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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一章 复引复再弃

    妘蕞、烛午江二人心中都是一震,他们所给的消息基本不是自己探查来的,乃是配合天夏所编纂的。要是加了这个人进来,那许多事情可就不太好隐瞒了。

    他们暗道这位渠真人果然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只是表面上都是躬身应命。

    寒臣领命之后,便与两人一起退下,出了元夏巨舟,再是跟着两人上了乘上了飞舟,一同往外宿而来。

    路上他一言不发,两人吃不准他的脾气,也是没有贸然出声。

    待在穿渡过屏护之前,他才忽然出声道:“我到来之事,两位道友不得随意向外泄露。我稍候也自会身上收敛气息。”

    妘蕞、烛午江对视一眼,应身道:“是。”

    两人有通行牌符在身,很是容易过了那一层阵障,前行不远,便在一处悬空宫观之中停泊了下来。在此宫观下方,则是一座不见生灵的荒芜地星。

    寒臣在下舟之后,望向内层方向,盯着看了一会儿,问道:“那层气雾之后又是何处?”

    妘蕞回道:“那是天夏下层之民所居之地,据说那里有一种名为‘浊潮’的东西,时不时泛滥而起,称得上是修道人之毒,但据说天夏寻常玄尊和修道人却只配待在那里,唯有功行稍长,或者是上境修道人同道同门,方可到这虚空之上修行。”

    烛午江亦道:“这天夏实力都是集中在这二十八处星宿之上,纵有隐瞒,也偏差不了太多。每一处地星皆为玄尊之道场,而另有一些上修据说是另辟界域居住。具体在何处,我等不知。”

    寒臣嗯了一声,道:“仙凡不同,当是不可居于一处,这等规矩倒是立得极对。”

    在得知内层是主要下层修士和底层生灵所居之地后,他也是暂且对此失去了兴趣。凡间之景象他见得太多了,都是大同小异,哪怕走上了一些类道之路,也与修道人无法比较,轻易一个修道人就能将其之成果全数破坏了。

    而这处是否如两人所言,他也稍候也自会是设法验证的。

    他看了看四周,道:“你们二位这些时日来就住此间么?”

    妘蕞道:“是,虽然我们都是使者身份,但天夏对我们并不放心,平日也是加以提防的,寻常不见召召见,不许胡乱往其余地星走动,除了可以返回我之飞舟,便就只能待在此处。”

    寒臣问道:“那你们又如何与天夏修道人接触?”

    妘蕞道:“有些消息,一方面是我们趁着被召去问话之时探查,还有就是一些愿意投效我元夏的同道主动提供给我等一些消息。”

    寒臣道:“可能把愿意投效我们的修道人唤来一见么?”

    妘蕞犹豫了一下,道:“我们可以通传,但是他们可能也有所顾虑。”

    烛午江道:“寒真人,听说现如今天夏上层因为是否要投向元夏之事,相互之间已是起了争执,所以那些原本投效我们的修道人怕被盯上,有些过去是时常来的,但近来都是不敢过来了。”

    寒臣道:“那你们之前的消息又是从何得来?”

    妘蕞道:“天夏上层时时举办宴饮,常会邀请我等而去,我等也是那个时候,才可与这些同道交流。”

    “宴饮?”

    烛午江道:“天夏上层很是奢靡,隔个一段时日就会举办一场宴饮,或是品鉴珍奇,或是谈玄论道,所以我们每次都是抓住这等机会结交同道。”

    寒臣又问道:“那么可有寄虚修士向你们主动示好么?”

    妘蕞低下头,略显尴尬道:“我们功行尚低,所以……”

    寒臣唔了一声,道:“这与你等能力无关,纯粹是你等功行太低了。”

    对此他是十分理解的,功行高的人怎么可能向功行低的人低头?至少是功行相当之人才是可以。他道:“不过不要紧,如今我到此间,便是为了改变此等状况的。”他顿了下,“下回若有饮宴,我与你们同去。”

    妘、烛二人两人忙不迭的应下。

    虽然天夏这里也有遮掩准备,可他们还吃不准这位的路数,见此人先安稳待着,倒是放心了不少。

    而寒臣所想要的机会也是很快就来了,不过是半月过去,就有一名弟子到来此间,说是请他们前去参加宴饮。

    妘蕞和烛午江带着寒臣和几位随从登上飞舟,往北穹天方向过来。

    途中妘蕞对言寒臣言道:“天夏并无统一上层,四穹天平日各自分理各家之事,若是有要事,四穹天各是请出功果上乘之人议事,具体有哪些上层修士,我们还在打探之中。”

    寒臣道:“你们说得那些被覆灭的旧派修道人都是在哪里?可是在内层么?”

