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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四十章 恶物隐深藏

    东庭南陆,随着一缕光华飘过,玄浑蝉舒展开灿烂若星的双翼,来到了那一片舆图上用赤色涂抹的地界之前。

    随着飞驰,玄浑蝉的高度在不断降低。

    自此一纪浊潮变动以来,上百年中不断消减,之只近来又是异动频频,然而东庭这处,某些地方的浊潮其实一直保持着一定的浓盛程度。

    比如眼下这片地界就是如此。故是一般从空观望,所能见得的就是一片扭曲和缤纷的色彩,也就是张御有目印,再加他上道行高深,故才能分毫不差的判断清楚。

    不过要是浊潮极度强盛之时,能够完全分辨清楚的怕也没有多少人,那时候唯有落到地面之上才能分辨清楚周遭事物。

    玄浑蝉并没有急着闯入那片红雾标注地界中,而是围着转了一圈,自外看来,里面也只是地形较为复杂一些,除却山岭沟壑还有丛林植株稍加稀疏一些之外,与别处有什么两样。

    张御看到这里,略作沉吟,随后意念一转,便以心光制拿住了两头神异生灵,种入一缕心光,令其往这区域进入。

    一会儿之后,他心中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感觉,那神异生灵进入了里间,但是他的心光却似是排斥了出来。与其说是排斥,不如说是进入了不同的界域之中。他的心光仍然停留在了世间,而那两头神异生灵却是进入了另一个所在,由此不知所踪了。

    他开始还以为这里会是间层裂隙或是灵关神国一类的东西,现在看来不是如此。

    他已然明白了,对于层界不高之人,不难进入此中,但是似他这等超脱出尘世之外的玄尊,则是无法入内。

    这就像是一扇既是狭窄又是低矮的门,层次较低之人自能轻松入内,可是层次较高之人自身好比高山天穹,自是没办法挤入进去,强行去为,就算撞破了门户也没有用处。在不确定这里是什么情况的前提下,这等粗暴做法是不可取的。

    不过复神会对此无能为力,并不代表他同样也是不能,随着玄浑蝉蝉目闪烁,一层层混乱秽浊被剥离而去,前方的道路变得开阔起来,并且有一片完整神异灵光被自里析出。他心光上去一接,霎时一点灵光照入了其中。

    而与此同时,前方景物霎时一变,张御此刻当已是站在了那一片灰沉沉的地界之上,周围漂浮着似是余烬一般的黑色飞灰。

    此间有一个个披着枯槁斗篷之人慢慢在这片地界之上走动着、其气息深沉、晦涩。这并不是生灵,而是某种灵性的具现。

    张御的身形此时也是微微闪烁着,这一回事他进入此间,乃是运用了一种映照灵光之法,此是从那晶片生灵之中得来的一点灵感,从而变化出来的。

    此只是将这片这地域之中的一切照了入自身心神之中,而两者相映,便又可反以心光相观,故他看着在这里,实则又不在这里。

    不过对于某些神异生灵而言,照见也即是见到,同样能够发起各种接触,并对心神展开侵夺,所以这等手段并不是谁都可以随随便便用的,一个不巧,反会自陷绝地。

    他此时抬头看去,在最前方有一团赤色红雾,里面传出了细碎的窃窃私语之声,他便迈步往前走去,随着接近此物,那语声也是越来越大,可是却是越来越纷杂,怎么也听不清楚那说得是什么。

    不过他凭着自身的高深道行,却是隐约分别出了一些东西,很快,他的身影走到了那片赤色迷雾之前,并且毫不犹豫走入进去,但这一刻,那嘈杂声音却是陡然消失了。

    他丝毫不受影响,脚步不停,继续向着浓雾深处走,而随着他的深入其中,这红雾也是逐渐淡散,前方景物渐渐显露,那似是……轰地一下,一个东西猛然冲到了近前,并在距他仅有数指相隔的地方扑腾挣动着。

    他不为所动,眼神平静地看着,这却是一种似蚊似鸟,有着五彩羽毛的东西,其有着针管般尖而细的喙,细长的足,毛茸茸的身躯,其疯狂一般向他这里冲撞着,然而两者之间却被一无形屏障挡住了。

    他抬头往上看去,赤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散尽了,广阔的空域显露出来,不止是这一处,入目所及,全都是此类东西,其密密麻麻、无以计数,一直延伸到高穹上空,形成的声浪更是铺天盖地般朝他涌来。

    只是这个时候,一只赤红色的巨爪陡然浮现出来,伴随着地崩山摧一般的爆响,在那无形屏障之上留下了四道巨大的血肉磨烂出来的长痕,而方才那些蚊鸟几乎被一扫而空,不是惊散了,就是被直接凭空震爆了。

    随后他听到了无形的咀嚼声,但是具体的生灵却似是并不存在。此刻他往更深处看去,见是山原之中,无数形状古怪的鸟类从高处飞过,此时有一朵朵长着利齿的艳丽花朵却是从虚无之中冒出来,将只一口口吞下去,再是退了回去,重新还变成清澈的天空。

    在他观看之时,面前陡然有一道阴影过来,光芒陡然一黯,便见无数细小的虫豸在无形屏障上爬动的,待其过去,寸草不生,大地之上留下了一片骸骨。

    可是很快,又有许多古怪植株破土而出,不一会儿,便开花结果,果实掉落在地,化作一个个满地乱爬的甲虫,而后泥土翻动起来,那所谓的大地,竟也是由许多更为细小的怪虫所构成。

    其实不止是大地……

    张御抬头看着,在他眸光之中,连天空也是无数生灵挤满了,它们互相之间挨在一起,几乎没有缝隙,只是它们处在一种虚化的形态,那些花朵就是其中一种生灵的捕食器官,唯有待猎物出现身边的时候,才会化作由虚转实加以捕杀。

    他可以看出,这些生灵在一种异常之快的速度下循环繁衍着,并且一直在更替之中,只是他所观看的这么一会儿,已经有许多生灵不再出现,并被随后出现另一些生灵所替代。

    这种情况很不正常,并且这片界域像是被刻意从世间切割出来的,一个被人有意圈占起来的地界。

    可以看到,此方界域与世间有一道深深的裂痕,那些从外到来之人只会在裂痕之中停留,所以那些复神会派遣入此之人也并不是消失了,而是一直在寻到的路上,只要不曾到达尽头,那么就无从解脱。

    圈占这片地界之人似是在尝试什么,所以隔绝了内外,既是不让外边之人进来,也不让里面的生灵跑出去。

    事实上,虽然他望到了这里的许多生灵,可那只是借用了灵性映照上,实际上彼此之间仍然隔着极其遥远的距离,难说其具体在哪里,或许在虚空远端,也或许在间层深处。

    他思索了一下,若只是方才所看到的这些神异生灵倒不算什么,外表虽望之可怖,但层次并不高,也没什么威胁性。可考虑到这些东西极快的更迭速度,又存在了这不知多少年月了,难以保证没有更为上层的东西存在。

    他此时不禁想起了另一事。每一次浊潮过后,必然有一些神异生灵冒了出来,那会否就是从这些地界之中跑出来的?

    或者说,此类地界并非只有一处,而是有许多处?

    要是这样的话,浊潮就相当于其开阖之门户了,那么再进一步去想,这背后与浊潮的来源是否有所关联呢?

    随着深入思索,他感觉似乎触及到了什么,眸光微微一闪,决定回到上层再言,于是身影一虚,自此化去不见。

    数日之后,月中廷议再开。这一次仍是议讨世间守御之事,包括戴廷执在内的数位廷执都是认为该是加强守正宫,而不是去利用造物。

    这一次竺廷执呈请廷决,虽然绝大多数廷执站在守正宫这一边,可钟唯吾、崇昭、长孙迁三位却是将此予以否去。

    首执对此不置一词,若在以往,他肯定不会任事情落至五位执摄那里,但是现在明显开始移交权柄了,所以不像以往那般加以调和。

    陈廷执则似是对此并不执着,只是言道:“今次不过,便下次再议,不过守备不能松懈,守正宫驻地的守御监察,需予以加强。”

    他也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哪怕结果还不出来,却也不妨碍他加强守正宫驻地。

    这里理由也很恰当,总不能廷议上商量不出结果,就什么都不做,那极可能让敌人趁虚而入。他们廷议的目的是为了解决问题,而不是被问题本身所牵绊。这也得到了诸廷执一致认可,哪怕钟廷执、崇廷执二人也没有反对,在他们二人看来,只要加强守正宫驻地的决策不是以正式廷议定下来的,那么就有挽回和改变的余地。

    待得此番廷议之后,钟、崇二人往宫中回转,钟廷执沉声道:“看陈廷执的态度,我等还需再否议两次。”

    崇廷执道:“那至多也就两月时间,守正驻地也没可能在这短短时间内实力暴长……”说话之间,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不由往下界看去。

    ……

    ……

第两百四十一章 执真用礼定

    崇廷执擅长推算,此刻他敏锐察觉到世界又多了一些变机,随着他望去下界,便见伊洛上洲有一道气息冲天而起。

    这分明是又有一人成就上境,而从气息之上看,并非是真法修士,而是一名玄修。他拿决推算了一下,叹道:“果是如此。”

    钟廷执此刻唤了一声,道:“明周何在?“

    光芒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了一旁,道:“明周在此,廷执有何吩咐?”

    钟廷执问道:“方才可是又有人得入上层了?这是哪一位?”

    明周道人回道:“回禀廷执,此位玄尊乃是伊洛上洲玄修师延辛师玄尊,这位乃是施呈施玄尊门下弟子。”

    崇廷执皱眉道:“施呈还有这么一个弟子?”

    明周道人道:“乃是记名弟子,施玄尊并未对这位如何关照。”

    师延辛算是施呈的记名弟子,而且施呈并没有教导过他太多东西,乃是见他当日资才过人,所以愿意帮衬一把,收在了门下,师徒两人可以说是寻常老师和学生的交情。

    在功行上,师延辛几乎是靠自身努力修成的,但是身位玄尊记名弟子,这其中所获得的各种便利和好处却也是无可能抹去的。

    钟廷执叹道:“玄修之势越来越盛,却是大势了。”他摇头道:“而我真修却是还无有几个后辈能接替前人。”

    崇廷执不由默然。因为真法本来就需择选资质高深的弟子,且还需契合本门功法才可,所以弟子门人比不得玄修那般多,每一代能有一二人较为出色已然不错了。

    其实这等情形放在古夏、神夏之时也不算什么,是十分正常之事,可如今却不成了。玄修广开门庭,以众道筑上道,道理上说,成就之人越多,那么也就越多人能成就,随着更多破境之法出现,可谓越到后来优势越是明显。

    他缓缓道:“我辈真修不能再有以往拿等出世之念了,当鼓励后辈弟子出来承担权责,似竺廷执那个弟子恽尘,不就是如此?”

    钟廷执道:“这位么,可是不太一样。”

    崇廷执道:“他出身虽是不同,可是性情却是后天而生。似如今诸多同道躲在灵妙玄境之中修持,与世无扰,也就是遇到危险出现与洲中共同御敌,玄修未起那些年,甚至有上洲之民把我辈修道人当作传言。”

    钟廷执思考了一下可行性,道:“若要如此,光说无用,需得直接从天夏法度上定下规矩,不准备他们待在灵妙玄境之中,这般逼得他们不得不出来在世外修持,担起天夏之重任。只如此做,想来我辈也要遭受不少骂名。”

    崇廷执沉声道:“只要能让真法振奋,些许骂名又算得什么?不但定下规矩,也可以让诸门广收门徒。”

    钟廷执却是摇头,对这一点加以否绝,道:“这般不妥!我们不可和玄修一般,仍当是以挑选那些英锐弟子。似那些寻常弟子,若是寻不到合适之路,去不到上境,似以往只能在门中继续苦修。

    可如今不同了,若是他们觉得前面无路,那就很可能去追逐浑章了。如此浑章修道人会越来越多。不但加深了对天夏可能的危害,无形也会壮大浑修乃至玄修的力量。”

    崇廷执不觉点头,道:“还是道兄思虑周全。”

    要说现在转为浑章的上修,眼下能留存下来的,其实也都是出类拔萃的,似那些走捷径的,想以突破上境,那是难之又难,还有可能变成混沌怪物,这等事要从源头上避免。

    他不禁又是一叹,道:“前路艰难,我们只能在小节上做文章,大势难易啊。”

    钟廷执缓声道:“大方向上,就留待五位执摄决断吧。”五位执摄给出的结论未必合他们的想法,但可以保证在更长远的时间内对天夏是有利的。若是做出与他们相反的决定,他们也是能够接受的。

    而另一边,师延辛在成就之后,于内层之中沉淀数日,便就在伊洛上洲玄首高墨相送之下去往上层。

    数日之后,他整合气机,窥破外障,来至上层,才一在满是花瓣的地陆之上站定,他一抬头,便见一名中年道人站在那里。

    他不由一怔,随后神容一正,上前几步,肃礼一躬,道:“弟子师延辛,见过老师。”

    施呈看他片刻,点头道:“我只是教导了你一点法门,不算太多,我们玄修不讲究真修那一套,今天我受你一礼,算是还过师生之情,来日就无需讲究这些了,既是到了上层,你我今后便是同道了。“

    师延辛点了点头,身躯挺直,抬袖一礼。

    施呈这时也是还有一礼。

    师延辛放下袖子,道:“施师,学生方至上层,不知施师可有指点?”

    施呈道:“我辈玄修,得众力而成法,自当为众而谋。若是可以,当是去镇守一方,只是上层之事,往往牵涉甚多,我不好言及太多,你既与张廷执认识,不妨去与他见上一面。”

    师延辛一怔,道:“张廷执?”

    施呈道:“张守正即是张廷执,只是这位依旧执拿守正宫之权柄,负责征伐侵乱内外各洲宿的诸般神异。”当日张御入廷为执,曾昭告内外各洲宿,不过也只有玄首玄正还有玉京这些上层知晓,寻常人除了熟悉的,自是无从得知。

    师延辛此刻了然点首。

    施呈往旁处看了一眼,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明周道人道:“明周道友,下来之事,就要拜托你了。”

    明周道人笑呵呵道:“玄尊言重了。”他对师延辛道:“师玄尊,欲往何处去?是先去驻殿,还是去往守正宫?”

    师延辛想及施呈言,平静道:“先去守正宫。”

    明周道人当即召来一驾天女飞车,请了他上座,在铃声之中飞车入天,行渡云海之上,行有许久,便在守正宫前停下。

    张御分身这些天一直守正宫中处置诸事,感得师延辛到来,就自里殿中迎了出来。

    在殿外与之见过礼后,将其请入殿中,闻其也有进入守正宫之意,不觉点头。

    这些天他正在设法加强守正宫各驻地的力量,不过要兼顾内外层,上层力量便显得有些缺乏了,若是师延辛的加入,却是又可添加一分力量。

    他在殿中与师延辛交谈了一番,并没有急着派遣其去做何事,而是令其在上层先修持一段时日,待功行稳固之后,再作计较。

    师延辛听取此间,在告辞出来,取了袍印诸物,便去了一处别殿闭关修持。

    转眼之间,又是两月过去。

    这一天,云海之上磬钟敲响,又逢月中廷议。

    在上月廷议之上,经过一番争论之后,钟、崇二人再次否决了廷决,而若是这一次廷决再度被否,那么事机如何判别就要交托到五位执摄那里了。

    只是这一次,廷议方才开始,张御先是举起玉槌,敲了一下案上玉磬。磬音传出之后,诸廷执都是看过来。

    钟、崇二人神情微肃,在前面两次廷议之时,或许是因为事涉守正宫,所以他没有看到张御出言表达意见,而今日却是一上来就敲动玉磬,两人想着,是否代表着这一位要主动争取些什么了?

    张御这时看诸廷执,道:“关于前两回之争论,诸位廷执可否缓上一缓再议,御这里有一事需向廷上道明。”

    陈廷执在座上出声道:“张廷执请言。”

    张御在座上抬袖行有一礼,便将前些时日在东庭南陆之上发现的那处奇异地界说了下,并言此地或可能与那些虚空之中的生灵有些牵扯。

    因为每回浊潮到来,一些上层神异生灵的来历十分可疑,却未必见得都是自虚空之中,也可能自里面也是贡献了一部分。若真是这般,那么有可能是有人利用了浊潮,作为开阖此界之用。

    诸廷执听了他的推断,神情也是凝重了起来。

    韦廷执道:“若照张廷执之言,此事乃是有人有意而为之,可谁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利用调度浊潮?”

