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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女帝倾天下全文阅读

作者:云衣轻扬     穿越女帝倾天下txt下载     穿越女帝倾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君无戏言

    雪灵染在她亲吻的间隙里,忽然对她小小声地道:“我已学会了。”他的眼睛还湿润,脸颊还绯红,身体还柔软,声音还羞赧,但双臂一用力,就已轻而易举地将她翻转了过来。

    凤墨影猝不及防一阵天旋地转后,立刻就发觉自己又出于被动的位置了。她惊讶而不甘地盯住他,一脸的红透,不知是憋气给憋出来的?还是这打脸给打的?

    对视着她宛如小狐狸般骨碌碌而又有些不忿,又有些无措的眼睛,雪灵染笑得很温柔,学着她方才的样子。五指与她交缠握住,用手肘撑在她腋下,半弓着身体,俯视着她,语气也非常的撩人地道:“不要紧张,不要害怕。墨墨先教教夫君‘床咚’的要旨是什么呢?”

    “你可以自己解穴?”凤墨影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反问道。

    雪灵染乖巧地点头,道:“是呀,我会。”

    这还不是白搭了?

    亏她方才还自我感觉挺良好的!

    凤墨影翻了个小白眼,不自觉地喃喃自语道:“亏我偷偷摸摸跟北堂渺学了那么久!”

    雪灵染轻轻挑眉,道:“你跟北堂学的?”

    凤墨影蓦然觉得身周的气压有点低了?这是怎么回事?她抬眸,瞧见眼前的人脸色好像有些不太好?方才明明是人见人爱的桃花仙子,现在立刻就变成了冰天雪地、难以攀登的第一高峰。

    “为何不来找夫君学?”雪灵染下一句话马上原形毕露、暴露了目的。

    凤墨影顿时失笑道:“你教?”

    “你学,我就教。”雪灵染面无表情地道,语气却很不甘,很嫉妒。

    “可我是学来对付你的呀。”

    两人互相对视着,望住他的脸色微微缓和,凤墨影继续笑脸迎人,道:“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做出奇不意,一招致胜。”

    雪灵染忍不住唇角微卷,怼话道:“那你可有一招致胜了?”

    “本来是胜了……”凤墨影对着他做着鬼脸,委屈巴巴地道:“现在却是败了。”

    “你还知道自己败了。”雪灵染小声低喃,在她的唇上轻轻地一啄,柔声道:“既然败了,就要承受后果,知道吗?”

    这人,让人胡闹的时候,是那么的温柔似水,让她一次次地都想将他扑倒,然后欺负一个彻底,喜欢看他脸红,喜欢看他动情的模样,实在是太美,太让人心动了。一次次的皮痒,让她给忘记了这人是不能随意、轻易地让人给欺负的。

    他反攻起来的时候,实在是让她又爱又恨又难以预料。

    凤墨影习惯性地咬唇,眼睛里眯着耐人寻味的狡黠笑意,语气却装作很倔强,很不甘地道:“会有什么后果呀?”

    哎呦,她好怕?

    雪灵染一眼将她的伪装洞穿,长眉微皱。下一刻,他就放松了身体,侧压在她的身上。看着她脸上故作镇定,却感受到她胸腔里的那一颗心慌跳不已,他的眼睛里满意地盛了笑意。

    然后,他偏头想了想。

    也凑近去,一下一下地亲啄她的唇。她立马被这一种苏苏融融的感觉叠加着让人浑身颤栗,何况,他完美的脸庞就在她的眼前一下子忽远,一下子忽近,简直就是美颜暴击。杀伤值极其的强悍,被这两层感官刺激连番侵袭,顷刻让她的心慌得一批,呼吸也乱成了一团。

    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软,当即就连一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了。

    就在她快要受不住,想要急喘一口气的时候,他骤然含住了她的唇轻嘬,让那一口气憋不过来。她满脸的通红,唇上又全是软软糯糯的感觉,全部的神志都被集中到了这上面来。

    脑海中似被人抽空了,一片空白里就只剩下了他与他的吻。

    因为长久的缺氧,她更是瘫软成了泥。

    雪灵染微撩眼帘,瞧她半阖着眼睛,满脸桃花晕染的模样,几近窒息。他松了松口,让她缓了一口气后,又趁着张嘴的空隙间,贴唇吻上,紧接着密锣紧鼓地长驱直入,不容得半丝的反抗余地。

    凤墨影因为动情,不由紧紧地抓住与他十指相扣的手。片刻之后,她就再次软倒如泥,没有了力气,既极致的愉悦,又浑身的栗然,有点想求饶了。

    湿漉漉的长睫刮擦在雪灵染的脸上,让他微微的轻痒。眼里含笑,他再次深吻了她,才放开了她。

    他抬起头,露出美丽修长的颈项,望住她,柔之又柔地道:“陛下,臣想将你珍藏于心间,永不示于世人。臣痴心妄想,以下犯上了,臣有罪!”他的音色本就泠泠动听,加之如今语气轻柔烫贴,又伴随着微微喘息的气尾声,浑然叫一个击得她粉身碎骨,从外到里都苏到了一个趔趄彻底。

    这人真会玩!

    还很会玩升级版!

    不当声优多可惜啊!

    啊啊啊,可要知道她是颜控、手控、声控,现在控控入脑,眼前这人满足了她对所有美好的想象。她不行了,她要当机了!

    就在她内心活动十分丰富地叫嚣着的时候,她的外皮却呈现出了与之相反的死鱼状,目光迟钝,表情呆滞。

    雪灵染心中一惊,绝美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慌乱。

    似乎,下一秒他就想要去给她把脉。

    他是不会明白一个控粉达到了极致状态的反应的。他是不会明白的,她也不想让他明白。

    如果,他明白了,就知道她此刻会有多爱他。简直就是爱死了!

    就在雪灵染惊得心慌意乱,急得要松手去给她诊断病情的当下,凤墨影才急喘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将其吐了出来,缓缓地平定了自己内心的兵荒马乱、一败涂地的战场。

    眼睛稍稍一动,脑中渐渐回溯他方才让她听完后就立马陷入死机瘫痪状态的那两句话。

    欧耶,妈呀。

    他太会撩……

    她还是半阖着眼睛,但唇角的笑意再也压抑不住地朝两边脸颊极其迅捷地扩散了出去,形成了既诡异莫名而又甜蜜无比的笑靥。

    脸颊还是通红,通红的,不要太激动了。

    雪灵染蹙了蹙眉梢,到此刻她的表情反应终于在他的认知范畴内了。一直被她作死的表现仿似提到了嗓子眼里的心才渐渐地放回到了胸腔里的原处。

    他轻喘一口气,释放了刚才那种无力慌乱的感觉后,不由唇角轻卷,眼睛里染满了无奈而眷恋的笑意。

    眼神纯善而美好。

    凤墨影被他的目光触动,忍不住嘟嘴吻了吻他的唇,含笑安抚道:“小阿染不要害怕!姐姐是太喜欢了,才会……”当机?短路?秀逗?控制不住寄几?该怎么说才好?才妥当?才是接地气的?

    她蹙眉想了又想,轻咳一声道:“才会喜不自禁,心魂出窍。”她方才虽然是处于“喜不自禁”的状态,却还是能清楚地将他眼里的担忧惶急看得一清二楚的,心中不由有些歉疚。

    雪灵染闻言,脸色一红,不由翻身睡倒在她的身旁。一边手却还是与她五指相交,更是稍稍握紧了些,唇角带笑道:“不要紧,陛下无论想要去哪儿,都要记得带上臣就可以了。”

    “自然,带上,我怎么会忘了你呢?”凤墨影拉住他的手放到了唇上吻了又吻,笑着道。

    “嗯,君无戏言?”雪灵染眨了眨眼睛,追问道。

    “嗯,君无戏言!”凤墨影斩钉截铁地承诺道。

    他心满意足地一笑,心里温烫而炙热。仿佛是再一次期盼到了一生一世的诺言,不断的收集,不断的得到,就能够真的与她携手白头。

    不管前尘往事里,都曾经经历过了什么。

    一切似乎都还来得及,都还能挽回。

    雪灵染侧身,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心,忍不住用手臂圈住她,踏踏实实地揽在怀里,一刻也不想离开,一刻也不想放手。

    凤墨影藏在他的怀里,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馨熏香,腼腆而欢喜的唇角抿笑。心里亦是暖融融的,短暂天真的觉得仿似自己此刻已拥有了全世界。

    两个人静静地躺了半息后,凤墨影忆起了一个疑问来,蓦然问道:“阿染,你信任北堂吗?或者说,你觉得他可信吗?”

    “你为何对他有所怀疑?”雪灵染谨慎地问。

    “朝阳台一事与宫中一事都存在着许多的疑点。”凤墨影坦白道。

    “他可信。”

    听着他十分肯定的语气,凤墨影不由疑惑道:“为何?”

    雪灵染凝视了她片晌,心里挣扎了一下,眸中莫名的情绪才渐渐散了,淡了,极其缓慢地低语道:“他与陛下之间系着同命锁。”

    同命锁?

    什么玩意儿?

    凤墨影心中暗惊,照理说,前女帝对于这个“同命锁”理应是知道的。她方才的表现十是否有点小白?不会让人看出破绽来了吧?

    她小心翼翼地伪装着自己,假扮深沉,不敢说话。

    但雪灵染的这一句话信息含量重,但是过于简短,不够她分析出一些一二三的头绪来。

    幸好,雪灵染很快就对她全盘托出了自己的见解来,清声道:“这‘同命锁’,是当初北堂自愿前来与陛下定下的契约,一旦定下就不能自己解开。他必须得到陛下的首肯,自愿放弃与他的契约,这‘同命锁’方能失效。”

    “同命锁”,难道还有同生共死的意思在里面?

    凤墨影方才暗自琢磨着这个意思。

    雪灵染就在她耳边,道:“如若陛下遭遇到了什么不测,他也在劫难逃。‘浮宫’一向与皇室交好,忠诚于每一代的君王。所派下山的暗影也是身家清白之人,因此与陛下没有深仇大恨,不至于要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而去成全别人。”

    凤墨影点了点头,心想怪不得他方才的语气有些踯躅不决。

    任何一个人要是想到自己的爱人与另一个异性竟然有同生共死的契约在,心里都不会舒服吧?

    她很是理解地握紧了他的手。

第一百零七章 幕后秘密

    这夜,星稀月暗。

    丑时一刻,人静虫喧。

    每一处的皇宫中总有几处荒废的宫殿。它们总是会因无人记起,无人修葺,而逐渐地被淡忘,从而将它们遗弃。在凤曦国的后宫中,就有其中之一的这么个地方“秋风苑”。

    它最初的样子,和它以前曾是何人在此居住,后宫中一批批地轮换着人,如今更是鲜有人知了。

    “秋风苑”内荒草萋萋,宵烛飞舞,古树参天,早已荒无人迹、鬼影幢幢。

    西北方的偏殿旁,一棵根深叶茂的老槐树下,两条颀长的身影对立而站,完全隐没在了阴影当中。

    “雪家为何驱逐了你?”

    “如果不逼真,不让人动容,如何能够取信?”

    “她一向疑心颇重。如此,辛苦雪兄了。”

    “既谋大事,不区小节。”雪灵染淡淡地道,话锋一转,却是义正辞严地问道:“临渊长公主既信任于唐兄,你又何必陷她于牢狱?”

    唐清逸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很快地就将其掩盖了下去,言道:“雪兄此话何解?”

    雪灵染唇角微卷一笑,随即道:“许多的事情皆有迹可循,唐兄难道只当灵染是个天真无邪的瞎子不成?汝既与我共商大事,匡扶正义,何以又连累无辜之人在内?”

    唐清逸听得他的语气中似有愤慨之意,不由踌躇再三,终于是承认道:“投毒、离间和临渊长公主一事,确实是与唐某有关。我本没有利用长公主的意思,原是她知晓了我所做之事后,愿意倾力襄助。她心中对女帝亦有恨意,想要为先太子和唐家讨回公道。”

    闻言,雪灵染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唐清逸乃临渊长公主的表兄,亦是当今世上她唯一会信任和依赖的亲人了。更是她父亲唐家唯一的血脉,因此她才不会将这背后之人供出来,而是百般推脱与掩护。

    话已至此,唐清逸眼眸微湿,黯然道:“我只是没料到事情的发展不仅脱离了掌控,更没有料到长公主她会不听我的劝告。一意孤行地发动了原本的计划,待我得知,快马加鞭赶回来之后,事情已不可逆转。长公主也被贬为了庶人,关进了天牢中。”

    雪灵染心中正自猜测着,他在那一段重要的时间内究竟离开去了哪里?

    唐清逸有些懊悔地道:“幸好还有一命尚存,我定会设法将她救出。与此同时,日后诸事还要多多依赖雪兄代为周旋。”

    雪灵染道:“我会尽力保住临渊长公主一命。”

    唐清逸当即对他一揖到底。

    雪灵染忙伸手托住他的手臂将之扶住,故作愁眉道:“只不知沈家对长公主一事作何态度?”

    唐清逸一下子神色亦有些凝滞。

    雪灵染又道:“镇国公府沈燃毕竟与临渊长公主有一纸婚约在身,如今亦尚未作罢。凭沈家如今如日中天的权势,若对此伸以援手虽有些遭人非议,但沈燃他作为未婚夫婿本不该对长公主一事坐视不理,袖手旁观。”

    听他言辞铿锵,唐清逸心中感慨,低语道:“沈家的事关系重大,亦不是沈燃能做主的。”

    雪灵染毫不掩饰地冷哼了一声,哂笑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吗?也对,他们还不曾是夫妻呢。”

    唐清逸听着他的回怼,眸色黯然,叹气道:“并不是每一个人皆是至情至性之人,遑论还是这些门阀子弟,皇裔贵族。世间冷暖,人情淡薄,我们还看得少吗?能有几个人似雪兄你般赤诚待人?”

    他想起雪灵染当年冒险相救之恩,不由心中有些激荡与动容。

    雪灵染心中思潮翻涌,亦是叹息:“如今只怕临渊长公主一事,沈家早已掺和其中……才致使事情落到了如今这般境地。”

    他语气微微停顿,观研着唐清逸的神色,但见他脸色微变,似未曾料到此事,忽然被旁人提醒了。又似曾暗自揣摩过,如今被旁人认同了。

    唐清逸的身体不可控制地微微颤栗,人心诡谲,权势斗争,谁又真的可信?唐家当年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难道他和长公主如今还是陷入了被别人利用的命运之中?沈家……

    沈家若不愿意通过长公主的手倾覆了女帝的权势,难道他们是想取而代之?若真是如此,长公主与沈家的婚约确实是成为了他们的绊脚石。要想清理掣肘,就必须有足够的理由解除了婚约,并且错不能在他们沈家。

    若错不能是在沈家,就只能是错在长公主。但这一纸婚约是先帝所留,对象又是身份特殊手持免死诏书的长公主,要有什么样的错,才可能将之作废?

    一个谋逆犯上的长公主,沈家若是不伸以援手,想要作废婚事,那么也是顺理成章、情有可原的吧?

    滚烫地思潮在他心中翻滚着,愈是思索,疑惑愈多。难道他当真是被沈燃当年的救命之恩所蒙蔽了?

    唐清逸脑中忽然“嗡”地一响如遭重创,满口苦涩腥甜。难道从长公主知道他未死,知道他的计划起,一切尽是沈家为他们设计好的圈套?

    那么当年的相救之恩呢?是真的?还只是对于棋子的利用?

    一些事情,在他的心中因为雪灵染的一番话而天翻地覆了。

    幸好,他已再不是当年那个拥珠眠翠的贵公子了,早已经历了刻骨铭心的磨难。唐清逸很快地就压抑下了自己心中漫溢的情绪,脸色也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只是目光越发的深沉,幽幽地犹似狼眸盯伺。真相究竟是如何?他必先要冷静以对,才能不再继续陷身犴狴,为他人野心作嫁衣裳。

    他随即又是一揖,道:“多谢雪兄提醒,此事我必查探清楚。”

    “唐兄必事事小心。”雪灵染点头。他的这一番话虽意在瓦解唐清逸与沈家的结盟,但这一番话也在于提醒。

    他并不想看着昔日的好友,因仇恨所蒙蔽,而为狼子野心之人所利用。最后用艰难逃脱出来的性命,充当了别人手中的一把染血杀戮的利刃。

    为了旁人想要去争夺的权势利益,而最终是伤害了他自己,枉顾了得来不易的余生。

    若能放下了前尘往事,逍遥远去,也许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但他知道每一个人皆有自己的执著,旁人难以劝阻。何况昔日的好友如今已渐渐陌生,他没有把握劝说些什么。只能尽力而为,盼他能看得清这其中的情势,能慎重地再一次选择自己的进退之路。

    终归,他还是盼着其能安好无虞的。

    唐清逸闻言,勉强一笑。

    雪灵染随即朝他继续问出心中的疑惑,道:“长公主一味将事情推脱给仙都门,难道唐兄与仙都门亦有来往。”

    不仅凤羽影将事情推给仙都门,就是朝阳台一事亦和这个仙都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还把沐颜和容白都牵扯了进去。

    这个漩涡的源头又会是谁呢?是唐清逸?是沈家?还是旁的人?

    唐清逸眼底轮番闪过一丝挣扎,真话与说谎不断地在他心中变幻着。

    雪灵染用淡静地语气道:“仙都门与朝阳台一事,与宫中一事都脱不了干系。我只想知道他们与唐兄有没有关系?若日后有与他们碰撞的地方,我是该以敌示之?还是该手下留情?”

    唐清逸知道此事终究是避免不过,不由轻叹了一口气。而后作出决定道:“他们是我们这一边的人。雪兄日后行事,若能绕过了他们,就尽量绕过他们吧。”

    雪灵染眉尖微皱即展,听他的语气对仙都门的态度似乎没有临渊长公主来得重要。难道,他与仙都门并不是合作,而是在利用?在必要的时候,也是可以选择放弃或牺牲仙都门来成全他自己所要做的事情?

    看来,唐清逸在唐家九族灭门之后,心性和性情都改变了许多。

    他已不能以之前的眼光看他,唐清逸许早已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人了。

    雪灵染心中暗叹,问道:“青夜离所中的漠回兰籽之毒,亦是唐兄你所为?你们想做的是要青夜离的命,还是离间青家与女帝,或是击垮青家?”

    唐清逸默然了半息后,坚定地道:“青夜离身上的漠回兰籽之毒,并非我所为。其背后的目的,我也尚且猜不透,暂时只能静观其变。雪兄,对于此事我并无半句虚言。”

    雪灵染观研了他片刻后,点了点头。

    心中却不禁疑惑,给青夜离下毒的人又是谁?