    烛午江道:“内层倒是没多少,那是天夏怕他们脱离执掌,所在有一些囚禁在那些天城之下,还有一些发配去虚空深处。”

    说话之间,一座地星在眼前逐渐放大,飞舟便缓缓朝着那位于上方的天城靠了过去。

    在飞舟停驻入这方天城之后,三人从舟上下来,在前方弟子的引路之下往内宫而来,方是到得殿门之前,便听得有阵阵乐声传出。

    此刻一名白衣道人正站在那里相迎。他先是对着妘、烛二人一礼,随后目光撇向寒臣,道:“这位道友似未见过。”

    妘蕞忙道:“这是我使团寒真人。”

    白衣道人点点头,侧身一礼,“两位请。”

    三人往里走入,妘蕞、烛午江畅顺无阻,但是寒臣迈步其中之时,却被那白衣道人拦下,道:“抱歉,尊驾不得不入内。”

    寒臣神情一沉,道:“为何寒某不得入内?寒某与这二位一样,亦是元夏使者。”

    白衣道人淡淡道:“抱歉,此是私宴,不谈公事。请这两位道友到此,乃是因为我等本是熟识,至于道友,恕贫道不认得。”

    寒臣怒道:“贵方就是如此轻慢使者么?”

    白衣道人看了看他,道:“尊驾说是元夏使者,那么事先为何不曾我天夏递书?”他冷笑一声,“我还未问阁下一个私入世域之责,阁下就不要来我这里摆威风了。”

    妘蕞、烛午江此刻忙道:“若是寒道人不能入,我等也不入了。”

    寒臣冷声道:“公事为重,你们两位自去便好。”说着,他一拂袖,转身就离去了。

    妘、烛二人对视了一眼,故作踌躇了一会儿,并没有跟着离去,而是到了里间,常旸正在那里等着他们,笑道:“两位,怎么,可是元夏又派了一位使者到此?”

    妘蕞摇头道:“曲真人并不完全信任我等之言,自是要派人前来查探的。”

    烛午江道:“只是寒真人羞恼之下离去,会否有所不妥?”

    常旸呵呵一笑,道:“此人心里可未必有外表那般恼怒。罢了,不提这人,今日请两位到此,是有正事找寻两位。”

    妘、烛二人神情一肃,执礼道:“但请吩咐。”

    常旸从袖中拿出一份金书,道:“元夏既遣使者来我处,我天夏也当需派遣使者去往元夏。故是请两位把此书交托给那位慕真人。”

    妘蕞伸手接过,郑重无比道:“我等必是带到。”

    就在常旸把金书交托给二人的时候,上层某处法坛之上,一道金光自天而来,落在了接引阵法之上,这金光慢慢凝聚,姜道人自里现身了出来。

    只是他方才重塑了世身,一抬头,却是见张御和尤道人站在那里,不禁神色一僵,同时眼神飘忽不定,似在找寻出路。

    张御平静言道:“姜正使,元夏后方使者已至多日,你之下落已有定论,你也不必去费心找寻去处了。”

    姜道人身躯一震,语声艰涩道:“敢问上真,不知如今已是过去多久了?”

    张御道:“距离元夏正使到此,已然是过去近月时日了。”

    姜道人神情颓然,以他对元夏的了解,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样的情况意味着什么,在元夏那边,他可能已经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了,更有可能是一个元夏也恨不得诛除之人了。

    他沉默半晌,才艰涩言道:“姜某若想得天夏庇佑,不知现在贵方可还接纳么?”