    张御道:“利用浊潮未必是能调度浊潮,何况御也只是推断有一部分神异生灵只受后天改造而成。

    这里不是没有实证,譬如那前纪历的伊帕尔神族,还有与其同时的远古神明诸族,皆是莫契神族借用至高之力改造出来的,足以证明过往异神拥有改造神异生灵之力。而莫契神族本身,来历也是无头无尾,若说其本身也是被改造出来的,那也不奇。

    莫契神族自称是至高之力的对抗者,可是纵观其之作为,说是对抗,实则只是窃取,对抗一言,用在彼辈身上,似乎分量不足,那会否对抗者是另有其人呢?”

    诸廷执听了下来,也是各自沉思。

    玉素道人这时断然言道:“不管此界来历如此,这等对我天夏有所危害之地,不可容存于那处,必要将之铲除!”

    戴廷执语声凝肃道:“光是铲除这地界还不够,要把背后之人挖了出来。”

    张御道:“现在之难处,是不知此界落在何方,御之前请教钟廷执、崇廷执二位,说是并无法准确推算出结果。”

    钟廷执沉声道:“确实如此,那里天机晦涩,有若浊潮,难知始终。”

    林廷执沉吟片刻,抬头道:“这里林某或可想些办法。”

    ……

    ……

第两百四十一章 金箓修法度

    林廷执又说了一句后,又对诸人道:“此事林某暂还只有一个存思,需得回去寻几位道友详议一番,眼下尚无法拿出定论,恐需等待一时。”

    陈廷执这时开口道:“林廷执若是寻不见结果,举天夏之力亦要拟一个对策。还有那一处避藏地界,亦要察辨清楚。”

    诸廷执俱是认可此见。

    虽然张御方才也是说了,他并不能完全肯定那处地界就一定与浊潮有牵连,但是众人看来,以张御的功行修为,有些推测已经近乎于道感了,若他是这么想的,那么极有可能事情就是这般的。不过一番查证还是需要做的。

    戴廷执这时道:“由此可见,对于世间之守御,还是加强守正宫各处驻地为好,若是只是偏顾那些造物,往后如何不好说,可眼下看来,也唯有守御而已,并不察敌知敌,只能被动应对,而守不持久,从无有久守不破之理,故此等方法当下不可取!”

    崇廷执当下辩驳道:“戴廷执此言差矣!张廷执能见微知著,观神辨异,那是张廷执自身道行高深,功行了得之故,要是换了一个人,哪怕你我坐在此位之上,当真能寻见此处么?怕亦是不能吧?

    世上之事物,多是由弱至强,由小至大,由简至繁,造物初始确然羸弱,然潜力无尽。譬若婴儿,嗷嗷待哺,岂能扼杀襁褓之中?但扶其行,助其力,教其知,如此渐长,身实气壮,自能护我天夏界疆!”

    钟廷执颌首道:“便是守正宫亦离不开玄廷之扶持,外侵是害,亦是琢磨,有我等在背后查遗补漏,徐徐推动,假以时日,当可成我天夏之支柱。”

    玉素道人道:“此事说了数回,该说的都已是说了,稍候廷决便可,也无需再争。”

    陈廷执沉声道:“此事已然拖延太久了,不能再是耽搁下去,既然现下说及,那便廷决以定吧。”

    玉素道人一甩袖,拿起玉槌,在玉磬上敲了一下,道:“我以为当坚固守正驻地,造物暂不可用。”

    戴廷执起玉槌一敲,道:“附议。”

    晁焕笑了笑,拾起槌柄后端,同样敲了下。

    随着磬声接连响起,与上回一般,多数廷执都是支持增扩守正宫驻地。

    张御自己也同样认为要加强守正宫,故亦是起玉槌敲磬相应。

    造物是可以缓缓推进,但是眼下尚且无需如此激进。廷上这番决意当会影响内层日后数十上百年的走向,若是按照钟、崇两位的决定,那么此后当会以军事为重,此举绝然不合适。

    底下之人还是先发展民生为好,扩增人口,要知道光是一十三洲之内的广大疆域上,就还有大片无人地域。若是各地中洲、下洲都是建立起来,那么天夏的实力还能提升一个台阶。

    那时候军事造物技艺也会自然而然发展起来的,而他们支撑百年也不是什么问题,对于修道人而言,不过一晃而过之事。

    廷上磬音在接连响过后,钟廷执、崇廷执及长孙廷执三人仍是没有动静,到最后声音落下,钟廷执道:“崇某否此议!”

    崇廷执亦道:“否此议!”

    长孙廷执亦是淡淡言道:“否此议!”

    此举不出诸廷执意料。这三人已是接连否去廷决三次,下来定策之权便不在他们这里了。

    陈廷执看向座上,道:“首执,既然如此,那我等就将此议呈送至五位执摄处。”

    首执颌首,他拿过一道呈旨,交给等候一边的明周道人,道:“明周,你将此送去五位执摄处。”

    明周道人郑重接了过去,一个稽首之后,便即化光离去。

    诸廷执则是在光气长河之上静静等候结果。过去不久,便听的飘渺音声传来,随后天中光芒一放,一道灵光之中,有一枚金箓飘荡下来。

    诸廷执见状,都是自座上起身。

    首执伸手一托,将这金箓接了下来,他看有一眼,递去给了陈廷执,后者接过,一眼扫过,抬头眼道:“五位执摄已下诏旨,当取玄法守正,卫我天夏界疆。诸位廷执可各安其位,不必再起争执。”

    说着,他一挥袖,金箓化作十余光芒,飞去各位廷执座上。

    钟廷执拿来看过之后,他沉默片刻,缓缓道:“既然是五位执摄定议,那钟某自无异议。”

    崇廷执也是不再对此多言。虽然这个结果不是他们真正愿意看到的,然则正如此前之说,五位执摄自然比他们看得更远。

    有了结果,众廷执陆续坐回案中,钟廷执这时却是依旧站着不动,而是抬起头,语声稍稍提高道:“钟某这里还有一议!”

    陈廷执道:“钟廷执请说。”

    钟廷执道:“如今天夏一十三上洲,便有一十三处灵妙玄境,另有四大府洲,近来也有修道人在寻觅玄境开辟。

    钟某以为,此般不妥,真修练法,隔绝于外,与世不扰,唯有遇袭才是出面争抗。可诸位同道明明拥有莫大功行,却是退守玄境,这是我天夏力量之沉积,不用等若无用,既然要加强各驻地守御之力,除却玄修弟子,各洲真修也当出力!”

    这也是几日前他和崇廷执商量下来的定策。要是五位执摄取了加强守正宫驻地那一方略,那么他们就当推出此策。

    五位执摄虽都是真修出身,可是如这几位境界,底下之人无论是凡人还是修道人,在其等眼里差距都是不大,也不会刻意偏向于哪里,虽说这五位取策长远定然是对于天夏有利的,可未必一定对真法有利。

    而他所提出的策略与大策不冲突,反而是有益的。加强守正宫驻地的可以是玄修,也可以是真修,甚至可以是造物。

    他们不知道这般对真法有多少帮助,当是这么做总比不做来的好。

    诸位廷听罢,神情也是认真起来。

    这是正经事,确如钟廷执所言,诸多真修一直在灵妙玄境之中潜修,虽然偶尔也会出来一同抵御外洲侵袭,可多是发生在上宸天侵略疾烈的那些年月。

    不过随着后来外层守御越来越严密,能够侵入内层的上宸天修道人已然十分少见了,一些寻常修道人,中下层的玄修和造物也足以对付,这样也就愈发少露面了,就算是过往的伊洛上洲,真修占了多数,可也多是落在名山大川,少与世人接触。

    不说这些真修了,就算如今上层那些潜修的玄尊,也多是以真修为主。也就是在需要出力的时候露个面,可很少如玄法玄尊一般在外承担权责。

    天夏以前不是没有注意到此事,只是而今浊潮降下也没有多少年,距离与上宸、寰阳一战还未过去太远,还没功夫来解决此事。而除了这些之外,这里面还有一个原因,

    当初玄廷要求真法修道人也是入世承担权责,可恰好此时幽城出走,这两者关联其实不太深,幽城能离去,主要是背后站着上境大能,但此事也确实也不好推动下去了,以免再有什么波折。

    对于整个天夏而言,这等于大量力量堆在那里无可用,而对于真修来说,就是将权责让给玄修和造物派,虽然大部分真修也确实不在乎就是了。我修行时日还不够,哪来闲工夫去理会俗世之扰?

    陈廷执道:“钟廷执所言,不无道理,各洲之旧规确实到了改换之时了。“

    竺廷执出声道:“钟廷执此想虽然好,然而真修不比玄修,需要长久运法修持,无法过于专注于外,不然难以维持功行。强行将真修推入世间,不见得定然有利。”

    这其实就是真、玄两道根本上的分别了。真法由于涉及到诸多繁复法门,需要修心正意,还有就是需常年苦磨,玄法则是需要对外交流,这也就导致了两者行事风格的不同,强行去为,可能两边都不讨好。

    崇廷执道:“此事我等也是考量过了,虽然我天夏破门杀派,但是许多真修同道仍然沿袭着过往一脉一门之旧俗,这是因为上法少有人能勘破承继,并非是敝帚自珍,崇某以为,当是广开山门,不计出身来历,不计资质根骨,人皆可择法而修,人皆可有道可入。”

    他那日与钟廷执又认真讨论了一下,认为真法不做改变不成,故仍是回到此前广开门徒之上。虽然如此一来,大多数真修见前途无路,肯定会去追逐浑章,可若是浑章修士都是来源于真修,那么两者又有什么太大区别呢?

    钟廷执过去其实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他并不认为这是个好办法,因为这可能会逐渐导致真法成为浑章之下法。既然浑章可求上境了,那我为什么还去修真法?这可能会导致本来有望在真法上有所成就之人放弃真法,转去修行浑章。

    崇廷执却是坚持,因为这里是可以设立法度规序的。比如规定弟子资质不够,便不得转入浑章,还有不得随意转换门庭,或者转换门庭需得玄廷允准,如此一来,反而是可以逼得那些取道无望的真修去往人间担任权责。

    钟廷执勉强认可,故才有此呈议。

    陈廷执略作思索,他望向张御那处,道:“张廷执,崇廷执此议,你意如何?”

    ……

    ……

第两百四十二章 开境渡世关

    陈廷执一言落下,诸位廷执目光自是集中到张御身上,钟、崇二人也是望了过来。

    张御知道陈廷执为何要问自己,得了五位执摄的传旨,下来加强守正宫各驻地的守备已然是名正言顺。在玄廷的全力推动之下,也必然需从各地抽调得力人手。

    而这个时候,灵妙玄境中的真修入世,一开始肯定有许多人不适应俗事,那么加入各驻地无疑是个合适的选择。一方面不耽搁他们修行,另一方面也不必立时去和那些世间之人或世间之事打交道。

    他是不在意守正驻地之人真修还是玄修的,只要有利于天夏便可。

    只要这些真修愿意收天夏法度,并且能一丝不苟的完成驻地安排交代的事,那么自是没什么不可以的,反而还能尽快加强各驻地的力量。

    说实话,真修这回可以是说被玄修逼得不得不开境入世,而真修一至,双方竞逐,玄修亦可能从真法修士那里得到促进补益,这对双方都有好处。

    他道:“崇廷执之提言,御无异议。只是若立法度,此中具体还待商榷。”

    陈廷执道:“法度不轻立,自待详议。”

    竺廷执道:“这灵妙玄境若是骤然全数放开也是不妥,不若先开得玄境一二处,待得取利革弊,有所依凭,再是逐个放开不迟。若见有碍,再是随时修正,待得规序完备,再是推及于众。”

    韦廷执道:“竺廷执此议甚好,凡是不可一蹴而就。先取一地之功,后求完全。”

    下来诸廷执为此详议了一番,最后认为伊洛上洲、青阳上洲这两处最为合适。

    伊洛上洲原本全是真修由掌制,高墨到来之后,大举启用玄修,在民间推动造物,但对些伊洛上洲真修也并不是完全弃用,而是宣令他们出来做事,那些不听谕令的,不是被他镇压起来,就是抽调去了别处,现在留下的,基本都是愿意听话的。

    事实证明,一洲玄首若要推动什么,除了玄正能加以规正,玄廷上层能够阻碍外,洲中无人可以违逆其意。

    而青阳上洲么,此洲玄、真二法因为曾经数次合力对敌,也遭遇过共同的敌人,相处较为融洽,并且因为恽尘之故,许多真修早早来到了俗世之中,可以说本来大半真修就在外了,现在只是再推动一把,此事较为容易。

    而且这两地地理位置也是恰当,伊洛上洲位于天夏之中,其有所变动的话,其影响可以扩散到周围各个上洲。青阳上洲则是海路通达上下数洲,现在浊潮泛动之际,还需要护御海上,正好需要足够人手。

    这两个正好位于陆上,一个位于海上,若是这两处法度执行下来没有问题,那么正可以往其他上洲推动,继而遍及全域,要是有什么不妥,也能及时修正。

    在商议妥当之后,诸廷执便于廷上正式下达谕令,令这两处上洲一并开放境关。

    不过诸廷执只是定了一个大略,涉及到具体细则,则会交由专以负责修改条律的修士和神人值司一并填补修改完整。

    此事定下,再议了几桩事机,今回廷议便即结束,磬钟一响,诸位廷对着首执行过礼后,便各自从光气长河之上退出。

    钟廷执离了席座,往妙皓道宫之中步去。令真修入世承担权责,并广开山门一事,虽与他的想法还有略有差异,但目前看,似只有这个才能令真修振作起来了,再远他也管束不了了。

    不管怎么说,连月来所牵挂之事总算有了一个结果,他也是心下微觉放松。

    崇廷执看去神情也不是那么紧绷了,他道:“道兄,下来当是派遣门人弟子前往说服各个灵妙玄境的道友了,劝说他们早些出来,不是为法度所迫,这般还主动有利些。”

    钟廷执道:“好,虽然这事得罪人,可为了天夏长远利益考量,也是我辈必须要做的。”

    崇廷执道:“钟道兄门下弟子都是早故,此事就由崇某来安排吧。”他顿了下,似是想起什么,道:“只是道兄,近来你可是感觉到,长孙道兄似是在做着什么事情?”

    钟廷执道:“我亦是有所感,长孙道兄总是有自己的想法,这且不去管,只要他愿意与我们共进退,他愿意做什么就由他去做什么。”

    崇廷执却又说了一句:“长孙道兄虽说放弃造物修道人,可依我看,他似乎另有打算。”

    钟廷执沉声道:“如今不同于以往浊潮泛滥之时了,我以为长孙道兄应该是知道分寸的。”

    长孙迁从光气长河中下来后,直接回到了易常道宫之中,他挥退了殿中的神人值司和值守童儿,走入了内殿之中。

    他看着那一具盘膝坐在那里的玉人,走了过去,依旧是把手按在了其头颅上面,一阵阵荧光玉人那金色的血液和身躯之中绽放而出,待得光芒消隐下去后,其身上的玉质又是向着血肉方向更接近了一点。

    不仅是这样,玉人原本的五官略显僵滞,此刻似乎变得生动了一些,看去愈发愈向真实方面挨近了。

    长孙迁这时一挥袖,殿底之下有蒸腾灵气冒出,到了顶上结成雨云,还做丝丝缕缕,滴落在玉人身上,每一分每一毫却是渗透入身躯之中,这个时候,可见其近乎通透的身躯之中似是晃过几次闪电般的明光。

    玉人眼皮此刻微微抖动几下。

    长孙迁看了一会儿,见其始终没有其他变化,就又转身走了出去。

    张御回了清穹道宫之中,因为林廷执那里还需要一段时间准备,暂还不会有结果,故是他准备着重加强内外各洲宿守正驻地一事。

    他思量许久,便拟了几封书信,便将之分别送渡去了下界。

    此刻的青阳上洲之中,玄首恽尘已是得到了玄廷传谕,知悉了要放开灵妙玄境一事。

    玄廷判断得很准,当初青阳上洲灵妙玄境待在此间,亦会遭受外袭,故是比其他任何地方的玄境都是注意外间之变化。

    而恽尘本身也就是在灵妙玄境中修持成长的,与所有真修都是熟悉,所以这件事他在安排之下很容易就定下了,并未遭受到什么阻力。

    伊洛上洲这边,高墨也是收到了通传,不过他也同样不觉得这件事情难办,因为这边的对他不服气的真修大多都是受过他的打压。而且理由正当。若是再次与他对抗,不过再重复一遍罢了。

    他唤来一名弟子,关照道:“将此交至灵妙玄境,关照他们三日之中来此见我,接受安排,若不遵从,皆按违律论处。”

    那弟子肃声应命。

    而守正驻地这边,许成通正在处置安排事机,不单单为了是保证了伊洛上洲的事,周围上洲事机他也是一样有负责梳理。

    这个时候,他见一道灵符自天而降,落在了高台之上。他不禁激动起来,身化虹光,落至殿台之上,便先整理了一下自身,正了正袍服。

    随后他先是对着上方躬身一拜,再是恭恭敬敬走上前去,这才小心将那灵符捧至手中,待看过之后,不禁面露喜色,暗道:“果是廷执来书,廷执果然还是看重我老许的,这等重要事情都是交由老许我来办。”

    守在殿台之外的两名弟子看着自家老师好像很高兴,其中一个道:“老师看来很是高兴?”