    唐清逸复道:“青夜离身上的毒下得分量大,才会这么快就显示了出来。但其中也有一个弊端,虽然时日久些,但毕竟还是能从漠回国处取来解药。只是,不知这背后之人在解药取来之前,是想要谋算些什么事情?”

    雪灵染白玉般的脸颊在暗影里亦似莹莹晕着光,他眼眸微垂,问道:“此事可需我多加留意?”

    唐清逸清瘦的脸庞上一双眼眸乌漆如墨,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他眸色深沉地提醒道:“雪兄必须小心谨慎对待此事。如今接触青夜离最多的人是你,万一他身上的毒有了什么变故,最让人怀疑的也就是你。”

    雪灵染蹙了蹙眉头,沉声道:“难道有人想要对付我?”

    “未必没有可能。”唐清逸眼眸微转,思索着断言道:“如今雪兄已成为了女帝的左膀右臂,如若有人心生妒忌?或是为了对付女帝之前,先把她身边亲近的人或助力先清理掉,那么雪兄你如今便会是首当其冲的那一个人了。”

    雪灵染闻言,静默了片晌。暗自在认真地分析了他的话,其中未曾没有道理。心中除了谨慎外,还隐隐地升起了一层担忧。

    唐清逸看了眼天色,转而道:“我不能再久留了,唯恐泄露了行踪,拖累了雪兄。”

第一百零八章 疑团如雾

    “难得来一趟,唐兄就没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于我?”雪灵染自然而然地随即问道。

    唐清逸唇角微抿了抿,欲言又止,而后道:“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况且,有些事情总需要从长计议,才能确保万无一失。雪兄,切勿让人察觉了你今晚的行踪便可。”

    雪灵染朝他慎重的颔首。

    唐清逸与他告辞,旋即转身,步履快捷地行入了愈加漆黑如墨的树木阴影里头去。他脚下无尘,渐渐地完全融入了黑暗之中。

    雪灵染凝视了片刻,心头喟叹。清风明月般的门阀贵公子,往后终究只能与黑暗为伍了?

    此事,究其始终,又该怪谁?

    权势?利益?人心?世事无常?

    他双脚轻盈地一点,亦隐身与阴暗处,悄悄地朝着“白露宫”潜行回去。

    “白露宫”内早已漆黑一片,没有半点的光华明亮。

    雪灵染亦是心事沉沉地跃墙而入,悄无声息地潜行到寝殿,从半掩的窗户里悄声跃了进去。

    猫一般地来到木榻前,挥开青帐,他转身缓缓坐落在空荡荡的床沿。

    这一段时日里,他都以养伤为由,让凤墨影在批奏后直接在“来仪殿”歇下。他也才好利用了这一段时间,来查一查这些事情的源头,以及唐清逸口中的“我们”究竟都有哪些人?

    他眯了眯秀丽的眼睛,繁杂如缕的心思起伏不定。

    经过了今夜与唐清逸的一番谈话,他虽得以证实了一些答案,却又多了许多的疑问?

    譬如,青夜离中毒一事。

    譬如,唐清逸是否说谎。

    再譬如,是否真的存在墨墨所说的直觉中一路潜伏在暗处窥视着这些事件发展的隐形人。

    这些,都需要他去弄清楚,为她扫平荆途上的这些障碍以及危险的存在。定能为她铺陈出一条平安与稳固的坦途来,沿路布满了他给她采撷的鲜花,以及他为她引来的阳光。

    雪灵染在黑暗中,唇角微抿,脸上含笑如初雪轻绽。

    他的眼睛是时候该好起来了。

    墨墨说,想要在他的眼睛里倒映出星星,与看见她自己的模样。

    墨墨还说,她想要以后能够天天看见他;亦一直期盼着能够天天被他清晰地看见。

    心中蓦然地涌现出一阵温烫,他即刻起身在黑暗中熟悉无比地走到了药橱前。从里面拿出了一瓶药,又拿出凤墨影特意让人给他缝制的“眼罩”。他利落地将药液放进了一只青玉钵里,将眼罩浸了进去。

    雪灵染一身青衣温良如玉般依靠在朱漆雕窗前,抬首望着天外的几点稀星,耐心地在一旁等待着。

    暮春时节,温凉的夜风撩动着披散在他宽阔肩头上的长发,擦过他完美如青山秀水的侧脸,在静默之中,原本属于他的那种清冷、疏离渐渐地轻淡了去,而如今却是多了一抹清润,以及柔和。

    随后,他从容不迫地拿起了那只吸满了药液的眼罩,覆到了自己的双眼上。微微按压后,移好位置,反手在脑后系了一个活结,把它给系牢靠了。

    雪灵染想着这只“眼罩”上绣着的那两个很别致,可是他却看不懂的图案。凤墨影告诉他,这是她自己画出来,再让织造局女工帮忙刺绣上去的,不由摇头无奈,冷俊不禁。

    她会的古怪东西,可真多!

    他心里暗自琢磨着。

    琢磨归琢磨,雪灵染伸手摸了摸那上面微微凸起的图案,微笑着返身绕过了山水屏风,走近床榻,利落地坐下,脱鞋后躺了上去。

    伸手拉过薄被盖上,安心倒头睡去。

    一夜无话。

    如此平静了几日之后,楚子瑜前来觐见。

    凤墨影照例在“来仪殿”的书房召见了他。

    “可是有所发现了?”凤墨影端坐在主位上,抬眸问他。

    “回禀陛下,末将审问了旧日在临渊长公主身边侍候的宫女与侍从,得出了一些结果。”楚子瑜皱着眉,大气也不敢出地回道。

    凤墨影瞧他神色有异,心中也不由暗自琢磨这其中会有什么为难之处,问道:“究竟如何?”

    楚子瑜屏息回道:“是沐颜沐大人。”

    凤羽影倾心于沐颜?

    是一厢情愿,还是两情相悦?

    临渊长公主与沐家二者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们是互相利用?还是沐家利用了凤羽影?

    如若凤羽影真的倾慕沐颜,那么作为她未婚夫的沈燃知道吗?若是知道,他对此事又会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还有这件事情如此轻易地就被楚子瑜查证了出来,是长公主凤羽影太过有恃无恐、太情不自禁、太不会保密了?

    又是否真有其事,其中有几分可信?若是伪造,幕后之人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一连串的问题,在她的脑中一哄而上。

    “可有证词与证物?”凤墨影不由习惯性地敲着案面,追问道。

    楚子瑜点头:“有。末将在临渊长公主往日居住的‘清宁宫’寝殿中搜出了一些证物与手稿。”

    凤墨影挑了挑眉,好奇地道:“呈上来!”

    楚子瑜早已将证词与证物交给了殿门外的紫珞,此刻她听宣,立刻便捧着东西应声步入。将手中的托盘送至凤墨影的案头,放下之后,朝她躬身作礼,便又倒退三步,转身返回殿门外守着。

    凤墨影望了眼这位清秀如一枝花的女官,对于她的利落明快的行事风格愈发的欣赏以及满意。在她如今的这个团队里,紫珞已然成为了她不可缺或的得力助手了。

    恍了一下神后,言归正传。

    凤墨影垂眸去看那托盘里的物件,似有诗词手稿、信件,还有一些珠钗环佩和小物件。

    她有些皱眉,在他们这个时代,除了亲眼所见外,还要怎么才能证实两个人有暗中往来,关系匪浅?又没有照片、手机、摄像,这是要如何指证?

    单凭几封鸿雁传书?字迹是可以伪造的呀。

    或是凭几个刻有对方名字、家徽的信物?这些不是一样可以伪造的呀。

    凤墨影抬头,有些犹豫不决地望了楚子瑜一眼,坦言道:“子瑜,你相信那些宫女与宫侍所说的话吗?”

    楚子瑜谨慎道:“末将觉得片面之词,不可全信。”

    “嗯。”凤墨影赞同地点点头,又道:“那你凭这些证物可以证实临渊长公主与沐颜有所来往吗?”

    楚子瑜思索片晌,老实道:“这些证物大可以伪造、栽赃,若陛下因此而怀疑沐大人;或是为沐家知道陛下手中有这些证物,进而可以使得沐家与陛下离心、防备、猜忌。”

    凤墨影对他不曾保留的话很欣慰,点头道:“因此,这件事情不得声张,你即刻去派人将那些提供证词证物的宫女和宫侍监视起来。记住,要保证在落日之前不让他们出宫去,若遇到暗卫行事记得与之交接。”

    “是,陛下。”楚子瑜行礼领命道。

    “快去!”

    “诺!”楚子瑜应声后,后退三步,快速转身往凤翎卫处疾风而行。

    “紫珞,快宣北堂来此。”凤墨影与此同时吩咐道。

    “来仪殿”中多有私事,北堂渺除非是凤墨影特意嘱咐,一般情况下并不亲自留守。只派女子暗卫守护,他自己便守在离“来仪殿”不远处的“落梨宫”里,随时候命。

    紫珞听她语气急促,应诺后,亦疾行而去。

    不过片刻,北堂渺依然不走寻常路地从上面飘落了下来。又是一袭白衣轻扬,宛如一朵白莲降世。一张冰山脸万年不灭,气场宛如千年不化的雪峰。

    他脚步轻盈无尘地落地后,朝她行礼道:“参见陛下!”

    凤墨影此刻心中有事,无暇欣赏眼前的凌绝风姿。

    她只是抬眸朝他一颔首,免了他的礼数后,伸手指了指案面上的托盘,稍显急促地解释道:“北堂,我就与你长话短说了。这些是子瑜从‘清宁宫’搜查出来的证词与证物。他还从临渊长公主昔日的宫女与宫侍口中得到了供词,那些人皆指证凤羽影倾心于沐颜。”

    北堂渺思绪极快,脱口而出就道:“陛下是怀疑沐颜是凤羽影谋划逆反的同谋,是她一直要维护的那一个人?”

    凤墨影站起身来,不由自主地走下了主位,来到他的身前道:“我虽又怀疑,但并不确定那个人是否是沐颜。”

    “陛下是有可打算?”北堂渺口吻平静地问,同时敏锐地察觉了她今日对他的态度似乎有点不同以往。

    凤墨影唇角微抿一笑,道:“寡人的打算是,你先去找楚子瑜来指引,让暗卫把那些作了供的宫女与宫侍偷偷地抓来,秘密地囚困住。然后……”

    她眨眼,微微诡笑道:“你再将寡人书案托盘上的那些东西全部拿回去。每一天偷偷地给沐颜送过去一件,然后看看他瞧见之后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他对这些物件又是如何的一种态度?接下来他又是如何行事的?”

    北堂渺闻言,心中一凛。蓦然正视了她半息的目光里有了一丝难以读懂的情绪。陛下的行事果然与以前大不相同了,少了许多的狠辣血腥,却多了一分有条不紊的冷静与诡谲。

    他在之前也曾对她起过疑心,也曾深深地怀疑过。

    但他们之间有着“同命锁”的约定,若陛下已遭遇不测,他亦断无生机。若眼前的这个人不是陛下,可一直从朝阳台遇刺到回宫,他几乎一刻不离地守护在“来仪殿”。

    又有何人,用何等法子,将真正的陛下偷换了?

    何况,他之前曾察看过眼前之人的气机,内力显然也是陛下所习的功法无疑。他心中怦然跳动,曾经听闻过有人会豢养暗影,不仅外形挑选极为相似之人,就连武艺亦是修习同样的功法武技,从小栽培,以期有朝一日派上用场,偷天换日,取而代之,成为襄助行事的傀儡。

第一百零九章 同心灵契

    北堂渺的心中翻腾着惊心动魄的思绪,脸庞上却无一丝的变化,目光更是如恒远的冰湖一般的平静。

    他疑问道:“陛下这是要去试探沐颜沐大人?”

    凤墨影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半息后,坦言道:“不仅是试探,而是给他一个机会自证清白。”

    北堂渺立刻会意过来,眸中微微一亮,如冰雪中透出的晶莹来。不仅是试探他,还是给他自证清白的机会,如此无论这些证物的真假,只从沐颜的态度去分辨其中的真伪。

    若是沐颜心中有鬼,必然会震惊,会担忧此事被人揭发。他收到这些物件后,定会在第一时间想要将它们销毁。然后必然是设法偷偷地查探是何人知道了此事,又是又何种目的,是威胁、警告、亦或是想拉拢沐家的势力?

    若是沐颜心中无愧,他收到这些物件自然会疑惑、好奇、刨根挖底,但绝不将它们烧毁。反而,身为大理寺卿的他必然会好好地保留了证物,以供调查事情的真相,研判投放之人的目的。

    还有,凤羽影是涉及谋逆之罪的,他若与之牵扯上关系,那么必然就会遭受到了帝王的猜忌。

    因此,这一件事情的处理不仅是看看沐颜的反应,更是可以借此看看沐家对朝廷,对帝王的态度是如何?

    是怀疑、防备,早已有所筹谋?

    还是忠心、坦荡,愿意投诚,站在同一战线上?

    这些心思在他脑海中一掠而过,北堂渺随即行礼应诺道:“明白了。”

    凤墨影挑眉,却在他的眼中看不出深浅来。心中暗戳戳地琢磨着他这一个“明白了”指的是什么?是明白了她的指令?还是全盘皆猜透了她所作所为的用意所在?

    就在她以为他要告辞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北堂渺却是忽然郑重地禀告道:“陛下,‘同心锁’需要重新封印一番了。”

    凤墨影皱眉,她不明白这个“同心锁”的构造,更是有些怀疑他此刻乍然提出的心思。

    她不表态,也不说话,就给一个耐人寻味的眼色让他自己揣摩。

    北堂渺看了她一眼,果然解释道:“在朝阳台一事后,陛下的内力受到了震荡,我察觉‘同心锁’似有离失削弱的迹象。”

    他这是在说实话?还是在试探于她?

    怀疑她什么?是冒牌的伪劣产品?

    凤墨影用有点不屑的眼神看住他,仍然是不说话,也不行动。

    北堂渺依然淡静自若地道:“之前因陛下的伤势未愈不能擅动内力,如今却已是无碍。”

    他的眼眸十分的坚持。

    “一定要是在此时此刻吗?”凤墨影用极其淡然的语气确认道。

    北堂渺心中微怦,目光凝定,毫不犹豫地道:“是的。如今宫中云橘波诡,杀机重重,我不想因‘同心锁’松动之故无法及时感应到陛下的安危,而再次失职,令陛下身处危境之中。

    原来“同心锁”,还要感应的功能?

    甚是玄妙呀。

    凤墨影心中微笑,他怀疑她不是真的女帝,要试验试验?对于这个她倒是不怕的。

    若是他的这一番话真的是出于真心的尽忠职守,她更是开心。

    不过,让她烦恼的是,不知道这个试验的仪式是要怎么样启动的呢?

    凤墨影心怀坦荡地一笑:“好吧!寡人配合你。”言毕,她还是没有任何的行动,但眼睛里却是很清澄明透,没有任何可供人错认的惊惶狡黠。

    北堂渺心中疑惑,下一刻伸出了一臂,手指竖起,掌心朝向她,道:“陛下,请!”

    凤墨影会意,便也竖起手掌,按在了他的手掌上,然后依然无知地等待着他的下一步验证。

    北堂渺垂下眼眸,掌心催动了内力,带动了体内的“同心锁”灵契。凤墨影片刻之后,亦感觉到了身体里似有一股冰凉的气机在流动,神奇地发现似有一个什么东西在与对方身体里的互相呼应着。

    如非亲眼所言,她绝不会相信这么玄幻的一幕。如投影仪般在眼前蓦然出现了,一只青蓝的凤凰轻盈绝美地腾飞而起,翩然若舞;另有一只火红的青鸾矫健婆娑地俯冲而下,翱翔环绕。

    冰蓝和火红两种颜色组成了两种流光,在他们的眼前,在殿内的空中,快速的变幻,又快速的重合,凤凰与青鸾相接之后,又变化形成了另一道图案。其上复杂的纹理可以让人眼花缭乱,可以让密集恐惧症者毫不犹豫地发作,但那精美的细节处理得又让人忍不住想要为此尖叫。

    惯有的冷静能力自是可以让她保持在镇定的状态之中,但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不让叫声破喉而出。这种憋屈感,实在是让人极度不愉快的,十分的难以言喻。

    凤墨影外表虽如木头般定然地看着,内心里面却是已经不知叫嚣过了多少次,如果有人能感受得到这样的情绪激荡,只怕耳膜也早已被她给震破了吧!

    那一双清澄乌瞳里头的图案在不断复杂的变化着,经过肉眼能看见的契合,最后才终于形成了一道互相融合的,炫紫色的圆形大图。

    里面的图案构造繁复冗杂,所表示的意象她并看不明白,但似能感受到这一个宛如来自远古时候的神族所留下来的印记或图腾般,竟然能散发着让人肃然起敬的神圣光芒。

    这一波666的操作,直接将她这一条来自于现代的灵魂给镇住了。这种亲临其境、不可思议的感觉太让人觉得腿脚颓软无力,头晕目眩,太过虚幻了。这种情景在她的认知里大概只存在于影视作品后期制作的特效之中;又或者是动漫作品的构建之中。

    绝不可能是出现在她眼前的真实情景。目不转睛地盯着,眼睛都发痛了,却同时提醒着她,这是真的看见了。并且身体还因为过强的视觉刺激,而产生了应激反应,眼眶中不断地泌出泪水来滋润她的眼睛。

    凤墨影无奈地转首去看身旁的北堂渺,好让眼睛休息片刻。却见他是一脸的肃穆,望住图腾的眼神充满了崇敬,在这般虚幻的炫紫光芒映照中竟然圣洁得宛如一尊下凡历劫的神祗。

    在她的恍神中,炫紫色的图案渐渐淡然褪色,如雪花般纷纷地落下消失于空中,伴随着一道温和的内力在北堂渺的掌心传过来,顺着她的经脉落在了脏腑里,却毫无难受异样之感,反而似十分契合地为她的体内所吸收了。

    这么神奇不可说的体验,便是“同心锁”的验证方式吗?凤墨影内心有些懵然地暗自想。

    果然,片刻之后,北堂渺撤了掌中的内力,收回了手。再次看向她的目光里有了一丝的诧异,但更多的却是认同。

    显然,他已确认过,眼前的人身上确实是有“同命锁”的灵契在,并且与他身上的互相呼应,契合相容,毫无作伪的可能性。难道,陛下果真是因为朝阳台受到的重击而失去了记忆,以致于心性、行事都大为改变了吗?