    张御道:“只要姜道友语出真心,那么我天夏自不会对愿来投靠的道友闭上门户。”

    姜道人叹道:“姜某如今又有何处可去呢?”他对着张御深深一躬,“在下姜役,今后愿听天夏驱策。”

    张御受了他一礼,道:“道友不必担心身上的避劫丹丸,只要与我定誓立约,我天夏日后自会帮你设法化解。”

    元夏不看重这些下层修道人,天夏却是看重的。而且这些人也并不是完全如烛午江一般只剩自己一个人,也是有着同道故交的,便不提其自身能力,在将来也是极大用处的。

    他这时一挥袖,一道契书飘下。

    姜道人接过,看也不看,直接就在上面落下了自己名姓气意,随后又递了回来。

    张御接过后,点了点头,将之收了起来,又道:“稍候还要请道友配合一事。”

    姜道人抬头道:“不知何事?”

    张御淡声道:“还要请道友再灭一次世身。”

    ……

    ……

第二十二章 定内逐外知

    按照妘蕞、烛午江两人向元夏方面所陈述的话,天夏对于姜道人的投诚是并不知晓的,所以没有道理去将其人接引回来。

    故让姜道人再一次散世身,让其人被元夏那边召回去,设法印证妘、烛二人所言,这样才能打消元夏那边的疑心。

    这对天夏也是有利的,招引确认需要时间,这更能达成拖延的目的。

    姜道人听到这个话,先是一惊,他大约也是猜出天夏的目的,小心问道:“那不知天夏随后需姜某做什么?”

    张御先是传声了几句,又言:“道友此回待是世身散了之后,若是被元夏唤了去,只需照此番言语陈述便可。姜道友不必担心元夏对你不利,招引成功之际,我等会自插手过问,以此确保道友无恙。”

    顿了下,他又言:“若是元夏不做此事,我亦会在避劫丹丸药力耗尽之前再招道友入世,不会让道友就此神气消亡。”

    姜道人顿时松了口气,他先前也是了解了天夏不少事的,知道天夏与元夏是不同的,既然主动承诺了,想必不会坐视他败亡。

    而且他也不敢违逆,莫说立下了约书,哪怕他对元夏说了真相,元夏也不会宽宥或信任他,他依旧没什么好下场,那还不如选择相信天夏,目前也只有此路可选。

    他以天夏礼稽首一礼,道:“姜某愿意效命。”

    张御微微点首,下来他向其人询问了一些事,到底姜道人功行稍高,知道的事也比妘、烛二人来得多,其中有不少还是颇有价值的。

    待问过之后,姜道人再是对他一礼,盘膝坐了下来,而后将自身气息一断,顷刻间,整个人又是化一道金光散了去。

    张御对尤道人道:“此事劳动尤道友费心了。”

    尤道人稽首一礼,道:“张廷执言重,这些许事情又算得什么。”他似想起什么,抬起头,道:“张廷执,尤某却是听闻,元夏所用之舟,乃是走得阵、器相合之道?”

    张御道:“林廷执言是如此,御对此道并不精通,不过此来的元夏飞舟也只是元夏技艺的冰山一角罢了。”他看向尤道人,“若是有机会去往元夏,尤道友可是愿意么?”

    尤道人先是一怔,随即却是来了些兴趣。他乃是以阵机之道成法,这也决定了他今后之道路,若想再更进一步,求全道法,那么无疑要从原来的阵机的窠臼之中超脱出来,进入到全新的层次之中。

    这里一个是靠他自行琢磨,还有一个最好是能观摩到别具巧思,或是与天夏有所不同的阵法路数。

    这两条路都很难,毫不夸张的说,现在天夏这边,单纯阵道一法之中,不提难知玄妙的六位执摄,已经无人能超越他了。

    所以他现在一边在整理古卷,一边又是设法教了许多弟子,想从中有所启发,但元夏的出现,却是无疑开启了另一扇门,若是有机会去观摩元夏之阵机,他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试着问道:“却不知去往元夏是以何名义?”

    张御道:“元夏使者既来我处,那我当也派遣使者去往元夏,眼下具体为何人还未完全确定。”

    尤道人沉吟一下,道:“尤某并非廷执,也能去往元夏为使者么?”

