边快速地补充道:“谢天谢地,他们离开了村子……不过,老朽猜想他们晚上会不会搞突袭呢?你们就这样在这里过夜罢?虽是不舒服,却重在安全——”

    “随便,随便。”吕瑞姜一面伤心,一面回应。

    夜晚虫子多,这可怎么睡眠哟?

    晏非失笑,却对吕瑞姜略微改观一点儿:小姬子倒挺能吃苦的。

    趁此期间,众人全不客气地吃个精光。

    晏非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再三叮嘱他们好好地藏好,他本人则再返回村里。

    吕瑞姜嘴里酸得都快冒泡了,低声地妒忌道:“晏老回村睡觉了,徒留我们在这里被蚊虫叮咬——怎么睡嘛?”

    “今晚,你就睡在苴儿的怀里罢?——苴儿精神好得很,一点也不困。”当着吕瑞姜和田恒的面儿,田穰苴指教吕邗姜该如何安睡。

    吕邗姜仔细地打量田穰苴,但见田穰苴双目炯炯,不由地相信他确实神采奕奕。

    打个呵气,吕邗姜大大方方地靠近田穰苴怀里,安心地闭上双眼,小憩去了。

    田穰苴也伸出双手,温柔地环住吕邗姜,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回过头来,吕瑞姜严肃地盯向田恒,主动道:“你困么?”

    田恒默默地望向吕瑞姜,答道:“还好。”

    吕瑞姜眼巴巴道:“瑞姬好困,瑞姬能不能睡在你的怀里?”

    “不能。”田恒淡定地拒绝。

    吕瑞姜扶额,好不伤心。

    然而,这一夜,他们注定没法安睡。

    就在吕邗姜睡得正熟、田穰苴闭目浅睡、吕瑞姜眼皮上下打架、田恒时不时地闭眼点头时,忽听极远之处传来一阵隐约的尖叫,叫声凄厉,刹时火光四起,冲上云霄,顿把众人都惊了。

    要知道,他们可是隔着一座小石山,都能望见晏村隐陷地着火了——可见晏村发生了一件极其严重之事:火势极大!

    “怎么回事?”两眼一睁,田恒猛地站起。

    吕瑞姜从梦中惊醒,一见火光,吓得睡意全无。

    田穰苴一手轻搂吕邗姜,一手直指晏村方向,冷静地分析道:“定是那些门客们下手烧村——他们根本没离开晏村,定是想来突袭……也对,只有半夜,众人在熟睡之时,才会放松警惕!”

    “那怎么办?”吕瑞姜捂住嘴巴,“晏老……晏老还在村里罢?……”

    话还未说完,吕瑞姜啪啦地掉泪。

    “要不要去村里看一看?”这话吕瑞姜委实没经过大脑。

    但大家却很体谅吕瑞姜。

    尽管晏非对吕瑞姜凶巴巴的,大家却都了解晏非的为人:晏非乃是义薄云天、老当益壮的下野将军——因此,在进行短暂的眼神交流,田穰苴和田恒都决定:

    听从吕瑞姜的建议!

    但是,吕邗姜必须留下——

    毕竟带着孕妇回村,实在不太方便。

    田恒对吕瑞姜道:“拜托你一件事,成么?——你来照顾你的邗姜姐姐,可否?”

    “啊?”吕瑞姜呆呆地望着田恒。

    田恒轻笑,笑道:“你该不会打算也跟去罢?——那么,你的邗姜姐姐可就没人照看了呢?”

    眨了眨眼,吕瑞姜理解道:“那你们赶紧去罢!早去早回!瑞姬保证会保护好邗姜姐姐——”

    吕瑞姜小心翼翼地搂过吕邗姜,吃力地将她抱在怀里。

    吕邗姜娇气地皱了皱眉,却没睡醒。

    田穰苴和田恒相互一视,默契地按照原路返回。

    奔回晏村,田穰苴和田恒惊骇地发觉晏村果然着了火——正是那群门客下的手!

    “哈哈哈哈——”毫不陌生的大笑骤然响起,“你们果然来了!”

    最先察到田穰苴和田恒潜伏的,赫然是朱喾泽!(未完待续)

107、瑞姜当侍女

    万幸,吕邗姜的不对劲儿也只是寻常现象。

    当老医师被老华拖拽地请来,并替吕邗姜把脉之后,老医师告诉田穰苴:以后孕妇需得多多休息,不可疲惫,最好天天保持愉快的心情,说得田穰苴连连保证之余,还毕恭毕敬地请走那位老医师。

    回过头来,田穰苴挥退无关人士,径直地坐在吕邗姜的身边,握住吕邗姜的双手,低声道:“邗儿,你可把苴儿吓着了,以后勿要如此。”

    眼瞅田穰苴一副比她还担心受怕的模样,吕邗姜安慰道:“苴儿莫怕。”

    “怎能不怕?”田穰苴如临大敌,与吕邗姜的反应截然相反——微微地抬高嗓音,田穰苴又怕吵到吕邗姜,立刻降低音调,果断地决定,“不行,还得请个贴身侍女专门照看你,免得苴儿不放心。”

    吕邗姜嘴角一抽,叹道:“随你罢。”

    眼底划出一丝精光,田穰苴点头道:“邗儿放心,苴儿定会好好地照顾你,不让你受到任何委屈——苴儿一定做好门客的事儿,绝不辜负恩主的厚待。”

    吕邗姜古怪地瞅着田穰苴,想了一想,便道:“那么,就请苴儿精心照顾邗儿罢?——邗儿就把自己托付给苴儿啦?”

    言罢,吕邗姜和田穰苴不约而同地笑了。

    事后,田穰苴本想去找晏圉谋个事儿,以立资本,岂料等他们晚饭也吃完,亦不见晏圉回来——无奈地,田穰苴和吕邗姜安寝,一天便就这般过去了。

    第二天,田穰苴没等来晏圉,反而等到了吕瑞姜和田恒的陆续地拜访。

    “邗姜姐姐~”老远地,便见吕瑞姜蹦蹦跳跳,咯咯地笑道,“瑞姬来看你啦!瑞姬是第一个来看望你的罢?——高不高兴呀?”

    吕邗姜和田穰苴抬起头来,就见吕瑞姜和田恒一前一后地跑来。

    一见吕邗姜半躺床榻,吕瑞姜一愣,惊道:“邗姜姐姐,你怎么了?你生病了?”

    “没有。”吕邗姜连忙解释,“是夫君……”

    吕邗姜怯怯地瞅了一瞅田穰苴。

    田穰苴板起脸来,却凶不到三秒,眼也不眨地讨饶道:“夫人莫要生气——医师说过你要多加休息,为夫可不敢累着你啊!”

    ——原来,田穰苴严记老医师的话后,卯足了力气让吕邗姜不准乱跑乱跳,生怕将她累倒!时时地紧盯吕瑞姜,田穰苴对吕邗姜关切之深,恨不得将吕邗姜捧在心上、含在嘴里,却又怕她化了、融了,别提多紧张了。

    吕瑞姜眼皮跳了一跳,直觉田穰苴的画风不忍直视。

    真没想到:田穰苴宠妻,让人鸡皮疙瘩掉落一地——这真的是春秋时期唯一之大司马么?……太辣眼了有木有?

    毫不在意人设已崩的田穰苴依旧自顾自地安顿好吕邗姜,对田恒说:“少宗子,可否派两个伶俐懂事的侍女,以便照顾吾家夫人?”

    田恒嘴角一勾,还未出声,便听吕瑞姜抢先道:“要甚么侍女啊?——瑞姬一人就能照顾邗姜姐姐!”

    “你?”田穰苴斜视吕瑞姜,“你是瑞姬,怎会照顾?”

    “别小瞧瑞姬嘛~”吕瑞姜挺了挺胸,积极地自夸,“别瞧瑞姬是君父女儿,瑞姬却很厉害!照顾邗姜姐姐,不在话下——不信,就让瑞姬试上一试?”

    田穰苴无语,只好瞅向吕邗姜,问道:“夫人怎么说?”

    吕邗姜:“……”

    吕邗姜张了张嘴,本想拒绝,哪知吕瑞姜好似看穿吕邗姜的想法,二话不说,飞扑而来,却定定地扑到吕邗姜的面前,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以免碰撞到她——收起平日的嬉笑,吕瑞姜稳重地替吕邗姜理了理衣裳,柔声道:

    “侍女瑞儿,愿意伺候夫人,还请夫人别嫌弃。”

    好个温文尔雅的侍女!吕瑞姜扮起侍女,还挺有几分相像——吕邗姜怔了一怔,瞧向田穰苴,矜持道:“那便她罢。”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不等田穰苴松口,吕瑞姜喜笑颜开,向吕邗姜行礼。

    田恒扶了扶额,委实不理解吕瑞姜好端端的瑞姬不当,偏去给吕邗姜当侍女——

    哼~

    吕瑞姜内心傲娇地扬起下巴:愚蠢的凡人~你不造吕邗姜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嘛?——作为配角,自要站在主角阵营,才能免去被炮灰的命运啊!

    她要努力地成为吕邗姜的左膀右臂,让吕邗姜重视她,越来越离不开她!

    暗地握了握拳,吕瑞姜愉快地定下目标,无视田穰苴和田恒那两对诡异的目光。

    田穰苴和田恒也插不上手,默默地瞧着吕瑞姜侍在一旁,直至吕邗姜浅睡。

    舒了一口气,吕瑞姜似是想起甚么事来,忽然沉下了脸。

    田恒则向田穰苴打个手势。

    三人默契地退出房屋,聚齐院角。

    “何事?”田穰苴看向田恒。

    田恒则犹豫地瞅向吕瑞姜,迟疑道:“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告诉你……”

    “……冬多死了。”吕瑞姜补充。

    “……”田穰苴愣了几秒,堪堪地反应过来,“冬多?——夫人的侍女么?”

    “对。”吕瑞姜本来心情沉重,却被田穰苴一种想不起来的样子给激得顿时冲淡了压抑,“穰苴哥哥,你老实告诉瑞姬,你是不是……不记得冬多是谁了?”

    “胡说。”田穰苴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地斥道,“自然记得。”

    ——可是,看你的表情,好像都不记得啊?

    吕瑞姜嗫嚅了嘴唇,没敢把这话说出口来。

    但见田穰苴无所谓的态度,吕瑞姜不由地道:“这事是否要告诉邗姜姐姐?——瑞姬虽说这事不太重要,好歹冬多服侍过邗姜姐姐多年,如今去了,不告诉她似乎不好?”

    田穰苴目光一闪,委婉道:“不急在这一时——夫人怀有身孕,不可操劳,需要保持身心愉快……冬多是怎么死的?”

    田穰苴低压了声音,生怕隔着老远,能被吕邗姜听见。

    吕瑞姜也轻声道:“听说是芮姬害的。”

    “哦?”田穰苴心中一动,“是因为……夫人么?”

    “嗯。”吕瑞姜咬了咬唇,“邗姜姐姐怀有王室血脉,芮姬担心邗姜姐姐一旦产子,会对她的孩子不利,故而……冬多得知这个消息后,冒险地前往黔府,想联系秋必——”

    吕瑞姜欲言又止。

    田穰苴却懂了:冬多没并见到秋必——但是,秋必却知晓冬多想去见她。于是,秋必通知了吕瑞姜,特意地赶去临淄宫,哪知见到了冬多的尸体!

    事后,秋必也不知凭了甚么本事,查到这一切都是芮姬的手段,方才跑回府里,告诉了吕瑞姜——吕瑞姜吓了一跳,立即便去晏府看望吕邗姜!

    田穰苴沉默良久,才道:“冬多的遗体呢?”

    吕瑞姜纠结道:“已经下葬了。”

    实在没法子:冬多虽是吕邗姜的侍女,但在宫中,还是小小炮灰一枚,被芮姬轻轻松松地料理,委实不要太常见——这也更令吕瑞姜心寒,下定决定去抱吕邗姜的大腿!

    在吕瑞姜眼里,吕邗姜是主角!

    不管如何,吕邗姜的阵营她站定了——

    即便吕邗姜现下没甚么优势,吕瑞姜却相信:只要给她机会,她定能一飞鸣天!

    然而……

    吕瑞姜却不能断定,吕邗姜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不过,无论吕邗姜未来是好是坏,都比她吕瑞姜要好得多!

    因而,吕瑞姜打定主意,变成吕邗姜的左右手——反正,她的侍女们皆都不在,并且……除了冬多,其他三名侍女终是二伍仔,与其让吕邗姜将来失望,还不如让她吕瑞姜钻个空儿,成为吕邗姜的心腹!

    瞄了一瞄田恒,吕瑞姜心下大定:傍上田恒,确保未来她衣食无忧——假如田恒还重复历史上的老路,纳无数姬妾,生养几十孩子,她也认了!

    大不了她也私下愉快地玩耍!

    反正田恒他也不介意!

    再望了一望远处的客居,那里休息的是吕邗姜——与吕邗姜结好,吕瑞姜就不信将来她有麻烦了,吕邗姜会袖手旁观!

    舒了一口气,吕瑞姜又道:“瑞姬明白了,绝不向邗姜姐姐透露此事——请容瑞姬回府,告之哥哥,再来晏府,侍奉邗姜姐姐。”

    说罢,吕瑞姜转身而去。

    丝毫没注意到田穰苴和田恒那惊讶的眼光。

    ——原以为吕瑞姜是说着玩儿,貌似她竟是认真的?

    黔府。

    望着吕瑞姜不顾一切地收拾行李而离开,公子黔脸色铁青。

    重重地拍了一拍案几,公子黔气得差点破口大骂——

    真搞不懂,妹妹到底受了甚么刺激,与吕邗姜结好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赶着去当人家的侍女——主人不当,偏当下人!她是嫌富贵日子**逸了么?

    “公子……”秋必侯至一角,拿眼请示公子黔。

    公子黔见罢,怒道:“你也想去?”

    “还请公子成全。”秋必毕恭毕敬,却差点气炸了公子黔。

    公子黔当即吼道:“滚!滚!——你去罢!”

    却是同意了秋必的请示。

    因此,秋必也忙不迭地滚了。

    ——吕邗姜入住晏府第二天,吕瑞姜和秋必相继地前来当侍女!(未完待续)

108、田穰苴之谋

    “邗姜姐姐,这道食物属于阴寒系列,千万别碰!”

    “夫人,秋必不能同意您出门的要求,还望您能恕罪!”

    “邗姜姐姐,你想做甚么?——让瑞姬来,你别乱动!”

    “夫人,莫去塘边,以免失足!勿要独自行走,免得摔跤!”