    北堂渺一时不得其解,但心中却是安定了许多。如果真如此,陛下如今的性情与作为,自然是比从前的好多了,他也喜闻乐见。虽然还有许多的地方让他看不顺眼和感到奇怪,但相较于陛下以往的所作所为,如今这样的还是能让人好接受一些了。

    他当即一礼道:“北堂告退!”

    “去吧。”凤墨影微微笑着道。

    听着她的语气,北堂渺又是微一蹙眉,才转身离开了“来仪殿”的书房。

    他如今还是未能对眼前的人的态度和行为完全的适应。

    凤墨影已快速地从方才的震惊中适应了过来,从容地应对着眼前的人。她唇角一撇,心中暗笑,忖道,终有一日,你会适应的,慢慢来吧。

    她以前团队里的小毛头,不也是需要慢慢来的一段磨合期吗?一样,一样的。她并不着急。

    更何况,一个人当初能够下决心与女帝定下“同心锁”这般的生死契约;一个人愿意将自己的性命毅然交付与皇室,必然是勇气可嘉、不畏生死的。然而说他是愿意效忠于女帝的人,或者不如说他是更愿意效忠于家国的人?

    在她心中,这样的人是一个值得敬佩,同时又是值得信任的。但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也察觉了有一个前提是她必须是一个值得襄助的君王。他对她的态度是建立在不能损害国家利益、人民利益的基础上的。

    不然,北堂渺是会毫不犹豫地鄙弃她这个君主的,这个人有着高度的精神洁癖,以及极其正直、正义的情怀。

    如果她继续是一个血腥残暴、不择手段、不顾民生的暴君,说不定有朝一日他真的会忍无可忍,牺牲自己也要违背与君主的约定,亲自阻止暴行,还天下一个清明。

    对此,隐秘的,她能与之共情。

    凤墨影有些好奇,当初他又是为何会愿意与前女帝定下了契约?难道,在那时前女帝还没有成为暴君,而是展示过什么宏图大志、一代明君的品质给他认同了?或是骗取了他的信任?

    亦或是因为先帝的懿旨,“浮宫”按照约定派人下山接手任务?然而被派遣的人恰好就是北堂渺,谁让他是师门中最优秀的那一个人呢?又刚好继位的人就是前女帝,不管她登基的途径是顺从了先帝的遗诏;还是里面其实是大有文章?

    这个问题,凤墨影是绝不能够去跟北堂渺取证的。她知道自己这一段时间处事以来,在他的眼中漏洞必然是不会少,更不可能去自动暴露,自行死路了。

第一百一十章 道阻且长

    北堂渺这种职务,这种人,很可能是不能够变通的。

    万一他知道了这具实打实的身体里头,其实已经是住着了另一个人的灵魂,那也是他不能容忍的事情罢?那么,说不定他就会真的把他自己和她一起给毁灭了,那真正是同生共死,舍生取义了。

    仔细地想想,这个人就像是一柄悬于君王头顶上的出柙利剑,随时地监视着剑下之人的一举一动?

    她心中又有些疑惑,若然果真是如此大的一个掣肘,前女帝为什么要与之定下生死的契约,让这样的一柄利器来束缚于自己?而且之后竟然还胆敢那么的肆无忌惮地在作死的边缘疯狂地试探着?

    她凭的什么呀?

    难道是说,在这个“同心锁”的契约里头还有着什么别的设定,是她还没有解锁的技能吗?

    书房里静了下来,她转身走回了案几后坐下,暗暗地呼了一口气。如今才得以将方才的情绪抒发了出来。

    包括北堂渺对她的怀疑与试探。

    亦包括亲身经历了这么一场玄幻的经历。

    这些,她都需要用几秒钟去消化一下,在方才快速地将自身情绪压缩与伪装之后。凤墨影有些茫然地看着窗外的花景,脑袋放空了一阵,忽然不由唇角一弯笑起。

    怪不得阿染那日不情不愿地向她提起这个“同心锁”的时候,语气里暗暗地散发着让她听着发酸的醋味。

    想起他那一双迷蒙的眼睛里掩盖不住的厌恶、无奈,与最后的妥协,她就莫名地觉得萌。

    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看他的颜貌,明明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仙子模样,仿佛什么也不萦纡心,什么也不惦念,活得灵透自在的模样。

    偏偏相处下来之后,才发觉原来他对许多的事情还是看不开,放不开的。许多时候虽不至于明说,但也从不对她藏着掖着自己的情绪与态度。凤墨影笑着敲了敲自己的下巴,觉得这样挺好的。

    彼此不会互相伤害,也不会互相隐瞒,是她心中觉得理想的交往状态。

    她回眸,不其然地想起了另一个人来,青夜离。总觉得他温润亲和的外表似给人隔着了一层膜,看着可亲可近,天然无公害的样子,可是她总觉得让人伸手去无法触摸到真实,甚至是他脸上露出来的笑都似被塑料隔着的。

    眼睛也看似温和,但总让她敏感地觉得里头藏着太多的东西,反而让人无法对他进行解读。

    或许是她不曾了解过他;或许是他心里藏了太多的东西;又或许是他与前女帝之间有着太多不为外人所知道的心结吧!

    凤墨影轻叹了一口气,这个人是否能够争取过来她的团队里头,让他能够真心实意地襄助于她呢?

    照如今的形式,无论是青夜离,还是青家,对于她往后的道路都起这关键的助力作用。但她要用什么方法,才能争取到青夜离的真心投诚,而不是之前的只作表面文章。

    他既然与雪灵染齐名,又是右丞之子,能力不可能悬殊这么多,差距这么大的。雪灵染口中对他也颇为推崇,翻看他以前在宫中学习留下来的案册,看过雪松明雪太傅对他的批语,那是妥妥的一个优等生呀。

    初时,她还不发觉,随着如今业务能力的加强,与雪灵染工作态度和效率的对比之后,才真正的发觉出青夜离之前的工作态度所投入的心思和精力是有所保留的。

    只有可能是他不肯尽全力去帮前女帝。

    若这样的一个人被敌人争取了去,让他投靠了对方的战营,此消彼长,那她便是更加的势单力薄、疲于应对了。

    要在此生存下来,她不得不掌控更多的资源与人才,才能与那些土生土长的恶势力对着刚呀。

    凤墨影咬咬牙,不由敲了敲脑袋,脑壳又疼了。

    蓦然地,她想起了青云玳曾经偷来想要转赠给她的青莲手链;又想起了青夜离在“东辰宫”曾经对她的那一番表白。

    且不说这里面的言谈举止是他的一番真情实意;还是他的一番虚情试探,纵然是很想要得到青夜离的襄助,但无论她要用什么样的方法,自然是必然除了感情这一途的了。

    就算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也是不能够的,若她如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且不妨以身涉险,探一探他暗自所包藏的心思究竟是什么?

    奈何,她如今可是有家眷的人了。

    凤墨影抿唇笑了笑,眼神从犀利转为了甜蜜。脑中不其然地就想起了雪灵染乜斜而视,或唇含浅笑的样子来,心里更是暖融融的软糯成了一片。

    她既然已经与雪灵染两情相悦,就必定要对其忠诚不二,不可去当那只大猪蹄子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让青夜离这样的一个看着颇为温柔内敛,实则有些深藏莫测的人对她能够敞开心扉,彼此结盟,统一战线呢?

    如今,她可是深刻地体会到了,帝王娶了这个,又娶了那个,其实有时候也挺无奈的吧。且这个法子也是比较快捷方便;又比较可信可行的政治手段,然而如今她与青夜离已经是这种婚姻关系了,却又处在了彼此无爱的婚姻里头,这样矛盾的一条路又该怎么走下去呢?

    用归还他的自由,与他交换?

    与他签个合同,若能帮她实现政清人和、安全无虞之后,与其解除婚约,放其出宫,让其入朝为官,往后男婚女嫁互不相干,只为君臣?

    可行吗?

    同时,探探他是否有未曾实现的政治抱负,激起他与她一起为了共同的理想奋斗的激情,互助互利,互相扶持,成为君臣相和、流传千古的一代佳话?

    思路一下来,凤墨影心中烈火熊燃,便想将这些想法周详盘算一下,归结看看它的可行性。

    但是,她一皱眉头,思路又中断纠结了。

    雪灵染曾说,青夜离喜欢前女帝的堂姐宓漪,而宓漪因他们的两情相悦而被禁锢,最后还死于牢狱之中。但最令人可怕的是,前女帝本是救助他们的人,但宓漪死前最后的一顿饭却是前女帝送过去的。

    这虽是一个悬而未决的谜团,但却能由从生出了许多的猜测与答案来。

    这些猜测与答案,一个个地皆可让人毛骨悚、不寒而栗。

    怎么办?

    如果青夜离已经这样猜测了,或者往后有一天他忽然这样猜测了,那么她与他的这一场“君臣相和、流传千古”的约定,分分钟都可能变成了一场阴谋算计、诡谲可怕的宫廷斗法与致命游戏。

    真是,光凭想象都太带感了。

    她真怕自己拖着疲惫的灵魂来到这个异世,会玩不起啊!

    何止是步步惊心,简直是步步夺命。

    团队团队,她何时才能拥有坚不可摧、文武双全、各善其职、攻守兼备的团队?

    如果没有团队,要怎样去打怪,杀出重围,开辟大道?

    凤墨影有些丧气地想,这个前女帝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才。身边处处都是危机,人人都能是敌人,她自己的处事原则还是个叫人难以猜透,难以让人定位的。复杂的多面体,并且棱面刺手,让人搁哪儿,哪儿都搁不下手。

    她身心疲惫地起身,行出了“来仪殿”,走向了“白露宫”。这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去寻求安慰呀!

    一面拒绝凤辇;一面徒步走着,凤墨影同时在心里不断大声地召唤着:雪阿染,快过来安慰安慰你家的“小宝宝”,她很累、很累了。

    沿途春光烂漫,她却不曾欣赏。

    谁知,凤墨影到了“白露宫”的时候,却被宫侍告知雪灵染刚刚去“东辰宫”为青夜离诊治配药了。

    凤墨影闻言,只得苦笑。她站在殿门前转了一圈,又抬步往“东辰宫”踱去,正好也去瞧一瞧青夜离。

    徒步不急不缓地又转到了“东辰宫”,早早有宫侍传报,一宫的人黑压压地行礼跪迎。凤墨影内心虽又不耐,但奈何此处君主礼制如此,只得快步的一路直入青夜离的寝殿,才好免得他们诸多禁忌。

    到了寝殿门口,她不由自己地放慢了脚步,朝守在门前的杜衡托了一下手,让他免礼起身。

    杜衡亦十分熟稔识趣地起来后,静静地侯着她的话。

    凤墨影瞧见他这么一副上道的样子,微笑着,压低声音问道:“来多久了?可已诊断完毕?”

    杜衡亦小声恭敬地答道:“回禀陛下,公子已来此一盏茶的时间。”

    凤墨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就在屋檐下等着,也不进去。唯恐雪灵染正在把脉,自己忽然到来会打断他的专心与思绪。

    方才一路上无心欣赏春景,纵然到了“白露宫”亦不想独自停留,如今到了这里,反而看着殿前的婆娑花枝,葳蕤草木,竟是满眼的赏心悦目起来,心境似乎也因此而平静了一些。

    只因,想到自己想念的,自己依赖的人就在身后的那间寝室之内,就觉得纵然是整个世界都在动荡、世界都在崩塌,她也能无忧无惧了。

    只要想着他,心中就有股莫名的力量在支撑着自己继续坚毅、勇敢地前行一般。

    “柏墨,劳烦将你家公子扶起来。”殿内蓦然传来雪灵染熟悉的略带清冷的声音。

    疏离而有礼。

    原来,在旁人面前他都是这样的人吗?

    凤墨影在檐下听着,唇角暗暗地抿笑。

    伴随着柏墨应答的一声,旋即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响。

    她也不转身进去,就在屋外听着他的声音,心中就觉得这样也蛮有趣的。

    听见,雪灵染又道:“夜离,这是让太医院新配制好的药丸。分量用得比较轻,先看看是否有效,若是有效,我再重新调配药量。”

    还药丸?想得挺周到的。莫不是他自己怕喝药太苦,想着别人也害怕喝药,才想着做成药丸,一口吞下,免得折磨?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复杂关系

    “东辰宫”苑中春光如缕,荼蘼盛放,香气萦绕。

    凤墨影就站立在门口这么想着的时候,唇角都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她第一次喂他喝药的情景。那一个反应才叫作精彩绝伦,每一次想起那一副画面,她都忍俊不已,想要笑话他。

    她正笑靥如花,眸光如水。

    一身云紫的便服刺绣着银色的牡丹,站在流光中,显得清丽典雅。唇红齿白,肤色如雪,一双略带锋芒的清澈大眼,眼角上翘似自带三分妩媚,笑容之下,尽化柔情万分。

    前女帝的容貌本来就是极其明艳娇丽的五官长相,再配着她本身自带些冷硬澄澈的气质,竟给人一种攻守兼备的高度糅合感,虽极其矛盾而又极为特殊。

    雪灵染从殿内出来的时候,正巧将她那未曾落下的笑颜纳入眼中。他随之一笑如诗如画,步履如仙跨槛而出,仪态优美地走向她,却是轻声问道:“陛下也不进殿内,却是在站此处独自欢笑?这苑中可是有什么让陛下可喜的事儿,可否道与臣听,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他的口吻细听之下有些许的随意,又有些许的调侃。

    凤墨影满心欢乐,随之故意瞥了他一眼,神秘兮兮地道:“不可说,不可说。”

    “哦?”雪灵染挑眉,眼中有些疑惑。

    凤墨影转身看着他一脸的懵逼和不甘,又是一笑,不由自主地向他走近两步,伸手牵住他的手。

    在旁人面前雪灵染还是不习惯亲密的动作,他的脸登时微微一红,似映了桃花,但却丝毫没有松开手的回避。

    凤墨影眼睛一溜他们相牵的手,忽然踮起脚尖在他的耳边小声道:“寡人在想你呢。”

    耳朵被温暖的气流刮得痒痒的,心里却蓦然地甜蜜了起来,似塞满了糖。雪灵染的唇角眉梢都展了开来,露出八颗整齐的贝齿,笑得似满目春光般好看,眼睛里透出一点莹亮,里面有含着深情与缱绻。

    她都快要溺死在他的笑容里去了。

    还有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让人想要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奉献给他。

    给你给你,全都给你。

    阿染最厉害了。

    凤墨影知道此时此刻看着眼前的人,自己必定是一脸的痴笑。

    雪灵染忽然俯首,修长的颈子微弯向她宛如一枝纤细优美的花茎。凤墨影被他忽如其来的动作震得心头一跳,就在以为雪灵染竟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她一下的时候,耳边却是传来他轻之极轻的声音:“陛下,千万不要再这样对着别人笑。”

    虽然与预期有些落差,但这一句含着警告而又宣誓主权般的话,也足够甜到她心头发烫了。凤墨影眼睛清澈澄亮,清晰的倒影着他此刻认真对视着她的眼睛,唇角不由自主地翘了又翘,似乎就算翘得再高也表达不了她心中此刻的欢喜般。

    “一起进去?”雪灵染克制着自己当下想要抚摸她的发顶,亲吻她的额头的冲动,尽量用着极平常的声音道。

    “嗯。”凤墨影朝他一眨右眼,应声道。握住的手忍不住捏了捏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亦在克制着自己想要捧住他的脸揉捏的冲动,却是笑得叫那么一个耐人寻味、不怀好意。

    雪灵染一点也没将她脸上的神情落下,牵着她的手一起进了寝殿去,唇角的笑意一直抿着不放。

    凤墨影跟随身后,此刻此才留意到殿门前还站着一个杜衡。他虽然垂着头不敢直视他们的互动,但此时唇角那个可疑的弧度有点像是姨父笑。她心里对着他轻点了点,暗道,你这个大灯泡,也不知道要面壁回避一下吗?

    心里是这样想着,但眼里的笑容却是极为宽容的,这就算是爱屋及乌,不与他计较了。

    跟着雪灵染进了寝殿之内,依然是前番过来时的布局摆设,清雅矜贵。朱漆东窗下,一张紫檀木的小案上,摆放这两尊青玉古玩,一只雕工精致的鼎山炉里熏香如丝,袅袅地升腾,微**淡了殿中的药味。

    屏风前的柏墨和云玳早已温声,此刻一见他们进来忙地躬身行礼。

    凤墨影举手让他们平了身,道了一声:“他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吧。”

    柏墨与云玳又是行礼应诺。

    凤墨影当先拉着雪灵染往屏风旁绕进去,她知道只有自己不在跟前,他们才会不必拘束地做回自己原先该忙的事情去。

    雪灵染似料知了她的心思,垂眸望了她一眼。她这个帝皇当得也挺不自在?时时还得替别人考虑。

    转眼间,已进去了屏风内。

    青夜离躺在榻上,直望着她,声音虚软地道:“臣有失远迎,还请陛下降罪。”他被漠回兰籽折磨得一脸的虚弱,面色苍白,气色黯然,这久病在床,连身子骨都似被折腾得瘫软不堪了。

    凤墨影瞧住他此番模样,由不得心里一再叹气。她快步上前两步来到榻前,安慰他道:“无妨!倒是青离你受罪了。”

    “谢陛下。”青夜离的声音依然微弱的道。那双微微上翘的桃花眼里似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让他看起来精神了半分。

    凤墨影又转头问雪灵染道:“新配的药可有效用?”

    雪灵染有些无奈地摇头,回道:“还未曾知晓,且待观察。”

    青夜离道:“这些时日多亏灵染为漠回兰籽的解药劳心劳力,又极其耐心地为我调理,不然这副身体就更是不堪了。”

    雪灵染淡然道:“这是灵染该做的。”

    凤墨影感同身受,心中欢喜地一笑。

    她所爱之人,是一个心地善良之人。他既学医,便以用之替别人治病解忧为己任。他如此的劳心劳力,殚精竭虑,其中不仅仅是为了让她宽心,让她在朝堂上的势力更加的巩固,想必也有不愿意就这样的袖手旁观,任由自己只看着青夜离为漠回兰籽之毒折磨的心思在吧。

    虽然这样的付出,背后会有着许多的计量,但是在此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伸出了援手。

    自觉地担起了他自己认为是对的责任来。

    凤墨影想到此处,不觉为之动容。

    明明是极其聪明的人,偏偏有时候又让她觉得有些傻气。然而,这些傻气的行为与执着,又要让她感到心疼与珍惜。

    雪灵染轻轻地松开了她的手,转眸望住她道:“陛下,灵染在宫中还有些琐事悬而未决,亟待处理,便先行告辞了。”

    他的语气淡然无波,雍容游有礼,她却瞬间心领神会。他这是要留出时间给她安慰安慰青夜离?