    张御道:“有道友亦是天夏修道人,更是摘取了上乘功果,我天夏下来要与元夏进行一场无可避免的生死之战,对元夏一切都要了解,阵器更是重中之重。

    而阵机一道之上,恐怕唯有尤道友你能为我看清楚元夏的底细,所以此去他人可少,但道友当是必定列于其中。”

    尤道人不禁点头,他对着张御正容打一个稽首,道:“若是天夏需尤某,尤某义不容辞。”

    张御还有一礼,道:“若是事机决定了,御当会遣人告知道友的。”

    此事说过后,他便与尤道人别过,意念一转,于瞬间回到了清玄道宫之内。他抬目看向墙壁上的舆图。

    那一驾元夏飞舟仍是静静停泊虚空之中,显示着元夏的存在。

    众守正现在都被派遣到了虚空之外,和卢星介四人一同清理和捕拿虚空邪神,这等动作要维持到元夏使者离开才会停下。

    如今展现给元夏所知全是虚假之事,若是双方一旦开战,这能在将来给他们带来一定战术上的优势,可在战略上并不能带来任何改观。天夏所需要的就是时间,若是去往元夏,所要争取的也是这个,也是最为关键的。

    妘蕞、烛午江二人在于常旸会面自后,又是乘飞舟返回了驻地,才至殿内,就见寒臣坐在那里,面上看不出喜怒。

    两人都是做出小心模样,上来见礼道:“寒真人。”

    寒臣挥了挥手,语声轻松道:“你们这个样子做什么,天夏宴请两位,却又将我排斥在我,这足以看出天夏内部之矛盾,这分明是好事。”

    妘、烛二人看了看他,也不知道他是在为自己打圆场,还是真的就是这么想的,既然这么说了,那他们都是乐得揭过不提。

    寒臣这时问道:“两位这次可有得知什么消息么?”

    妘蕞躬身一礼,道:“天夏那边趁着饮宴,给了我们一封金书,要我们转呈给慕上真。”

    寒臣精神一振,道:“是什么内容?拿来我观!”

    妘蕞将金书取出,递给了他,寒臣伸手一拿,捉了过来,打开扫了几眼,目中隐隐浮现喜色,他收妥此书,详细问了一些话后,便道:“你们两人跟我去见慕上真和曲真人。”

    关照一声后,带着两人登上金舟,穿渡阵屏,未用多久,就又回到了元夏巨舟之上,只是通传了一声,就被带入殿中,与坐于座上的慕倦安和曲道人建立。

    曲道人道:“你们今次到此,可是天夏那里有什么异动?”

    寒臣取出金书,交给了一边的随从地上,正容道:“上次慕上真说了愿意招揽天夏上层后,天夏就此分成了两派,一派同意靠向我元夏,另一派却是坚决不从,而这还一派认为,元夏并不见得有天夏强盛,为何不能一搏?故是两派俱是认为派遣使者前往我元夏看上一看。”

    慕倦安笑了笑,道:“这是好事,可以告知他们,我让他们去往元夏一行。看清楚我元夏的实力,相信他们自是能够做出正确择选的。”

    曲道人则是道:“寒真人一入天夏,就有了这等收获,足见用心。”

    寒臣正色道:“能为元夏出力,寒某又岂敢居功?这一次游说寒某虽是费了一些口舌,但还好目的达成了。”

    妘蕞、烛午江两人都是低头不言。

    慕倦安道:“做得不错,赐赏。”登时有一名侍从过来,将一瓶丹丸递到了寒臣面前。

    寒臣顿时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躬身道:“多谢上真赐赏。”他明明可以将此收入袖中藏纳,可却是一脸郑重将之放入怀中。

    曲道人看向后方,对着妘、烛二人道:“以后寒真人自来便可,你们二位无事就不用来了。”

    妘蕞、烛午江躬身称是。表面上他们很是沮丧,但实际上巴不得不来,而且寒臣若想从天夏那里获取事机,还不是一样要依靠他们?除了不能直接面见慕、曲二人传递消息外,这与原来没什么区别。

    受了一番褒奖之后,寒臣带着慕倦安所予回书与两人回转驻地,他将回书交给妘蕞,又从所赐丹瓶中倒出来两粒分赐了两人,安抚二人道:“后续之事,拜托两位了,我若有得,也不会亏待二位。”