    ……吕邗姜入住晏府第三天,田穰苴眼皮一跳,瞅着吕瑞姜和秋必一前一后,几乎夹住吕邗姜的一举一动,不由地扶额,直觉她们太过热情,以至于田穰苴有点不忍直视。

    偏偏吕瑞姜和秋诗犹不自觉,叽叽喳喳,喊得可欢了。

    吕邗姜也头大不已:她是怀孕了不假,又不是马上产生,何必这般小心翼翼?——仿佛她一不小心,就会流产似的……

    啊~不对,才不能这样咒自己!

    快速地抛开不好的念头,吕邗姜刚想反驳几句,便被吕瑞姜和秋必联手说服,说得她只好乖乖地按照她们的嘱咐坐这吃那,都不敢有半点逾越之举。

    田穰苴虽不忍心吕邗姜被人束缚,但见她被侍女们贴心地照顾,也就狠下心肠,不再理会那两名侍女了——抽空与吕邗姜简单地汇报一下,吕邗姜得知田穰苴即刻要去执行恩主晏圉的任务了。

    吕邗姜第九次保证道:“苴儿可要好好办事,邗儿也定会保重自身,绝不让自个儿遇到任何危险——”吕邗姜信誓旦旦地说,期待田穰苴能够放下心来。

    田训苴又搂着吕邗姜,二人亲昵好一会儿,终是恋恋不舍地分开。

    至此,吕邗姜开始了漫漫的安胎日子。

    晏府,议事厅。

    晏圉正坐中央,环顾一众门客——田穰苴坐在一处比较显眼的位置上,时不时地受到其他门客们目光的洗礼:没办法,谁让田穰苴是新人入府呢?……若不是隐约地听说田穰苴曾是某个了不起的人物,众门客们大抵都要挑衅他一番,才肯罢休呢?

    田穰苴曾经任职大司马一事,被晏圉捂得严严实实,没让门客们得知。

    是以,这群门客们还在猜测田穰苴到底擅长甚么。

    ——瞧一瞧田穰苴,虽说相貌堂尝,端得年青,额头却有一束白发,则教人好奇他的真实年纪……但是,门客们尚且知礼,都没冒失地上前询问,只在暗地打量田穰苴,好奇他是何来头。

    便听晏圉清了清喉咙,说道:“有关晏村纵火一事,想必诸位已然听过——本将意欲将那纵火犯斩首,大王却听信公子驹的恳求,竟想放过那个纵火犯……诸位,你们有何办法,说服大王,让大王下令,斩他首级?”

    门客们面面相觑。

    “据说,那个纵火犯是公子驹府上的门客!”有知情者低声地讲解,“那人新晋不久,估计是想博得公子驹的信任,这才前往晏村去请某个隐士,却被拒绝……那个纵火犯,急不可耐,竟想放火烧村,逼那隐士同意,幸亏被恩主遇上,恩主便拿下那个家伙。”

    “哦。”众门客们听罢,恍然大悟:难怪公子驹要向齐王保下那个纵火犯,敢情那个纵火犯和公子驹是一伙的。

    “为何齐王会同意?”另一门客不满地道,“按照齐国律法,敢纵火者,必斩首不赦——公子驹是用了何种法子,竟能说服齐王?”

    第三个门客道:“这有甚么?——公子驹好歹是齐王之子,服软几句,齐王莫非还要冷情?”这位门客的发言立即得到众门客们的反感。

    只听众门客们接二连三地呛声道:“齐王一向公正,视大齐礼法为准,定是因有甚么事情,才使齐王改口——你可莫要再说齐王的坏话,不然别怪在下不客气!”

    很快地,议室厅里,众门客们争相吵起。

    可是,他们越吵越偏,偏了话题:由原先的纵火犯直接跳到诸公子们的言行,争得不可开交,谁也说服不了谁。

    晏圉静静地望着这群门客们吵闹不休,不置可否。

    余光一瞥,晏圉瞥见田穰苴淡定地饮水——

    是的,饮水,而不是饮酒。

    “田先生——”晏圉发话,周围立即安静了下来,“你怎地不喝酒?”

    与门客们一样,晏圉也问了一句无关要紧的话题。

    每个门客的案几上,都摆有两只铜壶:一只铜壶放的是水,另一只则是酒。

    方才,田穰苴喝的是水。

    “苴不便饮酒,这是规矩。”田穰苴意有所说地回答。

    可不是?——军中禁酒!

    作为曾经上了战场的田穰苴而言,他的确不喝酒。

    晏圉淡淡一笑,突兀地问道:“换作是你,你该如何说服大王?”

    田穰苴神情淡然,答道:“为何说服大王?——朱喾泽的罪名,不能仅凭公子驹的求情,便能洗净双手,不如再示意其他诸公子们,就说大王之所以同意公子驹的请示,是因为大王想将嫡公子之位传给公子驹,不然如何解释一向必死无疑之人为何能幸免一死?”

    朱喾泽?

    ——朱喾泽是谁?

    众人一阵茫然,搞不清朱喾泽此人是谁。

    晏圉一脸愕然,半晌才记起朱喾泽赫然是那纵火烧晏村的犯人。

    轻轻地抚掌,晏圉觉得双眼一亮:田穰苴这条毒计,甚是巧妙——

    计谋虽然普普通通,但若搁到诸公子们的头上,那必事半功倍!

    想一想,诸公子们都对嫡公子之位虎视眈眈,一旦听闻嫡公子之位将落到公子驹的身上,必会心生妒忌,到时他们相互斗争,定让大王看清那群公子们的嘴脸,到时再派他来平安乱战,亦能名扬诸国……

    而那个纵火犯,无意之间成了诸公子们相互争伐的导火线,未必不比他直接被斩首来得痛苦——公子驹被诸公子们围歼,他却无能为力……还有甚么惩罚比这更好的吗?

    有时活着,比死还痛苦。

    遮住眼底的狠意,田穰苴笑意渐浓。

    这就是朱喾泽得罪田穰苴的下场!

    晏圉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寒,尤其是他无意之间瞥见田穰苴的时候。

    田穰苴的笑容,看起来威言凛凛,笑意却达不到眼底,总让人感觉他笑起,带着三意冷意,四分残酷,二分轻蔑,一分真诚,委实令人不舒服!

    心下一凛,晏圉总算觉得田穰苴不愧是大司马,手段……确实令人胆寒不止。

    ——以上,仅限田穰苴没遇到吕邗姜的时候。

    一旦遇到吕邗姜,田穰苴的智商和狠意直线下降!

    不过,尽管如此,田穰苴也不是好惹的。

    希望晏圉……他没得罪过田穰苴罢?

    想了再想,晏圉后知觉地回想他到底有没有得罪过田穰苴。

    答案是:没有!

    晏圉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竟为此松了一口气。

    至于其他门客们,则面面相觑。

    这位名唤田先生的家伙,脑袋瓜子倒挺好使啊?

    即使这条计策普普通通,甚至只需一条流言便能执行,但对诸公子们而言,当真戳中他们心窝——齐王渐老,却不立嫡子,诸公子们对嫡公子之位已是双眼通红,谁敢碰之,必引其余公子们的敌视!

    “佩服,佩服。”门客们终于服气,毫不吝啬地赞赏。

    田穰苴却傲娇地扭过脸去,故作高冷,不予理会。

    晏圉笑了一笑,并不计较,又和门客们将田穰苴的计划补充完整,以便完美地实行。

    众人讨论一番,拟出方案,由晏圉着手布置,而众门客们则无所事事,又恢复了吃喝玩乐的懒散——本来,有几名门客们欣赏起田穰苴的才华,想与之交好,却被田穰苴不冷不热的态度闹个大红脸儿!

    就这样,这群门客们十分上道地不再拜访田穰苴。

    田穰苴喜得所见:让他们忙于琐事也好——他的计策,可不是一天、两天之内就能见成效的……但愿那群门客们,可别教他失望。

    毕竟那天,他们可是讨论了许久许久。

    ……没了晏圉的命令,田穰苴又专心地陪在吕邗姜的身边,比吕瑞姜和秋必还贴心,吕邗姜想要甚么,田穰苴就满足甚么,其宠妻劲儿,直教吕瑞姜和秋必大开眼界:

    “夫人,你想吃甚么?”

    “夫人,你想去哪里?”

    “夫人,这道菜不好,别吃了。”

    “夫人,为夫陪你散心,可好?”

    “邗儿,苴儿想听宝宝的动静……他为甚么不动了?”

    田穰苴一把年纪,很没脸皮地腻着吕邗姜。

    吕邗姜习惯性地抚了抚田穰苴的脑袋,宛如在安抚大龄孩子一般。

    偏偏田穰苴不知羞耻,反而一个劲儿地倒贴……

    ——这货一定是穿越的!

    吕瑞姜闷声地大叫,却不敢询问。

    与秋必暗暗打个眼色,吕瑞姜很自觉地,守在了门外——

    自打田穰苴清闲下来,吕瑞姜和秋必就成了田穰苴和吕邗姜相处的绊脚石。

    幸好吕邗姜善解人意地传递抱歉的眼神,否则真让吕瑞姜伤心:她拼命这么久了,还比不上田穰苴,那也太没用了——幸好,幸好邗姜姐姐还记得她的好!

    日子就在田穰苴的胡搅蛮缠里匆匆而过,而吕邗姜的肚子,也终究一天一天地大起——还记得吕邗姜怀孕的第三个月,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之事。(未完待续)

121、葬礼风波(三)拖延

    望着新一波的敌军,新君吕荼只觉满嘴苦涩,欲哭不哭——

    公子驹笑了一笑,似觉优势占尽,竟也不直接地下令,将新君他们一网打尽!扬了扬眉,公子驹道:“君父刚好缺了殉葬之人……倒也巧了,今日谁葬身此地,也不必恼,权且给君父殉葬罢!本公子会记得将你们一并埋入君父陵墓的旁边!”

    “吕驹!”公子阳生、公子寿等人听罢,顿时怒不可遏。

    同时,公子阳生急瞅人流里的田乞和田恒等人,似是等待甚么。

    却见田乞和田恒等田氏族人们,皆都闷不吭声地混迹人群之中。

    公子驹不屑地瞥了公子阳生他们一眼,又将注意力对准新君的身上,咄咄逼人道:“大王真不孝顺啊!君父才刚过世,您怎就不替他多殉几人呢?——不如……你来罢?”

    言下之意,公子驹直白地宣布他要拿走新君的小命!

    明明公子驹是新君的兄长,以往待新君也是不错——

    被迫经历了双重的打击与背叛,新君终是没能忍住,含泪道:“兄长,在你们心里,寡……寡人竟是这般不堪么?——不堪到你们合起伙来,欺凌寡……寡人?”

    公子驹的眼神罕见地飘移一下,却一字一句道:“为兄并没其他意思,只想替生母好好地教训景、后!——尽管景后是大王您的生母,可她更是齐国至高的景后……为了一己之私,您瞧一瞧她到底做了甚么?竟然想将驹的生母殉葬!”

    新君张了张嘴,彻底地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自从齐景公薨逝,芮姬也水涨船高般地,升格夫人,被称为齐景后。

    如若齐景后将没有子嗣的姬妾选为殉葬人选,倒还说得过去,可她却偏偏……

    新君低下头来,都不知该怎么替齐景后辩解。

    齐景后惊魂未定,怒道:“你知本夫人乃是齐国地位最高的景后,那你们为何不听本夫人的命令?——莫非,你们是想叛变吗?!”

    “哈哈哈哈——”公子驹大笑,一边摇头,一边嘲讽,“大王啊大王,看一看你的好母亲,看她下了甚么命令……这等荒唐的命令,吾等为何要听!”

    ——的确:尽管这个时代,一国之君的地位贵不可言,可是,如果一国之君做出甚么不恰之举,臣子们自可挂印离去,才不会吊死一棵树上!

    因此,所谓的忠君……并不流行。

    臣子们大抵都会自主择君,为之效命……但若君王令自己失望,臣子们亦会离心!

    既然一国之君偏袒齐景后,令臣子们寒心——

    似乎意识到自己错误的新君嗫嚅了嘴唇,却没法做出选择:倘若迎合诸公子们,必要下令捉拿自己的生母,而要维护生母,会与诸公子们对立!

    小脸惨白,眼中蓄泪,年轻的新君真的不知该怎样做法。

    国夏看不下去了。

    身为齐景公临终之前托付的抚孤大臣,国夏愤怒地斩杀几名公子驹的门客,退至新君的面前,拱手道:“大王,不能交出景后!她是您的生母!”

    仿佛国夏一人打破了死局,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国夏,新君几乎差点失态,追问:“但是兄长他们——”

    “大王,您是君,他们是臣,没有臣子受了委屈,反令君王承担臣子委屈的先例!”国夏大声地说,“更何况,您将生母交给他们,真要亲眼看着生母被他们处死吗?!——倘若他们真敢处死景后,本将倒要定他们‘以上犯上’之罪!……景后替先王挑选殉葬之举没错,错的是他们!假如景后没有挑选他们的生母,他们会替那些没有子嗣的人们复仇吗?由此可见,他们只是看不顺眼您登上齐国王位罢了!”

    “胡说!”公子驹一惊,恼羞成怒,“本公子身为晏孺子的兄长,为何要看不顺眼晏孺子?——分明是你蓄意挑拨!……大王,景后一声不响地令驹之生母去殉葬,无疑是想害死驹之生母!驹该不该同意?!”

    新君头皮发麻,接不上话来。

    因见国夏袒护,齐景后缓了恐慌,反击道:“本夫人乃是齐国景后!”

    众人听罢,不忍直视——

    唉!

    齐景后啊齐景后,你为甚么要跳出来?

    这下,真把诸公子们都给气着了:甚么意思?——你是齐国景后就能为所欲为吗?那他们还是齐王的儿子们和姬妾们,难不成就任你磋磨?!

    “娘亲——”新君低声地唤着,只想齐景后不要再开口。

    偏偏齐景公犹不自觉,仍道:“国卿,还不拿下这群叛逆!”

    国夏抿了抿嘴,使个眼色,用力地吼道:“还不将他们冲散!”

    一言既罢,便见两千多名护卫们分成两部分,三百名护卫们保住新君他们,余下的则又分作两队,一队朝左,一队朝右,势要杀出一条血路!

    公子驹也不含糊,大手一挥,喝道:“击溃他们!”

    于是,双方手持兵器,相互战斗。

    公子驹的门客们约有三千,仍比新君这边的人数还多——新君等人惊恐地瞧见,经过一盘激烈的厮杀,他们这方仍显弱势!

    又过片刻,新君的出战护卫们伤亡过半——

    然而,国夏没下令辙出!

    新君第一次瞧见成堆的尸海,惨白了脸色,几乎摇摇欲坠。

    众人的面色也不大好看,皆都皱起眉头,却勇敢地靠向新君,意图站个圈儿,将新君护在其中——齐景后两眼发直,早被眼前的惨烈激战吓得颤抖了身子!