    毕竟他是一个病人。久病之人,一般来说都会因为自己的身体不得康复,而心情郁燥不安,从而产生出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来。确实是需要一个人,或是一个渠道来给予排解排解。

    然而,病人的心情,也是治病的一个重要的因素呀。

    何况,在名义上她与青夜离不仅是君臣的关系,更是有着铁一般实事的名分,更在别人的眼中是曾经有着感情的……夫妻关系。

    这种复杂到令人脑壳疼的关系,也颇是让她无奈无语的了。

    凤墨影掠了一眼青夜离,点头道“嗯。”纵然在心里默默地喊着:阿染,你家的“小宝宝”她很需要你抱抱、亲亲、举高高、转圈圈,才能治好她备受打击的身心健康。阿染,我不要离开你。阿染,你不要走。

    但事实是,她的同情心起,就将自己的悲伤困惑给先压了下来,先去给被人派遣了郁闷的心情再说吧。

    她的目光追随了一下雪灵染后退行礼的动作,有些小怨念埋在眼底里藕断丝连地粘在他退出了屏风后的身影上。

    雪灵染自然也没有忽略了她的目光,但在退出屏风后,不由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再次理智地阻止了自己想要留下来陪她,或是就此将她拉走的冲动。他知道有些事情必须处理掉,但是不能急在此时。

    无论如何,他都该先顾虑一下病人的情绪与感受。

    他转身离开寝殿时候的脚步,也是极缓极慢的,似乎是被什么黏连着脚底,都快要抬不起来似的。

    凤墨影收拾了一下自己心里头的小情绪,转身拉了一张檀木椅子在榻旁坐下,面对着青夜离一时却找不到话题。

    只有颇有点尴尬地问道:“夜离你是否躺得闷了?是否需要一些消遣?”对于治病开药,她无能为力,这不是她的本职工作。对于心灵开导,她也不是很在行,当年没有考心理治疗师的证件。

    除此外,她就只能提供一点解闷的方式了。

    凤墨影脑袋一转,里面出现的全是刷手机上的b站、抖音、朋友圈、百度、微博,各种消遣方式不要太多了。还有打各种各样的手游,想想都能让人精神振奋,只要不影响身体、生活和工作,偶尔的放松还是不错的……诸如此类在这里都没有的东西。

    她不由有点丧气,感觉出来自己的无知无趣了。

    果然,青夜离闻言,微微一笑接话道:“不知陛下有什么有趣的事儿?”

    有趣的事儿?可多了。就是你这里全没有。

    凤墨影的脑袋在此当机了两三秒,而后强制地给自己蹦出了一个答案来:陪聊。有趣吗?有趣的!

    那要聊一聊什么呢?

    “夜离啊,寡人如今也是身心备受创伤啊。”凤墨影道,她突然脑回路奇清地想到了,听说如果听到有另一个人比自己还悲惨的话,是可以得到安慰的吧,然后她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生活不易,准备卖苦。

    青夜离一听,倒是紧张地想要从躺着的榻上硬爬起来。

    凤墨影一看,忙慌了。难道是她找错了方向,忙不迭地伸手去按住他的动作,急道:“别,你不要乱动。”

    床榻上声响轻动,又兼此话一出,屏风前正在忙活着的柏墨和云玳皆是脸色一红,神情也有一瞬间的呆滞了。

    心里皆是不其然地同时蹦出一句话来:死灰复燃得这么快,这还卧床不起,病着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摄魂莲华

    青夜离瞧她神情急切,便只有躺好不动了,望着她,轻声道:“陛下……辛苦了。”

    他那双温柔潋滟,自带风情的眼中流露出歉疚之意来。

    凤墨影心中低叹一声,接口道:“也还行吧!寡人已让人快马加鞭去了漠回国,等夜离你好起来,再为寡人分忧。如今你且好好养病,不急,这也不是你的错,不必歉疚什么。”

    青夜离点头,转眼思索了片刻后,微微皱眉,道:“陛下,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事?”凤墨影只好应道。通常这种不知当讲不当讲的事情,都是很重要的事情,看他病体支离,还要为此事操心,就不想回绝他的话。

    青夜离看了一眼屏风外,提高一点声音道:“柏墨、云玳,你们且到门外守着。”

    “诺。”

    两人的脚步声出去后,又是一阵静寂。

    凤墨影见他如此谨慎,不由也严肃了起来。

    此时,青夜离才缓缓地说道:“陛下,此事实乃巧合。家严一直担忧臣的病情,暗中四处寻医,恰逢一位远游而来的大夫在望京城开义诊。此大夫性情柔和,脾性却独特,无论贫民权贵看病一律只收取一文钱,若遇到实在付不起药资的穷苦人家,他还会买药赠药。”

    望京城,在京畿附近。因离得很近,故而取名望京。

    凤墨影了解过凤曦国的地图,倒是知道这么一个地方。听青夜离这么一说,对这个大夫倒也是起了一些兴致。

    “右丞可是已曾请了这大夫为夜离你诊断过了?”她关切问道。

    只要能治病,多几位大夫诊治亦是好的。

    青夜离抿住了唇半息,而后郑重其事地道:“臣先请罪,家严因怕拂了灵染的好意,是以家仆之名将这名大夫领入了‘东辰宫’。”

    凤墨影瞧住他担忧而又坚定眼色,又有些看不明白了。她想了想道:“虽有违了宫规,但右丞亦是心中急切,但下不为例。”

    青夜离轻舒了口气,道:“谢陛下宽容。”

    就在凤墨影以为他接下来要给她说说这位大夫给出的诊断时,青夜离却是轻声道:“臣与这位大夫闲聊之下,才发觉他原是‘医药谷’颜毕先生的另一名高徒。”

    凤墨影挑眉,怎么这么巧?

    忽然,她的直觉就察觉出了一丝丝事情也许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来。

    果然,青夜离道:“臣一时欢喜,便告知了他灵染此时也正在宫中,本意是想让他们师兄弟相聚一番。然而,熟料臣刚一提起此事,这大夫便是一脸的愠色,似乎对灵染颇有微词。”

    师兄弟不和?

    凤墨影静静听着,并不插嘴。

    青夜离见她并不阻止,便也继续道:“臣恐他与灵染是否曾有过节,毕竟这大夫是外人,不要在宫中惹出什么事故舔了乱才好。臣便向他打听,为何对灵染如此不满?”

    凤墨影也有些好奇,只管听着。

    青夜离道:“这名大夫道,颜毕先生之所以离谷云游,乃是被灵染给气走的。臣问他这是何故,瞧他神色原本不愿再提。后来,他又道是灵染一意孤行跪求颜毕先生赠他师门秘宝‘摄魂莲华’。然而颜毕先生认为此物近乎诡道,不仅会自损元寿,若心思不纯还会危害于他人,便不允与他。”

    “‘摄魂莲华’是什么东西?”凤墨影疑惑道,心中对这则听闻不由关心起来。

    “这名大夫说,它就似一盏灯。”青夜离随即答道。

    凤墨影心中一震,一盏灯。她忽然就想起了雪灵染的寝室之内,卧榻之旁,有一盏诡异的蓝色火焰的灯,它一直燃烧着,从不熄灭。

    她曾开玩笑让他赠送给她。他却说是此物乃是师尊所赠,不便转送他人。难道,那一盏灯便是“摄魂莲华”?他要此灯是为了什么?又放在卧榻之旁,此为何用?

    青夜离在旁忧心忡忡地道:“这名大夫还道,灵染为颜毕先生所拒之后,长跪不起,在门外跪了三天三日,先生依然不允他。而后,次日颜毕先生不愿再见他如此屡劝不改,便离开了药谷上山采药。熟料,夜离回来的时候,灵染已离开了‘药师谷’,然而这‘摄魂莲华’亦被他带走了。”

    “如何知道一定是被灵染所带走的?”凤墨影抓住了关键问道。

    青夜离回道:“这名大夫说,当日谷中只有他与灵染二人在。他见灵染久跪不起,心中不忍,便来相劝。灵染见颜毕先生已出谷,便在他的相劝下起来了。他见灵染三日未曾吃食,便去煮了一碗面食,回来,灵染已沏了茶相待。他只是喝了一盏茶后,便不知人事,待再次转醒,灵染已不在医药谷中了。”

    “没有外人进入?”凤墨影心中一跳,不由追问道。

    青夜离摇头,道:“颜毕先生不喜旁人打扰,‘医药谷’外常年弥漫的白雾有让人眩晕之效,没有解药的人难以穿过雾林。何况,雾林之后,还有机关重重的杀阵,到了如今亦未曾听闻过有人能够闯进去的。”

    凤墨影凝眉不展,心中思绪起伏不定,但目光仍是平静如常。

    青夜离又道:“这名大夫此刻还在‘东辰宫’中,陛下是否要召见他,问一问其中的缘由?”

    凤墨影淡静地看了青夜离一眼,思考了片刻,道;“宣!”

    青夜离低咳了一声,道:“柏墨,请沈大夫过来。”

    “诺!”柏墨在门外应声道,随即脚步声远去。

    不过半盏茶时间,门外柏墨已转回来了,恭敬地道:“陛下,沈大夫已到。”

    “进来吧!”凤墨影起身从屏风后出来,走到主位上坐下,才吩咐道。

    一阵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一人白衣素裳,走了进来。在殿中停住后,朝着凤墨影徐徐行礼道:“草民沈晨参见陛下!”

    “平身。”凤墨影道。

    她眼眸一转,但见眼前的人年纪与雪灵染相仿,身形纤长,一身素衣十分的整洁清朗。他微微垂首,但轮廓清秀,发如墨染,气质甚佳,看起来亦有一番温文清隽的独特之处。

    “谢陛下!”他行止之间亦彬彬有礼,语音清扬。

    “听闻沈大人乃颜毕先生的门下弟子?”凤墨影开门见山道。

    沈晨神情十分的镇定,似乎早已知晓他会被传召般,答道:“承蒙恩师不弃,沈晨得以忝列门墙。”

    凤墨影对他自谦之词不予置评,她如今的身份是帝王便该拿出帝王该有样子来,也不与他客套,只是肃着脸问道:“雪灵染从颜毕先生处取走‘摄魂莲华’一事,寡人已然听闻。如今宣沈大夫在此问话,寡人是想知晓这‘摄魂莲华’究竟有何用处?兹事体大,还望沈大夫能够如实相告。”

    她细细观察着殿中之人,见他并无闪躲、忸怩的神色。

    沈晨沉吟了半息,却是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回禀陛下,‘摄魂莲华’的用法乃本门的辛秘,恩师有所交代不能外传。身为弟子不能愧对恩师,言而无信。陛下,请恕沈晨无法坦言相告。”

    他话中语气字字坦诚,句句谦卑而坚定,但是又有些叫人为之佩服。敢为护师门,而违抗皇权。

    凤墨影唇角微抿微微一笑,她正自想着自己要不要继续追问下去,强人所难呢?

    苍劲字墨屏风后,如烟白色鲛纱旁,檀木榻的青夜离却是声音温和地道:“沈大夫,请问这‘摄魂莲华’可是害人之物?”

    他此话一出,凤墨影心中蓦然地一跳。

    虽觉得青夜离的话说得有些突兀,但在当下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切入口。如此一想,她便缄默了,且静观其变后再做理论。

    沈晨闻言,眉头慢慢地蹙起,半息后,叹气道:“回青公子话,这‘摄魂莲华’的用处极其微妙,既可是救人之物,亦可是害人之物。”

    怎么说呢?

    凤墨影心中疑惑升起。

    青夜离已是道:“沈大夫是否关心雪灵染的生死?”他的声音轻微,但是语气却是拿捏得极好,让人一听,心同时就被他吊了起来。

    凤墨影算是重新对他有了一重不同以往固有印象的认知。也不怪乎,这个人看着温润内敛,但毕竟替前女帝管理着这么大的一个后宫这么多年,待人处事自然不会只有一个面。

    看来,有的时候他的手段亦不像平日里看见的,如他的外貌和气质般给人的感觉那么的温柔亲和,不然,这宫里的人都是精英,怎么就能服了他呢?

    沈晨果然微微抬眸,神色间闪过了一丝的惶然,问道:“何以关乎雪师弟的生死?他偷走了师尊的‘摄魂莲华’虽是不对,但他一向心地善良,绝不会用它来害人的。”

    “但雪灵染他此刻身在皇宫中,而陛下的安危是不能受到一丝威胁的!”青夜离蓦然道,声音一句紧逼一句,颇有压迫别人的不怒而威之势。

    “这……”沈晨一时无言以对。他自然是听明白了青夜离的言下之意,但有些话却是不能重复出来的,那些皆是大逆不道之言。

    就连凤墨影一时间都不能反驳他。虽然她的心里是相信雪灵染纵然手中有这个神奇的“摄魂莲华”,但绝对不会伤害于她。但她要怎么说明,怎么让别人也这么认为呢?

    只因为她是全心全意地信任雪灵染吗?

    显然,这一点凭证是不足够的,不足以说动别人的。

    “沈大夫,‘摄魂莲华’究竟是如何能救人?却又是如何能害人?”青夜离的话幽幽如缕地再次传来,响在了寝殿之中。

    这一次,却是带着责问之意了,然而,他所问的话不仅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还是她一开始也想知道答案的事情。

    论问话之中,一步步使人沦陷的高明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真假莫测

    沈晨在对恩师的誓言与雪灵染的性命两者之间,犹豫了片刻后,便选择了后者。他再次行礼道:“回禀陛下,‘摄魂莲华’不会害人性命,只是可以摄取别人的记忆。有些病人因心神受到重创而无法复原,便可用‘摄魂莲华’摄取那些使他们觉得痛苦的记忆。”

    这么神奇?

    等同于催眠术?

    还是要更高级、更高端一些?

    凤墨影挑了挑眉,心中暗自思忖道。

    青夜离也没有作声。

    只听沈晨继续道:“其害处,便是可以摄取别人的某一段记忆,无论是痛苦的,还是快乐的,亦或是难忘的,施术者都可以借用‘摄魂莲华’随意而为。”

    凤墨影闻言,不由微微抿唇。

    难道,雪灵染强取‘摄魂莲华’只为抹去别人的记忆?他想要抹去的是谁的记忆?又是一段怎样的记忆?

    这个沈晨的话,又确实可信吗?

    “沈大夫,‘摄魂莲华’果真不会害人性命吗?雪灵染随侍帝王身旁,若陛下有任何的不测,整个凤曦国都将会为此而动荡不安。希望沈大人不要为了维护师弟,因一人之私,而枉顾了天下安宁。”青夜离此刻声音淡然地道,有种敲击人心的力量。

    沈晨眸光坚定,道:“沈晨并无虚言,还请陛下与青公子明鉴。”

    “陛下……”青夜离沉吟了片刻,见凤墨影没有说话,不由出声提醒她道。

    凤墨影恍过神回来,望了沈晨一眼,才道:“沈大夫的话,寡人自会去查证,今日姑且信你所言。”

    青夜离随后道:“沈大夫悬壶济世,仁心仁术,望汝能以苍生为重。”

    沈晨垂眸道:“是。”

    等了片刻,见他并不改口,亦无补充,青夜离再次开口道:“柏墨,请沈大夫下去歇息吧。”

    “诺!”柏墨当即应答道,在门口等着行礼告退出来的沈晨,引着他往来时的路回去。

    “陛下,且让此人暂住‘东辰宫’如何?”青夜离轻声地相问。

    凤墨影知道他这是要将人留住,然后观察、审视的意思,思索了片刻后,反问道:“沈大夫为你诊脉后,可曾有法子解毒?”

    青夜离道:“他说灵染的药配得很好,他自愧弗如。”

    凤墨影轻舒了一口气,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一时半刻竟也理不出头绪来。想了想,也不要就此拂了青夜离的一番心意,便道:“就请沈大夫暂住‘东辰宫’,也好时时看顾夜离你的病情。只如今沈大夫一片仁心入宫来治病,也不要待薄了他。”

    她思忖着,这个沈晨毕竟是雪灵染的师兄,无论如何也要护他一护才是。经过了方才的那一遭,她心中不由大大地感叹着,这宫里的人确实是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

    对于青夜离的了解,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她还是摸不清的。

    若她不为沈晨说这一句话,真是有点担心他的性命安危。虽不敢说青夜离会害了他,但底下里软硬兼施的手段就不为人知了。

    对于她话中的意思,青夜离又如何猜测不到。

    他在屏风之后,良久没有应声。

    凤墨影正在踌躇着自己该不该就这样离开“东辰宫”回去,青夜离却是忽然传来一阵连续不断的咳嗽声。

    门外的云玳,不由心焦地往里张望。

    凤墨影亦时时询问他的病情,知道青夜离这身子此番是极艰难地才养好了一点,千万经受不起折腾的。她于心不忍,觉得自己就这么一走了之,会极其让人寒心的。

    心中亦有担忧,不由起身快步转入了屏风之后。

    只见紫檀木榻上,青夜离微微侧弓着身,一手掩着口,皱着眉咳嗽想要停下却是不能。

    凤墨影走近床沿,想要给他抚抚背,还是递个手帕什么的。却蓦然瞥见他掩住嘴的苍白手指间一点点地渗出了血来。

    她心中大惊,一下子坐到床沿,抚着他的背,问道:“可要让灵染来瞧瞧,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再思虑太多的事情,就安心养病好吗?”

    青夜离轻轻摇了摇头,半息后又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从枕下摸出一块白帕重新捂住嘴抹去唇上的血迹,又抹去手上的血迹,才回眸看向凤墨影,轻声道:“臣……明白了。”

    他对视着她的眼睛微微泛红,一双桃花眼黑白分明,情绪外露,分明有着委屈、不甘、无奈、失意、悲伤。

    对上这么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凤墨影心中一时有些惶然与愧疚,她并不是存心想要伤他。只是这其中的情况太过复杂了,又无从与他解释清楚,她有时候也只能遵循本心呀。

    “陛下……如今已是如此猜忌臣了吗?”青夜离轻咬着呀,一字一字地问她。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他此刻痛苦而又激荡的心情,每一个字都想要呕心泣血地叩问于她。

    那双眼睛一瞬不眨地凝视住她,里面真诚而坦白,隐隐地还待着一丝的期盼,一丝不易察觉的卑微。苍白而清瘦的脸庞已不复往昔的温润,但自有一种能病弱的脆弱之感触动人心。然而美人自是美人,即便消瘦带病,仍旧留有骨相之美,如易碎的珍品瓷器般让人想要将其捧在手里,不让他摔碎了。

    况,他如此示弱起来,果真是动人心弦。

    若,她是无心之人,当真可以当大猪蹄子去了。

    就怕守不住啊!