    妘蕞和烛午江心中不屑,表面却是感激手下,随后在寒臣催促之下出了驻地,将回书及时递送到了天夏这边。

    陈禹在得报之后,就将张御与武廷执寻了过来,将回书交给二人观看,道:“元夏使者已然回书,允我前往元夏,我当尽快向元夏派遣人手,早一日得知元夏内情,便能早一日知晓该如何应敌。”

    张御道:“此次御当前往。”

    陈禹点首同意。

    张御道行足够高,又与荀季有着师生之谊,若是到了那里,要有机会的话,两人也是更为方便交流,从而得到更多消息。而且张御拥有训天道章,虽然不知道能否将元夏的消息传回来,但无疑是值得一试的。

    武倾墟沉声道:“武某以为,元夏阵器之道看去较为高明,尤道友和林廷执当在此行之中。”

    陈禹道:“若是长孙廷执能炼造出足够外身,这两位也当在使者之列。不过只是张廷执这一位摘取上乘功果的人前往,仍还是不够。两位廷执可有举荐么?”

    武倾墟想了想,道:“武某举荐正清镇守,他是一个合适人选。”

    陈禹略作沉思,点了点头,道:“正清镇守确实合适前往。”

    正清道人乃是某位执摄的弟子,这样也就是说,即便到了元夏,其一样也是那边上境大能的门下,如此就能够去到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或许还能借着这个身份知悉更多事机。

    张御道:“御这里也是提议一人。”

    陈禹道:“张廷执请言。”

    张御道:“御以为,焦尧道友亦可以划入使者之列。”

    ……

    ……

第二十三章 托身以载神

    陈禹听得张御推举焦尧,问道:“张廷执为何选择此人?”

    张御道:“此前我与尤道友一同将姜役招引入世后,问了他一些关于元夏之事,这人所知远比妘、烛两位道友来的多。”

    他顿了下,“据其言,在元夏三十三世道之中,有一家世道很是特殊,其中占据道法上层的乃是真龙,其次才是人身修道士。

    三十三世道并不是和睦抱团的,彼此也是有矛盾的,似这一世道,因是真龙修士处于强势之位,这就与其余人身修士为主流的世道有些格格不入,彼此还时有争执。

    御以为此方世道这般还能长存,除了自身其手段了得,恐怕还有背后可能有上境修道人坐镇的缘由。而焦尧道友自身乃是真龙成就,他若与我同行,或能用他与此世有所沟通。”

    陈禹道:“张廷执,焦尧可得胜任么?”

    张御道:“焦尧道友虽然十分着紧自己的性命,平日也是一直藏避躲事,不愿承担重责,可真正把事压到他身上,他却俱能做成,似这等只要他去和一些同类修道人打交道,探听事机之事,他足以胜任的。”

    武倾墟道:“首执,若是如此,焦尧此人的确合适与我辈一同前往。”

    要是能从内部这条线与此元夏真龙牵上线,说不定能使元夏内部更生罅隙。即便这点做不到,也能从那里设法探听更多的有关于元夏的内情,哪怕这些都是做不成,焦尧好歹也是一个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加入使团也没有问题。

    陈禹沉声道:“那便先如此定下,其余人手随后再是拟定,此去为使,仍是要看长孙廷执那里能打造多少外身,待那里有具体消息之后再议。”

    张御和武倾墟都是执礼应下。

    晃眼又是两月过去。

    天夏虽是收了回书,可是对元夏使者那边却是迟迟无有回应。慕倦安和曲道人也无有任何催促,反而愈发认定天夏因为元夏威慑,故是意见迟迟难以统一。

    这个时候他们是不会主动去出面干预的,反而很耐心的在等,而且他们心中也希望如此,试问若能只靠几句言语,几封回书,就能瓦解天夏上层,那又是何等省力之事。事后论功,他们身为使者,也是有大功劳的。

    就算出问题,他们也不怕。身为元夏上层,就算犯了错,将几个手下做事的人推出来处置掉就可以了,他们自身丝毫不用承担过错的。

    而此刻具体负责事机的寒臣,在经过上次那拒之事就不管事了,彻底放手让妘、烛两人去探问,而后将两人得来的消息原封不动的报上去,并将之全数揽成自己的功劳。

    他似乎也并不介意天夏的真实情况到底是如何模样,而只要是慕倦安和曲道人能认可他在做事就可以了。

    妘、烛二人见他对他们几乎是放任,也是乐见如此。只是他们也是奇怪,寒臣莫非真的放心他们,不怕出了问题元夏找其清算么?