    另一个指了指上方,满脸笃定道:“保准是上面来书信了,老师怎么会不高兴呢?”

    前一个弟子唉了一声,道:“老师这一高兴,定然是又有事差遣我们。”

    这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道:“两个孽徒,待在门口做什么,还不给我进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露出不出所料的眼神,随后都是走入进来,都是一副老实模样,躬礼道:“弟子在此,老师有何吩咐?”

    许成通道:“廷执有谕令,过几日有真修加入我守正驻地,你们要替为师招呼好了,要让他们遵从驻地的规矩,不要出得什么差错。”

    其中一个弟子疑惑道:“真修,老师,那些真修肯听我们吩咐么?”

    许成通痛斥道:“教了你们这许多,却还不会自家解决事机,要你们何用,还要为师来替你们想办法!”

    两个弟子都是立刻一低头,都是道:“是弟子愚钝。”

    许成通哼了一声,他对外一唤,须臾之间,一封简元飞书飞了出来,道:“许老爷,有何事吩咐?”

    这简元飞书自张御收到后,一直留在守正宫中,上宸天除却之后,就送至林廷执那里重作祭炼了一下,念及许成通非是玄修,联络不易,故是送了一封到他这里。

    许成通道:“你听着,我这个两个不成器的弟子稍候招揽真修入驻地,你把不愿意听从安排的修士都是给我记下来。”

    简元飞书十分兴奋,道:“老爷就看小人的吧。”不就记小本子么,这个它可拿手了!

    许成通呵斥道:“不是让你躲在暗处,你让你在外面监督此辈。不止名讳,一言一行都给我记着。

    简元飞书不断在半空晃动,讨好道:“小人遵命。”

    ……

    ……

第两百四十三章 革故破旧束

    青阳上洲,守正驻地。

    自从万明道人成就道法离开之后,把守正驻地的事机全数交给了曹方定处置。

    实则青阳上洲中有不少人选,不过从潜力上看,曹方定是少数几位有可能突破上法的几人之一。其人修道年月较长,而且做事执着,不肯轻易服输,本身还曾经是派主,足以胜任此职。

    自从曹方定负责驻地以来,地陆之上也较为安定。因为诸洲守正驻地彼此串联,又有训天道章勾连各方,有什么问题很是容易。

    而青阳上洲内原本最大的危害是魇魔寄虫,随着浊潮退去,也是渐渐消失了。倒是现在海面之上的危机不少,浊潮异动之下,每每有神异生灵自海中侵犯舟船和地陆,曹方定故是将主要精力放在了东面沿岸和海上。

    他还在远海之上择选了一个岛屿作为据点,建造了飞舟泊台和军事堡垒,以便随时可能出动人手支援海上。

    这日他巡使一圈后,回到了位于洲域之外驻地之中。方才进入内室吗,就见有天中一道金光落下,垂至供台之上。他心中一紧,立刻飘身来至台殿,见是有金箓飘浮案上,先是执有一礼,再是上前拿过。

    他定了定神,仔细看了下,神情严肃起来。

    他是雷厉风行之人,马上让人把时悦、温良等人都是唤至,商议了一番,随后他决定不等玄境之中人出来,主动去请,一来可以让这些真修不耽搁下去;二来可以尽快增强驻地实力。

    他在主动督促之下,不过短短半月时间,青阳灵妙玄境中的真修大半加入了守正驻地,其余皆是安排进了玄府和洲府。这也得益于玄首恽尘的鼎力支持,还有青阳上洲真、玄两家过往有过共同敌人的缘故。

    在又用半月将后续事宜大致梳理稳妥后,曹方定就拟书呈报了上去。

    张御先是在训天道章中得知了详细经过,而后再是收到了呈书,伊洛、青阳两处一前一后都是在一月之内完成了驻地整合。这整个事情顺利无比,半点都波折未有。

    可是想想,两洲都有一些共同点,玄首全力推动,守正驻地执事能力过人,还有就是灵妙玄境的真修早就开始与外接触了,不是被打压过,就是被侵害过。可他洲并不见得都一样,这样的话,还需在别的地方再作尝试。

    他思忖下来,也是拟了一封书信,唤了明周道人过来,令其送去诸位廷执处。

    明周道人接下来后,抬头道:“林廷执方才来人相请。”

    张御点头道:“应该是为了那隔绝异域之事,道友先且去吧。”

    明周道人一个稽首,化光离去。

    张御出了清玄道宫,心中一转念间,就来至华灵道宫之前,林廷执感他到来,自里出迎,待请入宫中,便各自落座。寒暄两句,林廷执便道:“这些时日来,我走访了几位同道,探研那异域之事,也稍稍有了一些头绪。”

    他稍顿一下,又言:“确定此事,先是要确定其层限在哪里,林某与几位道友用法器多次探查,此中之手段,并不在吾辈之上,但是手法极为巧妙,这绝非天然生成,如廷执所言,乃是有人利用了浊潮之变。

    眼下看来,那背后之人也不是懂得拿捏浊潮,但能利用其实现自身之意愿,这已然不是一般手段,的确需要警惕。

    而张廷执另有言,说那些神异生灵可能就是从此等地界之中跑了出来的,并且还不止一处,现在尚还无法确定,但与我那几位道友都认为此是极有可能的。我等猜测,虚空邪神能够长存,或许就有是此辈的功劳,因邪神可从这些生灵之上汲取收割意欲灵性。”

    说到这里,他又把袖一拂,一卷图画缓缓展开,从两人面前延展出去,一直蔓延到大殿两壁之上,上面映现出了虚空及诸宿星辰。

    他指着那上百处极为浑沉的地界,道:“这是这数百年来探查的邪神可能之所在,邪神多是集中出现于此,那么那些界域如果存在,极可能就在此处。”

    此时他神情严肃了一些,抬头道:“张廷执此番推断若为真,那这布局之人,恐怕不仅仅是在内层落子,而是将外层邪神也是一并算入进来了。当然目前只是一个猜测,我等首先要对付的还是内层地陆之上的异域。”

    张御道:“林廷执今唤御到此,想必已有对策。”

    林廷执道:“只是暂有所得。要除绝此处,目前看来,最合适的办法是以清穹之气化去其边限。不过浊潮变化难知,所造成的后果极难预料,若用此法,极可能两个结果,要么是此间脱离地陆,不知去向何处;还有一个,便是此处维系由此崩坏,这些生灵直接冲入世间。”

    张御思索了一下,道:“若是浊潮能够打开此门,生灵能从中此间出来,那么我们也能设法让生灵入内。”

    林廷执不由看他一眼,笑道:“张廷执却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纵观世间诸势,往往是自己内部先是出了问题,而后再在内忧外患之中崩塌的。放在这里也是一个道理,若能打入其内部,设法将这些生灵演变中止,哪怕不去此间,也能将这些威胁给出去了。这就是用对手来打败对手。

    林廷执道:“现在我等已是在想办法做此事,不过便能成功,还要看是不是有人还在背后驾驭摆弄,若是那位对手仍在棋局之上,与我针锋相对,那么光靠此法是解决不了此事的,需得解决那对手才可。”

    张御微微点头,若是顺利做成此事,那是最好,若是做不成此事,那几能肯定此位对手就是存在的了。他道:“此番布置之前,不知有何需为?”

    林廷执道:“需先在这异域之外布置一个大阵,但需有人长久坐镇。”

    他解释了一下,这等大阵并不是以地脉布置的,浊潮一到,地陆道机都为之改变,更别说地脉了,所以这个大阵完全是以清穹之气为支撑的。

    张御道:“御既执掌守正权柄,此又涉及神异之事,自当由御来主持此阵。”

    执掌清穹之气不是随随便便一个玄尊就可以的,必须玄廷廷执才可,再则没有一定深厚修为也做不到此事。目前唯有他最为合适。

    这么做对个人也不是没有好处,清穹之气对于参悟上境乃至研修功行都有用处,不过放在这里仅只是顺带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消灭敌人。

    林廷执道:“那便劳烦张廷执。这里还有另有一事需告知张廷执。”

    他一拨舆图,诸景顿从虚空转至地陆之上。他指着西边某一处被大片灵雾遮掩之地,“在察看那异域之际,也是意外察觉到了一处地界,疑似是异神之国,只其规模极其庞大,远胜我此前所见,先还不清楚会否与这异域有关。”

    张御看有一眼,便记在了心中,点头道:“御回去之后,会加以留意。”他再与林廷执谈论了一些细节之后,就告辞出来,回了清玄道宫。

    他方回宫中,就有神人值司来报,说毕明道人前来拜见,已是在偏殿等了一会儿。他颌首道:“请毕明玄尊进来。”

    不一会儿,毕明道人步入殿中,稽首一礼,道:“毕明见过张廷执,冒昧登门,还望不曾打搅廷执。”

    张御还有一礼,请了他落座,待交流几句后,毕明道出来意,“听闻守正宫加固各洲宿驻地,用以守御四方,毕明听闻此事之后,故是愿意来此效力。”

    张御讶道:“我知道友乃是闲散之人,为何突然愿意承担权责了?”虽然毕明以前也是曾为守正宫做过一些事,但始终不曾加入守正宫,应该是不愿受拘束,现在态度改变,想来是另有所求。

    毕明道人直言不讳道:“在张廷执面前贫道也便不遮掩了。贫道自归返天夏之后,得了玄廷允准,一直在试着创立一脉道传,以传贫道之功法。然则传法也需资粮,若坐镇一方,既不好徇私,也无力做得此事,思来想去,唯有守正宫这处为守正,方为一策。故也是知晓了守正宫驻地增扩,方是下了决心。”

    张御颌首道:“道友愿来,自是求之不得。”

    毕明道人打一个稽首,道:“多谢廷执,若是廷执有什么事,尽可吩咐贫道。”

    张御略作思索。道:“倒是有一事合适,我本打算亲自前去查看,若是道友愿往,倒是合适。”他一挥袖,灵光乍现,那方舆图显现在了大殿之中,他点了下林廷执方才所展现的地域,“此疑似是一处异神之域,道友若是方便,可前往此处一探。”

    毕明道人看了下,站起身来,道:“此事交给毕明便好,事不宜迟,毕明这便动身。”

    张御点了点头,他唤了明周道人出来,道:“道友可先随明周道友取了守正袍服印信,再往此处,如此也是名正言顺。”

    毕明道人道一声好,稽首一礼,告退下来。待取了印信袍服后,他出得宫来,腾空一跃,身躯一阵变化,化作一只有着头生翘冠的巨大禽鸟,往下层穿渡而去。

    ……

    ……

    ……

    ……

第两百四十四章 结气启异门

    毕明道人的功行不算特别高,但是斗战能力不弱,飞遁速度也是极快,故他若行探查之事是十分合适的。

    他这一去就是两月,不过回来之时借用了元都玄图,主要时间是花费在了赶路和察看那方地域之上。

    待归返上层后,他没有半刻停歇,直接来到了守正宫中。待见到张御,略微交代了下此行经过之后,就把手一挥,洒开一道灵光,将自己此番之所见详细展现出来。

    张御望去这道灵光之中,见里面浮现出了平原大地,似是由天空向下俯瞰,景物还在以极快速度往后倒退着,这应该就是毕明当初之自身视角了。

    没过多久,飞遁速度缓顿下来,可以见到在那些山岭平原及河湖流淌之畔,有着一个个水草丰茂的小城,这些小城星罗棋布于大地之上,里面的生民不难看出都是一些土著。

    而在每一座城市中心,都有一座华丽神庙矗立在那里,从建筑风格和祭祀方法能看出,其当与异神有着不小的牵连。

    上一纪历的异神的几乎都是如此,对此他也是很熟悉了。虽然经历了浊潮,但上纪历的地陆上的最大势力,也就是异神这个群体实际上并没有完全消失,反而相当繁盛。

    这或许是因为异神并没有能够成为真正的“主宰”,也没有一个囊括诸陆的异神国度出现,此辈都是散落无边地陆之上,去往虚空的也是少之又少。

    可以说,异神本来就是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各方神国都不曾同合,灵性力量也没有能够发展到巅峰,所以浊潮对祂们的影响也就没想象中那么大了。

    天夏在入世之后,在极长一段时间内就是与这些灵性异神斗战,且还有相当一部分异神加入了天夏。

    从莫契再到伊帕尔,无不是强盛一时,称为主宰没有问题,但是异神却无法与上两个纪历神祇相比较。如果天夏未曾至此世,那么事情的发展,很可能就是泰博神族侵入内层,进而引发更大的浊潮变化,从而顺势将所有的异神摧毁,终结上个纪历的文明,并开始此纪历的辉煌。

    可是天夏到来的使得一切发生了变化,不但击破了本该侵入内层的泰博神族,并且还扛住了地陆之上绝大多数神异生灵乃至一部分异神的围攻,由于天夏承担去了绝大部分压力,这也导致异神这个群体并没有被浊潮完全冲刷掉,有相当一部分存活了下来。

    张御是清楚的,天夏疆域之外还存在着大量的异神,可因为天夏以往的主要对手不是祂们,所以只要此辈不对天夏造成侵害,也就不必要去理会。

    而从眼前这幅景象看起来,此辈似有着共同的向心力,并正走向其原本应当行去的道路之上。

    随着毕明的视角越过这些零零碎碎的边缘城址,随着更肥沃的丰饶所在而去,逐渐出现了更多的城市,更为精致壮丽,且越往里去,密集程度也越高,里面的生灵更健壮,更具活力,异神的神力也在增加。

    这里神恩遍布,灵性力量影响着丰饶的水土,在到了靠近中心的位置处,则是出现了一座通天高塔,在毕明的灵性目光之中,那云穹深处有着蓝白色的闪电光芒,那里有着密集丰沛的神性力量,并且过一段时间就有一道神性光芒从地陆上投入其中。

    毕明道人言道:“属下到了这里,便不太好接近了,因为感觉到了上层力量,并且这里神力遍布,再过去很可能会被这些异神发现了,也就没有深入,后来观察了下城中的生民,发现具备灵性之人非常之多。”

    他伸手一按,将中心城域这些生民都是照显出来。身为天夏一员,他不会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上层力量上,对下层生灵同样也是有所关注的。

    张御看了下,也是注意到了一些细节。外围城市那些底层生民分明是来自于不同族类,除了供奉神祇近同,彼此有着较大差异,但是中心城址这边却是一个单一族群,富庶且自傲,而且规模和数目都相当庞大,且确如毕明所言,其中绝大多数还都拥有神性血脉。

    若是这样还罢了,顶多只是一个强盛的异神神国,但他从中看到了一些类似伊帕尔神族的神异改造痕迹,这说明其很可能是当初拥有至高石板的一员,也许还能溯源上莫契神族那里。

    除了这些之外,这里还出现了类似天夏的造物飞舟,本来异神拥有这个技艺不算什么,伊帕尔就对此十分擅长。若仔细看,竟是能从中看出一些昔日霜洲的痕迹。

    他眸光微闪,技艺的进步不是一蹴而就的,就算相类似也没可能这么接近,霜洲余孽并没有完全铲除干净,要是跑到这边来倒是有可能的。

    这两者若是相合到了一处,毫无疑问会提升神国的潜力,看来一个崭新的强盛的文明正在孕育之中。

    毕明道人言道:“属下后来又在外转了一圈,发现似是每过一段时日,周围都有新的神明诞生,并被接引到入中心那片闪电云雾之中,这与我天夏以往接触到的那些异神很是不同。”

    张御点了点头,这说明这个神国不再是粗暴的消灭不同信仰,而是试图融合为一个整体,这是一个极大进步,但首先要有一个更为强大的力量凌驾于上,使得周围所有的力量都没法反抗。

    他问道:“这个神国可有名称?”