    凤墨影当即深吸了一口气,幸好她是个心志坚定之人。一旦认定了雪灵染,就不会再交心他人。此刻却也不便让一个病人心思悲凉,便继续缓缓地抚着他的背,道:“不要再胡思乱想,夜离在病中仍旧为了寡人的安危思虑,寡人又如何会不知道?只是你仍在病中,思虑伤神,对养病不利,寡人这不是在担忧你的病情吗?夜离怎就能对寡人说出如此诛心之言呢?”

    戏精上线,生活不易,全在演技。

    青夜离半信半疑地望着她,眉间似有些许的困惑。

    蓦然流露出的这一情绪,显得他有些孩子气,极其少见的,却又有一点点的可爱。

    比平日里带着面具般的样子,可爱多了。

    她这一招反守为攻果然好使。

    青夜离认真地问道:“果真是我想错了?”

    凤墨影真心地一笑,道:“确实是你想错了。”她并不是前女帝,从来就不存在移情别恋。更不存在与他有什么仇怨,什么阴谋算计,对于今日之事也不过是平心而论,最多便是对雪灵染有些爱屋及乌罢了。

    说到,会伤他的心,她绝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不想思虑太多,顾虑太多,应对此间层出不穷的状况都已应付不暇了,还有多少心思去顾虑太多旁人的心情?

    凤墨影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何况她也实在不愿意去欺骗另一个人的感情。

    错就只错在,她忽略了一个病人的脆弱,而在无意之间伤了他心中的感情而不自知罢了。

    怀着心中些许的内疚,凤墨影微笑道:“如今前路未清,寡人能给予你的东西是极少的;若有朝一日,政清人和,寡人能许与你的东西便可极多了。”对于她的暗中探问,话中的隐语,他能听明白吗?

    青夜离眼中的光亮明明灭灭了一瞬后,似有什么熄灭了下去,然后点头道:“夜离明白!”

    凤墨影知道他是一个聪明人,这一场云中雾里的对话艺术,彼此自有彼此的含义与理解。

    但见他的眼中渐渐地恢复了昔日的平静与内敛,凤墨影就知道他已经听懂了她的意思。她不愿与另一个人在感情上纠缠不清,除此之外,可以许给他别的东西,例如信任、情谊、前途、理想等等。

    他要的,她付不起。

    只能坦白。

    幸好,青夜离也是一个聪明人,许多的话彼此都不用明说。

    也幸好,他也是一个理智的人。

    尽管,曾有一瞬间的脆弱,也能很快地收拾起了自己的情绪。

    凤墨影眼中露出了欣赏之色,她也愿意与这样的人成为朋友、战友,理智、冷静、坚毅、敏锐,都是她所推崇的品质。

    在离开“东辰宫”之后,她就忍不住又转回去了“白露宫”。

    宫中长驱直入,抵达寝殿的时候,雪灵染正一袭水青云衣,悠然自得地坐在案几后烹茶调羹,茶烟袅袅如云如雾,衬显得他这个人也如真如幻。凤墨影在殿门前一瞬不眨地望住他,一步一步地缓缓走入殿内。

    此刻心中想的却是,青夜离他明知自己与雪灵染如今关系匪浅,还一意向她讲述了沈晨所说的话。这个沈晨是真是假?又是否真的只是右丞寻医偶然碰见的广济苍生的大夫,还是有人特意的如此安排的一个局?

    而这幕后的人此次又会是谁?

    他们究竟是如何得知的‘药师谷’的秘密?如此布局的目的,是否想要离间她与雪灵染之间的信任?

    “陛下,回来了。”雪灵染听见脚步声,抬眸朝她一瞅,就笑道。

    他的笑容依然清澈如水,雪花般的纯净。

    然而,眼中慢慢地露出了担忧之色来,看住凤墨影一点也不曾伪装的神色,不由忧心地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就朝她走了过去,伸指拉起她的手,轻轻捏着,关怀备至地问道:“墨儿,是发生何事了吗?瞧你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开心,疑惑,还有担忧?”

    他一眼就能看尽了她所有的情绪,凤墨影心里微甜,对视着他的眼睛,竟然发现今日的这一双绝美的眼睛似乎透出了更亮的一点清辉了。她竟一时间迷住了,忘记了说话。

    “你的眼睛是好些了吗?”她忍不住,第一句说的话便是问他。

    雪灵染露出一笑,轻声道:“还是让你发现了。我本想等到你在里面能看到星星的时候,才让你有一个惊喜的。想不到墨墨这么厉害……”说着,他的另一只手抬起落在她的发顶上缓缓地抚了一抚,动作轻柔而爱怜。

第一百一十四章 坚信不疑

    凤墨影始终对视着他的那一双眼睛,充满了迷恋。世人皆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意是藏不住的。而最能透露人心的地方,就是人的那一双眼睛。她便是在这一双眼睛里面看见了他那一颗热腾的心。

    除非,他的演技已经到达了无时无刻都能保持着对她的伪装。

    不可能的。

    凤墨影在心里摇了摇头,可是那一盏蓝色火焰的油灯又是怎么回事呢?

    “墨墨,可是有了心事?不妨与我说。”雪灵染细心地发觉了她眼中的情绪,长眉微蹙,忧心地道。

    凤墨影犹豫了片刻,拉住他的手往案几旁挨着坐下,在雪灵染的等待中,她终于问道:“阿染,你榻旁的那一盏灯,并不是一盏普通的灯?它究竟是有什么效用?”

    她立刻察觉到牵住雪灵染的那只手,在瞬间就能感受到了他轻微的颤栗。凤墨影转脸望住他的脸庞,眼眸里充满了诚挚。她不能让旁人有攻击他的理由,而这一盏灯如果当真是沈晨口中的‘摄魂莲华’,那么人证物证俱在,将会成为对付雪灵染的利刃。

    她的心此刻是有些许惶然的,她相信雪灵染不会对她不利,但是旁人不会,只会恶意地揣测,甚至是心思阴狠的扭曲事实。她害怕见到这一幕,也害怕自己一无所知,想要护住他,也不知该如何下手去做。

    “墨墨,你是否知道了些什么?”雪灵染有些动容地看住她,轻声问。那一双轻透清辉的眼睛里情绪瞬息间复杂到了极致,反而让人分辨不出来那些都是些什么心思。

    凤墨影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如实地对他道:“你是否有一位师兄叫沈晨?”

    “沈师兄?”雪灵染一无所知地重复道。

    “他如今就在宫中,就在‘东辰宫’中给夜离看诊。”凤墨影心中计较了一下,最终还是道了出来。

    雪灵染神色一怔,半息后道:“可是他告诉了陛下些什么?”他心中莫名的有些惶然,但脸色却是愈发的一派平静。眸色深深,更是看不清里面欲要藏的是什么了。

    凤墨影点了点头,自斟了一杯茶,道:“嗯,他将你从颜毕先生处取走了‘摄魂莲华’一事告诉了夜离。夜离对颜毕先生云游之事疑惑不已,便又将此事禀报了我。”

    雪灵染的脸色一黯,继而问道:“师兄还说了些什么?”

    凤墨影一壁将茶盏凑近唇边轻抿;一壁牵着他的手不放,只觉他的指尖微凉,口中却只淡淡地道:“夜离以你的性命为由,让他说出‘摄魂莲华’的效用……”她看见雪灵染的眼睛一瞬间闪过的痛苦与郁结。

    雪灵染一时间竟是没有说话,看着她的眼睛也并不闪躲,而是用无比留恋的目光流连在她的脸庞上。

    那种目光真挚,并且让人悲伤得有些想要落泪的冲动。

    凤墨影有些不知所以,但是也不曾怀疑过他这是伪装。她便继续把话说完道:“沈晨便说这‘摄魂莲华’不仅可以救人,亦可以害人。它能摄取别人的记忆,若有病人心神受到重创,无法复原,便可用它摄取那一段痛苦的记忆。但是,若心术不正之人使用,可能便会随意摄取别人的某一段记忆,用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或是销毁自己曾经犯下的恶行。”

    雪灵染心中轻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沈师兄此言不差。”

    凤墨影留意着他有些随意的神色和语气,不禁追问道:“沈晨是否与你曾经又过节?”

    雪灵染眼眸一凝,问道:“陛下何出此言?”

    凤墨影笑了笑道:“他是否当真心底纯善,喜欢普度众生?不然,他来一趟皇宫治病,怎么就会将你从‘药师谷’取走了‘摄魂莲华’一事说了出来,还说颜毕先生为此生气而云游了。这本就是你们‘药师谷’的秘事,又何必说与旁人知晓,更何况你就身在这皇宫之中,可见他的用心不纯。”

    雪灵染的眼眸瞬间温柔起来,心中更是甜蜜。纵然是乍闻秘事,又是这么一件要紧而又古怪的事情,她所担心的仍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关心是否有人要设计于他,陷害于他。

    他下意识地紧紧地攥住了她温暖的手,心中悸动,眼眶微微地一热,有些热泪似乎想要涌出。

    雪灵染暗吸了一口气,镇定了心神,才说道:“沈师兄确实是一贯与我并不对付。”

    “怕他是有些嫉妒你?”凤墨影补充道,又抬手抿了一口茶,只觉得这茶水清甜滋润,十分可口。

    雪灵染优美的眼尾翘起,露出一丝冰清玉露般的笑意,道:“我又有什么可嫉妒的,许是我与他有些性情不和吧。”

    不以恶意揣测他人?不在背后说旁人的坏话?

    果然,谦谦君子。

    凤墨影亦是露出一笑来,猜测着道:“也许是你的性情太清冷孤傲了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了旁人而不自知。”

    雪灵染只笑不语,对此并不作解释,却是对她问道:“墨墨,你就不怀疑我的用心吗?”

    凤墨影拿起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放在手心一根根地把玩着,静默了片刻,才说道:“若是你要害我,又为何要一次一次地救我,又为何因此一次一次地用自己的身体和痛苦来为代价?我与你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为此使用此等谋之甚深的苦肉之计。你若要算计我,又何必一次一次在危难中相护以及一次一次地提醒我襄助我,你只需袖手旁观一次,我便陷于险境中多一分;你若推波助澜一次,我就不会到如今仍是安然无恙地在此与你说着这些话。”

    雪灵染眼眶微红,他蓦然地转过了脸去,不想在她的眼前露出自己的软弱样貌来。

    他为她吃的苦,她都知道,也都一一地记在了心上。

    可是,他也曾经……也曾经……

    凤墨影伸手去捧住他的脸庞,将他缓缓地掰回来,凑上去轻吻了一下他微微颤栗的嘴唇。柔软而美好的感觉,让她的心为之融化,恋恋不舍地离开之后,道:“阿染,在这里我也就只有你了。若是连你也怀疑了,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不会的,我不会背叛……你。陛下,我会一辈子皆忠诚于你,我会护好你的一生一世,成为你最好的依靠。只需你,相信我,不要怀疑我!”雪灵染的脸在她的手心上,双唇虚张,缓缓地说道。

    那一双绝美的眼睛里,满是诚恳地祈求与期盼,还有着深深眷恋与宠溺。

    若这是一杯酒,早已可醉人心魂颠倒。

    然这是眼神,却也已叫她沉溺其中,不愿自拔。凤墨影心生坚定地道:“好,我相信,我不怀疑。若是有一天,我纵然发现自己错了,也绝不后悔。只因,这个人是你。”

    雪灵染心中怦然急跳,一声紧似一声,几乎似要跳出了胸腔而去。他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激烈、感动、愧悔、爱恋、怜惜、珍视,只想将自己所能得到的美好皆奉献给她;只想将她所想要的愿望都做到不让她失望。

    他一歪头,吻住了她的唇。

    一颗晶莹的眼泪,似乎是从他的眼眶中泌出,缓缓地划过了青山秀水般起伏的脸颊,擦过她与他相触的脸颊,润湿了彼此相接的嘴唇,沿着他柔润的下颌滑落了下来,掉落在了她下意识伸出来的手心中。

    凤墨影默默地收紧了手掌,将他的那一刻泪攥住,宛如珍贵的珠子般被她藏在了掌心中。

    她本想问问那一盏蓝色火焰的灯是否就是“摄魂莲华”?还想问问他执意从“药师谷”取走它究竟是为了什么?也想知道“摄魂莲华”是否真有如此神奇的效用,沈晨所说的话是真是假,是否还有隐瞒?

    但在这一刻,她又似乎觉得不必相问了。

    雪灵染不愿说,必然是有他的原因。

    若他愿意说的时候,她必然洗耳恭听。

    既然选择了相信他,便生死由他,不管前方的道路是风急雨骤;还是刀山火海,她执紧他的手一起硬闯便是。若侥幸,闯了过去,便是一生白首;若倒霉,闯不过去,便是同生共死,横竖结果如何,都不必遗憾。

    当他们再次分开的时候,凤墨影望住他连耳尖也红得发烫,不由幽幽浅笑。她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望着他情谊深切,让雪灵染有些懵然,呆怔了一瞬,却不知该说什么,也只默默地看住她。

    凤墨影瞧住他仿佛经过了风雨淋过的桃花般格外娇艳的脸庞,“噗嗤”一笑,这人就是脸皮薄,在她的面前总吃亏,被她取笑。笑过之后,目光又落到了他的手指上,忽然心血来潮道:“你手指这么长,这么美,跳舞一定很好看,我教你吧?”

    雪灵染还没有从她的取笑中回神,又被她扯到了另一件事上去了,不由微微蹙眉,不知是羞赧,还是疑惑。

    凤墨影就是觉得他无论是笑,还是皱眉,都是好看,满心欢喜地道:“你看看,就像是这样,先来一个开门的动作……”话毕,便认真地回想着前生模仿抖音上的手指舞的动作来了这么一下。

    她完成动作后,眼尾上挑睨向他,催促道:“该你了,来来来!”

    她无聊吗?无聊。但是好玩。

    雪灵染似从不抗拒地举手模仿了一下她刚才的动作。

    “喔,你很会啊!竟然可以玩得这么好。再来,教你一个难的,不然就浪费了你这么灵活和这么好看的手了。”凤墨影满眼惊喜地盯住他的手指,眼瞳里都似要放着光地嚷嚷道。

    “这是观音千拂手幻形,动作要俊、美、快、帅。”凤墨影来了一遍后,有些不大满意地道:“这个我一直练不好。”

    虽然她对自己手指的灵活度还是很满意的,但对于这舞蹈动作的难度系数还是耿耿于怀。

    “幻形?是这样吗?”雪灵染微笑着,照着她的动作演练了一遍。

    快得凤墨影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只觉得是一朵佛莲在自己的眼前开了一遍。快到让人忽略了那其实只是一双手的动作。

第一百十五章 最美模样

    “啊啊啊……你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凤墨影既是惊喜又是不甘心地激动道,一把抓住他的一双手,摸了又摸,仿佛朝圣一般的目光流连不已。

    雪灵染都给她逗笑了,柔声道:“很容易的。”

    某人因他这一句轻飘飘说出来的话,感受到了一万点的重创。

    凤墨影立刻捂着心口,吐血般道:“很容易?”

    看向他的眼中充满了怨念。她对自己的一双手从来都是很自信的,但在这里就被他的一个动作以及一句话给打败了。

    虽则打败她的这个人是她心中的所爱,但是还是让她耿耿于怀,一时间不能够坦然地接受这个结果。

    雪灵染微微蹙眉后,又是笑道:“你只要把我教给你的内力练好了,手上的动作也会快起来的。内力上来了,手上的动作再去注重外形的俊、美、帅,它的要旨首先不是一个快字吗?只有快,才能幻化出花开的瞬间?”

    凤墨影受教地点头,原来此人的这一通话还是不忘督促她不要忘记勤奋练功,勤学不缀。

    “好的,雪先生,弟子定当谨记先生的教诲。”

    雪灵染伸手一刮她的脸颊,低声道:“顽皮!”

    这一声宠溺到不行,苏到不行。

    爱了,爱了,这个雪公子她爱了。

    心里高喊着,凤墨影满脸笑意地俯近他,抬着一双春光潋滟的眼睛,问道:“阿染,如果你很爱很爱一个人的时候,你该怎么办?要把他藏起来吗?不想让除你以外的任何人看见他?”

    对视着她眼中溢于言表的眷恋与爱慕,雪灵染笑如雪花初散,清灵动人,他轻声道:“墨墨,我若很爱很爱一个人的时候,我就想将她捧在手心里,用尽我所能有的一切去滋润她,去满足她。我想将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觉了她,我想要保护好她的一生一世,让她能够岁月无忧地生活下去,直至我与她一起离开这个世间为止。”

    猝不及防地一波暖透入心的情话,瞬间弄得她有些想哭的冲动。

    凤墨影揉了揉鼻尖,故意捣乱道:“将她藏起来?你真的不想让她见人?她很丑吗?”

    雪灵染双手捧住了她的脸,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她在我的眼中心中皆是极美的模样。我只是觉得越是在那万人瞩目的地方,就越能将人暴露无遗,我只是怕自己不够强大,不能毫无遗漏的护好她。”

    看住他眼中忽然而起的担忧与执念,凤墨影侧脸挨住他微暖的手心,抿唇道:“你爱的人,她并不是一朵娇弱的花儿。她是可以与你并肩而立、携手前行的苍梧松柏,你心中不必太过为她忧虑。需知,你如今亦是她心中最脆弱的一道软肋,若不护好自己,她又怎能放心?”

    “嗯……”

    雪灵染唇角微翘,道:“我早已知道她并非娇花弱草。若她心中想要登上那万人瞩目的地方,我也必定会用尽全力襄助她登上去,一生追随于她。不弃、不悔。”

    “我心中眼中你也是最美的模样。哪儿哪儿,都是我喜欢的模样。”凤墨影亦趁机笑着朝他表白道。

    果不其然,又瞧住他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红了起来。就是这么的一个人,受不得她的一点亲近,也受不得她的一点情话。但雪山飘着桃花、冷月晕着红霞的美景,却让人一再沉醉,流连忘返。

    她就喜欢与他这样的一生一世。

    初恋总是最纯真,最甜蜜的,不是吗?

    凤墨影不其然地又想起了沈晨,心中惴惴,终是放不下担忧地道:“阿染,如今你与这个沈师兄同在宫中,你要小心处处提防他才是。我对于他的忽然出现,总是有些不能放心。”

    “好……我会小心在意的。”雪灵染温柔笑道,用手心包住她的脸。手指尖在她的脸上玩儿,此时笑起来纯真的似一个小孩儿。

    凤墨影又道:“阿染,这个沈师兄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为人心性,在你的眼中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能告诉我吗?他果真是会云游四方、悬壶济世的人吗?”

    雪灵染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的不屑,而后垂眸望住她,问道:“你果真很想知道吗?”