    亏得两名贴身侍女们一左一右地扶住。

    额头渗出汗珠,齐景后神情惊恐,再也没有先前的跋扈了。

    反观公子驹那边,他的门客们似与诸公子的门客们约好了——公子驹的门客们只杀新君的护卫们,反观诸公子的门客们,则乖乖地当个俘虏,只要不威胁性命,他们一动不动,都兴不起半点风浪!

    没与诸公子的门客们自相残杀,公子驹的门客们压力大减,只专心地围攻那群护卫们——护卫们虽是奋力死战,却架不住对方人多,不到片刻,伤亡惨重!

    “不能干等!”反观新君们这边,众人不想坐以待毙,纷纷地咬了咬牙,准备与之决战——众人默契地瞧向新君,只等新君发令,他们就冲上前去!

    惜叹,这次新君再是镇静,表情的僵硬出卖了他内心的惶恐——新君早被吓得无声!

    众人当中,便听田乞,年纪最长的老者,痛心疾首道:“这还能忍么?这还能忍么?——大家都不要侥幸!拿起佩剑,击退他们……他们也重伤不少!”

    言罢,田乞举剑,还想冲前,却被田恒拉住。

    “父亲。”田恒无奈地阻止,“儿子在前,父亲站后,莫要冲动!”

    田恒深呼一口气,刚想出声,便听对面有一冷喝声说:“活捉田氏家族任何子弟,赏布帛千匹!杀死田氏家族任何子弟,赏良田千亩——不要放他们任何一人!”

    甚么?!

    田恒驻足,目瞪口呆:甚么人这样狠辣,竟恨他们田氏家族上上下下?

    寻声望去,田恒随同众人一起看清来人——

    阚止?!

    那人竟是阚止!

    众人倒呼一口凉气,惊道:“阚氏竟去投靠公子驹?——阚氏投奔的不是公子生阳么?……”一头雾水,众人暗地交换彼此的目光,一同瞅向公子阳生。

    甚么情况?——为何阚氏……?

    公子阳生适时地露出一抹苦笑,叹道:“果然……田氏与阚氏不可兼之。”——声音渐低了下去,低不可闻!

    众人却恍然:谁让阚氏的子弟被田氏的某人因那牵连遇袭而亡!

    阚止一脸寒色,死死地锁定田氏族人们——

    包括田穰苴和吕邗姜!

    “怎么办?——他竟也盯上了咱们?”吕邗姜低低地轻叹。

    田穰苴一言不发地握住吕邗姜的双手,目光炯炯,透出一股战意。

    吕邗姜见罢,问道:“你想怎么做?”

    “与他单挑!”田穰苴说,“拿下阚止,正好解围!”

    不待吕邗姜反驳,田穰苴径直地站了出来,说道:“既是苴之过,请让苴来解决这个问题——阚先生,此事与田氏家族无关,更与苴之夫人无关,还请你不要牵怒。”

    “你……?!”阚非愣了一愣,仿佛没料到田穰苴不安套路出手。

    便见田穰苴抽出一柄铁质宝剑,哼道:“上次是谁说,大仇已报?——敢情阚先生的承诺如同……呵呵~你若旧恨再起,不妨向苴讨教一、二,苴必不留情。”

    田穰苴背对新君他们。

    右手握剑,左手藏在后背——仗着视线被挡,田穰苴用左手作出一串手势,似在向谁传递某种消息!

    旁人一头雾水,唯有田恒眼冒精光,以极低的嗓音说:“快看——”

    “明白。”回答他的,赫然是晏非。

    晏慈面无表情地瞅了一瞅自家的老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护好自家的老爹。

    就在田穰苴与阚止闲聊以战之时,晏非伸个懒腰,大咧咧道:“还不出来!”

    倏地,无数田氏家族的门客们横冲而来!

    眼也不眨地,田氏家族的门客们反包抄公子驹他们,打得公子驹他们措手不及。

    风水轮流转,转到公子驹红了双眼。

    公子阳生则神色一变。(未完待续)

122、葬礼风波(四)反转

    公子阳生死死地盯向田乞和田恒,心下不止一次地愤怒道:好个田氏家族,好个田乞,好个田恒……一个个地,心眼耍得忒溜!

    ——不然,如何解释公子阳生带着自家的数百门客们初战失利,而想凭借田氏家族的一万人马来翻局,哪知公子阳生用眼神示意了田乞好几次,田乞却像瞎子一般,根本不在意他的请示!

    脑袋气得发晕,公子阳生险些没能维持住他表面的谦谦君子形象!

    而公子寿和公子锄、公子嘉等人,更是一脸便秘:七千门客原以为很多,不料对比田氏家族,似有小巫见大巫之感……

    田氏家族出动的人数绝不止七千,保守一算,约有万余多!

    ——明明田氏不是齐国的四大家族,哪来的底蕴?!

    这一时刻,诸公子们别提多尴尬了。

    众人当中,最淡定的是晏圉,从头至尾一言不发,淡定如斯,仿佛被人提前通知了似的——

    隔三差五地被人包围,晏圉面不改色!

    最惊喜的则是新君吕荼——被诸公子们轮番威胁之后,他本以为自己将要葬身于此,哪知田氏家族给了他意外惊喜:田穰苴先是出言挑战阚止,以分开阚止的注意力;其次,田乞一声令下,趁着短短地眨眼工夫,快速地调动无数门客,反包围公子驹他们!

    公子驹的确想不到,这才多久,他就转胜为败了?——他有多蠢?占有那么大的优势,却在顷刻之间输了……不仅他自个儿不信,就连众人都觉神奇。

    众人云里雾里,直觉今日替齐景公正式下葬的过程当真太刺激了:先是好好地走完整个葬王仪式的流程,再来目睹诸公子们接二连三掀起的闹剧,真把他们吓得一惊一乍。

    ——幸好有惊无险……

    这也只是对活下来的人们而言。

    瞧一瞧四周堆积的数千尸体,众人心头发毛。

    忽听公子嘉哈哈大笑,状有一丝疯癫之感,拍手道:“妙极,妙极,这一轮下来,君父的殉葬果真足够丰富,这下景后您应该不用不满了罢?——”

    这话讨巧极了。

    宛如公子嘉之所以兴兵起事,是因为公子嘉真的只是单纯在替母报不平!

    公子阳生等人也反应过来,争先恐后道:“是啊!景后,这下葬品够多了,还请您能放过吾家的生母——”

    齐景后又惊又怒,瞪着诸公子们,脸色忽白忽青,说不出话来。

    不明真相的不少众人见罢,默默哂笑:哦~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原来诸公子们的出发点是好的么?——原来诸公子们的行动只太偏激?!

    这样说来,更没必要将诸公子们全罚死刑罢?!

    ……垂下眼眸,吕邗姜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

    或许,晏孺子会看在诸公子们诚心悔过的份上,减轻诸公子们的惩罚。

    想到这里,吕邗姜竟有一丝期待晏孺子的反应,看他是否真会原谅诸公子们。

    毕竟新君年幼,不大懂事,体谅诸公子们一时冲动,也中可能的。

    果不其然——

    接下来,事情发展得出乎意料。

    被诸公子们异口同意地求放过,确实太有冲击了。

    因此,新君吕荼晕糊半晌,亦犹豫该不该放过他们。

    眼见新君迟疑之间,诸公子们壮起胆子,挥动手臂,高声地急叫,叫道:“本公子门客们听令:不要乱动!不要乱杀!不要乱逃!……莫要伤人了!”

    数千门客们听罢,皆都退守一旁,不再攻击那群护卫们。

    事实上,门客们也伤亡惨重,没法攻击那群护卫们。

    护卫们的人数仍有恐怖的万人——

    门客们是再也掀不起风浪了!

    诸公子们看罢,又露出一张张可怜的面孔,用忏悔的表情转向新君。

    新君为难极了。

    “寡……寡人有一事不明。”不由地,新君瞧向众人,提出问题,“寡……人应不应该原谅他们?……”

    杀也不是,放也不是,新君遇上棘手问题,都不知该如何处理。

    国夏杀意浓浓道:“大王,不可原谅他们!他们绝不能留!”

    “甚么?”新君吓了一跳,被国夏的狠厉吓着了。

    国夏连忙收敛杀气,恭敬道:“大王,不能原谅他们——这根本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而是他们生有异心,不能放任!”

    “这……”新君无助兮兮地看向国夏,狠不下心来。

    也对——新君十岁不到,即使被诸公子们伤了兄弟感情,亦不像大人那般,仇恨对方……只需释放一点一点的善意,新君便会包容他们,不去计较他们的过失!

    说到底,新君仍没一国之君的觉悟。

    国夏叹息,提醒道:“大王如果释放他们,他们不一定会对大王怀有好意。”

    新君立即道:“他们是寡……人的兄长们——兄长他们待寡人不好,寡人却不可随意地抛开他们,这实在有失气度。”

    国夏还能说甚么呢?——国夏只好又劝新君几次,奈何新君执迷不悟,仍愿再给诸公子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对此,众人默契地噤声,委实不敢多嘴。

    田穰苴与阚止并没打上一架——

    当田乞调来一万多名门客后,阚止就已经察觉自身输了。

    双方人数存在差距,即便侥幸赢了田穰苴,又有何意义呢?

    阚止虽觉田穰苴军事才能造诣很高,众人却不见得——对于齐国曾经的大司马田穰苴,尽管很多人都闻其名,却未见其人,尤其是这一年多前,田穰苴被齐景公贬为平民之后,就再难见到他的踪影……如今,田穰苴站在众人的面前,众人也只道他是田氏家族的子弟,却并不认为他乃田穰苴本人!

    只能说,世事无常——倘若众人知晓他是田穰苴,阚止赢了他,倒也勉强能威胁新君他们……可惜,田穰苴并不想暴露自身,他用的名字竟是晏非!

    这不仅令晏非本人高兴得合不拢嘴,也令晏慈嘴角抽搐一下,更令晏圉挑高了眉头。

    阚止也是哭笑不得。

    收起兵器,阚止痛快地服输。

    连自己的恩主都放低了姿态,他阚止再趾高气扬,那就是找死!

    于是,一众公子们被押的押,被绑的绑,皆都集中一处,被数百护卫们看押。

    至于那群门客们,则被诸公子们就地解散——诸公子们要求他们的门客返回府邸,安安地看家,等待公子们回府即可。

    新君吕荼又怀着悲伤的心情,命人将那些战死的尸体堆到一处,再让人挖个大大的深坑,抛尸埋了,美其名曰:“君父,孩儿派人来看您了……愿您安好。”

    抬头望了一望众人,新君心疼众人狼狈不已,发话道:“让各位受惊了。”

    众人回道:“多谢大王关心。”

    新君脸红道:“是寡……人牵连你们了。”

    众人便道:“不敢,不敢。”

    新君道:“想必诸位也累了罢?——那么,起程,回……”

    “宫”字还未说出口来,便听一声尖利之音喊道:

    “大王,您就这样饶恕了公子们?——您就不怕他们卷土重来吗?……还请大王将公子们留在此地,若是大王不忍下手,小臣愿为您代劳!请大王再派两人,协助小臣,小臣不必让大王失望!”

    众人眼皮一跳,齐齐地望向来人。

    来人赫然是高张。

    诸公子们的笑容尚未退去,个个笑意僵住。

    新君张了张嘴,为难道:“这……这不大好罢?”

    ——刚说要体谅他们,怎能不守承诺,还要将他们斩杀于此呢?

    更何况,他们流着齐国王室的血统,更是他的兄长们,他怎么能……

    却听高张义正言辞道:“不杀诸公子们,齐国不能安定。”

    新君轻微地板脸,不认同道:“他们皆是寡……人的兄长们,寡……人怎能……”

    “让小臣来!”高张再次地重复,“让小臣来!莫要脏了大王的手……”

    咬了咬牙,新君道:“不。”

    高张微愣。

    新君道:“既然说了要原谅他们,寡……人就不能失言。”

    高张苦笑,拱了拱手,说道:“也罢,小臣也就不多说甚么了……只求大王给小臣一个机会——”言罢,也不待新君开口,高张寒着一张脸,对公子嘉说:

    “你不是嫌弃景后要杀你的生母吗?——只要你替你的生母报仇了,小臣就免你一死!否则,就算你们逃避了死刑,小臣依旧会暗杀你们,直至你们全部身亡!”

    公子嘉惊呆了。

    未尝想过,他的理由竟会成为了小命难保的导火线!

    “杀……杀景后?”公子寿头皮发麻,“本公子可做不来这种事儿。”

    “那么,你就愿意看着景后再欺凌你的生母吗?”高张挑衅地质问。

    “不愿意。”公子嘉努力地找寻理由,“但是,君父已经下葬,没有殉葬的理由,景后是大王的生母,大王仁慈,景后又为何残暴呢?”

    为了活命,公子嘉极力地说着齐景后的好话。

    吕邗姜混在人流里,听着公子嘉的挣扎,忍俊不禁:太有趣了……高张是觉得制造了这场混乱的诸公子们无法饶恕,便能逼他们自掘坟墓么?

    ——也对:难得地撞出了冲突,哪能这般轻易地平息?

    诸公子们闹了那么大动静,要是随随便便地收场,岂不太便宜了他们?(未完待续)

124、葬礼风波(六)落定

    “哇——哇——”新君吕荼仰头掉泪,嚎啕大哭,声嘶力竭。

    众人原地站着,注视新君哭泣的模样,强忍一抹古怪的念头,诸如齐景后既已薨逝,不如将她顺便也埋葬于此,免得再进行一回奢侈的葬礼……

    只是,这对齐国目前地位最高的女人而言:这样下葬,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既无上等的棺材,亦没隆重的仪式,就这般地……被埋下?

    众人心中如是思量,却不敢说出口来——

    毕竟,真要把这事做成,就太伤新君了。

    好歹新君是齐景后的亲生儿子。

    公子寿冷眼盯着新君哭了半天,忍不住地吼道:“哭甚么哭?——真若伤心、痛恨,那就早点报仇罢!既是本公子下得手,本公子绝不会后悔!……”

    公子寿还有一句话未能说出口来——那句话便是:你不知道等待死刑很煎熬么?……还不如一刀抹脖子,来得痛快!

    可惜,公子寿即便有心抹脖子,却也束手无策——

    真是束、手、无、策!

    试问双手被绑,如何抹脖子呢?

    被公子寿一吼,新君的哭声不得不一顿。

    泪眼朦胧地看向公子寿,新君恨上心来,恨恨地叫道:“来人!来人!来人!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这下,新君愤怒到极点,不再顾及公子寿是他的兄长云云。

    “这样便好……”公子寿从容地大笑,却转笑为吼,“本公子的门客们听令——杀了晏孺子!替本公子报仇!无论生死,你们从此自由!”

    国夏重哼,哼道:“你在说甚么傻话?——哪有甚么门客?!”

    ——门客不都被诸公子们遣散了么?