    毕明道人言道:“他们无论祭祀还是祈祷,都是呼唤着‘提俄’,应该是就是神国之名,也很可能是神名。”

    张御道:“此番辛苦道友了,道友且先回去休整吧。后续之事,我自会处置,有事我会着人来唤道友。”

    毕明道人稽首一礼,道:“那属下便先告退了。”

    张御在他走后,又看了一下那片闪电云雾,那是灵性在外的具现,这个纪历或许就是适合灵性力量兴盛的时代。只从复神会对莫契神族的膜拜,却最终以灵性的方式呈现出来,就证明契合其某种变化。

    守正宫主要负责的就是对抗异神,对抗这个神国就在权责范围之内,不过这个神国距离天夏较远,便是以毕明飞渡之速,也要月余时间才能到达,所以目前对天夏没有威胁,也没有直接冲突余地。

    等到这个神国成长到主宰的阶段,那还不知道要用去多久,且古卷记载上多少国度旋生旋灭,这个神国还不知道能否维持长远,而他现在需要面对的东庭方向的异域,这里只需要随时保持观察就可以了。

    他一挥袖,将这一片灵光拂去,随后意念一转,已然从上层落下,进入东庭南陆的那座异域之外。

    他的分身早两月就已落在了此间,并驾驭清穹之气在外徐徐布置阵法,此阵法由于是凭空构筑而来的,没有半分依托,所以不能出得任何差错,在这几日差不多已是到了最后结成之时了,故他亲自来此坐镇,以免有什么变化。

    他荡开玉雾星光,脚下浮现出云芝玉台,站在飘渺阵气之中,见得无边光气过来,结为一团团灵云,落沉在周围如涡气漩之内,在如此持续有五日之后,有空灵妙音入耳,过后转是激昂,洋洋若海潮奔来。

    而在清穹云海上层,林廷执也一直对大阵有所关注,此刻见到这一幕,就将一枚表面呈现经纬天星的玉丸自天外掷来,霎时一道灵虹飞入阵域之中,并在气雾之中载沉载浮。

    林廷执拿捏法诀,引导清穹之气绕此盘旋,阵中那些原本飘逸欲飞的光气,此时终是如被俘获般安稳了下来。

    林廷执自上层落下身形,打一个稽首,肃容道:“张廷执,诸般事机都已备妥,如今大阵已成,我等当试着以清穹之气化演浊潮,开此门户了,还要劳烦你守住阵势。”

    开异域之门,要么是等待下一次浊潮到来,要么是主动去推动,只是等待下去不知要多久,期间生出变数也是可能的,故是他们决定主动一些。

    而设立了阵法正是为了防止诸般意外。以清穹之气布阵这也是无比重视对手的表现了。这等镇道之宝所化气机,一旦结成阵机,不管对面是以什么形式存在,都无可能在阵破之前冲入世间或投入神异灵性之中。

    张御颔首道:“御当会执住阵枢,不叫此域之中生灵入世。”此刻他往上看有一眼,虽然在场只有他们两人,可实际上玄廷诸位廷执此刻都是在关注着他们,并随时准备施以支援。

    林廷执掐指拿诀,默运法力,并将周围一缕缕清穹之气化演为浊潮,试着那一处异域拨动。

    为了今日之事,他做了很多准备,这缕气机拿捏却是刚刚好,既不有多,又不过少,将将达到推开的异域门户的上限。

    张御此刻将心光展开,满布在阵法之中,在他心光映照之下,自上层望去,大阵几乎成了一片旋转流淌的银河。而他双眸凝视着前方,见在林廷执法力不停催发之下,那一处异域终是缓缓裂开了一丝缝隙。

    ……

    ……

第两百四十五章 尘落转净空

    张御负袖立于阵中,看着那门户一点点被推开。

    现在这些事还不用他来插手,他只是负责主持大阵,斗战及清除对手。正如之前讨伐莫契神族,一律准备和后方诸事都无需他操心,而完全是交由林廷执等人负责完成的。

    玄廷廷执每个人负责自己的一部分,与此同时又能相互信任并协作好,这才能发挥出更多力量来。

    异域门户在浊潮持续催动之下,终于撕开了一线,内中的生灵本来似在亘古不变的循环中完成一轮轮的演化,这刻却像是察觉发现了世上最美妙的猎物,同时还有一种脱离牢笼的本能,在不断催促着它们逃离这里,于是它们疯狂的向着裂隙所在涌来。

    只是那个裂隙实在太细小了,容不得如此多的生灵一起出来,故是它们互相吞噬撕咬,而在这个时候,一条弱小而不起眼,如同蛇鱼一般的生灵先是冲了出来。

    林廷执这时伸手一指,这生灵才是逃出生天,却是被一股清穹之气一撞,挣扎了一下,俄而又是落了回去,并且在这一瞬间,浊潮与之脱离了接触,这裂开一隙的门户也是由此轰然合闭。

    那一头蛇鱼方是回到异域之中,就被一头庞大生灵一口吞下,随后诸生灵不再聚集于此,而是散去各方,除此之外,似是方才什么都没有改变。

    张御却是清楚计划的,这一步并不是无有意义,那个生灵因带着那缕清穹之气回去,故是此气也是在留在了异域之中。

    清穹之气乃是更高层次的存在,并不是这些生灵能够主动接触并被融入进去,但是假设这里面有上境力量存在,那么就可以与之接触并附着上去。

    假设那异域主人在此,那么在其气息与清穹之气相接的一瞬间,玄廷就可利用元都玄图将他分身或其余守正送渡过去,并与之斗战,哪怕其人逃遁也无有用处。因为钟、崇两位廷执随时在后面准备推算。

    只要被清穹之气沾染上了,那么就不会再受到浊潮太多干扰,短时间内对手没有可能摆脱,只要他能在这段时间击败或是杀灭此人,那就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了。

    不过他们在外面耐心等待了许久,却没有发现这异域之中有任何变化,似是那异域并无人主持。

    林廷执布置向来是料敌从宽,所以他并不觉得如此情形就代表那异域主人一定不存在了,也有可能是对方也很谨慎。

    故他此刻准备了第二手。

    他伸手一按,再度以清穹之气化演浊潮推动门户,当裂隙出现之后,轻轻一弹指,这一粒尘埃落入进去。

    随着此物翻滚着投入此域之中,诸廷执在上层也是借由此前入内的清穹之气的显照,把目光集中在了此物之上。

    尘埃虽然微小,可是对于长久以来自成一体,几乎没有任何外来渗透的异域一定会产生极大影响,并打破其原来固有的格局。

    这变动会慢慢加剧,直至越来越大,下来将会波及所有生灵,最后这些生灵会再重新适应并稳定下来。可往后变化是否会偏离设布之人的初衷,这还不得而知,但一定会在某些程度上偏离原先的轨道。

    这次试探之后,若是仍然没有引发什么后续变动,那么将放一个真正的神异生灵进去,如此层层递进,便是逼迫不出来那异域主人,其人也没可能再将这里变化回原来的模样。

    张御也一样时凝神看着,布置此域之人要是还关注此处,那么最有可能在这个时候出手干涉。

    那一枚尘埃进入之后,不断影响着这个异域,因为这里变演是极快的,所以多出了许多东西,同时又减少了许多东西。

    不过在经历了数个循环下来之后,此域也是很快适应了这个尘埃所带来的变化,就像是一阵风推动了水面上的波澜,但是风过之后,却又是了无痕迹了。

    那异域主人始终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外力插手的迹象,在排除其已然不存在的前提下,要么是此人不想暴露,要么就是不在乎这一处。

    林廷执看了一会儿,抬头道:“长孙廷执。”一道灵光落下,长孙廷执从上层降下,来到了大阵之中。

    林廷执客气言道:“长孙廷执,下来就要劳烦你了。”

    长孙迁则是打一个稽首。

    林廷执看向前方,把袖一挥,再一次化演浊气,推动那门户,里面的生灵几次三番受得刺激,几乎是在门户敞裂的一瞬间,速度较快的生灵就如利箭般一头头射来。

    长孙迁这时自指肚之上托起一只细微虫豸,此物被他取名为“虫米”,看着是如米粒大小的幼虫。

    他把手一抬,将此虫往前一送,其在阵气之中旋转一圈后,往那涡旋之中沉落,在阵气推动之下,眨眼就进入了那方异域。

    这一回玄廷之上针对这些域内神异生灵的对策,并不是采取单纯的消灭策略,因为不知异域主人会留下什么后手,所以若一下消灭不干净,或还有可能导致一部分生灵生出抵抗之能,所以采取了稳妥之法。

    “虫米”是由他亲手改造出来的一种神异生灵,这东西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就能够依靠身躯之中用特殊手段化炼的灵性力量,在不改变自身的情形下进行无限繁衍,令其成为异域内所有的神异生灵的食粮。

    因为异域中的生灵循环极快,每时每刻都有旧的族类灭亡,新的族类生出,而虫米却是不变,本身有没有攻击性,故是用不了多久,所有生灵就会都以这虫豸为食。

    这些神异生灵在过度吞吃它之后,因为所食单一,在灵性影响下就会无限趋同,直至化变为相近相类似的生灵,进而失去变演的动力,到时候对天夏就没有什么危害了,那时候无论是选择投入更多此类虫米,还是选择消杀这生灵都是容易了。

    此刻这虫米在一进入到异域中后,就立刻开始了极快速度的分裂繁殖,其哪怕只有一只,都会在十息之内变作成千上万,而下来随着族群数目的增加,更是会以一种惊人且令人恐惧的速度繁衍下去。

    异域内的生灵也是很快发现了外来之物,一开始它们只是无意义的吞噬,但是很快主动吞吃起此物来。

    此中的生灵本存在着一条食链,本来占据上游的生灵只是吃那些吞吃虫米的生灵,可后来发现直接吞吃虫米反而更好,更利于自身成长,且还没什么危险,生灵本能的惰性使得它们都是加入了这场饕餮盛宴之中。

    张御、林廷执还有长孙迁在外等了十数日之后,那原本暴躁凶戾的异域竟是变得一片祥和了,所有的神异生灵如今都在大快朵颐,分享着这些虫米。

    它们为了吞吃更多的虫米,演化出更多的口器和消化脏器,可以不间断的吃,所有生灵都是向着一个方向变化着,并且相互堆挤在一起。

    它们早些时候还会互相吞咬,可在最初的磨合之后,它们找到了彼此适合且能长存的方向,不仅如此,它们还给虫米留下了足够的繁衍空间。

    现在看去,异域之中乃是一张张对外的口器,囊管状的身躯,其像是一朵朵花卉般整齐摇晃着,它们不用动,只需等着新繁衍出来的,如白花花米粒一般的虫米涌到自己的嘴边,然后吞咽下去便就可以了。

    林廷执看到这一幕,沉吟片刻,道:“长孙廷执,以你之见,这异域是非还会藏着始终不变的生灵?用以再推动新的变化?”

    长孙迁道:“我若是此异域的主人,不会费力这么做,因为我算定不了后续发生的一切,且这等地界若不是只有一处的话,那更是不值得如此做。唯有一件事可能会提前有所安排,不管是不是理会这里都会做。”

    林廷执点点头,知道他说得是什么,那就是在此间安排有一个与自己勾连的眼线,好在此处被破坏后得以知晓。”

    他这也是有此判断的,不过只要这眼线一牵动灵性力量,就会被那一缕放入进去的清穹之气察觉到,并顺着灵性找到此人。这样的战术玄廷以前已经用过不止一次了。

    张御从开始到现在,一直用目印凝视着异域内的情形,这个时候他忽然有所察觉,把首一抬,眸中泛起一道锐光往里看过去。同时玄浑蝉一个跳跃,已然是落入了哪一方异域之中。

    林廷执这个时候也似有所感应,不过他不是看向异域之中,而是转而看向了外间,他看到某一株树下站着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这人影似在看了他一眼后,便转身消失不见了。

    不过令他微觉意外的是,那个人影竟与张御有几分相像。

    只是玄尊看人,除了外象之外,主要看得的还是气机,纵然表面有些相似,可内里却还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此刻虽在转念,可身上法力涌动一点也不慢,只在看到对方的一刹那,身上就有数件法器朝着气机所在之地罩落下来。

    ……

    ……

第两百四十六章 琢灵非见形

    玄浑蝉挥动双翼,化作一缕灿烂星光,进入那异域之中,并直接从那些生灵身上穿渡了过去,这些神异生灵对此也似是毫无所觉,因为双方并不在一个层界之中。

    这观想图循着那一丝感应,直接来到了异域的最深处,这是外面那些生灵都无法触及的地带,是唯有上层力量才能进入的区域。

    在这里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唯有一块刻着符号文字的石板,悬漂在最中间的位置上。玄浑蝉绕着这石板转了一圈,随后一振灿烂双翼,自上而下,对着此物就是一冲,一道辉耀星光霎时将此处淹没。

    而此刻在外间,林廷执那数件法器落罩而下,却不是乱攻乱砸一气,而是相互配合,其中一件罩定四方,蔓去全域;一件化气入空,以捉不谐;又一件形如雨雾,润入诸物。这一瞬间,由外到里,由大到小,又由广至微,把罩定区域内的一切物事都是单独分割了开来,叫那被捉摄的对象无处藏匿。

    可以说,任何被针对的事物只要还在此域之内,并没有超过他的力量上限的话,那就是逃不出去的。

    林廷执这时才是从容查看。

    一番搜寻之下,他也是找到了自己所想要的东西。这是一尊巴掌大小的石雕像,外表线条较为简单,只是简单表现出了人形轮廓。

    从内里留下的痕迹看,方才他所见之人影,应该就是其中所蕴藏的一缕灵性,只是现在变得空空如也了。仿佛已然是圈圈爆发出去了。

    而似乎是因为少了灵性,雕像也只是纯粹的雕像了,完全找不到方才他所见到的那缕神韵了。令人几疑方才所见只是一种错觉。

    长孙迁也是看过来,看着那只能大致辨别出头颅和四肢的外形,凝视片刻后又把目光移开,一句话也未说。

    张御此时也是把心神一引,只见一道星光自异域内飞了出来,重新融入他身躯之中。

    林廷执沉吟一下,并没有去提及方才自己所见,只道:“张廷执可曾发现什么了么?”

    张御把袖一抬,此时他的手中多出了一块石板,可见正反两面都是刻着带有某种奇异韵律的刻文。

    林廷执这些时日多次见到过这类东西,神情稍凝,道:“至高石板?是莫契神族么?”

    张御道:“的确是至高石板,但未必是与莫契神族有关。”

    莫契神族留下的至高石板,最后都是落入了伊帕尔神族的手中,后来也是被他所接手,每一块遗留下来的石板他都是看过。这方面他可以说是玄廷中了解最深之人了。故他一眼看出这两者是有区别的。

    他道:“我言两者不相关,还有一个证明,因为我看了莫契神族的预言石板,几乎不涉及这片异域,这般费尽心思布置的地界,莫契不会丢弃不顾,那些复神会成员也不会两个纪历以来都不曾与之接触,这足以说明莫契神族与之没有直接的牵扯。”

    林廷执相信他的判断,道:“若和莫契神族无关,那张廷执以为,此物可是比莫契神族所刻石板更为古老么?”

    张御道:“御以为是如此。”

    林廷执点头道:“既然在莫契神族之前,那么当可把此物出现的时日定在第二纪元到第三纪元之间了。张廷执可能读懂这上面的内容么?”

    张御道:“御虽还不能完全解读此石板,但大致能看明白路数,若说此前的莫契石板是对神异生灵的改造,那么这个就是对世之道机或者某种道理的改造了,但是这并不是容易做到的事情,所以只能局限在某一个范围之内,这恐怕也就是此异域形成的缘由了。”

    林廷执思考了一下,道:“据林某所知,此等石板一旦立定,便即完成了与至高的约言,异域之主大可将这石板带走,可却为何依然留在此间呢?此是无意,亦或有意?”

    张御肯定回道:“应当是有意之举,这应当是一种约言仪式,还有至高约言并不是只有一块,是可能有多块的,若是约言相近,有时候是会共鸣引动的,单独一块约言无有作用,但是同样内容的至高约言多块若一起被引动,那就很难说结果了。”

    林廷执点点头,道:“若是这样,那恐怕就像张廷执先前说得那样,在地陆别处或是虚空还存在着类似这片异域之的。”

    长孙迁这时出声道:“一定存在。”

    林廷执讶道:“长孙廷执,这是为何?可能说下缘由么?”

    长孙迁道:“因为这异域之中的生灵改造并不完全,虽然只是循环演化,但是缺少了几个关键生灵,上限在哪里已可预料,假设这些异域有很多处,那么异域之主很可能是为了完成一个最终目标,因为无法一口气完成,所以将之分割成多个部分,而后再加各个完成的部分拼合起来。”

    林廷执问道:“长孙廷执此言有多少把握?”