    通过他们的仔细观察,发现倒也不是寒臣此人真的什么都不在乎,而是这人功行正在关口上,其人把大把时间都是放在了修炼上,无暇理会其余。

    这样倒也是可以理解了,若是这位能摘取上乘功果,那么不管他们报上去的消息是对是错,元夏都是可以赦免的,因为这等功行的修道人才算是自己人。而若是始终处于眼下这等境界,那么便是立功又如何呢?仍旧改变不了低人一等的处境。

    妘、烛也不得不承认,寒臣把精力放在这上面是抓住了根本。这样他们倒也是放心,每隔一段时日就将天夏那边的得来的消息奉送上去。

    而这段时日中,张御则一直是在清玄道宫之中定坐,也一样在修持功行。这日他正定坐之际,明周道人在旁现身出来,道:“廷执,长孙廷执相请。”

    张御从定中出来,他站起身来,只一转念,身形霎时挪去不见,再出现时,已是站在了易常道宫之前,而在他到来后,林廷执也正从光气之中走了出来。

    长孙廷执此刻正站在道宫门前相迎,在外相互见礼过后,他将二人迎入内殿之中,并撤去了外间的阵势遮护。

    张御待阵光挪去,便见下方池台之内,有五个雾气飘绕的身影正坐于那里,周围俱是弥漫着星星点点的光屑。

    长孙廷执道:“得了首执的关照后,一共是打造了五个可容上境修道人存落的外身。”

    张御看了几眼,伸手一指,就将自身一缕气息渡入其中一个雾气之中,霎时就感觉一股气机与自身相融到一处,感觉大约可以发挥自己三四成实力,不过后面当还有一定的提升余地。

    长孙迁这时道:“这外身与法器一般,起初与寄托之人并不相融,需要回去自行祭炼,才能相互合契。”

    张御点了点头,他大致判断了下,以他的功行,需要祭炼月余时日左右,差不多就能运使七八成实力了,不过这已然是足够了,假如这里所有外身都能达到这等层次,那大致已是满足了当下所需。

    在他尝试之时,林廷执也是将一缕气意渡入其中,查验过后,点头道:“长孙廷执这所造代身并无问题。”

    张御意念一转,将气意连带着此气一并收了回来,准备带了回去,慢慢祭炼,同时他思索了一下,又多收了一具回来。

    他转首言道:“长孙廷执,还望你下来时日能设法炼造更多外身,并设法加以改进。”

    长孙廷执打一个稽首。

    张御得了可用外身,也就没在这里多停留,与还待在此交流林廷执和长孙迁别过后,就出了道宫,转念之间,又是回到了清玄道宫内。他这时一拂袖,身前摆下了一张棋案,同时吩咐明周道人道:“明周道友,劳烦你去将焦尧道友请来。”

    明周道人领命而去。

    未有多时,神人值司来报,道:“焦上尊已至。”

    张御道:“请他入殿。”

    过了一会儿,焦尧自殿外磨蹭着走入了进来,到了阶下,稽首言道:“见过廷执。”

    张御伸手一请,道:“听闻焦道友也擅棋技,不妨与我对弈一番。”

    焦尧小心翼翼挪了上来,在张御对面坐定下来,道:“此也焦某闲暇时胡乱琢磨几下,实在称不上擅长。”

    张御道:“无碍,御也不擅此事,正和焦道友可以有番切磋。”说着,执起一枚棋子,在棋盘之上落下。

    焦尧不敢拒绝,只得拿起棋子落下。

    对弈了一会儿之后,张御边下边是言道:“焦尧,元夏来使之事,想必你也是知晓了。

    焦尧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心慌,口中道:“是,那一驾飞舟停在虚空之中,焦某也是见到了。”

    张御语声随意道:“我天夏亦是要往元夏遣使,焦道友可是愿意担任使者么?”