    孰不知公子嘉和公子锄脸色都变了——

    但见近两千名护卫们当中,忽然冲出两百名左右的背叛者们,他们手握兵器,二话不说地击杀身边的同伴们——不少人们都没反应过来,便被对方偷袭,成了刀下亡魂!

    那些反叛者们杀得也很有技巧:他们只杀护卫们,偶尔也杀几个不太重要的小官小吏——诸公子们倒挺机灵,一见那些反叛者们,径直地躲到人少的地方!

    仿佛也觉诸公子们与他们一伙,那些背叛者们小心地避开诸公子们的范围。

    ……转瞬之间,近两千名护卫们呈直线下滑的趋势,又再折损过半!

    国夏一边抵御对方的偷袭,一边大吼:“愣着做甚?——还不反击!”

    “说得好!”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精神抖擞地附和,手握一柄锈了的锄刀,挥得风起水起,当场揍晕了好几人,“老朽定让你们有来无回!……”

    一名相貌雄伟的壮汉则及时地拽回老人,头疼道:“老爹,你能不能消停一下?——此处是战场,稍不留意,就会丢掉性命!”

    “怕个甚么?”那位老人豪爽地说,“老朽活到八十余岁,就算明天蹬腿走了,你也别绝望难过……等你老了,也会和老朽一样!”

    “老爹,你又在胡说甚么了?”那名壮汉揉了揉眉头,“总之,莫要乱来,莫要乱……”

    “镇静!镇静!”尽管老人和壮汉的对话很有趣,国夏却顾不上欣赏,“不要逃窜!不要辙退!顶下这波,本将定要举办宴会来招待你们……”

    被国夏一顿大吼,护卫们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地进行抵御。

    护卫们的伤亡终有缓解。

    ……经过一番拼死奋战,护卫们终将那一波背叛者们尽数斩杀。

    再回过头来,仔细一看——

    公子寿……早已含笑地死去。

    ——亦是被长剑刺穿了脖子!

    是阚止下得手!

    ——阚止杀了公子寿!

    众人迟疑不定地瞪向阚止,不太明白阚止何时出手斩杀公子寿——

    这也太快了罢?

    与众人一样惊魂未定的,还有高张!

    方才,高张被一群背叛者们围殴——亏得国夏勉强地抽出身来,护他几次!然而,高张终被那群背叛者们又驱又赶,驱至公子寿附近。

    当时,公子寿与高张相距并不远。

    而高张,又与新君挺近——

    因此,公子寿是向新君扑过去的!

    ——作为新君信任的臣子,高张又怎能袖手旁观呢?

    高张二话不说地,挺身挡刀子。

    不过,高张晚了一步,没挡成功——高张被一股推力扯到一角,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便听公子寿“啊”地轻叫一声,就此声绝气亡!

    公子寿既死,余下的几名门客们也像发了疯似的,到处奔跑,被护卫们清场。

    ……事后,阚止拱手,从从容容道:“公子寿罪有应得,他竟敢杀害景后,不可饶恕!大王既然不敢下手,作为臣子的,就应该替大王分担!还请大王莫要与阚止疏远……阚止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大王!”

    态度淡然自若,阚止怎么看,也不像个犯人。

    高张皱了皱眉头:虽然阚止救他一命,可是阚止这种回答的口吻里,怎么也藏不住自负——他怎就知晓他的所做所为,皆对大王有利么?

    这一刻,高张对阚止生出一丝嫌弃之意。

    阚止似觉高张对他的排斥,也很聪明地不去打扰高张。

    高张抚了抚鼻子,又对阚止生出一丝好感。

    阚止却不关注高张,而是盯向某处……

    骤见公子寿也身亡,新君简直不知该做何反应:明明……明明他们都不用死——但却……

    但却都死了。

    瞅着刚才还是温热的活人,现下却是渐冷的死人,第二次劫后余生的众人快要崩溃了:一次、两次地暗杀偷袭,到底要闹哪样?——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众人甚至觉得:如果可以,以后再也不踏足这儿——管他甚么齐景公、齐景后,与他们有何相关?……对极,对极,埋好死者,早点离开这晦气之地!

    众人瞅向新君,指望新君启程回宫。

    估计是被公子寿一顿刺激,新君整个人都浑浑噩噩——新君心想:为甚么?为甚么寿兄长要死掉?……为何公子寿死得这般轻易?明明他都没来得及报仇!

    公子寿亲自杀了新君的生母,令新君对公子寿恨之入骨——可叹,这股恨意还没恨出执念,公子寿就死了……重拳击在绵软之处是何感受?

    正是新君此刻的感受!

    又憋屈又遗憾,又痛快又茫然,新君再是早慧,亦才九岁,真成孤家寡人——兄长们背叛他,父母刚过世,大臣们他又不熟……今后,他该怎么办呢?

    盯着新君又再痛苦的模样,诸公子们暗地狂喜:晏孺子年幼,最易受到情绪的干扰——假使晏孺子真能伤心过度,倒也省去麻烦,免得他们又再出手!

    高张边是下令,再将这些死者埋了,边是请示新君,请他早些回宫,免得再出意外——思量再三,高张不得不道:“大王,景后……”

    才提“景后”二字,新君好不容易止住的泪花又在眼眶打滚——高张看罢,沉默片刻,便道:“将她留在这处罢?——也好让她与她的夫君相伴一起。”

    新君犹豫现三,亦道:“可。”

    但是——

    新君要求留下一千人马,专门看守齐景后的尸身,并且决定:待他回宫后,他必要下令,快速地弄到一副上好棺材,送来此地,以便齐景后好生地葬下。

    解决完齐景后的后事,新君再次瞟向诸公子们——

    前车之鉴,公子寿的结局令诸公子们格外惊心胆战!

    为免被新君牵怒发落,诸公子们急忙地保证道:“还请大王放心,小臣知错,再也不敢妄生邪念……哦~不不不,是根本没有邪念——”

    “够了。”新君寒着一张脸,“寡人只想警告你们,若有第二次,你们会比公子寿更惨——寡人毫不介意,让你们尝一尝各色酷刑……”

    新君冷酷地威胁完毕,又等片刻,待到尸体全被安葬之后,总算启程回宫。

    ——新君丝毫没有察觉:经历这次齐景公的下葬风波,新君他已能娴熟地自称“寡人”而没再有便扭之感,而且……

    他快速地成长,即使外貌尚是稚嫩,言行却稳重得像个大人。

    ——他才九岁!

    返回临淄宫的路上,众人相互地搀扶,时不时地唏嘘,都觉新君历经此等风云,定会有所成长,长成一代明君——

    没人在意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田穰苴和吕邗姜悠闲地牵手,说说笑笑。

    田穰苴道:“邗儿,你累了么?”

    吕邗姜道:“苴儿,你累了么?”

    田穰苴道:“苴儿不累,邗儿呢?”

    吕邗姜道:“邗儿也不累,谢谢苴儿关心。”

    二人时不时地交流一段无关紧要的对话,普通得让人轻易地忽略——

    唯有吕邗姜的秀气容颜,或许能引旁人观看几次。

    田穰苴一如既往:他的大司马名头虽说响亮,但却没有几人能够认出……

    众人返回临淄城,暗地松气:一切总算尘埃落定。

    分道扬镳之际,晏圉、晏非、田乞和田恒等重量级人物,皆都忍不住地瞥了一瞥某人——

    吕邗姜!

    不愧是邗姬夫人!

    虽没直接地出面,却间接地干预——

    假如不是她,这场葬礼,指不定会是所有人的葬礼!(未完待续)

127、吴国伐齐(一)韩衡之才

    ……就在临淄城平民们激烈地争论大司马被贬的时候,田穰苴却没出面,仍在晏村安心地相妻教子,举案齐眉,小日子过得好不滋润。

    ——晏村经过几个月的重建,早就恢复如初!

    “……外面的传言,你都听到了吗?”

    吕邗姜哄着田宝儿入睡后,轻声地询问。

    ——可惜,任凭田穰苴不想理会,也终要面对这一问题!

    田穰苴一顿,若无其事道:“自是知晓。”

    “那你有何看法?”吕邗姜抬起头来,看向田穰苴。

    田穰苴依旧神情淡然,回道:“并无。”

    吕邗姜挑了挑眉。

    田穰苴低声道:“大司马?大司马又是谁?——几十年过去,还有人会记得大司马是谁么?”

    “如此说来……”吕邗姜心中一凛,脱口而出——

    “必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寒着一张脸,田穰苴接话,“大司马?——大司马?……呵~隔了几十年,再提大司马,是何用意?”

    吕邗姜思量半晌,凝重道:“大司马又被贬为平民……前尘之事或许没有多少人还记得,但被有心者反复地提醒,遭到苦难之人,可不就要怨恨大王?”

    ——得知吴国率兵攻打齐国的消息,已然过了三天!

    齐国迟迟没有动静,听说齐地边境一带已被吴国随意地毁坏——不难猜想,那群饱受吴国欺凌的齐地人们会何等绝望与怨恨:为何齐军还不过来?……

    “你猜会是谁的手笔?”田穰苴突兀地发问。

    吕邗姜沉默不语。

    还能有谁?——自是诸公子们!

    想来诸公子还没放下野心,依旧还想再博上一博。

    这种时刻,诸公子们还不忘……

    也对,谁让齐国新君因那葬礼风波而大受刺激呢?

    吕邗姜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都避不开诸公子争嫡么?……

    不知宫里的那位,何时才能恢复呢?

    临淄宫。

    高张、国夏以及一众大臣们诸如田乞、晏圉等人,皆被拦在殿外,急得团团转儿——少时,一名内侍战战兢兢地走来,鞠躬道:“大王说……不见。”

    闻言,高张面如锅底。

    国夏怒道:“不见,不见,还不见?!——大王到底在干甚么?吴国都打到‘缯邑’了,大王却还……”咬了咬牙,国夏拼命地忍住火气,又惊又怒,再次地请求:“你去告诉大王,若他还不肯待见本将,本将辞去职务便是,省得让大王见了就心烦!”

    其余大臣们则噤声不语。

    高张见罢,轻拍国夏的肩膀,劝道:“将军勿急……”

    “能不急么?!”国夏把眼一瞪,“本将也知大王心情不好,但是齐国此时却需要大王的决断啊!如今吴国攻齐,大王还不下令还击,难不成等到吴国大军压迫临淄城,大王才敢抵御么?”

    高张皱了皱眉头,亦是生出一股冲动之意:干脆地破门而入罢?——打醒大王也是好的……一味地沉浸哀痛,可不是明君所为,尽管大王颇为年幼!

    想到这里,高张又期冀万分:但愿别等吴军兵临城下了,大王才会幡然醒悟——想了一想,高张咬了咬牙,快速地决定,“好好好!进殿去!见大王!……”

    言罢,国夏深深地吸气,一脚踹开了殿门!

    一众大臣们紧跟高张和国夏的身后,浩浩荡荡地觐见齐国新君……

    至于吴军为何突然又进攻齐国?

    ——原因要从那一天说起!

    话说一年多年,吴王夫差率领残余的吴国水军,狼狈地逃回吴国时,路过一座名曰邗越的县城,被其县令韩衡恭敬地挽留,应那县令韩衡之邀,吴王夫差便带兵进城歇息一下,顺便补充物资。

    傍晚,县令韩衡大办宴会,热情地招待吴王夫差,待到吴王夫差放心警惕而选择住在城内歇上一晚时,便在深夜遭遇了敌军的偷袭!

    偷袭吴王夫差之人,赫然是邗越城的县令——韩衡!

    “你……?”吴王夫差看清来人,惊怒交加,“你究竟是谁?竟敢冒充邗城县令!”——不必多想,敢袭击吴王,眼前的韩衡必是诸国派来的刺客之一!

    韩衡轻哼一声,回答的是——挥了挥手!

    作为越国的死士,韩衡当然不会自报家底,给越王和越国带来危害!

    立即,成百上千的邗越城士兵们朝吴王夫差他们那里射出无数火矢,使其吴军伤亡惨重——吴王夫差依靠自身的武艺,浴血奋战,终是率领吴军,杀出一条血路……县令韩衡没能截杀住吴王夫差,让吴王夫差成功地逃脱!

    然后,韩衡以齐**将的身份自居,以邗越城为基地,彻底地与吴国对立,并且成为了一条保护齐国、不让吴国攻向齐国的防护战线!

    吴王夫差大怒,来不及再向齐国一洗前耻,便被韩衡的一举一动吸引了注意力——很快地,吴王夫差不顾大臣们的劝阻,再率大军,执拗地前来收复邗城县城!

    邗越县城面积虽小,却易守难攻——韩衡也硬气,硬是凭着邗越县城出色的地理位置,将吴国的水军一次又一次地击退,不仅牵制吴国的北上攻伐,亦让吴国的士气大大地跌损!

    连续几次的夺城失利,吴王夫差被吴国平民们彻底地嫌弃。

    为了挽回自身的威望,吴王夫差三请四访地找上孙武,请教指点——孙武却推荐伍子胥,让伍子胥出谋划策!

    吴王夫差不喜伍子胥,却在孙武的推荐下,无奈地求教于伍子胥。

    伍子胥便洋洋洒洒地定计道:“老臣不信那个邗越县令会是齐国人——邗越是小城!大王,您可派兵包围邗越县城通往外部的去路,待到城内无法自足时,再看齐国人是否会派兵支援!倘若齐国人派兵支援,大王可诱使对方出城,再行伏兵杀之;倘若齐国人不派支援,则说明那个邗城县令是骗人的,大王尽可调查此人……此人胆敢欺骗大王,说明此人不愿让大王得知他的身份,也许他的身份会对他本人产生威胁,大王尽可从着手此处。”

    吴王夫差听罢,便照伍子胥的计划行动——

    次日,吴王又率吴国大军,前来包剿邗城县城。

    如同往常一般,韩衡率弓兵射之!

    与以往不同,吴军只快攻片刻,便迅速地撤退,令韩衡摸不着头脑。

    随后几天里,吴军照例只围不攻,令韩衡生心警惕。

    果不其然——当韩衡收到士兵的战报诸如运输邗越县城的物资被劫之后,韩衡微感不妙!眯了眯眼,还未等韩衡出军反击,韩衡便收到田穰苴的秘信,上面要求韩衡赶紧辙军!

    虽不晓得田穰苴为何要令他们辙军,韩衡也不含糊,当即便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带上数百亲兵们,连夜而逃——

    待到天亮时,吴王指挥吴军围困邗越县城时,骤然发觉:邗越县城早已人去楼空——只留有瑟瑟发抖的无辜吴人们!

    抿了抿嘴,吴王憋屈地收回邗城县城,对韩衡一行人发布了击杀令:谁若取得韩衡的项上人头,赏田地千亩!

    至此,韩衡一行人不幸地成为吴国的眼中钉!