    凤墨影点头,眼神诚恳无比。

    雪灵染浅笑道:“你不必担心,沈师兄我完全可以应付……”

    凤墨影略有不满地看住他。

    雪灵染秒懂地怔了怔,歪了歪头,唇角卷出一抹暖化人心的笑靥,宠哄道:“好了,既然墨墨想要知道,我便说与你听好不好?”瞧住她的脸色缓和了些,才放心地斟酌了一下言辞。

    “沈师兄比我早入师门,他身世很可怜,早年间父母双亡流落江湖,为师尊所收养。他自小勤学苦练,钻研医书,一心想要继承师尊的衣钵,成为‘药师谷’下一代的谷主。”

    “此事本来也顺理成章,他既是师尊的第一个弟子,亦是最早学会‘药师谷’绝技的人。但后来其中有了一些变故……”雪灵染眉头稍敛,望了凤墨影一眼,目光中似乎有些歉疚划过,顿了一顿后,才又道:“只因我……那时心急救人便使用了师尊一种独创的技法,并且把人救了回来。不知是哪一个学徒当即嘴快就说了出去,谷中弟子尊崇技艺,便从此有些不服沈师兄接任谷主一职的声音出现了。”

    凤墨影不禁瞠目,竟是这样。

    果然,一个人如果太优秀,也是会很容易得罪别人的。特别是雪灵染这样平时对谁都冷冷清清,不喜欢显山露水的人,很可能会被人视作自视甚高的孤傲,是很容易招人误解的。

    更何况,当事情有所需要的时候,这样的人把自己平时不显摆的本事一露,简直技惊四座、一鸣惊人。本人虽并不自觉这是有什么,料想那些被此伤了利益的、心胸又并不真正宽广的人,就会将此归类为了心机深沉,藏而不露。

    认为了这是要在关键的时刻,才将这致命一击使用出来,叫他猝不及防,并抢了他们早已在心中认为是自己的了的东西。却从来不肯承认是人技不如人、自己也从未曾真真正正的、踏踏实实的、心安理得地得到过自己曾经视为己有的东西。

    又何谈被抢,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了。

    “可我真的并无心谷主之位,后来进了宫中,就更不可能了。”雪灵染露出一丝笑意道,这笑意中的意蕴有些让人读不明白。

    凤墨影有些懵然地听着,心中竟是有丝蓦然的感伤,似是受了他此刻的情绪波动。

    “我已在宫中,本与他应再无交集才是。”雪灵染默然了片晌,低语道,眼眸中掠过了一丝黯然。

    对于师门,他是很珍惜的。

    对于师门中人,他也并不想与之为敌,纵然那人早已视他为敌。为了他自己,他从不曾在意过,也从不曾放在心上过。但是如若那人是冲着他心中的人来的,那么他就必须在意起来了,不会再如从前般宽容与放纵了。

    “你虽身在宫中,也无意谷主之位,但毕竟曾经伤了他的面子与自尊。这一次,他追到宫里来,想是要找回场子来了?”凤墨影以最大的可能性来猜测道,人心总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东西。

    前生,她看得也极多了。

    丑陋、恶毒、虚伪、善意、扭曲……种种,不一一而论。

    “许是吧!”许是并非如此简单。雪灵染只说了前半句话,却没有将后半句的担忧说出来,他不想让她心生忧虑。到了此刻,他仍然认为自己可以解决这一件事情,就如往昔沈晨对他所做的事情般。

    虽有些上不得台面,但也无伤大雅。

    棘手的是,沈晨背后的是谁?

    希望,沈晨还顾念着同门之情,愿意顾念师门,而不至于做出坑害“药师谷”之事来。不然,他们皆会愧对了师尊的养育与栽培了。

    为了取得“摄魂莲华”,他已经对不起师尊了。事到如今,若不到两难抉择、迫不得已,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伤了师尊的弟子了。

    自从他不肯听从师尊的劝告,私自决定取走了“摄魂莲华”的那一刻起,想必师尊也早已不认他这个不尊师道的弟子了吧?

    雪灵染如此想着的时候,胸中一阵锥心的痛楚激烈地颤栗起来。他指尖微微地冰凉,以防给凤墨影发现了他心中的情绪波动,他极快地放开了她,将手收进了云袖之中握了握紧五指。

    片刻之后,才又重新伸出来,握上了那温暖的茶壶,故作镇定地给彼此斟了一杯茶,用以掩饰自己这一刻的指尖冰凉与颤栗。

    凤墨影恍若未察地笑着将他新斟的那一杯茶,一滴不剩地喝下。

    他背叛了师门,忤逆了父亲,他是一个不孝之人。

    他只为了自己心中的一个执念,他只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却要让这些曾经关心他、爱护他的人伤了心、动了怒、毁了情。

    值得吗?

    雪灵染再次抬眸看向款款饮茶的凤墨影,她在他的面前笑得宛如是一个无知无邪的天真孩子般的甜美而纯善。

    她是无辜之人。

    她确实对此一无所知。

    他也不需要让她知道这一切。

    他只要护得她平安喜乐便可,她只要能够给他赎回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便可,其余的苦便是他该受的,其余的伤便是他该承的。

    她只要永远在他的面前保持着这个笑靥即可了。

    雪灵染欢欣地一笑,宛如万山飘雪,冷峰盈月,清透无比,又皎洁无比,让凤墨影在他的这一笑中不知不觉地沉沦到底,只觉得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得过他的这一笑的美了。

    她心中默默地坚定,想要永远地守护住他的这一张笑靥。

    不让他为世人所伤,他是为了走到她的身边来;他是为了步步守护着她,才会遭受到了这么些人的攻击以及恶意的侮蔑。

第一百十六章 波澜乍现

    这夜,星月无光。

    雪灵染照例一人在“白露宫”的寝殿内歇下。

    他正坐在榻沿,意态悠闲地依靠在床栏旁,目光却幽幽地望着那一盏闪烁不灭蓝色火焰的琉璃灯盏。

    他不听师尊的劝告,执意取了这盏灯来。并启动了这灯盏的法咒,办了一件他此生不悔的事。

    虽叫往事回了头,但是有些痕迹却是不能够彻底抹去的。

    譬如,他对此事虽不悔,但是如今心中害怕的却是此事一旦暴露了出来,那又该将要怎么办?

    他又该如何向墨儿解释这其中的诸般缘由?

    这些理由解释起来太长,太年轻,太冲动,太匪夷所思,但是到了那时他又该如何去面对于她呢?

    她是否又会原谅他呢?

    还有,为何他取走了“摄魂莲华”一事会为沈晨所知晓?当日他对师尊长跪不起所为何事为何又会被沈晨所获悉?

    他当日并没在他人面前明言,师尊也不会将此事说与旁人知晓。究竟沈晨是如何得知的呢?

    雪灵染弯下了花茎般优雅纤修的颈子,泛白的指节去重重地揉了揉眉心的皱褶。有一刻间,他就彷如是一个无助的孩童般,迷茫着一双绝美的眼睛,看着榻旁那一盏燃烧着的蓝色火焰。

    是他错了吗?

    师尊说他天真。

    他果真是太天真了?

    有些事情不可逆转的,如若他一心一意强行逆转了,又会如何?将厄运转到他自己的身上来吗?只要能替她挡下一切的灾难与不如意,那又如何,要如何,便如何吧!

    雪灵染的目光渐渐地再次坚定了起来,唇角又卷出了一抹宛如雪花初绽般纯善清透的笑意。

    忽然,眼前一点银光轻烁。

    他蓦然回神,纵然是有些迟了。面前一柄无声无息的剑骤然递到了他的面前来,一点剑光在眼前虚晃,却又凌厉无比,夹风带雨,卷着一股肃杀之气朝他直直刺来。

    雪灵染脚尖在地上虚点,当即腾空而去宛如一朵青云轻盈如飞。他拂动宽大的衣袂去荡开了来人的剑,身子斜飞,右手探出,当即在旁边的墙壁上“叮”的一声抽出了一柄明如秋水、寒如三冬的长剑。

    他手中长剑斜击,又立刻挡住了对方再次刺来的剑尖。目光一抬,只见对方黑衣蒙面,雪灵染心中当即一凛,旋即想起了朝阳台的刺客。心中更是不放心凤墨影此刻的处境,虽然明知她身边有紫珞与北堂渺相护,还是不由心生忧虑。

    下手之间不由一连强攻,杀得对方反而连连败退起来。

    雪灵染无心恋战,只求速战速决,才好脱身去察看凤墨影的情况。他此刻不知这个刺客本意是在他,还是只是有意牵制住他。并且来得如此忽然,又能避开暗卫的防线,不由心中更是警铃大作。

    手中之剑连连击出,更是手不容情。

    很快,对方便被他打得支架不住。

    “唰”的一声对方便被雪灵染一剑刺穿了右手衣袖,剑尖直入皮肉,当场鲜血长流。

    对方脚步一退,隔剑反击阻挡了数下后,恰巧如算计好了般退到了窗旁,他纵身一跃,身法极快地便闪出了窗外。脚步几点如鹰鳐般上了屋脊,又是身形一展,追风逐电似地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雪灵染追出窗外,落在庭院中,一时间拿不清对方的用意。

    一来,穷寇莫追;二来,他有更担心的人。

    他反手将掌中的长剑掷回了寝殿之中,脚步一点,亦如白鹤般上了屋檐。身法极快地朝凤墨影居住的“来仪宫”飞掠而去。

    雪灵染猫在黑暗中,瞧住“来仪殿”内一切如常平静,不由眉心微蹙,更拿不明白对方的用意了。他凝神倾听了片刻四周的动静,也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动异响。

    只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快如闪电般地朝他掠来,站定一瞧,果然是北堂渺。

    雪灵染立刻截住来人的话,急声问道:“你一直在此?”

    北堂渺摇头道:“在‘落梨宫’。”

    雪灵染眉眼一凝,身影飞掠,朝一旁跟着他跃下的北堂渺,轻之又轻地道:“方才有刺客潜入了‘白露宫’,‘来仪殿’中你可曾察觉出异样来?”

    北堂渺眉梢一动,肃然道:“并无异动。”

    雪灵染疾步悄声走近凤墨影的寝殿,在窗外静听了一瞬,才掀窗翻入。水青云裳穿过前殿葳蕤明晃的灯火宛如离弦之箭般飞掠过,似乎都不曾留下过影子来。待到了层层轻纱前,灯火稍显昏暗,仍是健步如飞,他穿帘而过,一赶至榻沿,随即伸手轻拂开轻纱,目光就落在了凤墨影的睡颜上。仔细的观察了一遍,见她呼吸平稳,并无损伤,他才缓缓地放下一颗一直吊在喉头的心来。

    北堂渺亦跟进了寝殿,却是在轻纱帘外等着。见他手中放下了轻纱,回转身后,面容平静,才也安下心来。

    两人如同有默契的一般,北堂渺是原路出了寝殿之外;雪灵染便是留在了寝殿之中。

    雪灵染返回轻纱帘前的一张黄花梨木圈背椅上悄无声息地坐下,目光由始至终没有离开过重帘后榻上的凤墨影。他心有余悸地过了许久,皆未能真正的平息了波动的情绪与暗中的忧虑。

    脑中微微纷乱,一时理不清对方的用意何在?他只能守着,才能稍稍地安心。

    在他们进入寝殿后逼近第一层轻纱帘时,凤墨影已经敏锐无比的警醒了,甚至在雪灵染前来榻前察看之前,她已握住了右袖中的匕首。但他身上的熏香气味,她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了,很快地就判断出了这个来的人是他。

    她不由心中好奇,闭着眼睛,稳住呼吸,继续装做熟睡。就是想要看看他究竟深夜如此地悄悄偷入她的寝宫欲待要怎么样?

    后来只感觉到他掀开了榻前的轻纱,目光在她身上榻上逡巡了片刻,又放下轻纱,悄然离开。

    凤墨影愈发不解地微微眯开眼睛,透过重重轻纱,隐约看到了两个影子在寝殿之中。

    若是别人兴许会沉不住气,但是她却没有因此让自己有丝毫的波动。接着便瞧见其中一人从窗旁跃身而出,离开了寝殿。雪灵染倒是留了下来,这两个人一言不发,但似乎对彼此熟悉。

    凤墨影心中大惑不解,瞧着直皱眉头。

    雪灵染已往回走,在纱帘外的圈背椅上坐了下来。她静静地张眼瞧住他被灯火映照在纱帘上的修长影子,正自猜测不已,又听见他极轻极轻地低舒了一口气。似乎是不愿意惊醒了她,却又压抑不住想要舒缓一下他自己方才紧张到了极点的情绪。

    究竟是怎么了?

    方才可是曾发生过了什么事情?

    才让他半夜三更偷偷地跑到这里来,一声不吭地守坐在她的床前。

    凤墨影因盯得太久,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睫,也不自觉地因出神而屏住了一刻的呼吸。纱帘外的雪灵染当即轻声道:“墨墨,你醒了?对不住,还是惊醒了你。”声音温柔之中,充满了歉意。

    她知道他若不是心慌到控制不住,绝不会轻易在方才呼气的。回想起那时候,她拿着尖刀子在他的心口上亲手刮去腐肉,他都是能够一声不吭地承受得下来的。如此一想,就更不知会是什么事情才能够让他这么的呼吸不稳。

    “嗯……”

    凤墨影心中着急,忙是应了一声,立刻就爬起了身来。她的神智虽然早已清醒了,但是那说话时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刚睡醒的沙哑与慵懒,也是轻声道:“阿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会是半夜爬墙头,来找我幽会的吧?”

    雪灵染轻轻牵动唇角,听着她的后半句话,不由得俊秀脸颊上就是一热,微微升上了些微红晕来。沉默了好半晌,竟是一时斟酌着不知该如何地回话。

    凤墨影却是又掀开了榻前的轻纱帘,在微黯中朝他招着手,小小声地唤道:“阿染,过来!过来我这边,我们一起说说悄悄话……”

    雪灵染隔着纱帘望住她在纱帘后探出了脑袋的影子,一时间竟有点拿不定主意。北堂渺还在外面守着的,他们说什么只怕也逃不过他的耳力。但她方才的语气中分明是带上了几丝温柔与撒娇的意味,并且是兴致勃勃地召唤着他过去……

    他心头一热,便倏然地站起了身来,不由自主般地圣徒般地朝她身姿优雅地走了过去。

    瞧住他掀开了一层、一层、又一层的轻纱朝着她走近来,一层、一层、又一层的轻纱原本在流照中显得影影倬倬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可见,也越来越清俊秀美。凤墨影一只手下意识地攥住了手中的轻纱帘;另一只手却是轻轻地抚上了自己的心口处,感觉到身上那衣衫之下有一颗心在扑腾得欢快而急促,宛如是脱缰的野马,似乎就要控制不住了,想要从她的嘴里跳出来了般。

    最后的一层轻纱被一只白皙而修长,指尖完美的手掀开的那一刹那,凤墨影忙掩住了自己的嘴,屏住了呼吸,眼眸微微地张大了。

    他们也就半个晚上没见吧?

    白天时还在“白露宫”里头,一起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呢。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喜欢与他在一起歪歪腻腻的?

    竟一时头脑发热,凤墨影就冲着他笑眯眯,近似耳语地问道:“你……是来找我的?”

    她自己也知道,这话说得很暧昧,想必此刻脸上的表情也很暧昧吧?

    雪灵染站在原地,怔了一怔,而后露出一丝笑意来,就像是那种不管不顾的释然。他轻笑着道:“对,是的,我是找你来了。”

    是的,他已不顾一切地回到了她的身边来了。

    此事都已经做了。

    还有什么是不能承认的?

第一百十七章 两心相向

    凤墨影被他的话给逗笑了,想自己问得这么的不正经、这么的戏谑,然而他就站在那儿,那么的一本正经、那么的郑重地回答着她的话。他的表情又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珍视这一刻的问答。

    她“噗嗤”一声笑后,原本抓住了纱帘的手蓦然暴长,就宛如老鹰捉小鸡般攥住了他的右手腕,将他拉进纱帘来。

    猛然入目之处,是凤墨影穿着亵衣,对他笑着的脸,眸光清亮而欢喜不禁,道:“快到姐姐的碗里来!”

    雪灵染绝对是一脸懵逼地被她拽上榻来的,然后红透了一张脸,连耳尖都红透了。

    待看到他的目光有些回避地不看向她时,凤墨影若有所悟地低头一瞧。自己这么的一通睡,又这么的一通折腾,似乎此刻亵衣的系带有点松开,领口敞得有点太宽松了。

    凤墨影暗自撇唇一笑,这么点尺度在前生真的不算是什么,一个背心都比它暴露些好伐?更何况是在自家老公面前,都不够看头的,就算是再往下低几寸也够不上诱惑呀。

    偏偏就是这人脸皮薄,又深受此时礼制的教养,就连自家老婆的这么点豆腐都招架不住。

    腼腆得只会垂眸,偏头。

    凤墨影恶作剧般去抓住了他的手,瞬间感觉到他浑身一下颤栗。

    不知是紧张的,还是因为别的情绪?

    “半夜来找我,是要干什么呢?”她狐狸般笑眯眯地俯近他的身旁,给他轻轻地吹着脸皮,撩道。

    雪灵染微微不耐地长眉微敛了一下,伸手心封住了她的嘴,转过脸来,眼睛只敢对视着她的脸庞,轻声道:“陛下,不要误会臣来此的目的。臣是有事来禀报的。”

    这话是等同于跟她说,外面有人在呢?快坐端正,来好好说话。

    凤墨影立刻是心领神会,眼睛向那扇窗子上一转,一挑眉。却没有如他所愿的坐好,而是懒洋洋地就倾身挨在他的身上去,让他不接也得接着,又舍不得硬推开,只能哭笑不得地瞪住她。

    她的声音好歹是端正了一点,好奇道:“是什么事呢?”

    心中郁闷,和自家老公在一张榻上谈个话,还有需要避嫌的?这寝殿外的是哪一个不长眼的还在赖着?就不知道离远点,就这么的当个监听器偷听别人的**好么?

    不知道那个在外尽忠职守的北堂渺在哀叹自己的内力太好之余,会不会因为寝殿里面的某人的一通吐槽而莫名其妙地喷嚏连连?