    长孙迁淡淡道:“现在只是推测,但若能找到另一处,我便能够断定了。不”

    林廷执肃然道:“那我们就需要往那些邪神集中的地界去探查了。”

    张御道:“此事御会加以关注,也会往虚空之中加派人手。”

    他顿了下,又言:“还有一事,此前林廷执和我说及西边神异之事,先前派遣了毕明道友前去查探,方才已是有结果了。”他伸手拟化了一封玉符,递过去道:“详情皆在此中了。”

    林廷执拿了过来看有一遍,大致了解了下,抬头道:“张廷执是什么意见?”

    张御道:“以我观之,此辈飞舟有霜洲痕迹,所以不排除以后会拿我天夏当对手,但此辈与我相距较远,现在还不必要过于关注,可以暂且观察。”

    林廷执道:“好,那便先按张廷执所言行事……”说到这里,他语声微微一顿。

    长孙迁则是淡淡道:“此间既已无事,长孙便先回去了。”他打一个稽首,化一道灵光往上层归返。

    林廷执等他离去,便就将那座雕像拿了出来,道:“方才林某在一旁发现了这一座雕像,其中灵性所照显出来的外象,却与张廷执略有几分相似之处,不知张廷执可能看出些许端倪么?”

    张御心下微动,他将这雕像接过,打量了一下,雕像本身刻画的非常简单,思索片刻后,他便将心光灌注入内,忽然照显出来一个人影。

    林廷执凝视看去,这一次看的更为清楚,的确是与张御有几分相似之处,不过这难说是心光的影响还是雕像本身的问题。

    张御沉思片刻,道:“这雕像不重外而重于内,用的是精湛的灵性雕琢技巧,是雕琢之人对于某个‘生灵’的某种认知,是一种对完美之人或者说是完美生灵的诠释,若是我未错的话……这雕像所塑的,应该是‘至高’。”

    “至高?”林廷执不由一阵讶然。

    张御道:“从土著记载和传说之中,‘至高’的存在便近乎于我辈修道人所言之道,所以至高之存在,无论在事实上还是在莫契神族的理解上,都是在万物之前。”

    林廷执点首道:“这是自然,若是‘道’,那便是亘古长存,先有道,始有我,而后才有我辈求道,此谓之‘返先天’也。”

    张御道:“无论是伊帕尔、莫契,追逐的都是对至高的理解和窃夺,也是承认了至高高于他们,先于他们,但与我辈之道不同,他们所理解的至高,是有着神性亦或是人性的。而于此辈看来,若是至高来到人间,那么就是最为完美的生灵。在此辈的理解之中,应该就是这副模样,或者说近似这般模样。”

    林廷执想了想,不由点头,他承认这个说法。雕像表面看着粗陋,但若没有上层力量的用心参与是无法筑成这般表现灵性力量的方式的,更别说承载张御的心光了。而用心雕琢,还特意将此立化为像,即便不是至高,也是相当重要之物,张御的解释极为可信。

    他道:“既然是至高雕像,那这东西留在此间总有目的。”

    张御道:“至高雕像就在异域之旁,而至高之力足以承载一切,若是这样,异域之主极可能就是借助至高雕像观见这里的一切,随后再从至高力量那里获取此间的消息,如此就不会牵连到自己的身上或被追查到了。”

    林廷执道:“这倒是一个巧妙办法,这异域主人也不能小看,只是我辈查到这里,线索也是中断了,最后还是绕回到虚空之中。”

    张御道:“待御回去,便布置此事。”

    林廷执道:“此中若是张廷执有何难处,可来与林某言说。”

    张御应了下来,再说两句之后,林廷执就先一步告辞离去。他看了眼手中的雕像,心中若有所思,他总有种感觉,此物似与他养父也有些牵扯。

    当日他曾向荀季问起自己养父的事情,只后者却言这是他的家事,不便多言,便他不去见,到时候也自是会来寻他的,那肯定是知道一些什么的。只是这位老师如今不知道去了哪里,所以现在也是问不到了。

    从那些石板上看,当初他养父应该是试图引导他走向神异之路的,只是后来应该是放弃了此举。但是……究竟是真的放弃了,还是另有打算了呢?

    ……

    ……

第两百四十七章 布划观外虚

    张御在原处想了一会儿,便留下了一具分身在此,自己则一转意念,化一道宏大星光返归上层,回到了清穹道宫之中。

    到了内殿里,他意念一动,以往通过养父留下的线索所得到的石板此刻都是漂浮了出来,并在他的身边旋绕着。

    根据他现在的层次,还有他对这些古代文字的解读,结合莫契神族和伊帕尔留下的至高石板,把这一面面石板组合起来,无疑能够一次性造就一个人,足够将其从普通人的层次提升至神异生灵。

    现在看来,这等若是与至高结成了一个约定。并不是如莫契那般单纯的窃取至高之力,此辈所取得的力量,到最后是不得不还的。

    而这些石板上所给予的力量并没有真正超脱上层,并不是不朽的,所以至高就算有神性在,也根本不会来关注,等获得力量的人或生灵消亡后,其之一切自然会就回归至高。

    但他同时留意到,就算用这石板,就算这条路是有限的,也并不见得每一个人都是适应的。至少他所找到的几块石板,上面约言完全是对应以往的他的,也即是言,换了一人就无可能用了。

    可以看出来,当初他养父可能考虑到他没有办法在修道这条路往下走,这才给了他这么一个选择,本身应该并不涉及到太多东西。

    只是他养父能够精准且娴熟的利用至高约言,拥有这等能力,显然也是能够和至高牵扯上关系的。而能被荀师认可,证明自身层次当也不低,只无论是在伊帕尔还是莫契神族那里都没有这位的线索,但偏偏还掌握了运用至高之力,那么他的养父很可能掌握着更为古老的知识,或者本身就是更为古老之人。

    对于这一点他其实并不意外,在养父早前引导他踏上这条路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猜测了。

    不过并不是更古老的文明或个体就与天夏一定是敌对的。譬如那位伊神,现在以寻常天夏人的身份生存在世间,天夏也同样可以接纳祂的存在。

    再说他不难感觉出来,养父对待他并无恶意,确实是将他当作一个真正的后辈一样照顾着。

    但同样,在他记忆中,这位一直是在找寻或者躲避着什么,虽然从来没有这么明说过,可他能感觉的出来。

    他长思了一会儿后,意念一转,化了一具分身出来,出了道宫之后,一道金光落下,持续片刻后,就落到了一处高台之上。

    瞻空道人正端坐于此间,自然此间也只是他留下的一具分身,正身早已云游去了。见他来此,站起打一个稽首,笑道:“张廷执有礼了,可有什么需老道效劳的么?”

    张御还有一礼,道:“只是来此请教瞻空道友一事。”

    瞻空道人了然,道:“可是元都门中之事么?”张御身为廷执,掌握的消息渠道可是比他多的多,能特意来问的,那就只有过去元都的事情了。

    张御点首道:“敢问瞻空道友,荀师自离去之后,可曾有回来过么?”

    瞻空道人沉吟道:“师兄之事,我亦是不太清楚,他自上回离开之后也不曾回来,更没有回信,不过……”他缓缓道:“师兄离去之前似曾与首执有过攀谈,张廷执若要了解,不若去首执那里问下。”

    张御心下一转念,看来这位老师当是有特殊之事要做,瞻空道人这回倒不是敷衍,若不是他是廷执,恐怕也不会告诉他。

    不过这老道还真是滑头,此事当是早就知晓了,以前闭口不提,现在当也是看出首执快要去位了,陈廷执即将成为首执,而他也将继续向前进位,所以才说了此事。

    他点头道:“多谢瞻空道友了。”

    瞻空道人道:“廷执言重了,老道也知晓的不多,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廷执。”

    见再难出问什么,张御这具分身与瞻空别过,离了这里,回到正身之上,随后他开始着手安排探索虚空的事机。

    目前外层只有朱凤、梅商二人,力量还远远不够。因为这两人本来就负责守御,依靠元都玄图才能勉强照拂二十八宿,现在又多了四域在外,所需承担也是更重了,更被说出去探查那些邪神密集之地了。

    虽说眼下守正宫正在扩增之中,但主要是针对中下层,上层力量并未有多少改变。

    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从镇狱拖一些人出来,这些人有赎罪削刑的动力,再加上能被关进去的,能力也不会弱到哪里去,可以一用。

    还有就是清穹云海那些修道人了,身为廷执,只有玄廷允许,他自能从那里调遣人手。只是这些人固然修为功行都有,可要指望能出多大力,那却不能指望,若能像焦尧一样来个不功不过,那已然算是不错了。

    想及焦尧,他点了点头,这件事交给其人处置也是可以,于是唤了明周道人出来,交代道:“明周道友,且去将焦尧道友请来。”

    正在他决定开始搜寻虚空之际,在那虚空深处,有一枚通体银色的辰星缓缓浮现出来,地星表面齐整平直的槽痕这时向着四边缓缓挪开,露出里间晶玉色的内壳。

    而在更里间,有一男一女正通过这一层外壳感知内层,这两人身着黑色银纹薄袍披衣,俱是容颜俊美,整个人近似美妙而精致的艺术品。

    那女子看着晶玉上浮现的黑斑,道:“有人找到了地陆上的那处‘灵域’,那里不但被破坏了,留下来的至高约言也被取走了,应该是这一纪历的主宰所做的事情。”她有些不可思议道:“以往的主宰从来没有做到过这种事,这一纪历的主宰肯定很强大。”

    男子道:“不管祂们是否强大,这都与我们无关,这也不是我们应该管的,我们只要负责把一切记录下来就好了,等到至高使者到来后交上去,我们就算完成任务了。”

    女子蹙眉道:“可是有关于这一纪历主宰的消息很难搜集,祂们崇奉的神明不是至高,而是一种我们完全不了解也不熟悉的存在,我们派去的人无法得到有用的东西,我们现在也只能凭借已然发生的事推断大概。“

    由于力量层次和理解的差别,哪怕他们借助了一定的工具,也没有办法理解天夏,只能记录已经发生的事情。

    男子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至高的使者消失太久了,我们也只能使用过往这些老旧的器物,至今还能知悉一些事情已然不错了,至高之息会越来越频繁,至高也迟早是会归来的,我们只要等……”

    说话之时,他心中突然一阵惊悚,便见一个巨大怪异的眼珠贴了上来,正紧紧盯着他们,而在其他地方,有无数粘稠的触须自虚空中探伸出来,包缠住了这颗银色的辰星,并试图将之往那形若深渊的虚空拖进去。

    男子有些烦躁道:“又是这些邪神,每一次都来干扰我们。”

    女子略感紧张道:“我们出来的太久了,被它们盯上了。”

    男子叹道:“那就回去吧,下次没有至高的神谕,我们还是不要出来了,外面着实太过危险了,不是我们能把握的。”

    女子连连点头。

    在二人操弄之下,银色的球体金属表壳重新合拢,将邪神隔绝在了外面,并逐渐消失没入了虚空之中。

    此时清玄道宫之中,焦尧来到了殿上,对着主座之上的张御一礼,道:“焦某见过廷执。”

    张御道:“今唤焦道友前来,是有一桩事想请道友去做,不知道友可是方便么?”

    焦尧忙道:“方便方便。”他又道:“张廷执关照的事,在下一定是会用心的。”

    张御看他一眼,所谓用心,就是不犯错,也挑不出毛病,然后多余的事也别指望,不过对于焦尧,只要这样也就可以了。

    他一抬手,旁边候立的神人值司就将一份卷书送呈到了焦尧手中,并道:“我这里还有不少事,就不留道友了,请道友回去细观就是。”

    焦尧道一声是,他收好卷册,打一个稽首,就告退出去。到了外面,他打开卷册,须臾看了下来,心下暗叹道:“张廷执这是逮着老龙我一个往死里用啊。”

    可是谁叫他还有一个后辈在清穹道宫做学生呢?虽然借此和张御攀上了关系,也算有了根脚,可是被差用却是免不了的。

    他收好了卷册,唉声叹气了一阵,正待要转回到自己的驻地,这时心有所感,转身看去,见有一个道童乘车过来,到了近前,对他稽首一礼,道:“焦上尊有礼了。”

    焦尧撇了他一眼,道:“你是沈道友门下吧?”

    道童道:“正是,我家老爷请焦上尊过去一叙。”

    焦尧道:“又是弈棋么?你请回告沈道友,焦某被清穹道宫派了差事,可无暇逍遥了。”他唉了一声,加重语气道:“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呐。”

    说着,他遁光而走,去了不远,他见那道童没再跟上来,心中暗道:“你们打什么主意我老龙可是清楚的很,我老龙可不来趟这趟浑水,也不会来出这个头的。”他琢磨了一下,干脆也不回自己驻地了,直接就奔虚空而去了。

    ……

    ……

第两百四十八章 意取执位归

    那道童见焦尧走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乘飞车往回走,不多时来至了清穹云海上一座围绕清泉,流淌花瓣的道宫之前。

    无需通禀,他直入此中,一路来到后殿一座位于荷花池畔的凉亭之中,这里正有两个道人在弈棋。

    道童上前,待一子落下,抽个空隙上前,对其中一名身着朱色道袍的中年道人揖礼道:“老爷,焦上尊说被守正宫指派了事机,已是无暇来此,后来小童就见他匆匆离去了。”

    沈道人呵一声,道:“这老龙在装糊涂呢。”

    他对面那个道人一身墨色道袍,长须飘飘,清隽出尘,他笑言道:“这头老龙前次犯了过错,把自己的后辈塞到了守正宫中,如今也算是找到了后路了,这好不容易巴结上的,又怎可能站到我们这边来呢?指望这头老龙,还不如指望他那些个后辈呢。”

    沈道人道:“我也只是让童子试着一问,这老龙果然是扶不起来,罢了……”他一挥袖,抬起头道:“童道友,这次事情可不能轻忽,若是任由守正宫聚拢我辈,将我指派出去做事,我等又何来清净修行?”

    童道人抚须道:“可这是玄廷之意,也是过了玄廷决议的,不好办啊。”

    沈道人道:“道友只是说对一半,这虽是玄廷之决议,但只是说扩增守正宫,加固各方守御,可还未曾定下我辈玄尊入世之事机,就连位于世间的灵妙玄境,如今也是暂且尝试启境,并未一气促成,足见玄廷也是谨慎的。

    可试想下,若此事顺利,再继续下去,那么下一步就是要迫我入世了。我辈若在此之中一言不发,玄廷还以为我辈是默认了,所以我等必须要向玄廷提出议请,如此诸位同道之清修方才不至于受得搅扰。”

    童道人道:“可要说此事,我等必须要有一个足够有威望的领头之人,那老龙是既然不愿,那么唯有尤道友、严道友二人做那话事之人。”

    沈道人淡淡道:“那两边也是派人去请了,只是尤道友一心钻研阵道,严道友更是不愿意和人相恶,闭关不出,要不是如此,我也不至于去请那老龙。”

    童道人一怔,道:“原来道友也请过这两位……”他皱眉道:“这就难办了,少了这几位,我等话语在玄廷那里可未必有多少份量。”

    沈道人态度坚决道:“这事总是要有人来做的,这几位不肯,那就由我等来做!天夏当年渡来此世之时。我辈及诸位同道都是立过功劳的,玄廷也承诺我等可以长久在清穹云海修持,只在必要之时或者维护天夏之时出战,现在法度要是改了,可却不妥。”

    童道人试着问道:“那道友准备如何解决此事呢?”

    沈道人早有准备,直接言道:“若是规矩压下来,没有一个人能得安稳,唯有确立法度,使玄廷不强迫我辈潜修之人入世,方才能真正解决此事。”

    童道人一惊,道:“道友这一步可是走得有些远,要提出议请可以,可要立下法度,这却是太难了,这,这是在于玄廷作对了。”

    要玄廷立下法度承认此事,那就要所有廷执都认可,这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明明知道不可能而为之,这不怕惹得诸位廷执不悦么?

    沈道人神情丝毫不变道:“这哪里是和玄廷作对,我们乃是提出自身合理之呈请,这也是玄廷准许的,若是不提,玄廷可就以为能随意安排我等了。”

    童道人不由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道友只是想给玄廷表明态度,非是真要如此,这便好,这便好啊。”

    沈道人道:“这事要尽快,这几日我会去拜访诸位道友,请他们附我之呈请。”这时他在棋盘上从容落下一子,道:“童道友,到你了。”

    三日之后,妙皓道宫之中。

    钟廷执正隔着玉璧与崇廷执浮影说话,他道:“前几日沈道友来寻我,为的是那真修入世一事,想必也是去找过崇道兄了?”

    崇廷执沉声道:“我看他们闭关潜修太久,糊涂了,我等从来不是此辈之代言者,廷议决定之事,岂容他们置喙?玄廷的法礼规序还要不要了?”