    而韩衡,更是有家归不得:不能回越,否则越王会有麻烦;不能去齐,他实在不能和齐人有所瓜葛——

    不得己,韩衡只好领着亲兵们去流浪四方——因觉河上安全,韩衡抢得数只小舟,天天以捕鱼为生,顺便不小心地成了邗沟运河的水贼……

    而吴王,则带着胜利回归。

    “大王英明!大王神武!”携带邗越县城的部分战利品,吴王夫差得意地归国,受到万民们敬仰,“大王英明!大王神武!……”

    迎面地,吴王夫差瞧见来接他的西施夫人。

    西施眼光流转,娇滴滴地赞道:“大王好厉害!真不愧是大王!”

    “哈哈哈哈——”吴王夫差志得意满地搂着西施,喜不自胜,“孤见夫人,如同旱地遇大雨……不知今晚,孤可否有幸被雨浇灌?”

    声音渐渐地低沉,充满引人遐想的念头。

    西施当真红了脸庞,娇娇地道:“敢不从命。”

    “大王,小臣有要事禀告。”伍子胥永远是煞风景的存在,“根据探子来报,韩衡亦不是齐国人——他是……”

    话音未来,便听西施轻呼道:“哎呀~妾身头疼。”

    说罢,西施一个趔趄,顺势地晕倒在吴王夫差的怀里。

    “夫人?夫人?”吴王夫差及时地搂住西施,焦急地唤道,忙不迭地下令,“还愣着做甚?——还不去请医师!”

    众人慌慌张张地找医师去了。

    这一变故,使得吴王夫差光顾西施的状况,都没空去问伍子胥。

    睫毛闪了一闪,西施既庆幸又愧疚:对不起,对不起,不能让吴王得知韩衡的来历,否则越国会有危险……

    “不要——不要——”西施闭目,凑凉地唤着。

    ——既要装病,便要把戏份装足!

    “甚么?甚么?”吴王夫差心疼地握住西施的小手。

    “无论……你变成甚么样儿,施儿都不会嫌弃你,因为……”喃喃自语地,西施似在梦中胡言乱语,并且这次的可信度为百分之百。(未完待续)

128、吴国伐齐(二)郑旦之美

    “西施?西施?——孤的美人,快醒一醒!”

    聆听西施的喃喃自语,吴王夫差深情地呼唤。

    似是感受到了吴王夫差的呼唤,西施慢慢地睁开眼睛,赶在医师来临之前,率先地苏醒——“大王?妾身这是怎么了?……”眨了眨眼,西施揉了揉额头,一脸迷茫,仿佛不记得她因何晕倒。

    “无事,无事。”吴王夫差又握西施的小手,“你刚才突然晕过去了,让孤好生担心——回头再让医师替你治上一治,免得你生病了。”

    “多谢大王。”西施红着脸庞,低下头去。

    之后,医师来了,替西施诊脉。

    诊了半天,医师也说不上来,气得吴王夫差大骂他是庸医。

    西施好脾气地劝解吴王夫差。

    吴王夫差才怒意稍缓。

    可怜的医师总算得到吴王夫差的原谅。

    医师走后,吴王夫差兀自地抱起西施回宫,将她安置于榻,叮嘱西施好生休息,这才起身去见众大臣们,与他们商议国事。

    盯着吴王夫差的身影,西施心事重重。

    西施轻声地唤道:“阿越。”

    阿越是西施的贴身侍女,亦是潜伏在吴国的越国眼线,听见西施唤她,立即小跑而来,躬身道:“夫人?”

    “你去告诉‘那人’,有人怀疑‘他’了,让‘那人’赶紧想个法子,转移吴王的注意力。”西施端着一张脸,直把那人隐喻越王,他指韩衡。

    阿越神情一敛,恭敬地退开。

    为免惹人注意,若是有人问起阿越去做何事,阿越都会机敏地回答替夫人办事——来到殿外,阿越通过特殊手段,将西施的消息带去了越国。

    次日,阿越一如既往,服侍西施,只在西施耳边说了三个字:美人计。

    西施一愣,继而恍然:越王打算再送吴国一名美人么?

    倒也挺好——多了一个姐妹,日后也好相互地扶持。

    于是,当吴王夫差抽空地从伍子胥口中得知那个邗越县令韩衡来自越国后,顿时震怒,急召西施时,西施却借口生病而拒见吴王夫差。

    吴王夫差怒极反笑:还在生病?

    吴王夫差怒气冲冲,亲自去探西施,便见西施侧倒在榻,手捧心口,作出犯病的模样——吴王夫差心中一动,只觉心头一热:西施非但不因病情而憔悴,反而十分妩媚动人。

    “夫人,你怎么了?”吴王夫差张了张嘴,板脸地问。

    西施一如既往,伤感道:“妾身一直胸闷,不敢让大王扫兴……”

    “你……”吴王夫差心下一软,意有所指,“夫人想多了。你既是孤的夫人,孤又怎会冷落你呢?——只要你一心向孤,孤就绝不负你。”

    不动声色地,西施不赞同道:“这可不行——若让旁人知晓,指不定说妾身是个心胸狭窄之辈,不如……大王,您可否再纳一位美人?”

    “甚么?”吴王夫差挑了挑眉。

    西施道:“妾身有一妹妹,正值妙龄,若能与她一起服侍大王……”

    吴王夫差玩味道:“夫人竟敢自荐?——孤也不能拒绝……好罢,你的妹妹是谁?叫甚么名字?有你美丽么?”

    西施道:“妹妹年芳二八,亦是越国人,长得不比妾身逊色。”

    吴王夫差抚掌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孤就见一见她罢。”

    尔后,由西施充作媒人,使其妹与吴王夫差正式地见面。

    但见其妹清脆道:“小女子郑旦,见过吴王。”

    吴王夫差打量郑旦,恍惚了片刻:此女容貌果然不在西施之下——美目流盼,肤色娇嫩,容貌秀雅绝俗,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轻灵的气质,端得英气!

    假如西施是水,那么郑旦便是火。

    吴王夫差几乎是目不转睛地注视郑旦,暂抛内心的疑惑,愉快地与郑旦交谈——他们一起讨论吃喝玩乐,说起各自的喜好,畅谈人生,相当投机。

    当夜,吴王夫差便将郑旦纳为美人。

    然后,宛如梦里,吴王夫差对郑旦迷恋极了:如同当初对待西施那般,吴王夫差替郑旦建新宫,凿新池,以供二人赏玩。

    玩得忘乎所以,以至于吴王夫差忘记了诸多隐患,诸如韩衡来自越国,越王仍想复国,吴王夫差还要向齐国一雪前耻——

    这等事情,直至齐景公逝世,吴王夫差方才醒觉。

    那天,吴王夫差携手西施与郑旦,漫步邗沟河畔,听着吴地平民们欢声笑语——要说这些平民们就是没甚么追求:一国之君若起战事,势必会耗损巨大的费用,令国家陷入危机,使平民百姓们深恨君王。

    但是,一旦不起战事,一国之君只取少量税收,对平民们稍微好些,无论生活再是贫困,平民百姓们必能对一国之君有所改观,甚至拍手称赞!

    这不,吴王夫差津津有味地欣赏平民百姓们的赞不绝口:

    “大王太厉害了!开凿运河太好了!咱们能从吴国划到齐国,只需几天之内,根本不用像以前那样,又翻山越岭,又绕道远走。”

    “你去齐国做甚么?——没听说齐国人很讨厌吴国人吗?”

    “怕个甚么?再讨厌,又不能把咱们赶走不是?——咱们大王可聪明了,自那场邗沟之战把齐国吓得不行,齐王还想堵河道,最后还不是被迫不管了?”

    “哎呀~还齐王呢?——你没听过吗?齐国易主啦!”

    “甚么?谁当齐王了?——公子阳生?公子黔?公子寿?公子嘉?……”

    “都不是!是晏孺子!”

    ……身后的平民们仍旧叽叽喳喳,吴王夫差却敛了笑意,一言不发地快步行走——西施和郑旦面面相觑,同时跟上吴王夫差的脚步,问道:

    “大王,大王,您怎么了?——好像不高兴了?”

    吴王夫差轻哼一声,却是不答,默认了西施和郑旦的想法。

    郑旦道:“大王,为何不高兴?”

    吴王夫差摇了摇头,不想开口。

    “大王,你不喜欢听到齐国的事?”郑旦却像卯足力气般地,接二连三地提问,“齐国有谁辜负你了?郑旦替你摆平!”……

    被郑旦喋喋不休地追问一通,吴王夫差终于道:“齐景公薨逝了?——孤怎么不知道?为甚么没人来告诉孤!”

    ——哪敢告诉呀?这几天不正是吴王夫差和郑旦……

    许是意识到了甚么,吴王夫差脸色微微一红。

    但这不妨碍吴王夫差要找大臣们商量对策!

    对吴王夫差来说,齐景公薨逝,必对齐国造成重大损失——此时,若不伐齐,还等何时?……一国之君死去,齐国早就乱了才对:诸公子们个个野心勃勃,皆有势力,哪里轮得到甚么晏孺子?

    “来人!来人!召见大臣们,孤有要事宣布。”返回吴宫,吴王夫差急声地下令,“还有,谁来告诉孤,谁是晏孺子?……”

    瞧着吴王夫差离去的身影,西施和郑旦面面相觑。

    忽然,西施和郑旦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郑旦朝西施竖起大拇指,赞道:“高!真高!姐姐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如此一来,吴王又会光顾齐国而暂不找越国麻烦!

    郑旦高兴地拍了拍手——

    没了外人,郑旦更加活泼好动!

    “巧合罢。”西施抿嘴地轻笑,“时常与大王漫步河边,总会听些趣事。”

    “不管怎么说,多谢姐姐的好点子。”郑旦痛痛快快地佩服,“妹妹甚么都不懂,一味着急,幸好姐姐随机应变——对了,最初姐姐以生病为由,想来也是装的?……若无姐姐装病这一出,郑旦恐怕就不能来了。”

    也得越王思密周全,不止培养西施这一美人:郑旦和西施一样,在进宫之前,亦是刻苦习字,学会怎样打扮,将自身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旁人看去——经过近一年的练习,郑旦经由名师指导,勤奋苦学,才艺水平大大提升!

    ——扯远了。

    郑旦的进步,顺利得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这也侧面地烘托:某人实在太过多才多艺。

    若没某人的灭吴七策,越国是存是亡,当真无法定论。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他……好么?”西施咬了咬唇,低声地询问。

    郑旦愣了一愣,不太明白西施问的是谁。

    “你在说谁?——大王吗?”郑旦指的是越王。

    西施一愣,随意地点头。

    郑旦道:“大王自然好了。”

    “所有人都好吗?”西施升起一丝淡淡的乡愁,“我已经很久没回越国了……有一点点思念。”

    郑旦轻拍西施的肩膀,劝道:“总有一天,会回故国的。”

    “但愿罢。”西施轻叹一声。

    终是把心意埋藏在心底。

    ——以后,她不会再刻意提了。

    思念这种东西,还是放在心里罢!

    万一说了出来,引来可怕的麻烦,那才头疼呢!

    微微一笑,西施道:“但愿有一天,西施能心想事成罢?”

    “会的!”郑旦握拳,信誓旦旦地保证。

    ——真羡慕郑旦的性格,永远这般活力满满!

    西施把玩碎发:如今,该是大王商议出结果了罢?

    吴宫。

    “孤只是好奇晏孺子的……父亲?——更确切地说,齐景公是怎么死的?齐国新君又是多大?齐国现在如何了?”

    吴王夫差环顾一众大臣们,一连串问题,问得一众大臣们手忙脚乱。(未完待续)

129、吴国伐齐(三)孙武之拒

    “齐景公九岁登位,在位五十八年,六十七岁薨逝,是以寿终!其幼子吕荼,乳名晏孺子,堪堪十岁,刚刚继任不久……”良久,一众大臣们才给出回答——仍是伍子胥,率先地拱手,“数天以前,齐景公下葬之时,似有发生动乱:诸公子们起兵,斩杀数名齐国大臣,一时轰动齐国内外!让人惊奇的是,齐国新君竟没将诸公子们关入大牢,反而赦免了他们,勒令他们在家反思。”

    一众大臣们听罢,无不瞪大双眼,古怪地瞟向伍子胥:他是不是在齐国安插了无数眼线?——否则,为何他会这般清楚?

    吴王夫差虽不喜欢伍子胥的性情,却重视伍子胥的情报,又道:“那依伍子之见,孤率兵再伐齐国,可占优势否?”

    ——说来说去,吴王夫差仍对齐国念念不忘,一心想要一雪前耻!

    伍子胥依旧不赞同,反对道:“大王,越王勾践吃饭不设两样以上的菜肴,穿衣不用两种以上的颜色,吊唁死者,慰问病者,这是想到利用民众伐吴报仇啊!勾践不死,必为吴国大患!现在,越国是吾国的心腹大患,您却不注重,反却把力量用于齐国,岂非大错特错?”

    ——伍子胥和吴王夫差类似,亦对越国念念不忘,一心想要彻底地灭越!

    吴王夫差听罢,则满脸不快。

    “住口!此事休提!”吴王夫差挥了挥手,“越国乃为吴国附属,为表心意,献上美人和财物,如今孤有郑旦和西施,此二女皆是越国人,倘若孤再率兵攻伐越国,岂不令越人寒心?”

    吴王夫差径直套用西施的理由去堵伍子胥。

    伍子胥一噎,说不出话来。

    ——那么,吴王夫差是铁了心意,非攻齐国不可吗?

    无奈地,伍子胥把目光转向众大臣们,指望众大臣们能出声地反对吴王夫差的决定,但他看了半天,众大臣们非但没有出声,反倒一言不发,竟似赞成吴王夫差——这是错误的决策啊!

    伍子胥仰头长叹:倘若长卿在此,由他来反对,大王是否会再考虑呢?

    想到这里,伍子胥道:“大王,越国为了生存而贡上美人和礼物,难道就心甘情愿么?——他们就像饥饿的猛兽,伺机等待出动!假使大王真又带兵出征,前路漫漫,就不怕越国兴兵偷袭吗?何况齐国尚有田穰苴……”

    顿了一顿,伍子胥瞄见吴王夫差脸色有些难看,立即明白他的看法伤了吴王夫差的自尊心——快速地思量,伍子胥仍道:“大王真要出征,为何不请孙子先生来助阵呢?吴国上下,也唯有孙子可与田穰苴一较高下……”

    “你说够了么?”看来伍子胥的不讨喜亦有其因,吴王夫差面如锅底,“你若叫得动孙子先生,那孤便是亲自拜见孙子先生又有何妨?——但若请不来,你也别回来了……至少在孤未结束征战之际,孤是不想再见你了!”

    伍子胥涨红了脸。

    “大王英明!大王神武!……”宰辅伯嚭及时地跳出,对吴王夫差赞不绝口,“这次出动,大王必能打击齐国,令齐国一崛不起!”