    她说话时,嘴唇在他的掌心中软软的翕张,倒像是在亲吻着他的手,雪灵染似猛然一惊,凤墨影眼睛里盈满了笑意,趁着他要松手之前又吻了他一下。像是被烫着了一般,手掌松开,白皙的手指蜷起握住,收进了衣袖里去,他懵然之后,乜斜住她,眼睛里又忍不住泛起了一丝笑意。

    看住他眼角眉梢、脸颊唇角的如春浅笑,凤墨影歪头看着他,默默地朝他眨了眨右眼。

    明知道她总是故意的想要打破围在他周身的礼教的樊篱,自己脸颊却又总是不争气的在她面前发热发红,雪灵染有些无奈地在心里面叹气,看她的目光中流露出来的又总是纵容与宠溺。

    “方才有人潜入‘白露宫’袭击于我,来得突然。但一击不中,即刻退走,逃离之时却全然没有触动宫中的暗卫与凤翎卫。”调整了半息后,雪灵染才故作声音平静地向她将事情原委缓缓道来。

    凤墨影神色一下子郑重了起来,脑海里溜过了许多的问号。

    但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他可有伤着了你?”

    雪灵染看着她眼眸中的关切,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倒是伤着了他。”

    “真的没有?”凤墨影不确定地用目光审视着他浑身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

    他惯常对她隐瞒自己的伤患,都是不愿让她为自己担忧的心性。就譬如上次在家里受的那一顿戒鞭,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结好痂呢。

    想想那个狠心的雪太傅,她心里就是一个恨字。

    演个戏而已,真的有必要这么逼真吗?

    还同时害她心疼。

    凤墨影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家的心口,才注意到雪灵染的目光彷如触电一般地避开了去。他立刻又忍不住红着脸,低声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上一回戒鞭那一事,疼得我心到如今还没有好呢。你这一回可不许再瞒着我,自己一个人受了。不然,下一回我知道了,非得疼死我不可。”凤墨影没瞧见他身上有什么外伤,口上却是不放松地半嗔半怨道。

    想着北堂渺还在外面听着,雪灵染闻言脸上更是一热叠一热的。但听她说的情真意切,果真是每一个字都是在心疼着他,不由又细声地应道:“这一回不会。当真是没有被伤着。”

    凤墨影心有余悸地道:“我才不信你的话,除非……”

    她的目光大胆放肆地直勾勾盯住他衣襟的带子,眉毛挑了挑,甩出一个眼神给他自己体会体会。

    雪灵染那一张俊美的脸庞都要红得似煮熟的虾子了,他重新垂下的眼睫颤了又颤。心思似有些在激烈地碰撞,那碰撞之中有她的观念,以及他所熟悉的世俗与礼教。他在她的观念里体验到了自由、平等以及宽松,曾不止一次地想,她究竟来自于何方?为何在她的教养里头所有的东西,皆与他所受到的有那么多的相饽不同?

    他是该坚持住自己一贯的原则;还是该放下些固有的观念,一步一步地朝她靠近?

    在最初的相处里,他本能的反应是受自身所处的礼制为束缚。

    但是后来,却是在与她一次又一次地接触中,一而再地放弃掉了自己的束缚,在一步又一步地朝她退让了。

    但是这样子做了,他的心里并没有产生任何的不痛快,有的,只是最初接受之后的些微未能适应而已。

    此刻,雪灵染亦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双手抓上了自己的衣襟带子。凤墨影瞧住他眉头微皱,虽没有不情愿,但也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般手指拉掉衣襟带子,准备脱衣服给她查验自己是否还在说谎瞒她。

    为了给她证明自己这次真的并没有说谎,为了让她安心,他是当真愿意这么做的。

    但是凤墨影却是忽然道:“对不起!是我让你难受了。我不应该这样和你说话的……”

    在前生的环境里,妻子让丈夫脱个衣服,让他给她看看身上有没有伤口,兴许是一个很亲昵,也能让对方感受到爱意的一件事情。但她转念想了想身处当下的这个环境里,以及在这个环境里长大的人。

    连她露了一个锁骨以下的地方,并且在合法婚姻关系当中,都需要“非礼勿视”地遵循礼教去回避目光的人,她竟然要让他自己脱衣给看伤口?用此行动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想必他心里的想法是与她所想到的、所能领会到的是不同样的吧?

    是委屈、侮辱?

    她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两个耳光,忙伸手抓住了他要继续解带子的手。紧紧地按住他微微颤栗着的双手,凤墨影一连声地哄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对!你不要怪我,好不好?阿染,是我最爱的人,你不要怪我好不好?唉……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雪灵染偏移额头,抵住了她微垂的发顶,半晌后,才低声说道:“我不怪你,我怎么会怪你呢?墨墨,你无需对我道歉,你是因为害怕我受着伤,不让你知道。你是因为关心我,才会如此说的,对吗?在你的心里,这只是一件极为平常、又极为亲昵的事情,是吗?”

    凤墨影朝他疯狂地点头,口里不住诚恳地称赞道:“对,对极了!阿染,你当真是冰雪聪明、无师自通、思想超前。你能想到和我一处去,实在是太好了。”

    她干脆将额头抵到他的胸口前,低语道:“这样,我们就可以避免了多少的误会啊!”

    她当真害怕自己就像是当初对着他随口一说的那一句:美色误国。让他恼了好几天,她都不自知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去了?

    雪灵染听得她一个劲地一通溢美一词,唇角不由勾笑。他何曾不是怕她再一次误会?那一次误会,她不再踏足“白露宫”,连他的面都刻意回避没有见过一次,让他很是抑郁。

    若不是他主动出门去找她,若不是他忽然想通了这一点,也许他们就会这么的莫名其妙地从此陌路、分道扬镳了。

    他的心既向着她,便不愿在彼此间再存有樊篱了。

    “与你的误会相比,别的什么都不足轻重了。”他悦耳的声音地在她的耳边响起,语气带着无限的珍惜。

    凤墨影抿唇一笑后,又是回归了正题,道:“你打伤了他之后,便逃走了。并且这人还能避过了暗卫,也不曾惊动了凤翎卫?”

    “确实如此。我心中存疑,又恐他是声东击西之计,固并没有追击他,就来了‘来仪殿’察看。”雪灵染低语道。

    “那与你一同进入寝殿的人是北堂?”凤墨影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雪灵染朝她肯定地一笑。

    凤墨影露出一个让人看不懂的神情,靠近他的耳朵旁又小小声地问道:“他还在?”

    雪灵染像是在踌躇着什么,过了半息,还是如实地道:“是。”

    她终于知道雪灵染为什么一直不情不愿地和她开撩了,原来此刻守在外面的监听器是北堂渺本尊。可要知道那家伙的内力有多变态,不知道她刚才说话的时候够不够小声,不会全被他听到了吧?

    但她没理由生气呀!人家那是在坚守岗位。

    凤墨影无语片刻,低咳了一声,看住雪灵染的眼睛里似转过了一万个可惜后,忽然道:“躺下说吧!坐着蛮累的。”

    她这是实话实说了,漫漫长夜,总不能坐一宿吧?

第一百十八章 无可奈何

    看雪灵染的意思,也是要在此守她一夜的。

    凤墨影干脆地将雪灵染扑倒在榻上,为怕他矜持,就侧头枕在了他的胸前,继续和他讨论起了那个刺客的情况去向。

    两人絮絮叨叨地分析了一阵,忽然默默地看着对方不再说话,心有灵犀般相视一笑。凤墨影伸出食指沿着他的额头、鼻梁、嘴唇、下颌一条线起伏地划拉着玩儿;雪灵染则是唇角微弯笑着,伸出臂搂住了她,气息淡然平和。

    一直到寅时末快要上朝的时候,这一天夜里也没有任何的事情发生过。

    翌日,凤墨影一如既往地去上朝听奏后,雪灵染便回到了“白露宫”去梳理一番,静下来想着昨夜之事,心中总是隐隐地浮着一层不安。

    匆匆吃了早饭后,便趁着去“东辰宫”探视断诊的时候,顺道去找了沈晨。

    一问“东辰宫”的主事柏墨,却是道沈晨不巧已出去了,他每天大概都是要到御花园去走走。

    雪灵染给青夜离探完脉,又交代了一些照料事宜,就起身告辞,前往御花园找人了。

    在这个多事之秋,纵然他并不想与这个沈师兄多聚,但亦万分不希望他踏入了别人的圈套之中,而尚不自知。

    届时,若是当了别人手中的棋子,或是利刃,下场与后果皆会不堪设想。

    一路疾行寻来,雪灵染在御花园里耐着性子转了一圈。果然,瞧见了沈晨依靠在湖边的一棵柳树下,正百无聊赖地朝湖水里扔着石片,荡着水花玩儿。

    他倒有闲情逸致!

    雪灵染心中暗嘲道,冷眼盯了他一瞬。

    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有些来者不善,沈晨蓦然回首,正好对上了正盯住他的雪灵染,被那脸上的神情冻得他一个激灵。

    沈晨当即站起身来,声音温和地招呼道:“雪师弟,你来了?”

    “你在等我?”雪灵染语气凉凉地问道。

    沈晨瞧见他站定的地方离自己颇远,便朝着他走了过去。雪灵染的视线也微微转开,待他将近要离他有五步远的地方,忽然轻咳了一声,像是在让他停下脚步,不要再靠近了。

    沈晨熟悉至极地泛起一笑,清秀的脸上笑容却看起来很亲和,语气也亲昵道:“同门师兄弟十载,恩师情谊深厚。雪师弟若良心未泯,纵然已被恩师所弃,但又怎会不过来找师兄我探听一番师门的近况呢?”

    雪灵染终是被他说得心中一动,神色缓和了些道:“师尊可有消息了?”

    沈晨柔和一笑,道:“尚无。”

    “谷中师兄弟可还好?”雪灵染又问道。

    “尚可。”沈晨道。

    雪灵染面对他简短至极,又毫无意义的答案,眼神微冷。转眼想起自己此行目的,便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道:“沈师兄,你既出谷为悬壶济世,心怀苍生,我相信百姓们更需要你。”

    他话中的意思,沈晨自然是明白的,也不动气,只道:“在外面是救人,在这里也是救人,又有何不同?”

    其中不同的地方可多了。

    雪灵染心中冷笑,耐着性子,再道:“在外,救一人至少可活一家人;在此,救一人可能牵连一片人。”

    “难道为了一个‘可能’,就要见死不救?”沈晨脸上的笑意不减,语气亦平和地道。

    雪灵染笑了笑,微垂了眼眸,语气淡淡道:“如果一个不明就里的瞎子,自以为是在建功德,实则却是在为一群无辜的人挖坟活葬呢?”

    嘴炮上线,他的语气并不冷,但说的话叫人冷入了心底。

    沈晨似是目光凝固了半息,才微微一笑道:“你何必夸大其词?我相信青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雪灵染亦笑道:“你又怎知我说的是青公子?”

    沈晨反驳道:“我不是正在给青公子看诊吗?”

    雪灵染又加了一句道:“朝中的事你又知道了多少?”

    沈晨旋即哑然无语。

    雪灵染道:“你什么也不知道,岂非是一个睁眼瞎?既然什么也不知道,为何要掺一脚进来?你若是无亲无故的就也罢了,还能看出些胸怀与傲骨来,因要济世,要救人,都是你一个人的事。但如今你仍是‘医药谷’的弟子,沈师兄可有问过大家都愿意成为你在此济世救人的牺牲品了吗?你既然要成全自己的美德美名,又何必硬要拉着别人来给你垫背、陪葬,这样不是显得很卑鄙、很虚伪,不是与美谈背道而驰了吗?”

    沈晨脸色亦红亦恼,目光盯住他似看到了一个陌生人般的诧异。他虽知雪灵染一向清冷不喜与人交往,却从来不知他一开口就可以叫人体无完肤。

    他愕然了片晌后,才又收拾回了自己的说话本事,道:“我怀善心而来,你又何必恶意揣测、存心污蔑、指鹿为马?”

    雪灵染唇角现出了丝微笑,却意味不明,道:“你果然怀着善心而来?为‘医药谷’普济苍生,赢得美名?谷中虽不曾言明,但师尊多次提醒若到宫中、官中看病,需得对方到谷中投帖相请才能斟酌应邀。诊断之后,若有把握速战速决便应下;若无把握之症,应即刻回谷禀报再做计较。”

    沈晨抿了抿唇。

    雪灵染复道:“请问沈师兄,你在此能解开青公子身上的漠回兰籽之毒吗?陛下曾遣人给谷中投帖与师尊,你便是应邀而来的那个人吗?若然是不能、又不是,那你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善心滞留于此,不愿意离开的呢?”

    他自知不能与他和平相谈,只能尽量用语言刺激,只望他能恼羞成怒,能够就此离开宫中。

    不然,他身后的“医药谷”被拖进了朝堂的争斗之中,那才是后患无穷、岌岌可危、烦恼不断。

    他不能再愧对师门了。

    他当日决意用那般的手段强行取走了“摄魂莲华”,一来是他决意要办成事;二来也是要有足够的理由被师尊所弃。日后他的所作所为,就再与“医药谷”无关了,不会再牵连到他们的身上去。

    无亲无故,无友无朋,孓然一身,毅然独行。

    这是他自己下的决定,将要继续执著不悔地走下去。

    如今,他便不能让沈晨将“医药谷”拖进了这一潭深水里来。更何况,沈晨为的并不是真正的慈悲,而是为了他自己的私心罢了。悬壶济世也好,想要成名于世也罢,宫外平民百姓翘首以盼的德艺双馨,为何要挤进宫里来展示,不过是想要走捷径,想要心存侥幸,无非就是为了自己的那么点小心思,平步青云、功名利禄。

    雪灵染在心中轻笑,目光冷沉,一眼将其洞穿到底。

    沈晨下意识地回避着他此刻的目光,脸色先是涨红,又是清白,过后一片死灰,良久,才恨声低语道:“雪灵染,你莫要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什么都能料事如神,什么都能洞若烛火。”

    “沈师兄,我料到了什么?又看穿了什么?”雪灵染眸中一凝,猝不及防地问道。第一句是为试探,第二句是为激怒。

    希望他的情绪激动之余,能够露出底下的潜藏来。

    谁知,沈晨眼中轻嘲,却是不说话。

    雪灵染本就不抱太大的希望,便继续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我本就是这宫中的人,又已与‘医药谷’再无干系,自然是名正言顺地留在这里。可是沈师兄究竟是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留在宫中?此事,若我修书一封递到了谷中,不知沈师兄又要如何的应答与自处?”

    “你……”沈晨似被他最后的一句话给镇住了,咬牙切齿后道:“莫要欺人太甚了!”

    “是我欺人太甚,还是沈师兄你心怀不轨?”雪灵染当即反讽了一句,眼眸清透地睨住他。

    沈晨眯了眯眼睛,终是将怒气压下了。他霍然转身,不再与雪灵染交谈半句,脚下生风地朝着“东辰宫”的方向离开。

    定神凝视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眼中有对师门的留恋、亦有对沈晨的疑惑。他都已经这样明嘲暗讽了,沈晨依然半句也不提要离开的话?

    还有沈晨是否知晓“摄魂莲华”除了可以封印别人记忆之外的效用?对于此事,在他要写信回谷的威胁之下,他也是一字不漏。

    看来,沈晨也并非是当初的沈晨了。

    雪灵染叹息闭目,揉了揉皱褶的眉心,瞬息间感到诸多的烦恼朝他袭来。心底隐隐地觉得颤栗,他害怕自己想要保护的这些人,终将他会谁也护不住。

    远离世俗的“医药谷”,曾是他心中的一片净土。若非后来进入了宫中,只怕他会辞别了雪家,长久地留在谷中拥卷而眠,无心世事。

    如今看着沈晨卷席着他心中的桃源净世,将要跳进了无间地狱里去,直叫他心焦如焚、分寸微乱。恨不得自己能拥有通天之能,无边智慧,能够举手一指便可点醒顽石、驱尽奸佞;拈花一笑便能叫执念回头、贪婪消散。

    可惜,他没有如此的大能。

    他只是一介凡人,有着一介凡人的诸般烦恼。

    一袭青裳,在风中微拂。明明只是暮春时节的风,却偏偏让人遍体冰寒。满园的盛景,湖光山色,红花翠柳,在他眼中都成为了背景。

    蓦然想起,那日与凤墨影相谈。她最后说的,若是有些人说不通,点不明,就将他打包卷好,丢回“医药谷”去。届时,若需要帮忙,就跟我说一声,寡人让暗卫将人劫了再说,管他背后是什么人。

    他当时并不认同,只是抿嘴笑。

    此刻,他竟然想起这事,难道是对这种做法认同了。

    同时想起凤墨影的另一句话:“对于一些冥顽不灵、死皮赖脸的人,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解决问题,有时也不失是一种好办法。”

    雪灵染偏头笑了笑,眼眸里映了一点春光,透出了一丝无奈,低喃道:“究竟是有失斯文,还是无可奈何?”

第一百十九章 无风起浪

    前些日子,她让北堂渺与楚子瑜去办的那一件借力打力的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天了。就在这一天的申时末,沐颜终于是带着了些证物,来到了“青云殿”前求见凤墨影。

    凤墨影依然身居主位,神色平静地掩饰着她心中的少许激动与忐忑,理所当然地看着他恭敬地参拜。

    “免礼、平身。”

    沐颜行礼后,闻言平身,神色间不见一丝的慌忙,一双深黑的眸子亦宛如沉静的古井,冷静而深沉。

    却也让她看不透他的心思与行为目的。此事本就带着些不确定的危险性质,她的心里应激反应被提了起来。

    “大理寺卿是有何事要禀报于寡人?”凤墨影在座上八风不动、好整以暇地问。

    沐颜身板挺直,声音如一贯的不快不慢道:“臣要向陛下禀报的是‘秋风苑’一事有了新的进展。”

    凤墨影挑眉,这回沐颜提起的由头确实是出乎了她的预料。但也并不动声色,只静观其表,淡静道:“如何了?”

    旧事重提,难道是有了新的线索?

    不知这一件事情,与他被人栽赃的事情,又有什么样的关联吗?

    她一时间也未曾想得明白,是以一直在暗暗地打量与观察这个大理寺卿。翻看他的册案时,纪录的皆是他的英明神断,丰功伟绩。如此年青,又如此聪明,想来将来的前途也将无可限量,却不知他们颜家对于皇族与门阀之争,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是打算两不相帮,只做自己的事?

    还是想要在暗中倒戈其中一方,却不想表明立场与身份?

    沐颜此刻却在殿中道:“回禀陛下,前些时日在沈侯爷的庆功宴上,沈世子曾与雪公子比试过剑技。当时沐颜也在殿中,观看过二人的剑术之后,心中生起了些许的疑虑。”

    凤墨影心中有些波动,这事难道还当真扯到了什么人的头上来了?