    钟廷执道:“此事宜疏不宜堵,既然他们提出呈请,总要给他们一个说话的机会的,他们也是为天夏立下过功劳的,况且沈道友以往也是当过廷执之人,虽然退位了,可总也能说上几句话的。”

    崇廷执对此却不以为然,道:“沈泯此人,私心太重,崇某一直认为,若与上宸天一战是我天夏败了,此人多半会带人投靠去上宸天那里。”

    钟廷执摇头道:“未曾发生之事就不要妄作评议了,呈请本身没有问题,但该驳斥的就驳斥,这两者并无冲突。只需如实告诉他们我们的态度便可。”

    又一日后,云海道宫之中,沈道人和童道人二人也是收到了回书,上言此为玄廷决议,不容更改。

    童道人叹气道:“玄廷果然驳回了。”

    沈道人却道:“早在料中了。”他将这封回书往旁处一丢,关照那童子道:“拿去多拓几份,分给诸位道友观看,让他知晓此番结果。”

    道童一揖,拿起回书退出去了。

    沈道人笑了一笑,他当过廷执,了解玄廷,同样也了解清穹云海之中这些真修。

    若是你为他们出头,他们不会和你一起上前,反而会坐在后面看你在前面折腾,若你能争取到什么,他们也是乐而受之。但若是规序的枷锁落下来,却也是会出面反抗的,但通常是各行其是,互不干扰,就是一盘散沙,力量聚不到一起。

    所以他所要做得,就是如何将这盘散沙聚集起来。

    他提出那些建言,并非真的指望玄廷答应,而就是等着这份回书,这一下就将所有人逼到了墙角。因为若不出来改变,那就成定局了。他正是可凭这个时机凝合人心,聚集力量。

    童道人这个时候却反而有些不托底,毕竟和玄廷搞对抗,怎么想也是有些心慌。

    沈道人看了他一眼,道:“道友不必忧心,我们是按照玄廷的规序来的,并没有任何出格之事,玄廷不会拿我等如何。”

    童道人暗道:“是不会拿我等如何,可你这牵头之人未必不会拿你……”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似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看向沈道人,犹豫了一下后,低声问道:“敢问沈道友,你可是有意重归玄廷么?”

    沈道人拿起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才是一笑,道:“倒是让道友猜到了。”他悠悠言道:“据我所知,首执即将退位,玄廷之上必有空缺,这个时候而我若能挟众而入,则为大势所趋。可得重列席上。”

    童道人为之恍然,他倒是不介意此事,毕竟有一个愿意为他们说话的人在廷上,那总是好事,只是……

    他看向沈道人,慎重道:“道友愿意为诸位道友争取利处么?”

    沈道人抬起一手,似是许诺般言道:“我若是因为诸位支持而入廷,那么自会为诸位伸张的。“

    在他的打算中,下来会聚集众人,再一次发出呈请,此回若能为玄廷接受那是最好,自然具备更多威望。若是不成功,也能让诸位真修意识到,若没有人为他们说话是不成的,那么除了此时愿意站出来的他还有谁呢?

    无论成败,他都一样是赢家。

    守正宫中,张御分身这几日正在排布各地之人手,不过本来说好愿意来的几位真修,却是不曾来了。倒是镇狱那边的人手,只是在与武廷执说过的几日后,便就陆续到来了,眼下已然全数安排去了。

    随即他也是收到了那封呈请,玄廷并不拒绝下面之人提出请议,若是要求合理,也是会酌情考量的。不过这一回所提要求太高,故他同样驳了回去。

    这几天他也是闻听了一些潜修真修处流传来的言语,虽然没有人敢明着指责守正宫,却免不了暗中有一些微词,说是若是将守御之责交给造物,又哪里来这么多事?

    以他对真修的了解,他敢肯定,这背后绝然有人在鼓动此事。

    只是稍微过问了下,知晓这是一位名唤沈泯之人在背后推动。

    他将这位册录拿来一观,了解到这位曾经也是担任过廷执之人,当初也在一十三上洲镇守过,不仅如此,还是承有开洲之功的玄尊,功劳也算甚大。

    不过这位与同时期的许多同道比起来,功劳只能算是过得去,只是与他同辈的有功劳的玄尊,眼下除了还在廷上的,大部分都是亡故了,反而他当年因负重伤之故主动交托出了廷执之位,却是躲过了最为惨烈的几战。

    但有证据表明,其人之伤其实早就好了,后面却是躲着久久不出。直到现在外敌皆除之际,却又是跑出来了。

    张御将此人册录随手摆在了一边,结合此人过往之作为,还有如今廷上局势,他却是大致猜出了此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过如何处置这些事机并不在守正宫的权柄之内,所以他不会以守正的身份去多作干涉,而等到下次廷议之时,他自会以廷执的身份来加以过问。

    ……

    ……

第两百四十九章 心过行未逾

    三日之后,沈道人再次往玄廷送上了一份呈请书。

    第一次他往玄廷递去呈请的时候,附言不过寥寥几人。而这一次,却是得有近二十位玄尊落印附名。

    可是短短两日之后,此呈请再度被玄廷驳回。

    沈道人并不气馁,继续游说其他潜修玄尊,陈述此中厉害。因为呈请被两次驳回,所以一些潜修玄尊也的确感到了不安,还因为沈道人一些夸大之言,本来并不愿掺和此事的玄尊也是同意在新的呈请书上附名。

    于是这一次,呈请书上就有了三十余位玄尊的名印。虽然这里面并不包括所有的潜修玄尊,并且尤道人和严女道这两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也都不曾在上面附言,可这却也足以让玄廷重视起来了。

    童道人看着呈请书上面的附名,佩服道:“一切如道友所料,果然经两呈被驳,更多道友站到了我们这处。”

    沈道人拿起呈书,道:“还要劳烦道友帮我送去诸廷执那里。”

    “好!”童道人郑重接过,他迟疑了一下,问道:“若是玄廷这次还不同意呢?”

    沈道人漫不经心道:“那便接着递书好了,我只需找寻到更多道友附名,玄廷就需批复。”他笑了笑,道:“道友放心,此皆是按着我天夏规序来的。”他并不在乎此事能成与否,只要他是唯一为诸位真修说话的人就行了。

    童道人看了看他,大略也是了解他的想法,他道:“将来道友若能成廷执,还望道友能为我等申言。”

    沈道人笑了笑,道:“此事还未拿定,再说玄廷也有玄廷的意思,选择谁人为廷执,也要看过往之劳苦么。”

    童道人正色道:“要论过往之功劳,除却廷上的廷执,如今又有几位能比得上道友呢?我看道友归去乃是实至名归。”

    说完之后,他再次一礼,就告辞离去了。

    半日之后,金庭道宫之内,崇廷执看着面前呈请书,很是不悦,他对着玉璧之上钟廷执的照影言道:“这些人莫非不知,让他们从潜修之处出来,入世担取权责,这一切所为,这正是为了延续我真法么?”

    钟廷执沉声道:“总有一些人不识大体,我辈真修,可是很少会这般频频回应抗辩,若无人在后面怂恿,可到不了这一步。”

    崇廷执语声不善道:“又是这个沈泯!”

    钟廷执他想了下,道:“看来他是察觉到廷上可能即将易位,所以有些想法了。”这个意图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更别说他们这些廷执了。

    崇廷执对沈泯一向没什么好印象,哼了一声,毫不意外道:“不奇怪,此人便是这等样人,惯会弄机取巧,当年不就是如此么?”

    钟廷执道:“当年之事就不用说了,已是早有定论,只是这么多玄尊递书,不能就这么简单驳回,这事必须要在廷议上论有个结果了。”

    只是一日后,玄廷给了童道人一封回书,而这一次没再直接给驳书,却是让他们等待廷议之后的结果。

    童道人见此事果又被沈道人料中了,欣喜之下,带着回书来至后者道宫之内,并将回书给了其人。

    沈道人接到此书后,却并不显得怎么高兴,而是神色有些严肃道:“等着吧。还有五日就是廷议,只要这段时间内没什么麻烦就可以了。”

    童道人见他的神情,心头一紧,道:“道友不是说不会有什么麻烦的么?”

    沈道人摆摆手,道:“玄廷那里是不会有碍的,但有些人却需提防。”他像是在忌惮着什么,“这几天我要闭关不出,谁找都是不见,道友帮我挡住来客就是。”

    说着,他匆匆内殿疾步而去,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一般。

    玄廷那一套他很熟悉,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因为规序就在那里,任何人都没法逾越。但是玄廷之上有一个人他十分忌惮。此人负责监察和纠正各方玄尊乃至廷执的行止,虽无处置之权,却也禀言直斥之权。

    他就怕这位现在来找自己,专门挑一些刺出来。毕竟他做得一些事虽然都符合规矩,可有些的确不适合拿来光明正大的说。但只要能躲过这几日便就好了。

    童道人这时似想到什么,高声道:“道友若不在,若是玄廷召见问话……”

    沈道人却是头也不回道:“那就说我功行至关键之时,过几日自会去见。”这等事除非正令,否则只要拖着就是了,拖到廷议那一日,那自然也没必要再来问他了。

    童道人见他躲避,也是忐忑在外等候着,好在此后并没有人登门,他也是安心了一些。

    转眼五天过去。月中十五日,在悠长磬声之中,光气长河之上一位位廷执现身出来,待与首执见过礼后。就在各自席位之上坐定下来。

    廷议一开始,首先要说的,自就那增扩守正驻地之事,因为这里面牵扯到了今后的内外层界的守御大略,还是五位执摄拟定下的,不能不郑重对待。

    陈廷执问道:“张廷执,这月余来,各处驻地的布置如何了?”

    张御道:“内层一应布置都是顺利安排下去了,一些小碍也是无妨,很快能够处置好,只是有一桩事。上层有几位原先在云海潜修的真修,说定是要来入我守正宫中的,但是后来却未见人影,过去问话,也还未有任何交代,暂还不知是何缘由。”

    林廷执这时道:“此事林某正要说起。”

    他看向诸人,道:“诸位廷执当已知晓,前些时日,沈泯沈道友曾提出,说我辈真法因为功行独特之故,有些时候需要较长时日潜心修持,若时时中断,又苛束太紧,不利于功行,故想求得廷上几分宽容。”

    稍顿一下,他又言:“林某思虑了一下,云海之中大多数潜修的真修同道,修炼时日多数长久,不少从神夏时候便已是入道了,现在骤然要其改变,却也有些不近情理。

    另外,玄廷当初也确实答应过,允其在云海之中清修,不到必要之时,不强迫他们入世,这次他们提出求情,我等也的确应予妥善考虑。”

    众廷执此刻都没有说话,似都是在考虑什么。

    玄廷当初允许众多真修在云海潜修,其实是有其特殊背景的。

    因为当个时候天夏几乎都是真法玄修,哪怕浑章修士也多是从真修转变而来,无论是相互间的认同还是思考方式上,都不可能完全脱离原来真修的痕迹,故是定下此例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而现在玄廷忽然说有可能不准他们自在清修,这在诸多真修看来分明就是违诺,的确有许多人无法接受。

    但玄廷的决议其实也没错。这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时移世易,很多过去的东西不适应大势,故是不得不做出改变,两者总有一方是要做出妥协的。

    钟廷执这时一敲磬,站了起来,稽首一礼,道:“首执,诸位廷执,钟某以为,真修是否入世那可过后再议。此次扩增守正驻地,令几位同道入守正宫,是为了应对前纪历的神祇,是为了维护天夏世间子民,岂能应而不往,这不是视玄廷颁谕为儿戏么?”

    崇廷执也是应和道:“若是人人都是如此,视规序如无物,那我天夏还要立什么法度?此事必着重惩处!”

    玉素道人冷言道:“正该如此,此事不能不做追究,否则玄廷威严何在?”而座上其余廷执,也是陆续开口,说出了自己意见。

    风道人在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其实这件事进行到现如今,他这个玄修无所谓潜修的真修是否入世,也不在意这些,反而是原本维护真修的钟、崇二位竭力要求真修入世。

    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真修不被驱离至天夏边缘,进而势衰么?

    只是钟、崇两位没想到的是,居然是自己所维护的人来拖他们的后腿。

    林廷执这时道:“诸位,那些同道久在云海潜修,难免对于谕令回应迟钝,不妨这般,可遣人前去问过,勒令速至,若再是不往,再以违背律令论处。”

    众廷执再是商议了下,认可了此议,毕竟拿人不是目的,要是事机能够妥善且安然解决,那是最好。

    陈廷执看向竺廷执,道:“稍候就劳烦竺廷执持谕走一回。”

    竺廷执稽首应下。

    崇廷执这时拿起玉槌一敲,发出一声磬音,他出声道:“诸位廷执,这里还漏了一个人,那沈泯莫非不该追究么?”

    林廷执道:“崇廷执,沈道友所做之事,都在玄廷规序允许之内,并无违过之处。”

    崇廷执道:“可若是不受他唆使,那些本已应承下来的道友又怎会退缩回去?至少要问他一个蛊惑挑唆之罪!”

    林廷执思索了一下,摇头道:“可那几位道友并不在他所呈递的呈书之上,按法礼来论,我等可遣人申斥他,可却并不能问他之罪。”

    就这是沈道人的高明之处了,他熟知玄廷规序法度,所以并没有让那几个本来答应去往守正宫的真修参与入这次呈请之中,故虽人人都知晓此事与他有关,可明面上却不好凭此问责他。

    张御这时一抬头,淡声道:“若是按照惯常之法来论,这位沈玄尊的确无过,不过那是在常时,可诸位廷执,如今我天夏却仍然是在战时,有些约束却是不必守的。”

    ……

    ……

第两百五十章 怀谋拒劝言

    崇廷执听了张御之所言,略一转念,点头道:“张廷执说得不错。现在是在战时,不必受平日那些规矩束缚!更不容那些小人作祟!该严办的必当严办!”

    天夏的律法一在常时,一在战时。战时一切为征战为目的,需要将一切力量都是集中起来,半点阻挠也不能有,自不可能再用惯常之法。

    有些平日可以宽忍的东西,到了战时那是完全不和你讲什么道理的。只要有碍天夏,玄廷可以直接作出决断,先把你拿了,而后再慢慢论处。

    天夏前次征讨莫契神族,就是进入了战时,待结束之后,自然也就一并解除了。

    只是不久之前,张御探看到了异域,由于不清楚敌人动向如何,又是什么来头,出于料敌从宽的目的,故是又一次进入了战时准备,虽未正式颁宣,可从法礼上说,已然是属于战时了,若是情况进一步变化,那么立刻可以向下推动,调动起整个天夏的力量。

    后来虽是成功解决了异域,可是虚空之中仍有异域存在的存在,且只过去短短数十日,还不知道异域主人会否有什么反应,所以此刻仍是在战时状态之中。

    沈道人虽熟悉天夏的法礼规序,可他毕竟不是廷执了,所以这等事由他自然不清楚。只要抓住这一点,那的确是可以不管其余,直接拿其问罪的。

    林廷执想了想,道:“都是同道,不必如此苛待,沈玄尊以往总算也是立过大功之人,不如这般,将玄廷可能对他的处置告知他,让其收回念头,好好劝说诸位道友收回呈请,这般可以免其过错,也算是给他留个情面。”

    诸廷执考虑了下,也是同意了。毕竟这不是什么太大的罪责,他们主要为了解决事机,要是沈泯能认错,并且主动消弭事端,那也可以不作追究。

    崇廷执没有去反驳此言,但以他对沈道人的了,却并不认为这位会就此听劝。

    林廷执这时看向竺廷执那里,道:“竺廷执,稍候此事就劳烦你走一回了。”

    竺廷执应了下来,只是他也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言,道:“此呈议可以设法驳回。但是诸多潜修的真修同道入世一事,的确还是需要有一个定论的,毕竟此事已被提出来了,并不会到此就结束,沈道友不在,也有他人会为此而发声。”

    戴廷执道:“竺廷执所言,正是戴某欲言之事,源头若不处置妥当,此事也只是被暂时压下,日后总会再被提及的,且下次会愈发难以安抚。”

    武廷执这时开口道:“此事该如何做,武某以为不该急着做出决断,因为我等也未问过诸位道友的真正想法,不可一味强压,武某觉得,还是与诸位同道妥善沟通一下为好,这般才能拿出一个两全之策。”

    陈廷执沉思片刻,道:“竺廷执,你与诸位道友都是认识,此事就劳烦你一并处置,顺便去诸位道友处走一回,问问他们的意思。”

    竺廷执打一个稽首,同样应下。

    而另一边,沈道人一连闭关五日,等到正式廷议之时,猜出玄廷应该不会来寻他了,这才是出得关来,在荷花池畔一边与童道人弈棋,一边等候消息。

    在下了数盘棋后,道童来报,道:“老爷,竺廷执来访。”

    沈道人精神一振,道:“来了。”他道:“竺廷执到来,我当亲自出迎。”

    童道人站了起来,道:“两位一定有许多话要说,童某便先回避了。”

    沈道人道:“好,道友请先等候。”

    童道人稽首退去。他则是抖了抖袖,摆正姿态,自里迎了出来,待到殿外,见到了竺廷执,在正阶之上见礼后,便将后者迎入殿中,待两边坐定,他道:“竺廷执此来,可是为了那呈请一事么?”