    伯嚭委实很会话说,几句赞美之词,立刻博得吴王夫差的好感。

    众大臣们见罢,附和道:“大王英明!大王神武!吾等誓死跟随大王!”

    瞪着伯嚭,伍子胥怒火中烧,怒道:“伯嚭啊伯嚭,好个宰辅,少来花言巧语,骗取大王的信任……有谁不知你好大喜功?还敢赞同大王的攻齐选择!你倒是说一说看,比起灭齐,灭越岂不更加简单?”

    一通质问,问得伯嚭双眼发直,说不出话来。

    伍子胥愈发愠怒,又道:“大王,休听宰辅胡言乱语!……”

    ——可是,对吴王夫差来说,伍子胥的想法才是胡言乱语……

    伍子胥却犹不自觉,还觉他才是对的!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吴王夫差摆了摆手,直接把伍子胥给打发走,“伍子,你有甚么不满,去找孙子,让他出面说服孤——”

    也唯有孙子的提议,吴王夫差才能听得进去。

    伍子胥心知吴王夫差并没把他的谏言放在心上,极尽敷衍了事——咬了咬牙,伍子胥决心再找孙武,拼上一拼,免得吴王夫差做出无法挽回之事。

    “小臣遵命。”伍子胥朝吴王夫差行礼,慢慢地退下。

    瞅见唯一的反对者伍子胥离开,吴王夫差愉快地宣布:三天之后,发兵攻打齐国,以报上次伐齐之耻!

    而众大臣们,除了点头附和,依然点头附和。

    吴城郊外,深山竹林。

    阳光一点也不明媚,泉水却仍旧潺潺,顺着山上,流入山下,蜿蜿蜒蜒,经过一座竹屋,格外清幽。竹屋附近的石亭里,时不时地飘来酒香,引人陶醉。

    “老友啊老友,伍子又来找你喝酒了。”伍子胥一身常服,把酒品饮,照例地摇头晃脑,“唉~大王怎就想不开呢?——为甚么他非要攻齐呢?……越国明明离吴国更近,越国明明比齐国更有威胁,大王却偏偏视而不见!”

    孙武慢慢地品酒,聆听伍子胥的抱怨,一言不发。

    相比几前年,孙武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隐居山林,本就有助于延年益寿!眼皮抬了一抬,孙武一副文士的模样实无杀伤力,又递给伍子胥一盅清酒。

    伍子胥一口饮下,可怜巴巴地望见孙武,说道:“老友啊老友,伍子实在没辙了,还得请你出面帮忙解决啊!……”

    “不。”不等伍子胥详说,孙武便淡淡地拒绝。

    “甚么?……”伍子胥一愣,差点舌头打结。

    “不——”孙武一字一句地重复,“这次,老夫恐怕没法帮你。”

    伍子胥脱口而出,问道:“为甚么?”

    “你忘记老夫以前的话了罢?”孙武微微地叹息,“就凭吴王夫差,凭甚么以为他能揽尽诸国奇才?——何况老夫还是齐国人!”

    伍子胥傻傻地望着孙武,傻乎乎道:“伍子还没说,你怎就猜出来了?”

    还全部猜中?——太不可思议了罢?

    伍子胥揉了揉双眼,定定地打量孙武,直觉孙武和以前没啥两样……为何他就知道了呢?——莫非是齐王提前通知了他?

    孙武道:“平日找老夫,从来都为正事——谁听你诉苦,都能猜出来罢?”

    “猜出来又怎样?”伍子胥无趣地摸了摸鼻子,“你却不帮忙!”

    “这事没法帮忙。”孙武皱了皱眉,冷静地分析,“大王如何迷恋越国美人,怎可率兵攻打越国?——且不说越国美人会替她们的故国向大王求情,光是越王,乖巧得教人挑不出错来,换作是你,你能下得了手?”

    伍子胥嗫嚅了嘴唇,憋屈极了:正是大王太过宠爱越国美人,才使越国勉勉强强地苟延残喘——话说每次吴国使者去越国索要贡品时,言行一次更比一次恶劣,对方怎却强忍了下来呢?……

    伍子胥甚至觉得,是那群吴国使者手段太轻,以至于越国吃了无数次暗亏,却仍能保持谦卑的态度——“老夫要拆了那群家伙的骨头!”眼里划过一丝狠厉,伍子胥重拍案几。

    孙武无奈地扶好案几,仍遗憾地瞧见,案几被伍子胥拍出了好几条细碎的裂缝——“你下手不能轻些么?”孙武扶额叹气,“又要修了……但愿老郭别压价太狠。”

    “老夫赔你,老夫赔你……”伍子胥缩了缩脖子,心虚地插话。

    “不必。”孙武瞥了伍子胥几眼,难得地调侃,“你年纪太大,老夫才不想‘陪你’!……”

    伍子胥:“……”

    ——孙武,你皮了啊!

    “言归正传。”孙武敛起笑意,正色地开口,“请原谅老夫,老夫没法帮你——毕竟齐国是老夫的故国,正如越国美人一般,她们永远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大王把越国灭亡……”

    伍子胥头满黑线:孙武啊孙武,你竟把自己比作越国美人……越国美人能与你相提并论?——她们替你提鞋都不配!

    再望一望孙武,伍子胥不死心道:“你……你真的不考虑么?你真的不考虑么?——大王说,只要你说‘不可以’,他就一定不出战!”

    孙武神情淡然,不为所动,说道:“他说不出战,就不许派个大臣出战么?——齐国正值混乱之际,虽才平息齐景公的下葬风波,其兵力却大大降低!大王派一名能征善战之人为主将,何愁不大败齐军?”

    伍子胥心中一动,喜道:“这次大王出征,能打赢齐军?!”

    孙武狠狠地瞪了伍子胥一眼,不予回答。

    伍子胥高兴道:“既然能大败齐国,那伍子就不愁了……”

    “老夫忘了说一句——事实上,放眼整个吴国,也唯有你伍子胥,称得上‘能征善战’之人,因此……”

    孙武笑而不语。

    伍子胥有些发毛,追问:“因此甚么?”

    孙武道:“因此,老夫决意留在这里——而你,也暂时没法回到吴宫,去见你的大王了!”

    伍子胥:“……”

    伍子胥惊呆了!(未完待续)

130、吴国伐齐(四)越王之意

    想到世上会有无赖,却没想到孙武也会无赖——伍子胥被孙武半真半假的玩笑给吓得说不出话来。

    “老友啊老友,戏弄伍子有何意思?”伍子胥翻个大大白眼,“就算没法跟随大王奔赴前线,只要吴军能赢,伍子去不去参战,亦是无所谓呢?”

    孙武叹息道:“那你就别去了罢?——那里是老夫的故国啊!老夫委实不想看到进攻齐国的吴军里头,有你参和。”

    “你是甚么意思?”伍子胥吹胡子瞪眼睛,“你是看不起伍子么?”

    “不。”孙武认真地说,“老夫只是不想见到你成为攻打齐国的刽子手。”

    瞅着孙武肃杀的眼神,伍子胥稍微一愣。

    孙武又道:“你真的考虑好了?——还要跟随吴王么?”

    “甚么?”伍子胥眨了眨眼,被孙武的话锋一转给转得回不过神来。

    孙武道:“老夫还是那句话——你该知晓吴王夫差表面上看着像明主,实则却是一位自负之人,专横独断、一意孤行、执拗到底!……你收手罢!老夫实在很担心,再这样下去,你会被他很快地赐死。”

    这话孙武几年前就说过,伍子胥听了无数遍,仍没放在心上。

    伍子胥皱了皱眉,也一本正经道:“你不待见大王,伍子不怪你;伍子追随大王,亦不曾后悔——士为知己者死!伍子觉得大王能成为一代霸主,并未如你所说那般不堪。”

    孙武道:“你心志坚强,那老夫也不劝你了……请你记着一件事情:老夫之所以没离开吴国,是因为老夫一方面眷恋吴国,另一方面则因你。”

    伍子胥瞪大了双眼,傻傻地望向孙武。

    这一时刻,伍子胥的内心是感动多于内疚。

    但是,伍子胥却不会为此而改变立场——

    “老友啊老友,多谢你!伍子会保重安全!”

    伍子胥和孙武又闲聊片刻,方才不舍地走开。

    注视伍子胥走远的背影,孙武目光微沉。

    ……伍子胥既然没能说出孙武出山,自然不便再见吴王夫差——幸好,伍子胥听过孙武的分析,得知这次吴军不会失利,便淡化了这次北伐的请愿。

    伍子胥决定在家好吃好喝,愉快地迎接吴军大胜消息的传来。

    而吴王夫差这边,除了日常处理公务,便是大手一挥,各种命令接二连三地发出,要求举国上下,务必积极地配合——经过三天的准备,吴王夫差浩浩荡荡地新建一支数万的士兵!

    望着数万吴兵们,吴王夫差满意极了,当众演说一段激励之语,引得众士兵们统一的应和——随后,吴王夫差又推迟出发日期,一边加紧练兵,一边对西施、郑旦极尽宠溺,生怕他这一出征,西施和郑旦会感觉不习惯!

    西施倒好,倒会适应,倒是郑旦……

    郑旦才来吴国不久,吴王夫差当真有些舍不得。

    于是,这夜,吴王夫差轻抚郑旦全身,长吁短叹。郑旦便道:“大王有何心事,郑旦能否帮得上忙?”

    吴王夫差便把自己的担忧如实说了。

    岂料,郑旦兴奋道:“大王勿忧,郑旦学过一些武艺,能够女扮男装,成为大王的亲兵,一路保护大王不受任何伤害。”

    吴王夫差一愣,都没想过郑旦懂些武艺。

    吴王夫差心道:再懂武艺,怕也只会粗浅功夫罢?

    吴王夫差不置可否。

    郑旦急了,连忙伸出右臂,快如闪电般地掐住吴王夫差的脖子——吴王夫差眼神一凶,连忙伸出一只手来挡,并把手一握,扣住郑旦的手腕!

    郑旦一点也不惊慌,反倒朝吴王夫差的耳朵里吹了一口气。

    吴王夫差心下一荡,放开对郑旦的牵制。

    只在那一刹那,郑旦再次飞快地偷袭,总算掐住了吴王夫差的喉咙!

    吴王夫差终是慢了一步。

    郑旦开心道:“大王,如何?”

    言罢,自觉地松手。

    吴王夫差抿了抿嘴,难得地赞道:“不错。”

    “不错吗?”郑旦双眸发亮,“如此,大王愿带郑旦了?”

    “自然。”吴王夫差痛快地命令,“孤命令郑美人为贴身亲兵,侍奉孤之左右,片刻不准离孤——”

    抱着郑旦打个滚儿,吴王夫差径直地贴近了郑旦……

    几番筹备与调动,吴王夫差率领十万吴兵,远征在即——

    一如吴王夫差所想,郑旦真就随同吴王夫差了!

    郑旦改穿男装,面不改色地穿着重甲,随侍吴王夫差的身边!

    浩浩荡荡地,吴王夫差带领吴兵行走,踏上征伐齐国的路上。

    而吴王夫差这一出行,消息立即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诸国——

    诸国与吴国并无多少瓜葛,因而并不在意吴国的动向……

    唯有越国除外!

    越国,会稽城,密室。

    案几摆放一叠信件,勾践,曾经的越王,现今的吴国附属臣子,盯着眼前的士兵,沉声道:“看清了?”

    那士兵还穿着吴国衣甲,闻言低头地报道:“是的。”

    “做得很好。”勾践手持西施送来的密信,“你且下去罢——要保重自身,以后有关吴国的情报,就不劳烦你了。”

    那士兵神情微动,恭敬地退下。

    少时,勾践再看西施密信,叹道:“十万吴兵?——有七万是水军?……吴王好大的手笔,不愧是开凿运河之人。”抬起头来,勾践勾践又道:

    “韩衡呢?——他怎么样了?”

    有一吴人上前,回道:“韩将军自从弃了邗越城,被邗越族人彻底地嫌弃——韩将军无奈,只好带着亲兵们,在运河水道上当了水匪。”

    勾践轻敲案几,说道:“为难花钰了——你去告诉他,吴王要北上伐齐,或许会走水路……倘若走了水路,便让花钰他们自行处理罢!”

    那一吴人领命,亦飞快地退开。

    勾践又打开一封密信,上面是关于田穰苴劝说韩衡快速地辙离邗越城的——事实上,大家冤枉了韩衡,此乃不是他一人之错也。

    勾践死死地瞪着那封密保,被田穰苴的分析能力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此人仅凭短短的线索,远在齐国,便能推算出花钰有危险……

    田穰苴不愧是田穰苴!

    ——不愧是大司马!

    勾践又翻了几封书信,上面全是吴国使者耀武扬威地欺凌吴国大臣们,而吴国大臣们敢怒不敢言,强忍吴国使者们离去,方敢写几封信书给勾践,希望勾践能替他们讨回公道。

    ——怎样讨回公道啊?

    勾践苦笑不已:目前他们越国都成为吴国的附属国了,还能怎么办?——除了忍着,还是忍着,在越国还未强大之际,勾践必须只能低调,再低调!

    提起刻刀,勾践专心地刻写,给每个写了书信的臣子……哦~不对,是同僚,一个大大激励,不管他们是否会接受——

    将所有书信处理完毕,勾践才挑出几本重要的书信,将其交给门客们,示意门客们再把书信还送对方——最后,众人拱手,陆续地忙开。

    揉了揉额头,勾践疲惫地躺在榻上。

    一双素手慢慢地靠了过来,搭在勾践的两肩膀上,默默地替勾践揉肩。

    勾践舒舒服服地打个饱嗝,闭眼地指挥道:“这边,这边;那边,那边!重点,重点;轻点,轻点!……”

    噗地,一道轻柔的笑声响起。

    勾践慢慢地睁开两眸,就见一张漂亮的面孔映入眼帘——来人约有三十余岁,以淡妆视人,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安谧的气质,一点也不比浓妆艳抹的美人们逊色……她穿着最朴素的衣服,没戴几件饰品,但她微笑起来,却十分清新亮丽,尽管不算明艳娇媚,却让人生起好感。

    此人,赫然是勾践的夫人——雅鱼。

    “夫君。”雅鱼微微一笑,“舒服吗?”

    “舒服,舒服,太舒服了。”勾践重新闭上眼眸,惬意地享受。

    雅鱼继续替勾践按摩,直至勾践再次睁眼,问道:“你累了么?”

    “不累。”雅鱼摇了摇头,“倒是夫君你,似乎很开心呀?”

    “那是自然。”没有外人,勾践散漫惯了,说话直直接接,也不拐弯抹角,“吴王带兵又攻齐国了……目前齐国兵力十分散乱罢?”