    沐颜依然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道:“在三日前世子离开了上京,到芒山狩猎去,臣曾乔装去袭击于他。世子不明就里,当即拔剑相抗,臣与他较了一场剑。而前日,臣胆大妄为亦曾在‘白露宫’寝殿偷袭了雪公子,亦与他较了一场剑。这两人分别在臣的胸前与手臂上留下了剑伤创口,而后经过了臣的仔细验证,发觉雪公子刺在臣手臂上的那剑伤创口与‘秋风苑’枯井死士身上那致命一剑的创口一致。”

    凤墨影心中一下子“咯噔”了一声,蓦然地想起了昨夜雪灵染与她说起的那个刺客。他们还在“来仪殿”里头分析了一夜,此刻心中腾腾地一通乱跳,答案似乎已然呼之欲出。

    始料不及之余,她也不禁有些瞠目结舌,仍旧镇定自若地问道:“创口是否一致,这又是如何判断的?”

    一是为了他的这个验证方法,为了证据不惜亲身去涉险?他的真正目的到底为何?是为了破案,还是心中别有所图?

    二是为了这个验证的结果,竟是雪灵染所为吗?她心中瞬间打上了一个个的结,为此更加的疑惑不解了。

    以那二人的剑术之高,他竟然敢贸然地前往去偷袭,究竟是对自己的身手有多自信?他自己的武艺又是有多高明?对于案件的真相他是有多执著?还是对于心中所谋之事有多重视?

    然而,一个堂堂大理寺卿采取了这样的方式取得的证据,真的合适吗?他又是为何要这样去取证?

    他所取得的证据,又能够保证是公平公正的吗?

    种种的疑问,一瞬间就不断地闪过了凤墨影的脑海之中,一下子搅得她心中不得安宁。

    情绪也微微地波动了起来,直觉得有什么事态将要不受控制地发展了起来,令她有些不确定,又十分的惴惴不安。

    沐颜却从容不迫地道:“当时沈世子和雪公子皆并不知道是臣,忽受偷袭,心中不一定有杀意,但定会不豫,是以剑伤颇深。”

    说着,他缓缓地掀开了右臂的皂色官服衣袖,露出一截修长而结实的前臂来,其上果真是有一道已经凝结成了紫红色的创口。继而,他端肃地朝她行了一礼后,上前了几步,将右臂上的伤口举起,方便于让凤墨影察看。

    凤墨影的目光随即停留在了他手臂的伤口上,一时间却默然无语,神色深沉莫测,令人难以捉摸。

    眸色沉沉,但半分也看不清她此刻的心事来。

    殿中,沐颜的声音依然淡然无波地道:“臣将这两处的创口皆与‘秋风苑’的死士身上的创口一一对比过了。亦不曾明言此两处创口的来处,又请了刑部的严大人与仵作一起检验过,众口一词皆认为右臂上的创口与那死士尸身上的创口亦是同一人所为,他们皆留有证词在臣手上。”

    这且是请了权威人士与专业人士作出了公证?

    凤墨影心中惊疑不定,实在是想不到自己的一锤子打下去,竟是打出了这么一个结果来。

    沐颜紧接着又道:“伤口皆还在臣的身上,陛下可请三司共同验证!”

    如果是沐家早已倒戈相向,那么这一招确实是狠毒了。

    但“秋风苑”的死士,当真是雪灵染的所为吗?

    若真的是,他的动机为何?

    若不是,他们这些人又有要如何的屈打成招?

    凤墨影心中寒凉,但她知道自己此刻绝对不能自乱了阵脚,便故作镇定、淡然不惊地反驳道:“枯井死士事发时,灵染他还因朝阳台一事重伤在床,这又是如何去了‘秋风苑’杀的人?他身受重伤、卧床不起的病案,如今仍在太医院中记录在册,有据可查。”

    沐颜眼眸一凛,立刻回道:“雪公子乃颜毕先生的高足,若他想要伪装成病重,想必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若陛下是疑惑他身上受了重创,卧床不起,但只要内力所损不大,如雪公子这般的剑技高手,还是有可能将一个死士一剑致命的。”

    凤墨影沉吟了片刻,道:“他又是为何要杀这个死士呢?”她语气虽看似平淡平静,但心中已隐隐有与之敌对之意了。

    “或是为了掩饰一些不想为人知的秘密。”沐颜的声音微冷,宛如是一句句的判词落下。

    凤墨影蓦然抬眸,看住他一脸肃然的面孔。她在审视着他,可怕的是却不能在他的神色中看出来一丝的犹豫与阴暗。他仿佛还是那一个雪灵染口中说着的正直的大理寺卿,告诉她可以信任的沐颜。

    但这个曾经被雪灵染认为是公事公办的人,却在将他往一个深渊里推下去,并且没有表示出一丝的感情来。

    心肠冷硬得让人寒栗、害怕。

    “大理寺卿的这一句话可是有了实证了?还是你自己的一些枉自推测而已?”凤墨影语气闲闲地问道,目光亦微微地冷凝了起来。

    沐颜闻言,清俊的脸庞上眉头微皱,双眸如墨凝般的幽潭清寒,语气笃定地道:“臣手上还有人证,请陛下允许他此刻上殿作证。”

    闻言,凤墨影指尖微微地颤栗,这件事看似是有备而来。

    不知这人证又会是谁?将要说出来的又是什么呢?

    她沉默了片晌后,询问道:“不知大理寺卿想要传召的究竟是何人呢?”

    沐颜答道:“回禀陛下,臣欲传召‘医药谷’的弟子沈晨来此‘青云殿’作证。他如今正身在‘东辰宫’中”

    “沈晨是谁?他是‘医药谷’的弟子?如今为何会在‘东辰宫’里?寡人不曾听闻此人入宫的禀报。”凤墨影心中存疑,脸上故作诧异,眼神不豫,不由当先来了个三连问,想要套一套他的话,缓一缓气。

    沐颜不紧不慢地道:“回禀陛下,沈晨确实是‘医药谷’的弟子,他是右丞相邀进宫中为青公子断症的。禀报于陛下一事,许是‘东辰宫’近日诸事忙乱给疏忽了;又或是陛下日理万机未及察看到此事。”

    “大理寺卿是如何知晓他便是‘医药谷’的弟子无疑?又是如何知晓这个沈晨如今就身在‘东辰宫’中的?”凤墨影继续咬牙,紧追不放,语气冷冷沉沉地道。

    沐颜语气恭敬,身姿挺拔,没有一丝不妥之处,道:“这位沈晨身上有‘医药谷’的谷中玉牌名谍,臣姑且认为他是‘医药谷’的弟子。若此人是冒名顶替之人,届时请雪公子辨认过后便可知其真伪。”

    他微微一顿后,又道:“而今早上,这沈晨托了‘东辰宫’柏墨柏主事领他到大理寺向臣禀告了一件关乎雪公子的事。然,此事太过于匪夷所思、骇人听闻,但他一再信誓旦旦,又说与他自己性命攸关,让臣也一时难以决断。臣认为此事无论真假,亦已牵涉到后宫内廷的贵人,都应让他与雪公子当面对质一番。若此人是信口雌黄、胡乱攀咬,也好当庭治罪。若此人所言不虚、证据确凿,也好让陛下神断圣裁。”

    门外守着的紫珞听闻殿中之言,亦是心中一怔,转眼看向凤墨影,等着她的懿旨。

    凤墨影眉头轻蹙,手指在案面上敲了又敲。心道:难道这人真的要作妖了?目光又在沐颜脸上一转,却见他面容似一尊雕塑神像般看不出半点动静来,暗自踌躇了片晌,还是朝紫珞点了点头,道:“紫珞,速去‘东辰宫’宣召沈晨来此应答”。

    不管来的是什么,她此刻也只能先接着了。

    在点头之余,凤墨影又朝紫珞悄悄地使一个眼色,意在她让设法将这里的事情转告一声到“白露宫”雪灵染那儿去。

    紫珞微不可见地一欠首后,才应声道:“诺!”她从容地后退三步,才转身出了“青云殿”,脚步匆忙地望外走去。

第一百二十章 风卷云涌

    沐颜既然已将此事言明可让她请三司共同会审,想必是早有备而来。此事只怕不只经过了刑部,朝中还不知是有多少人已知晓,有多少只眼睛在看着这一出戏码,又不知是各自怀着怎样的鬼胎在观望着她的行事与态度。

    说不得,他们就是在等着一次她犯错的机会,然后蚊蝇吸血叮缝般一拥而上,借此来撕开一道口子,将她这个女帝撕扯下去,甚至是骨肉无存。只要这么一想,凤墨影就觉得足够让人遍体冰凉、心惊胆战的了。

    她心中无奈地一笑,那么,想要按下来,以这个女帝如今的威势与处境是绝不可能盖得住的。

    无论如何,都只能是先面对了。如此才能见招拆招!

    若她不宣,就是有意包庇,那么前朝的臣工与门阀贵族们肯定是要借题发挥,说她昏庸无道、色令智昏罢?反正有的是罪名,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

    这一刻,她骑虎难下。

    一炷香时光后,紫珞匆匆而去,又匆匆而回。

    凤墨影听着脚步声,抬起头来,却是紫珞只一人入殿,神色间有些不对。

    殿中的沐颜静默以待。

    紫珞行礼后,回禀道:“陛下,沈晨失踪了。寻了整个‘东辰宫’也不见他的踪影。”

    凤墨影挑眉,心中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在这个节骨眼,证人失踪了?

    沐颜一听,道:“容大人,沈晨是何时失踪的?失踪前身在何处?又曾见过了谁?”

    紫珞眉尖微敛,道:“‘东辰宫’主事在殿外侯宣。”

    凤墨影颔首道:“让他上殿。”

    紫珞退下后,宣了柏墨进入“青云殿”中。

    待他朝凤墨影行礼之后,沐颜便又将方才的那三个问题又向他问了一遍。

    柏墨一礼后,答道:“回禀陛下,沈大夫大约是午后失踪的,因午膳之时还有人瞧见他。至于他失踪前在什么地方,却无人知晓,只有人瞧见他出了‘东辰宫’去,并不让人跟随。今日,沈大夫忽然请求公子让他前往大理寺去见沐大人说是有要事相告,而后又回到了‘东辰宫’。”

    他仿佛斟酌了一下,才道:“在去大理寺前,沈大夫每天早上皆到御花园,雪公子过来给我家公子问诊之时,还问起过他的行踪。今早陪同他前去御花园的侍从回禀,沈大夫与雪公子曾在湖边争执过,最后不欢而散。至于他们谈的是什么,因当时避嫌,他身在远处,并未能听清楚。”

    这么一说,也就是沈晨失踪之前是见过了两个人。

    一个是大理寺卿沐颜。

    而另一个就是雪灵染了。

    然,沐颜今日一直在大理寺办公,应该是有时间证人的,况且沈晨从大理寺又回到了“东辰宫”里去。

    早上,他与雪灵染在湖边争执后,忽然请求要去大理寺,向沐颜说了一件事情,并说与自己性命攸关。然后,午膳之后,他又出了“东辰宫”,并且从此失踪了?

    此事听起来,颇为蹊跷。

    并且这些蹊跷都是围绕着雪灵染的,无论怎么看,关于沈晨的失踪,都似乎是他的嫌疑最大,最可疑。

    沐颜闻言后,便道:“此事关系重大,还请陛下宣雪公子上殿!”

    此事看起来顺理成章,也无法推脱。

    凤墨影曲指揉了揉眉心,朝门外的紫珞道:“宣!”

    紫珞当即应诺而去。

    这次侯了半盏茶时间,雪灵染便随着紫珞来了“青云殿”。他肤白如雪,俊美异常,一袭青衣如玉如云,宛如皎皎明月、迢迢流水,步履如仙,翩然而至,姿态优雅,风度矜贵地朝了凤墨影见礼后,又朝沐颜揖手为礼,互相见过。

    因他的前来,众人皆觉殿中金碧辉煌、流光溢彩,竟不及他半分的光彩照人。明明只是一身的素衣云裳,偏偏将万种颜色都压了下去,姹紫嫣红都沦为了背景,皆不如他半分的夺人眼目。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皆落在了他的身上。

    凤墨影眼中亦是一亮,却面色如常地望住他,淡静地道:“灵染,此番宣召于你,是为了秋风苑死士一案,以及沈晨失踪一案。”

    雪灵染闻言,诧异道:“沈晨失踪了?”

    凤墨影点头道:“有人瞧见他午膳后出了‘东辰宫’,也不让人跟随,无人知晓他的行踪。紫珞方才前往‘东辰宫’找了一遍,也不曾见他回来。”

    雪灵染不禁问柏墨道:“沈晨并非宫中人,为何任由他一人自由出入‘东辰宫’,更任由他一人在宫中闲逛?”

    柏墨恭谨回道:“公子说沈大夫是雪公子的师兄,既是‘医药谷’的弟子,又是心怀苍生的大夫,便一直待其如上宾。沈大夫对公子亦是照料有加,好些时候不便去打扰雪公子时,都是他帮助公子度过了痛楚艰难,因此在‘东辰宫’里人人都对其尊敬,是以他不让人跟随,侍从们也并不好当面执拗,此事亦是小人的疏忽了。”

    听着这话,雪灵染不由皱眉,脸上却看不出喜怒。

    沐颜却是在一旁肃然问道:“听闻早上,雪公子与沈晨在御花园中有过争执,不知是所为何事?”

    雪灵染随口道:“为了师门的一些琐事。”

    沐颜闻言,又道:“既然是为了琐事,为何沈晨要来到大理寺,说雪公子你欲对他不利?”

    雪灵染唇角轻抿一笑,道:“口说无凭,我又何曾对他不利了?”

    “他如今失踪了。”沐颜回答道。

    “难道他的失踪就是我所为?仅凭他的一句话,沐大人就要将罪名安在雪某的身上?”雪灵染不屑道。

    沐颜眸光一凝,道:“自然不是凭他的一句话。这是还需得从头说起,沈晨在大理寺所说的事情,又岂止一句话?而是一件匪夷所思、骇人听闻的事情。”

    雪灵染心中怦然一跳,目光凝定半息,才又笑道:“洗耳恭听、愿闻其详。”

    沐颜朝他问道:“昨夜,雪公子是否在宫中遇袭?”

    雪灵染抬头看了凤墨影一眼,随后道:“不错!”

    沐颜又道:“你是否刺伤了此人的右臂?”

    雪灵染看定了他,点头:“嗯。”

    沐颜才缓缓在他面前露出了自己伤口可见骨的右臂,承认道:“昨夜里前往‘白露宫’袭击雪公子的人,正是臣。”

    “何故如此?”雪灵染淡漠地道。

    “为了证据。”沐颜直言不讳道。

    “为了什么证据?可以枉顾宫中的规矩?亦可以枉顾一个臣子的本分?若人人皆似沐大人此般为了一个所谓的证据,皆能携剑入宫行刺,岂不是要天下大乱,毫无法纪可言?”雪灵染一时间冷语冰人,眼神如霜地看住他,隐隐藏着怒火地道:“沐大人知法犯法,岂非是罪加一等?”

    “雪公子因何而动怒?”沐颜有条不紊地道:“臣固然是知法犯法,此事过后自会自请其罪。但这个证据关系到陛下的安危,又实难以取证,臣为此只能铤而走险,不惜一搏,两全其害取其轻。”

    “沐大人得出了什么结果?”雪灵染深吸了一口气道。

    “臣分别袭击了沈世子与雪公子,亦分别在臣胸前和右臂留下了创口。”沐颜盯住他道:“臣连同刑部严大人与仵作一同验证,皆得出右臂上的创口与当日在‘秋风苑’古井中死士胸前的致命创口如出一辙。”

    “仅凭一个相似的创口,就能定罪?”雪灵染冷嘲道:“沐大人办案一向如此草率?”

    “并非定罪,而是怀疑。”沐颜不理会他的冷笑,步步紧逼,咬紧不放道:“雪公子难道不知纵然同样是用剑杀人,因使剑之人的习惯使然,所习内力不同,剑术差异,因此所留下了的伤口亦是不同的?”

    “在京中能够一剑致命的人亦不少,沐大人自己并非亦不可办到。”雪灵染闲闲一笑,眼眸微冷,道:“沐大人为何就只怀疑雪某与沈世子,如此岂非对我们太不公平?沐大人不是应该一视同仁,找到每一个有此能力的人一一留下证据来对比才是?”

    沐颜清俊的脸上轻扯一笑,依然是文质彬彬,语气中却渐起了针锋相对的意味,义正辞严道:“在这京中能够一剑毙命的人自然是有不少,但最值得怀疑的人却不多,旁人不是没有分身术,就是没有动机,但也不排除漏网之鱼没有露出破绽。当日雪公子与沈世子在庆功宴上的一场比剑,让臣大开眼界,才有了这个初步的怀疑。”

    “这个伤口不过是一个旁证,更何况这个旁证还得到了雪公子的师兄沈晨的验证。沈晨与雪公子在‘医药谷’同门学艺十载,不仅彼此熟悉,所习内力剑术相同,又是擅医之人,对于这种创口的辨认应该会比旁人更有说服力。”

    “然而,沈晨此刻却失踪了。并且是早上刚与雪公子发过了争执,又从大理寺回来之后。无论怎么看,雪公子你也难逃嫌疑之列吧?”

    他一通长篇大论与质问之后,不待雪灵染回答,便是朝着凤墨影行了一礼,请示道:“陛下,沈晨乃破案的关键人证,如今行踪成迷,所牵系的事情亦极为蹊跷,还请封锁宫门,即刻搜查沈晨的下落!”

    凤墨影心中腾腾飞跳,目光稍微转向殿中的雪灵染。脑中思绪百出,一团纷乱。只见他看起来神色镇定自若,却不知沐颜口中一遍遍提及的沈晨所言的匪夷所思、骇人听闻的究竟是何等大事?又是否真的与他有所关联?

    真是风云突变,疑团重重。

    沐颜见她箴默不语,目中似有迟疑,不由又道:“如今证人失踪,‘东辰宫’与‘白露宫’都脱不了嫌疑,此事若在朝中传扬出去,必起轩然大波、一发不可收拾。而此事又关乎‘秋风苑’死士一案,此案又与凤羽影谋逆一案相关联,事关陛下的安危,还请陛下当机立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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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女帝倾天下介绍:
她眼帘上撩乜斜于他,乌瞳如漆,里头炙热与清冷交织倒影中的,却是他坐于茶香之间,青衣流芳,恍然是高山之巅、月华之下,沐风浴雪的仙人模样。
偏偏那一双清隽如画、棱角精致的眉目低回,眼尾含波,颜色饱满的双唇更是噙住了杏影桃溪。
既能让人留恋不已、心醉神迷;却又让人不敢亵渎、供若神明。
大抵能被她理解为别人给当作心中珍藏的白月光、胸前铭记的朱砂痣的,就属于他这一类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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