    竺廷执道:“道友既然知晓,那竺某便就直言了,诸位廷执希望,道友收回呈请,勿再屡屡呈请,诸位道友之事,廷上稍候自会有一个交代的。”

    沈道人笑了笑,却是摆手道:“诸位廷执可是高看沈某了,向廷上提起呈请,那是诸位道友自己的意思,而非是沈某意愿。沈某只是负责将诸位道友的意思送呈至诸位廷执面前,要让诸位道友收回此请,非是沈某所能为,不过此事也简单,也只要诸位廷执答应了呈请,那自然皆大欢喜。”

    竺廷执看他一眼,看出他没打算好好谈论此事。他目光稍冷,也没有和其人继续兜转下去,而是直接言道:“道友所递呈请且不说,此前你鼓动几位同道不入守正宫承领权责,此事玄廷若要计较,沈道友你可是过不了这一关的。”

    沈道人笑了笑,道:“沈某可没有做的此事,都是那些同道自己选择,况且要问,沈某又是犯了一条礼序法度呢?”

    竺廷执淡淡道:“现在是战时。”

    沈道人神情微微一变,他看了看竺廷执,随后质疑道:“不对吧,玄廷并没有颁宣战时谕令,怎么可能是战时呢?”

    竺廷执道:“玄廷在月前已是入了战时准备,备册就在廷上,沈玄尊要是觉得不对,可以自行前往查看。”

    沈道人过去是当过廷执的,他琢磨了一下,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顿时觉得有些不妙。他勉强镇定心神,道:“我为天夏立过功,我还为玄廷效过力,你们不可以如此待我。你们这么做,我过去身为廷执,是有权力向五位执摄呈请的!”

    竺廷执道:“沈玄尊可以呈请,但那也是在过后了,战时是没有可能了,如今竺某再问沈玄尊你一句,你考虑清楚了么?“”

    沈道人神色数变,不过到了最后,他却是镇定了下来,一脸坚决道:“我身受诸位道友重托,绝不会半途而废,有负诸位道友所托的。”

    他已然想清楚了,他此回就算受了玄廷责罚,被关押起来,可实际上却无损于他的名望,或许待那些真修同道知晓后,会更加同情和支持他,反还有助于他日后归回玄廷。

    竺廷执平静看他一眼,站了起来,道:“沈玄尊的回答,竺某知晓了,告辞了。”至于抓拿拘押此人,事后自会有人持玄廷之谕而来,自不会由他来亲自动手。

    另一边,张御在廷议结束后,回到了清穹道宫之中,他处置了一会儿俗务后,明周便现身出来,向他禀告沈道人拒绝了竺廷执的相劝。

    他思索片刻,便令明周道人退下,这时外面神人值司来访,说是毕明求见。他颌首道:“有请。”

    不一会儿,毕明自外步入大殿,在殿中与他见过礼,便肃然言道:“廷执,方才崇廷执来寻属下,问属下可愿与沈玄尊论法一场。”

    张御稍作思索,立时猜出了崇廷执的目的了,这非但要拿下沈道人,还要借故打击沈道人的名声和威望。

    这个办法其实是很有用的。因为按照大多数真修的认知,修士之间的论法,也是一个解决事机的方式,道法高明之人向来是被认为是更有道理的。

    沈道人要为所有人出头,那就不可能不作回应,胜了还好说,给人予更多信心,可要是输了,可没有什么脸面再来提归回廷执一事了。尤其毕明道人还是异法入道,要是沈道人输了,对于其人可是莫大羞辱。

    他道:“道友自己是如何想的呢?“

    毕明道人道:“崇廷执已然与属下说了为何如此做,属下也是愿意的。只是不知廷执是否允许?”

    张御微微点头,道:“道友可有把握么?”

    虽然毕明如今也是修炼到寄虚之境,在道法成就上和沈道人一般,但是沈道人修道年月在其之上,并且这么多年来可是一直在上层潜修,功行定然比之更为深厚。

    毕明道人道:“崇廷执来找属下时,说是曾有过推算,认为属下若是出战,还是有一些迎面的。且崇廷执还给了属下一张‘算符’,可助属下提前躲避一些道术神通。还有钟廷执也是给了属下一枚玉筹,说是能牵心引机,逢劫化难。”

    张御心下微微一动,忖道:“原来如此。”

    他这时伸手一拿,一根生机盎然的翠绿青叶自虚空落入手,此是从益木之上落下的青叶,能有加固守御之能,他举心光一托,就将之送去了毕明处。

    一般的外人给予的法宝,其实并不好用,因为和御主不契合,战斗中根本没有机会使出来,就算勉强运使,也容易被人提前提防,并布置针对。

    不过这守御之叶,却是随时随地护绕周身,不虞有碍,但也就是用过这一次斗战,事后即是消散。

    他道:“道友且持此物去。”

    毕明道人接过青叶,知他是答应了,郑重一礼,便退出去了。

    他来到道宫之外,纵身一跃,就往沈道人道宫所在飞遁而去,而在半途之中,却有一道道光芒自虚空降下,落至他的身上,背后隐隐能看到诸位廷执的身影。

    张御看着此番景象,知道这一次论法当是没有问题了。沈道人这回表面看去将是和毕明对抗,实际上是和诸多廷执对抗,沈道人这回拒绝了诸位廷执的好意,偏要把事闹大,诸位廷执又岂能让他好过?

    ……

    ……

第两百五十一章 论法抚风云

    毕明道人感受着那一道道光芒落至身上,也是察觉到了的异状,那大多数是法器及神通支援,他不禁略感诧异,可随即就猜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没人希望沈道人能赢,所以都是对他施以帮衬。除了此刻得到的,还有方才张御及钟、崇两位廷执给予他的帮助也是如此。

    不过他可不是刻板之人,该收的他自会收下,是不会去过度讲究什么的。

    不管怎么说,论法斗战这东西,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公平的。若是其中一方能有更多法器手段相助,那也是其自家的本事。

    他也深信,沈道人也绝不会干坐不动的,一定也是会想方设法增加胜算的。

    沈道人在收到毕明道人要前来与他论法的消息后,联想到竺廷执留下的那番话,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就是玄廷变相的要拿他问过了。

    对于论法,他没有回绝,也不好拒绝。要知道这一战一定有很多人关注,若是连毕明这样修炼融入异类血脉的人都不敢回应,那他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声望必然会受到打击,那些同道也会质疑他的能力。

    你连道法都比不过别人,说明你没有掌握多少道理,那我们凭什么信你所言呢?

    反而他若不拒绝,却还有一定赢的可能。

    由于这一战很重要,故是他如毕明道人想的那样,去了各个相熟道友处走动,从这些人借来来各种法器。

    他还试着向尤道人、严女道二人借来手段相助,奈何两人都没有理会他,也不知道是早就知道了玄廷的态度,还是单纯不愿意与他接触。

    对此他也只是试上一试,见不成功也就放弃了。他自忖之前准备已是足够,并且他还特意设法从一些道友处了解了下毕明过往的战绩,自觉还是有几分胜算的,为此他还特意请了几名交情的不错同道过来观阵。

    等他做好准备之后不久,就有道童来报,道:“老爷,那位毕明玄尊已然到了道宫之外。”

    沈道人负袖站在大殿之内,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道:“那便请毕明玄尊入殿吧。”

    不多时,毕明道人自外走了进来,他对着站在台阶之上的沈道人看了一眼,打一个稽首,道:“沈玄尊有礼,毕明今来此间,试与尊驾论道。”

    沈道人矜持点首,算作回应。

    两边观战的真法修道士倒不觉的他无礼,因为毕明道人所行之道接近异类,为他们所不喜,放在古夏、神夏之时,那就要设法清剿的了,纵然现在没这么激进,可对其向来也是低看一等的。

    毕明道人对此也是十分清楚的,他当初和朱凤、元童等人离开天夏,后来一个人追逐此道,就是知道自己所为并没有多少人认可。

    不过今天这一场论法,就恰好是给自己,给自己道传正名的上好机会,哪怕这里借用了很多玄廷的力量,可这样反而更好。

    他没有与沈道人攀谈的打算,直接言道:“那毕明便就得罪了。”他身上法力一腾,有七彩光芒映现,整个人包括气息都是出现了一定的异化,望去就像是一只华丽禽鸟。

    观战真修一见此,都是皱眉,眼眸深处露出一丝鄙夷之色。倒不是他们看轻毕明的斗战之能,而是看不惯他这个不做人却偏要去做禽兽的作派。

    沈道人作为对手,却没敢有多少轻视,他一抬手,周围道宫一阵变化,化作一片独立界域,足够两人腾挪斗战了,同时他也是法力放出,与毕明道人遥遥对峙,但在法力气势之上却是更胜一筹,足见其人的确功行更深。

    两人在对峙片刻之后,毕明道人抢先发动了进攻,化一道七彩之光飞上天穹,并有万般虹彩落朝其洒下来。

    沈道人立定不动,法诀一拿,身上浮动法器屏护,紧紧守住了自身门户。

    清玄道宫之中,张御目注着两人,其实此刻观战之人不止是他,各个廷执都是在看着这一战。

    对于毕明道人,进入守正宫他便即有所了解了,这位速度、攻袭之能都是极强,身躯坚固强韧,斗战能力非同一般,只是变化上面少缺一些,这也是他的弱点。

    沈道人他也看过一些记载,虽然早前对廷执的修为要求没有那么高,可能立下功劳也不是没有实力的,这位在漫长修道岁月中弥补了不少自己的缺陷,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短板。

    本来沈道人想赢很难,可是如今不同,他得到的助力委实不少,只是斗战片刻,他就见到沈道人设布下来的高明策略的手段都被其未卜先知般躲避了过去,如此一来,毕明道人的优势就被无限放大了。

    而就在这两人还在此论法的时候,竺廷执则是来到了云海深处一座道观之前,对着门口道童道:“这个童儿,琴老可是在么?”

    不待童儿回答,一名老道人自里走了出来,笑了一声,稽首道:“原来是竺廷执登门,老道怠慢了,快请,快请。”

    他将竺廷执请到里间一片大湖之畔,见这里还有另一个中年道人,两人方才似在这里垂钓大鲸。琴老道一指这中年道人,道:“竺廷执,这位置是祢道友。”

    祢道人郑重还有一礼,道:“原来是竺廷执,有礼了。”

    玄廷之所以选择竺廷执去做与诸道对话之人,那是因为他师出名门,此脉自古夏之时就立下道传了,门中还曾接连出过不少上修。

    最重要的是,此脉之中很少与人起争执,反而他人落魄了,能给帮衬就帮一把,并且事后会主动求取一些不算太重要的东西,以此了解承负。这样既帮助了别人,自己也收得一些好处,还避免恩大反成仇的局面。

    所以在诸脉道传之中,他这一脉的名声是非常好的,哪怕首执对他也很是客气。

    而如今这些潜修的真修,哪怕自身和不熟,师门也多半是他的师门打过交道的,这般交流起来就容易许多了。

    竺廷执在还有一礼后,就跟了琴老道上了一只龙龟之背,在其上庐棚之内坐下,便有道童在此烹茶点香,主客攀谈几句后,琴老道便问起他来意。

    竺廷执道:“今次竺某至此处,是来问一问诸位对于潜修同道对于入世担取权责这一事的看法。”

    琴、祢两人相互看了看,琴老道谨慎言道:“看来竺廷执是为我等在呈请书上附名一事而来了,我等并非是为了对抗玄廷,只是对于诸位同道来说,玄廷方才说过准许过我等在云海潜修,现在又一下改主意,这变化未免也太过快了。”

    祢道人也是略带抱怨道:“是啊,玄廷谕令前后不一,许多同道也是接受不了。”

    竺廷执想了想,不难理解他们的想法。

    在许多闭关的真修眼中,世界是近乎于固定不变或者是运转缓慢的。从天夏入世到如今不过四百年,在这些真修的感觉之中,也就是下几盘棋,与人论几番道,而后再闭关几次的时日,根本没怎么在意就过去了。

    三四百年,在他们感官上是十分短暂的,所以在他们看来,你刚刚允许我闭关潜修,现在又“突然”说要改主意,这不是朝令夕改么?这也难怪惹的许多人抵触,在沈道人怂恿之下立刻附名呈书之上了。

    其实竺廷执若不是长久坐镇上洲,后又到玄廷为廷执,说不定同样也是会有这等感觉的。他道:“竺某能理解诸位之感受,不过今时之世不同于以往,竺某也是直言,其实廷上原本并不如何在意诸位同道是否入世。”

    “哦?”两人有些诧异,祢道人道:“那为何玄廷又改主意了呢?”

    竺廷执道:“这乃是钟廷执、崇廷执两位据理力争之故。”他说了下两人所做的努力,又解释了下两人这般的原因所在,最后道:“推动诸位同道入世,正是为了使诸位同道将来不至于被排挤至边缘,那样真法恐怕也将随之消亡了。”

    琴老道和祢道人都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们这些,从神夏时候就入道了。通常认为自己力量才根本,其他都是虚无的,所以对于争权夺利,都是感到无所谓的事情,以往在宗派中,哪怕什么事都不做,也不妨碍他们一派长老,受人尊重。

    可是竺廷执这么一说,他们也是察觉到情形与以往不同了。尽管现在还是真法占优,可玄修的力量增加极快。若是玄修力量追上来并在未来超过真修,那说不定竺廷执所言真会实现,而且这个时间恐怕不会太久。

    琴老道慎重考虑后,郑重道:“竺廷执能来此,确然是带着一片善意,玄廷的意思老道也明白了,老道我会撤去呈请上的附名,下来听凭玄廷的安排。”

    祢道人也道:“贫道也是如此。”

    竺廷执稽首一礼,道:“两位深明大义,竺某就代廷上谢过了。”两人连忙还礼,道称不敢。

    竺廷执在成功劝说了两人之后,便离开了这里,继续前往面见那些被沈道人鼓动起来的修道人,同样是对此辈晓以利害。

    事实证明,真修并非都是不理智之人,那些走极端的也仅仅是少数,只是此前避世出尘,不关心玄廷上的局势变化,在知晓了玄廷用意之后心中也是有所理解。

    不过理解并不等于情愿,只是他们都知晓个人和玄廷对抗是不可能成功的,玄廷至少还是愿意讲道理的,并非胡乱施为,故是大多答应撤去附名。于是在沈道人与毕明交战之际,其所鼓动起来的力量已然在无声无息中被瓦解了。

    ……

    ……

第两百五十二章 述理却波平

    琴老道在竺廷执前去他处同道那里走动之时,又在水湖之中畅游了一阵,他忽然言道:“我等也应该去走动一下,拜访各位道友,和他们说下这里面的利害。”

    祢道人问道:“琴老是想帮衬下竺廷执么?”

    琴老叹气道:“我们哪里是帮他,而是在帮我们自己啊。若像钟廷执、崇廷执两位所担忧的那样,若是没有人在上面为我们说话,或者我辈真修自己不做出改变,而是将一切权柄都是交托了给玄修,那么未来恐是无从自主啊。”

    祢道人迟疑道:“当是不至于吧。”

    琴老道摇头道:“不说别的,比如我辈现在能够在上层修持,才能得以永寿,可若是什么时候玄廷若不再逼迫我等入世,而是直接不准我辈在上层修持呢?那为了获取修道资粮,我等还不是一样要老实听命?”

    “这……”祢道人有些难以相信道:“玄廷若真这么做,莫非不怕激起义愤么?”

    琴老道言道:“那又如何?我等反抗得了么?尤道友、严女道若都不站在我们这边,我辈又拿什么去反抗,不说过首执那一关,就连守正宫那位那一关恐怕都过不去吧?”

    祢道人顿时无言以对。

    因为对于这一点他也只能承认,首执功行不去说,就算当年上宸天、寰阳派两派修道人加入进来比较,也同样是位于顶尖之列,而守正宫那位在上宸天那一战中大展神威他也是亲眼目睹的。

    要知道,当初与寰阳一战,二三十位玄尊结阵都挡不住关朝昇一个人,而后者却又败在了这位手中。不得上乘功果,光凭呈请书上附名上的这些人,根本没可能与这位对抗。

    他只能道:“还是琴老想得多。”

    琴老摇头道:“非我想得多,是诸位同道不愿去想,也不屑去想,如此也不是办法,还是需想一个妥善之策,等着玄廷来安排我等,还不如我等自己先拿个主意。”

    祢道人道:“是,琴老,不若我等召得各位同道过来商议一下如何?”