    “夫君是想……?”雅鱼挑了挑眉。

    勾践道:“咱们可以从中取便——”

    “怎地取便?”雅鱼好奇地追问。

    “越国离吴国也不算太远……待到他们远走后,咱们带兵去攻——”勾践目光闪闪,却含糊其词,很明显地不想让雅鱼知道。

    雅鱼顿了一顿,口中却道:“夫君不可,您的做法违背了臣属国的意义,会被众人嫌弃的……还请夫君三思!”

    勾践被自家夫人委婉地规劝,非但没生气,反而从善如流地改口道:“夫人说得对,夫人说得对,不能趁吴国率兵攻占齐国之时,反令越国叛了——在越国实力比不上吴国时,还是专心地发展罢!免得他们半道杀回,损失的还是越国大好男儿。”

    “对呢!”雅鱼无奈一笑,“这几年来,越国人口也减了不少,想要大军,大王还得鼓励士兵成家生子,努力提高……”

    言罢,雅鱼耳根都红了。

    勾践窃笑,明白雅鱼的意思,一把抱住雅鱼,坏笑道:“夫人真聪明,夫人真聪明,为夫娶到你,真是为夫的福气……那么,增加人口,便从夫人做起罢?夫人莫要拒绝啊?”

    雅鱼轻微一呼,却顺从地被勾践推倒,轻躺于榻……(未完待续)

131、攻下

    齐国边境,留舒一带。

    天气略有闷热,却不妨碍一群渔夫们或船夫们起个大早,开始忙忙碌碌的一天:渔夫们划着自家的小舟,顺流而下,去了偏远之地,希望能网到一船肥美的河鱼们;船夫们则熟门熟路地,将载人的小船停靠岸边,等待旅人们的光顾。

    不到半晌,岸边果然来了一支卫国商贩——为首的那名卫国商贩从齐国买办不少货品,瞧见那个船夫,毫不生疏地说道:“十匹布帛,前往宋国。”

    那个船夫点了点头,同意那名卫国商贩的出价,顺便替那支卫国商贩卸了货品,将其放置船里——倘若人多,便分作几趟,务必将人或物依次地运往目的地。

    有了邗沟运河,走着水路,绝对要比陆路快得多。

    ——尽管曾经的齐国君王曾因吴国凭借邗沟的便捷性,快速地攻打齐国而十分排斥运河,但那已是一年之前的事了……

    昔日的齐国君王近期撒手人寰,依靠邗沟运河而过活的不少齐国平民们则暗地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再担心甚么运河被填之事。

    即便运河也曾害死了许多无辜之人。

    一番忙碌,上午已过,那个船夫愉快地划船,又向邗沟的终点划去。

    ——不得不赞美运河:运河开凿的成功,缩短了国与国之间的距离!以前从卫国到齐国再到宋国,翻山越岭不说,还得风尘仆仆地赶路,忒得花费时日,自打有了邗沟,一天之内,都能游遍诸个小国,方便得很!

    那个船夫一边划船,一边唱歌,好不愉快。

    猛然地,那个船夫发现四周有些不对劲儿——

    不知何时,本该热热闹闹的邗沟河面却死寂一片。那个船夫愣了半晌,方觉不大对劲——许是运河曾被吴军洗礼了一次,那个船夫忽生警觉,二话不说地将小船划向岸边!岂料,他刚刚上岸,便见邗河远方行驶无数小帆!与其此同,无数小帆挂着的旗子皆是吴字,简直不要太明显!

    那个船夫看得一愣,浑身发起抖来,哆哆嗦嗦地跑要往陆地跑去——然而,他刚跑出一段距离,便见远处亦走来一支军队,那军队举着的旗帜依然是吴字……敢情也是吴军么?!

    而且,才与他分开不久的那名卫国商贩,见到吴军来了,慌不择路,吓得向河边跑去——接着,那个船夫惊悚地听见那名卫国商贩惨叫数声……

    不必多想,定是那名倒霉的卫国商贩惨遭杀害!

    张了张嘴,那个船夫双眼发黑,双腿发软,直觉他是没法活着回到齐国了。

    却见陆地上的吴兵们有条不紊地停下脚步,一字排开,宛如一堵城墙,堵住了那个船夫的去路——那个船夫两眼发直,不知该作何反应。

    但见吴兵们忽然让道,让出一条路来,一辆大型战车出现在那个船夫的眼前——有一位相貌英气的青年将领扶拦喝道:“你是齐人否?”

    那个船夫哆哆嗦嗦,不敢回答。

    那青年将领重复道:“你是齐人否?!”

    那个船夫本想撒谎说不是,但瞧那位青年将领威风凛凛,怎么看怎么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度,竟然不自觉地脱口而出,答道:“是!”

    ——尔后,那个船夫懊悔不已,内心嚎叫吾命休矣!

    谁知,那青年将领反而说:“滚回齐国,告诉你们新君,吴国再伐齐国——三天之内,若不投降,孤必血洗齐地边疆!”

    “是——是——”那个船夫忙不迭地应下,狂喜小命保住的同时,拔腿而跑!

    却又不知往何处跑去!

    许是太过紧张,那个船夫跑动几步,踉跄一下,摔了一跌,又怕得不行,赶紧爬起,踉踉跄跄地跑了——

    跑到河边,那个船夫第一眼便见河畔躺着一具尸体,赫然是那卫国商贩——那卫国商贩背后插上数支羽箭,凄惨无比……

    可是,那个船夫顾不得同情那名卫国商贩,径直地丢下自己的小船,撒腿再跑——这回,他宁可冲在那支陆地吴兵们的前面,亦不想再去河畔了!可惜……

    那个船夫惊恐地听见河上有人喊他,让他赶紧划船回齐国——

    木然了一张脸,那个船夫战战兢兢,又原路返回,登上小船,手脚僵硬地划船——片刻以后,那个船夫直瞧与他不远不近的无数吴舟们,几乎快要昏厥!

    这视觉上的冲击,的确给他带来不小的压力!

    浑浑噩噩地,那个船夫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划回留舒——

    当他登下船后,方才察觉周围早没吴舟的踪迹!

    舒了一口气,那个船夫丢下船桨,头也不回地奔跑,跑回留舒城里,告诉众人:吴军又来攻齐啦!

    “吴军又来了!吴军又来了!”甫一踏进城内,那个船夫扯着嗓子尖叫,状如疯癫,“吴王夫差说,要是齐国不降,他就要踏平齐国!……”

    “怎么回事?”“甚么情况?”“真的假的呀?”“爷爷,他怎么了?”“别管他!他疯了!”“哎呀~快拦住阿宝,他病了,尽说胡话!”

    ……骤然听了那个船夫的吵吵嚷嚷,大伙们议论纷纷,调侃道:

    “吴军怎么会来?吴军怎么会来?莫要吓人!”“或许真就来了?——不如咱们划船看一看?”“别闹了!河上泛滥水匪,别到时还未见着吴军,反倒被水匪劫了去!”“你们又在吹牛!有甚么好看的?”……

    让那个船夫悲哀的是,大伙们都不相信他。

    ——也对!这事太过突然,乍一说起,谁都不信!

    但是,一年多前,吴国的确攻过留舒,这会子……

    那个船夫见众人半信半疑,又吼道:“快带俺去见县令!”

    经历一番折腾,那个船夫如愿地把消息传给留舒城县令,并由留舒城县令再上书到临淄城,紧急地汇报了此事,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三天之后,临淄城那边仍旧毫无动静。

    留舒城县令还算机敏,当他第一次发出求救支援的文书后,立即组织留舒城紧急地备战起来——事实上,留舒城县令的这种做法先有先见之明!

    在第十次上书给临淄城的齐国新君并又无果时,留舒城县令咬了咬牙,散尽家财,召集一千名留舒城士兵,指望他们能在齐国援军来临之前,奋力地防住留舒城——

    可叹,留舒城县令注定要失望了。

    第四天清晨,吴军的进攻来得如此迅速:十万吴兵聚留舒城的城门之外,轻轻松松地摧毁留舒城门,一拥而入,烧杀抢劫,大肆破坏,不到半天功夫,就把新建了一年的留舒城复又毁于一旦——

    这次,吴军不仅毁坏房屋、掠夺财物,还连留舒城平民们,都要沦为俘虏——据说是吴王夫差的命令!是吴王夫差要求吴兵们,将留舒城烧得片瓦不留,还要把齐人充作战俘,命令他们做着最肮脏的差事,以此报复齐国!

    吴王夫差这一系列做法,宛如古代暴君般地凶狠,令存活的留舒城平民们绝望不已——留舒城县令不幸战死,余下的留舒城平民们则怨恨本国大王要抛弃他们了……不然,为甚么齐国援军还不过来解救他们?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留舒城也仅仅只是开始——

    很快地,吴王夫差率领十万吴兵又相继地攻下清、邿、周首、石门等邻边县城,俘获大量齐人,威慑齐国——几天之内,吴王夫差的凶残之名瞬间传遍了整个齐国,齐国平民们强烈地谴责吴王夫差,并且一传十、十传百地要求齐军有所行动!

    奇怪的是,齐军压根没动!

    不应该说是齐军,而是齐国新君——

    齐国新君不为所动,任由吴军肆虐齐地!

    见齐军一声不吭,吴军痛快地北上,渐渐地逼近临淄城——

    ……吴王夫差坐在战车上,遥望远方,急切他能率领十万吴军兵临城下!

    在攻占齐国之前,吴王夫差吸取上次的教训,不再单一地只配水军——浩浩荡荡地,吴王夫差将十万吴兵分作两军:一军统共五万吴国水兵们,前往吴都城外,准备再次利用邗沟的便利航线,攻伐齐国;另一军则跟随他本人,嚣张地从宋国赶路,经过卫国,再到齐国——

    至于吴国水兵们所乘的,乃是小型快舟,能以最快地速度抵达齐境!

    截止目前,吴王夫差的计划极其顺利。

    唯一让人遗憾的是,齐国都没行动——

    齐国的不作为,使得吴王夫差越发贪婪:短短七天之内,吴王夫差一路攻到谭城,再行军三天,差不多便能抵达临淄城!

    “大王……”吴王夫差保持愉悦的心情,却听监军说,“俘虏的人数快要超过士兵的一半了,可否少抓些齐人?……”

    吴王夫差回过神来,反问:“为何要少抓?——他们有甚么反抗之力?”

    监军张了张嘴,回道:“俘虏太多,不便管理……”

    “这有甚么?”吴王夫差大手一挥,“把他们充作奴隶,全部贩卖,不就得了?——还能赚得一笔呢!……”

    监军目瞪口呆,实在没能料到,自家的大王竟会大大咧咧地说出贩卖人口之语——明明诸国明面上都废除贩卖人口这一行径,而吴王夫差却……(未完待续)

142、晏灭

    当然,起初,新君被毒杀的这条消息还没迅速地传入晏村——

    是吕邗姜和田穰苴慢悠悠地闲游晏村,直至隔天下午,方见数名士兵前来张贴讣告,再由晏非念出,众人这才得知——

    “不好啦!不好啦——”果不其然,吕邗姜和田穰苴听完晏非的宣布后,就听周围炸起一片嘈杂,“大王被人害死了!……”

    “怎地这么突然?大王怎就被害了呢?——他才多大!”“这下完了,这才多久,又死去一名君王,往后该怎么办啊?谁来继位?”“对啊!对啊!大王还是孩子,又没子嗣,他死了,换谁来接位呢?”

    “依俺说,或许是在诸公子们当中挑一个罢?毕竟还剩不少公子们呢?”“这事太突然了,新君也没留下遗言……这么多公子们,选谁,谁都不会服气罢?”“那要咋办?难不成,让他们打上一架?”“还打?——算了罢!”

    “大王死了,想必那些大臣们都头疼了罢?”“唉~俺也挺头痛……”“你痛甚么?少来忽悠!”“想一想也够惨的——现在,宫里应该乱套了罢?”“谁说不是?昨晚大王忽然暴毙,换谁,谁能不慌张?”

    “哎哟~我的心哪~好疼!”“吓死人了……大王死了,咱们该怎么办?这才多久,又死了一位大王,接下来会是谁上任呢?”“谁晓得?大约是公子阳生罢?——毕竟他年纪最大!实力也够强!”“咦?这倒是呢?田氏家族不就支持他么?”

    一名晏村妇人随口地说完,惊奇地瞧见吕邗姜和田穰苴,直接田穰苴,惊呼:“田大司马!——田大司马也在这里!”

    一言既罢,众人纷纷地望向吕邗姜和田穰苴——重点看向田穰苴!

    那名晏村妇人微红了脸,激动道:“田大司马,您的家族就没派人来通知您?”

    “……没有。”田穰苴淡定地吐出两个字来。

    很快地,田穰苴被打脸了——

    “田先生!”

    一个不算陌生的男声吃起。

    田穰苴和吕邗姜寻声一望,就见老华带着几名内侍,小跑而来,拱手道:“见过大司马……宫里有人找您。”

    ——嗯~找的是田穰苴,而不是吕邗姜。

    田穰苴望向那几名内侍,便见一名内侍上前一步,行礼道:“公子阳生有请田先生,请去阳府小聚——”

    挑了挑眉头,田穰苴断然道:“苴已是平民,哪敢登门拜访,公子阳生之厚望,苴怕是要辜负了,请替苴向公子阳生转告,多谢他的盛情。”

    “你……你……你当真不去?”那名内侍估计没想过田穰苴会干脆地拒绝,不敢相信地追问,“是公子阳生——”

    “公子阳生又如何?”晏非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前一阵子,哪家公子们派来的门客们,不都被拒绝了?——公子阳生派来的,又能如何?大司马不想见,就不会去想,你们莫要白费力气了……”

    “大司马?!”那名内侍皱了皱眉头。

    “邗姬的丈夫,名号‘大司马’——怎么,不能这样称呼吗?”吕邗姜及时地出声,打断那名内侍的迟疑,先发制人地宣布,免得对方对自己扣上甚么不敬之名。

    那名内侍当真就没再多想了,又气又怒,复问:“田先生,公子阳生请你府上一聚,是瞧得起你……你真要拒绝?不怕后悔吗?!”

    目光一闪,那名内侍似是意有所指。

    田穰苴哼了一哼,想也不想地拒绝,回道:“既已拒绝,何言后悔?”

    “好好好……”那名内侍咬了咬牙,“阁下好自为之——在下告辞!”

    言罢,那名内侍拂了拂袖,带人怒气冲冲地离开。

    望着内侍们远离的身影,吕邗姜担忧道:“或许他们……”

    微微一顿,吕邗姜住了口去。

    “……他们怎么了?”老华一头雾水,忍不住地追问。

    吕邗姜长叹,却道:“没甚么。”

    见吕邗姜不愿回答,老华只好噤声,侯在一旁。

    吕邗姜便打发道:“老华,晏府有甚么事么?”

    “……啊?”老华眨了眨眼。

    “大王被害,晏府就没甚么动静?……”吕邗姜惊讶地反问。

    老华惊呼,脱口而出道:“甚么?大王?被害?……”

    一脸震惊地,老华似乎才知此事。

    “你不晓得么?”吕邗姜连连地询问,“晏府就没收到甚么通知么?”

    “不好!”老华脸色一变,“来这晏村之前,那群内侍们口谕大王诏书,要求家主进宫觐见,家主也没多想,就和他们走了……”

    吕邗姜和田穰苴一惊:糟糕!莫不是想对晏圉下手?!

    这下,吕邗姜也顾不得保密,急声道:“老华,呆会咱们一起回晏府——大王已逝,口谕就不可能是大王本人发的……有人借机想对将军不利!”

    老华面色铁脸,怒道:“谁敢对家主不利,吾必对谁杀之!”

    吕邗姜和田穰苴也不多说——

    吕邗姜连忙起身,找上晏非,说道:“公子阳生恐对晏将军不利,还请您带领晏村早作准备——倘若再有人来,请不要放他们进村!”

    晏非应道:“好!邗姬夫人放心,老朽绝对不会让晏村再受战火!”

    吕邗姜行了行礼,准备走开,却听晏非喊住她,喊道:“邗姬夫人,稍等片刻——臭小子,快出来,保护邗姬夫人!邗姬夫人若有甚么闪失,为夫就逐你出门!”

    晏慈满头黑线,却慎重地拱手,承诺道:“一定不让邗姬夫人受伤!”

    眼见晏非又派晏慈来帮助,吕邗姜也不推辞,径直地感激道:“有劳。”

    说罢,吕邗姜和晏慈一前一后地跑开。

    望着扬长而去的吕邗姜一行人,晏非两眼弯弯,喜道:“这次若能成功,吾儿一生无忧矣。”

    晏非的喃喃自语,引起了晏村人们的好奇——大家好奇道:“族长,你在说甚么呢?甚么一生无忧?”

    “和你们说了也白说!”晏非笑骂不已,“警惕,警惕,守村,赶紧地~”

    ……带着老华和晏慈,吕邗姜和田穰苴搭上一辆牛车,快速地赶回晏府。

    途中,吕邗姜一行人还遇上先前的那几名内侍们。

    皮笑肉不笑地,吕邗姜停下牛车,便见老华、晏慈和田穰苴齐齐地跳下车去,揪住那几名内侍们,把他们痛揍一遍,一边揍人,一边逼问: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三人当中,老华最是怒不可遏:由于他的大意,让自家恩主遭遇危险不说,连带地,还给吕邗姜他们惹出麻烦——若不是吕邗姜机敏,恐怕他还被人蒙在鼓里!

    想到这里,老华犹不解气,又狠踹那几名内侍们,直把他们踹得求饶不已。

    “先生!先生!壮士!壮士!……哦~不,是好汉,好汉!饶命啊!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那几名内侍们鼻青脸肿,痛哭流涕,好不可怜。

    见罢,老华再问:“谁派你们来的?”

    这次,那几名内侍们可不敢耍滑头了,老实道:“是公子阳生……”

    老华质问:“他派你们来做甚么?”

    “这……这……”那几名内侍们面面相觑,不敢尽数吐出。

    老华啧了一声,嘿道:“真是皮厚不怕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亮出拳头,老华气势汹汹地比划几番,似在考虑砸哪里,他们才会更痛。

    那几名内侍们打个哆嗦,忙道:“公子阳生想请田先生上门一叙……”

    “还用这种理由?——你们脸红不?”老华不满,戾气四溢。

    那几名内侍们只好交待道:“公子阳生就想把田先生拖住……只要田先生不回晏府,一切都好说!”

    “然而,你们多此一举。”吕邗姜摇了摇头,“你们若不来晏村,邗姬大可不会得知这些——你们却来了,还把情报也带来,只能说……”

    老华呸道:“也不尽然,无非早晚而已——他们先是把家主骗走,倘若家主一直不回来,岂不让人怀疑?……到时晏氏上上下下,可要乱了起来!万一局面不好收拾,影响他的计划,岂不令他烦恼?故而,他便先下手为强,先把咱们分批地端了,才能免去危险!”

    老华脸上露出一丝悲戚,叹道:“快说!是不是吾离开晏府后,晏府……?”

    眼神一凶,老华用看死人的表情望着那几名内侍们。

    宛如那几名内侍们说“是”,老华顷刻之间,便取他们性命!

    那几名内侍们吓得不言一语,眼里的恐惧却十分明显——

    很显然,晏府……

    在场几人倒吸一口凉气,只觉这不可能:晏府好歹是齐国四大家族之一,哪能说端就端?这不是在说笑么?也许,也许……

    吕邗姜死死地盯向那几名内侍们,冷声道:“回答!”

    那几名内侍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良久才咬了咬牙,点了点头。

    吕邗姜一行人张了张嘴,惊怒交加——

    实在想不到,诸公子们争王,晏府竟是头一个被灭!

    老华更是大怒,再不废话,手起刀落,一击必杀了那几名内侍们!

    一言不发地,众人仍决定:返回晏府!(未完待续)

143、进城

    前往晏府的路上,吕邗姜一行人异常地沉默。

    从未想过,晏府如此之大,就这样被公子阳生给……

    ——这不可能罢?

    揉了揉额头,吕邗姜分析半晌,仍觉太过夸张:或许……或许是那几个内侍们夸大其词呢?——公子阳生再强势,也不能短期之内就将整个晏府给清剿,顶多算是押起了罢?这就意味着他们需要去救晏府才对……

    晏圉——

    吕邗姜皱了皱眉头:不知晏圉是否知晓,他受了公子阳生的欺骗呢?

    离临淄城越近,众人的心情便越沉重。

    抿了抿嘴,老华冷静地驾车。

    牛车跑得相当速度。

    这要搁在往常,田穰苴必要提醒老华勿要行得太快,免得出现意外——

    然而,眼瞅老华一言不发,田穰苴心知他焦急万分,也就不再出声了——大不了,真的遇上了危险,他第一时刻护住自家夫人,不就成了?

    哒哒地牛蹄响了半天,众人总算赶到临淄城外。

    临淄城外好生热闹:临淄城的门口,出现了一群城守们,他们将城门守得死死的,不让路人们进城——路人们起早赶急,哪里会知城内发生巨变?皆都又惊又怒,气场城守门太不通情理,死活不让他们进城!

    “为甚么呀?——凭甚么不让俺们进城?”“城里发生了何事,严重得不让俺们进去?亏得赶了一趟早儿,居然进不了城!”“哎哟~回家罢,回家罢,赶紧地,咱们过几天再来!他们说了,这几天都不方便!”……

    路人们叽叽喳喳,相互地抱怨——

    很快地,路人们便在那群城守们的看管下,不得不散了人群,各自地走开。

    老华将牛车停置一角,死死地盯着临淄城门,急道:“怎么办?”

    田穰苴道:“硬闯?”

    吕邗姜道:“不可——他们二十多人,咱们只才四人,如何打得过他们?”

    田穰苴道:“苴数了一下,他们一共二十四人,刚好咱们三人,以一敌八,勉强能够击退——”很直观地,田穰苴看向老华和晏慈,自动地把吕邗姜忽略。

    吕邗姜满头黑线,吐槽道:“不能这样算罢?……”

    略过吕邗姜,老华担忧道:“以一敌八,是不是有些吃力?”

    晏慈道:“一般,一般,以一敌八不可怕,可怕的是,城里源源不断地涌出士兵——咱们打退二十四人,要是再来更多的士兵,又该怎么办呢?”

    田穰苴道:“打!继续打!打到他们说服为止!”

    “别闹了。”吕邗姜叹气地插话,“邗姜有一法,也许能免你们一次打斗。”

    田穰苴挑眉道:“甚么办法?”

    “那几个内侍们不是说,阳生兄长想邀请你么?”吕邗姜说,“你去告诉城守,你就是田穰苴,看他们怎么回你——若是抓你,那大家只能硬闯;若没抓你,大家便可安全地进城,你觉得呢?”

    田穰苴觉得甚有道理,便兀自地朝临淄城门走去。

    “站住!”果不其然,一名城守喝道,“临淄城这几天不会开门,还请阁下过几天再来罢?”——那名城守还挺有眼光,一见田穰苴气质与众不同,立即缓了语气。

    田穰苴却道:“不能进城?——吾乃田穰苴,来找公子阳生……”

    那名城守听罢,吃了一惊,惊道:“你是田穰苴?”

    “正是。”田穰苴端着一张脸,目不斜视。

    那名城守尴尬一笑,又道:“你真是田穰苴先生?——你可有甚么证据?”

    田穰苴笑了,笑道:“证据?——不需要!你是不认得苴?”

    那名城守道:“只闻大名,却没听过。”

    “那你今天可有眼福了。”田穰苴骄傲地抬起下巴,“本人正是田穰苴!”

    “大……大司马?……”那名城守结结巴巴地说。

    田穰苴叹道:“苴不是大司马,已有很多年了。”

    那名城守:“……”

    ——事实上,那名城守当真想说:就算过了很多年,依旧不见有谁能够任职大司马……田穰苴虽说几十年没当大司马,但亦无人能在几十年里幸运地担当过!

    “俺认得他!”另一名城守低呼一声,“他真是大司马!”

    “是吗?”那名城守激动了一下,“他真是大司马?——那好,还请大司马尽快进城!……”

    “等一下——”田穰苴不慌不忙地转身过去,朝吕邗姜一行人招了招手。

    少时,吕邗姜一行人低调地走来。

    装作害怕的模样,吕邗姜一直保持低头的样子,不敢多看一眼。

    那名城守也没察觉异常,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喝道:“放行!”

    顿时,便见巨大的城门被人打开——

    尔后,田穰苴告别城守门,带着吕邗姜一行人轻轻巧巧地进了城门!

    一如吕邗姜所说:的确省了一场战斗,还挺划算!

    而在吕邗姜一行人进城之外,路人们见了,极是不满,纷纷地道:“凭甚么俺们进不了城,而他们却能进?”

    路人们还想再闹,却被城守门几十个瞪视给吓住了——

    没办法,他们不过让,那便不让过呗~

    路人们争吵一番,又才渐渐地散开。

    ……吕邗姜终于明白为甚么临淄城门要被封锁了:堪堪地钻进城内,便见城内房屋狼藉不堪——烟尘四起,房屋多遭到破坏,城内静悄悄的,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

    环顾四周,吕邗姜一行人都没瞧到其他平民们。

    “发生甚么事了?”晏慈震惊地打量周围,“这才几天没来,临淄城就成这个惨状?……好歹是一国都城,七七八八被毁了,实在有够凄惨。”

    “那些平民们都去了哪里?”吕邗姜缓缓地自言自语,随后才意识到:平民们大约都被辙走了,或是躲到一处安全的地方,暂缓几天。

    “走罢。”吕邗姜手指前方,“没人虽令人心慌,好在方便顺利地抵达晏府——话不多说,先就出发罢!”

    言罢,吕邗姜一行人直奔晏府。

    晏府。

    来到久违之地,吕邗姜一行人脚踩一片废墟,望着一座灰扑扑房框,不由地陷入死寂:看这情景,他们似乎来迟了?——晏府应被对方一把大火给烧了……

    “有人么?——有人么?”吕邗姜忍不住地出声,声音越来越大。

    没人回应。

    吕邗姜一行人又不死心,绕着晏府一带,又仔细地寻找个遍,仍没找出线索与情报,更别提晏府上上下下的仆役们——晏府仆役们都不知所踪!

    “接下来该怎么办?”老华快要六神无主,不停地询问。

    田穰苴劝道:“老华,老华,你需要冷静冷静——”

    “已经……很克制了。”老华用拳头重重一击破碎的墙壁!

    咚地一声,墙壁很应景地裂开,宛如老华的心情,也快达到最高值!

    “你们……你们果然在这……”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声说。

    吕邗姜一行人寻声望去,就见吕瑞姜和公子黔先后走来——

    公子黔?!

    吕瑞姜前来,倒也罢了,关键是公子黔……

    公子黔啊!

    诸公子之一啊!

    这会子不该是去争王的时刻么?——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

    却见公子黔磨牙地笑道:“诸位,这里说话不方便,敢不敢去黔府一叙?”

    田穰苴哼了一哼,说道:“不去!”

    吕邗姜无奈地盯着田穰苴两声,直至田穰苴服软,改口道:“可以。”

    公子黔继续微笑,笑意那夹杂六分勉强——估计也不是自愿来的,而是被吕瑞姜她逼来的罢?……

    吕邗姜感慨地心想,同时也对吕瑞姜出生一种刮目相看之感。

    众人一边暗地好奇,一边紧随公子黔,偷偷摸摸地返去黔府。

    黔府。

    大门紧掩,公子黔对府上仆役们第一百零九次地叮嘱道:“你们务必守好大门,谁若守不住,本公子不介意让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可怜的府上仆役们齐齐地打个哆嗦,不约而同地表示:一定会死守下去!

    吕邗姜一行人又来到一间密室。

    跪坐于席,吕邗姜开门见山道:“说罢,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再次地瞄见田穰苴站左,晏慈站右,老华站在后中央——并且,他们还都一脸若无其事,直教公子黔眼皮跳了再跳:吕邗姜啊吕邗姜,能把一代军事奇才调得像个乖宝宝,也是没谁了~

    “黔兄长,到底发生了甚么事?”吕邗姜复又再问。

    定了定神,公子黔意味深长,回道:“这个故事很长啊!”

    “你且慢慢说罢,大家自会重视!”轻敲了桌几,吕邗姜轻声一笑,“小妹的耐心很足,期待黔兄长能替小妹锻炼一下。”

    “哈哈哈哈——”乍听吕邗姜的调侃,公子黔一愣,失笑起来。

    没等公子黔笑完,吕邗姜倒是风轻云淡,吕瑞姜却是笑倒在侧——立刻地,数双眼睛盯住吕瑞姜!

    干巴巴地,吕瑞姜认错道:“对不起,瑞姬不该笑。”

    公子黔道:“你想怎么笑,就怎么笑——谁敢无视你,哥哥替你训谁去!”

    “……言归正传罢。”再敲桌几,吕邗姜话锋一转,“新君是被阳生兄长杀的罢?”

    “这……”公子黔犯难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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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运河之起源:邗姜介绍:
(欢迎各位读者们勾搭作者~作者微信:pjjaspring)
——自创【运河系列】首部曲——
她是齐王的庶女,自幼不受重视;他是贵族的支庶,自幼受家族排斥。
她和他原是两个毫不相关的人,是甚么让他们携手一起,登上了王者宝座?
春秋末年,齐王庶女邗姜为了避免将来当作媵女的命运而毛遂自荐地前往吴国,遇上了刚刚继位的吴王夫差,二人结下不解之缘。返回齐国,邗姜一心等待吴国的求亲使团,不料却等来另一段阴差阳错的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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