    琴老道颔首言道:“可以,对了,”他提醒道:“此事不用瞒着玄廷,免得玄廷还以为我等要私底下做什么事呢。”

    祢道人忙道:“琴老,祢某有数的。”

    琴老道忽然叹了一声。

    祢道人忙是安慰道:“琴老不必为此叹息,我辈集思广益,总能找到妥善之法的。”

    琴老道言道:“我非是为此而叹,而是想着,若是我辈有玄修那等‘训天道章’,恐怕就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了。”

    祢道人想说就算没有训天道章,他们也一样能用法器沟通,彼此隔空交流。可随即一想,却又无言,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训天道章的事,而是玄法一直在变化提升上,而真法已是诸多年月不曾变过了。

    纵然真法已然圆满成熟,可也同样是坚固难易,很难再有变动了。如今想在玄廷之上拿到足够的话语权,就必须从某些方面做出些改变了。

    而在另一边,沈道人与毕明道人这一战就是七天,斗战这么长久不是两人旗鼓相当,而是两人都比较谨慎,宁可不建功,也不先犯错,都不急着投入决定性的力量。

    并且毕明道人在遁速上胜过沈道人一筹,他也不急着建功,见到不对,立刻远遁,不给下手机会,就如天空之上捕食地陆猎物的禽鸟一般,我不落下,你便无法接触于我,显得非常有耐心。

    实际上斗法到这一步,这就是比谁先露出破绽,谁的手段更好的,谁的法器更多了。

    沈道人这时已然微微有些沉不住气了,因为在场时间的交手之中,他的一些神通手段,乃至法符法器在交手之中不可避免的暴露了出来,有的已经开始有所重复了。倒是对面毕明,斗到现在,却还是深不见底,不知道还藏着什么手段,这对他很不利。

    而且最为令他烦躁的是,无论他布下什么手段,设下什么策略,毕明道人都能提前一步避开,一次两次还好,四次五次都是如此,这说明后者真的有手段可以避过他的所有算计。

    这证明了他无论怎么设局都没办法拿捏对手,只能靠着法力神通正面与之周旋,可问题是毕明飞遁犹快,他也追不上,故是现在变得只能是毕明打他,而他却打不了后者。

    修道人对抗如同弈棋,他最擅长的用不了,反而对手却时无所顾忌,如此他又怎么可能不心浮气躁?

    两人如此再是斗了一天,到了第八天的时候,沈道人自己也知是赢不了毕明了,于是退而求其次,心中思忖着想要求一个平局。

    然而他犯了一个错处,双方久经交战,气机交缠在一起,对于对方的变化都是非常敏感的,他这里求和之念一生,意志神气也就因此而消退,毕明道人自是敏锐察觉到了,他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趁势压上!

    沈道人在一念转过之后,也是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可这时已经来不及改变了,只能设法补救,但是下来一直没有办法挽回局面。

    势均力敌的斗战就是如此,就是比谁人犯错更少。双方都会犯错,可他抓不到毕明的机会,又久攻之下,那么他这边出现问题也是迟早的事。

    在接下来的斗战之中,毕明道人抓着这个破绽不放手,哪怕沈道人几次试图反击都是没能成功,最后一招失算,被毕明从云头击落下去,算是败给了后者。

    不过要是真正生死之争,到了这一步自然不算完,后面还有的打,彼此都是寄虚修道人,不杀灭对方入世之躯,不破灭杀对方神气,那斗战就不算结束。

    可这是论法,到这一步已然是足够了。

    不过毕明道人却是没有停手,他拿出玄廷的交由他的法器,往下一掷,一道金光从云霄之上直射下去。

    沈道人下意识的想要躲闪,然则此物一落,霎时着落到他身躯之上,并化为一道道金链,将他牢牢困缚住,半分动弹不得,他立时知晓,这是某位廷执的手段,自己无可能抵抗,于是恨恨不再挣扎。

    这个时候,天中明光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了此间,他对着两人打一个稽首,又对沈道人道:“沈玄尊,明周奉诸位廷执之命而来,请沈道人过去一叙。”

    沈道人神情有些难看,别人拿他罢了,偏偏叫毕明道人这等人击败他再亲手拿他,虽然没把他怎么样,可这也太过羞辱他了。

    他忍不住哼了一声。

    不过他倒也有准备,他方才就暗中关照过了童道人,要其把具体经过告知诸位同道,这样好让人知晓他不是败在毕明道人手中,而是败在了玄廷谋算之下,这般就算他被关押起来了,多少还能挽回一些声望。

    可他却不知,这就这么短短几天,事情就已经完全倒转过来了,此刻已经没有人愿意来支持他了。

    他还想着等出来之后谋求廷执之位,可实际上,这已经是不可能事了,而且玄廷会等到战时结束再来处置他。可现在只是在战备之中,究竟什么时候结束那就有的说了,或许他要等待一段较为漫长的时间了。

    明周道人笑眯眯道:“既然沈玄尊无有意见,那明周就得罪了。”说着,随着一道金光落下,而后两人一同消失不见。

    那些本来在一边观战的真修见到这副景象,不觉面面相觑,心下惊疑不定,所有人犹豫了下,都是一语不发离开了。便是那童道人也没敢怎么说话,而是转身就走,沈道人要他们助阵可以,可要他们对抗玄廷,那是没这个底气的。

    毕明见的沈道人被带走,便对着天中打一个稽首,同时隐隐感觉到,那些若有若无的身影也是一个个退去了。

    他在原地站立片刻,稍稍调整心神,也是出了这座道宫,到了外面,他心念一转,直接回到了守正宫前,经通禀入内,待见到张御,他便大致描述了下此行经过。

    张御道:“毕明道友此行论法,胜过沈道人,也算是完成了几位的廷执的交托,但道友收获其实更胜于此。”

    毕明道人也是清楚的,诸位廷执借他之手拿下沈道人,他自然也是的有回报的,他下来当就有机会开辟自家之道脉了。他对座上一礼,诚心道:“还要多谢张廷执和诸位廷执给毕明这个机会。”

    张御道:“这是道友自身有此根底,有此决心,换了旁人,可不见得敢接。”他这时拿过一份册卷,送去毕明面前,“下来有事交托道友去为,道友照此行事便可。”

    毕明道人接了过来,打开看了看,肃容执礼道:“属下领命、”

    沈道人被捉去后,接下来几日那呈请也被撤去,似乎是去了此人阻挠的缘故,随后就有不少真修来至守正宫中求取权责,不过他们不是来做守正的,只是愿意在战时配合守正行事。

    张御也不在意,只要这些人愿意出力就好,他将这些真修几乎全数安排到了虚空之中,前往邪神主要出没之地搜寻那些可能存在的异域,倒非他有意苛待,而是真修大多数心神修持过关,倒是比玄修更适合去往这等地界探查。

    ……

    ……

第两百五十三章 意诚方见真

    清穹云海深处,这里结成一方水陆妙境,灵猿越涧,仙鹤飞渡,如水墨染就之云光山色,平添一股仙家洒脱不羁之意蕴。

    山巅锦云簇拥的桃花树下,琴老道坐在中间,周遭围坐着四人,在更外侧,则是一道道分光化影。

    四人之中,除了祢道人外,还有三人都是潜修真修之中较为有声望之人,而其余真修大多数都是以映影照至此间,当然也有人干脆不至,只是拜托同道回头告知此议内容。

    琴老道言道:“今唤诸位到此,来意我已是让祢道友与诸位说过了。如今老道我再啰嗦几句。玄廷让我辈入世,也是善意之举,但我辈自己也该有个章程,不可再等着玄廷来给予,若是我们自家争取的,那总能多得一些,诸位道友以为如何啊?”

    对面一个神情冷峻的道人言道:“贫道先说一事,照玄廷的谕令,几位同道去了守正宫,可那一位将他们派遣去往邪神汇聚之地,此处何等危险,诸位皆知,可那一位现在却只令我辈真修前往,玄修却是不曾让去,我看这就是有意如此。”

    祢道人看他一眼,这话偏颇了。不过他一琢磨,对这位的目的也是了然。这是看玄廷对抗不了,所以就想把矛头指向守正宫那里,可是此人也不想想,那一位有那么好针对么?

    前些时日清玄道宫之内可是传出了不少动静,传言这一位已然是求全了道法,算是修炼到了这一层境的顶峰了。

    不说这些,光提现在玄廷之上的动向,陈廷执是极可能在下来接任首执之位的,而在将来,说不准陈廷执退下之后,就是这位接替了。他们修道人可是寿数长远,数百上千年也是一晃而过,现在针对这一位,不怕回头找你麻烦么?

    而他更怕的是,这位将此牵连到所有真修身上,故是连忙出声道:“守正宫那位道法高深,比我们看得更长远,这么做想也是有理由的。”

    琴老道言道:“说得是啊,以守正宫那位的道行境界,早就没有真法、玄法之分了,这位眼中若只有这些,功行也到不了如今的境地。”

    这番话倒是引起了在座之人的思索,随后也是不得不点头承认有道理。

    修道人心中若有成见,那么自身必也狭隘。平常可以如此表达情绪,甚或言语上贬讽,可是道法修行却恰恰不能如此,不然自身就局限在了某一束缚之中,自己限制住了自己,这又哪里还能往上走?

    道法越高,道理越明,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只有站得足够高,才能以更为广阔的心胸包容同异,才能有更加通透的道心来分辨和看待事物。

    譬如那五位执摄,眼中就只有道,根本不会把底下的修行分别看得那么重要,或许在他们看来这根本就没有什么分别。

    琴老道看着众人思索,又言:“不管守正宫那位怎么安排,退一步说,就算有什么苛待,我等也不是半分委屈都受不得了,诸位是要延续我真法,是要让玄廷之上有人为我辈说话。那就要有所忍受。”

    那冷峻道人却是不甘心道:“祢道友不是说过么?钟廷执、崇廷执两位一直在维护我辈。还有长孙道友,有他们三位难道还不够么?”

    祢道人道:“道友说错了,他们只是为了维护大局,并不见得是单纯为了维护真法。我以为,这几位是不忍见真法、玄法陷入内争吧。要是真法被全面压倒,这几位可不见得会出来说什么……”

    琴老道这时提声道:“诸位不要以为祢道友这是危言耸听,钟、崇二位身为廷执,便是去位,只要自己不去做出惹怒玄廷的举动,也不会有事,便似沈泯这般人,自以为熟知法礼规序,屡次与玄廷对抗,玄廷便毫不犹豫下手将之擒捉了,何况是我辈呢?”

    他呵了一声,“真到那个时候,诸位也别指望门下弟子会与诸位一同走到底,因为诸位后辈门人也不是无路可走,有些那些愿意趋附大势的,还有索性是为了免去麻烦的,都是可以选择转入浑章。要是真发生这等事,诸位怕是悔之晚矣。”

    在场几人听闻,都是心头一凛。

    又一位道人开口道:“琴老认为该如何呢?只是入世承担权责,却也是耽搁我辈功行啊。”

    琴老道言道:“你们耽搁,诸位廷执莫非便不耽搁了么?入世而为,是有玄粮可取的,玄廷并不会白白遣用诸位。得有玄粮,弥补修行所缺也是容易,而功劳愈大,所得愈多,莫非不必苦苦修持来得好么?”

    诸位真修当然早就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之所以他们不这么做,主要是出世之心使然,嫌弃如此不够逍遥。我修道求得是超脱自在,既然不靠你也能修持,我何必受此约束呢?又何苦来听你的?哪怕好处再多一点我也不乐意。

    琴老道对他们的想法一清二楚,道:“诸位若要逍遥,什么时候法力功行如尤道友、严道友那般摘取上乘功果了,那么自是不必去在意这些了。

    可诸位这么多年修持都未到的这等境界,那也不用过于抱怨了,还不如试着一用玄粮,对诸位同道的修行也未必没有好处。”

    他这么一说,诸人就好接受的多了,我不是替人做事,而为了自己的修行换一个方式,等到修行到了高上境界,那就再不用去理会这等俗扰了。

    对面又一个道人这时道:“在下有一言。”

    祢道人道:“黄道友请说。”

    黄道人道:“方才几位道友都说过了,似是我真修现在处处陷入被动,其实黄某以为诸位陷入迷障之中,太过看轻自身了,玄法有长处,我真法亦有真法长处,无论阵法法器、神通推算,还是丹丸符水,都是不知多少年月的积累,都是远远胜过了玄修,我辈为何不好好利用自己的长处呢?”

    祢道人道:“黄道友有何高见?”

    黄道人以灵性传声说了一番话,诸人想了想,皆道:“道友此法可以试试。”

    祢道人则是想了想,道:“琴老,就由祢某去拜见一下那位。”

    琴老道言道:“既然如此,诸位道友就分头去办。”众人站起身,对他打一个稽首,各自化光离去,而那些分光照影亦是一同化去。

    待人都是离去之后,琴老道对着旁侧看有一眼,道:“明周道友,你觉得如何?”

    明周道人从光芒之中走了出来,道:“若是琴老首肯,明周会将今日之事如实告知廷上的。”

    琴老道颔首道:“那就如实上报吧,明周道友,你觉得我等的做法合适么?”

    明周道人笑呵呵道:“琴老,明周只是一个从灵啊。”

    琴老道看他一眼,道:“道友倒是恪守本分。”

    明周道人只是微微欠身。随后道:“若琴老无事,明周这便告辞了。”琴老道言道:“道友好走。”明周道人再是一礼,随着光芒一闪,便即无踪。

    琴老道则是站着不动,看着这里浩渺山水,还有云海之上那万丈霞光,不禁言道:“‘烟霞只暖知意人,唯得道缘方睹真’啊。”

    守正宫内,张御分身正看着一封封回报,这皆是从派遣去往虚空深处的几位真修传回来的。

    那几人一深入到那里,却频频受到邪神的搅扰,不过虽然做事之前百般不情愿,但真正做到事情倒也没有什么懈怠之举,而且这几人心神修持稳固,再加上带好了玄廷赐予的法器,故是丝毫不受邪神侵染影响,虚幻真实的界限分辨的很清楚。

    其中一人经过查证,能提出了一个看似不合理,但却有一定可行性的建言。其认为这般找寻似大海捞针,因为所有对邪神的预测只是大方向上的,而邪神的举动是根本不能以常理来判断的。

    所以其提出,若要想找到那可能存在的异域,那还不如玄廷自己造一个类似的异域,那么或能通过邪神后续回应反向推导出另几处异域的落处。

    张御看了眼下面附名,见是写着“孙狄”二字,便将此记下。这个方法可以考虑,但现在条件还不成熟,因为才搜寻了几日,没必要改弦易辙,而且目前这般做是最不容易出现意外变化的,等到此路不通,再择用他法好了。

    殿内金光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了那里,稽首道:“廷执,祢玄尊来访。”

    张御点点头,方才明周已是向他禀告了琴老道召聚诸修商议入世对策一事,也知这位会来寻自己,便道:“请祢道友入内。”

    稍过片刻,祢道人走入殿中,他望向座上张御,定了定神,道:“贫道祢山,见过张廷执。”

    张御在座上抬袖还有一礼,请了他坐下,便问及他此番来由。祢道人回道:“贫道此番是受诸位道友所托而来,是想请廷执容我真修后辈一个方便。”

    张御道:“未知是何方便?”

    祢道人道:“我辈闻知,守正驻地之中有不真修,可上层有玄粮得赐,下层无有这些,却是耽搁功行,故我辈之中能手愿意打造一些真庐,入内可以有助修持,哦,玄修同道若要用,那自也是可以的。”

    张御一眼就看出这里的打算,这是真修在设法增加自身的影响力了。他道:“内层一十三上洲,四大府洲,外层二十八宿,也是另辟四域,这庐舍诸位道友果真来得及打造么?”

    祢道人自信言道:“廷执放心,诸位道友还是有一些手段的,最多半载之内,定能全数布满。只是希望廷执能允准。哦,那掌制真庐之人,自当是由守正宫来定,我辈只管打造,不问具体。”

    张御微微点头,这些真修此番倒也颇见诚意,不过这也好,至少此辈是在为入世做出积极回应了。于是颌首道:“此事我可允准。”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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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经历了六个纪元后,天夏降临了………………玄浑道章书友群:【762873632】玄浑道章造化之界:【526275426】…………玄浑道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浑道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浑道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