    焦尧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道:“这个,焦某恐怕,不能胜任了。”

    张御抬头看向他,平静道:“这是为何?”

    焦某忙是解释道:“焦某不是不愿,而是焦某尚未求全道法,去了元夏之地,怕是稳固不住功行。”

    他是不知道有天夏上境大能镇定诸维,但是以他是真龙出身,传承久远。在古夏、神夏之时,诸多功行比他不弱的前辈都是不见了踪影,而他则还在,便察觉出来这很可能是天夏维护之功,可一旦出了此世,那就不好说了。

    张御微微点头,道:‘那若是可以不以正身前往,焦道友是愿意去的了?’

    焦尧嘴唇动了几下,最后只能道:“若是不以正身前往,焦某倒是可以一试。”

    张御这时一挥袖,一道雾气自袖中飘了出来,并在殿中落定,隐隐看去是一个人形模样。

    他道:“此是长孙廷执所炼造的外身,只需要以气意渡入其中,便能借此成为第二元神,如此定坐世域之中,不必亲身外出,就能出使元夏,焦道友不妨拿了回去祭炼。”

    焦尧看了一眼那外身,感应了片刻,知道张御所言非虚,心里定了下来。用不着他亲身前去,那他自是无有问题的,他打一个稽首,道:“玄廷看重焦某,焦某也不好不识抬举,愿充当使随行。”

    张御看他一眼,道:“焦道友若愿往,当并非为附从,而是此行正使之一,焦道友也是身负重任的。听闻元夏上层亦有真龙存驻,届时要焦道友去与他们打交道。”

    焦尧知道这回逃不掉,只得道:“原来如此,焦某虽然能力浅薄,但既然玄廷看重,焦某也只有勉力为之了。”

    张御点了点头,道:“我相信焦道友能做好此事的。”

    焦尧做事不功不过,正如棋盘上的棋子,推一步,才肯走一步,不会多也不少,可正如他所言,其本事其实不止于此,至今交给其人的事情都做成了,而对付这等人,哪怕逼得狠一点,也是没有问题的。

    焦尧唯唯称是。

    张御道:“焦道友,天夏方是你存身之地,若无天夏遮掩,外感外染时时到来之际,你也无处可躲,当然,元夏定也有遮蔽之法,不过想来焦道友是不会靠过去的。”

    焦尧急忙表态道:“焦某心向天夏,绝无可能投向元夏,但请玄廷放心!”

    ……

    ……

第二十四章 蓄机待运势

    焦尧连表忠心,张御也就听听,不过他倒是相信这条老龙还是分得清楚的局势的。就连元夏本土出身的真龙都受排挤,更何况是焦尧这等外来之士?

    还有元夏那些人身修道人,当真愿意和这些龙类同享终道么?假设元夏真的覆亡了天夏这最后一个外世,消杀了所谓的“错漏”,没有了外敌,那么转过头来就是该内部倾轧了。似真龙这等异类,是怎么也逃不过的。

    更重要的是,在天夏这里他只是差遣焦尧时不时做些事,可到了元夏那里,那一定是将之往死里用,这条老龙如此滑溜,无疑也是能看明白的。

    待把焦尧打发走后,他思索片刻,又是借助元都玄图,向外发了一道传符出去。

    在殿内等了一会儿,神人值司进来一礼,道:“廷执,英守正到了。”

    张御点首道:“有请。”

    英颛自外走了进来,执礼道:“廷执有礼。”

    张御起身回有一礼,随后一请,道:“英守正请坐。”

    待是坐定下来,他直接道:“今唤英师兄到此,是玄廷正在拟定去往元夏的使者人选,我打算安排英师兄一同前往。”

    英颛没有丝毫迟疑,平静道:“如有需要,英某愿往。”

    张御点首道:“那便如此说定了。”

    此行安排人手,可以说大多数都是真修,就他一个玄修,还是玄法玄尊,他希望再是带上一个浑章修士。首执并不合适,而廷执之中,加上他和林廷执,已得两位,也无需再多。而且功行过高的话,还易引起元夏的注意。

    如此一来,英颛便很合适了。

    更为重要的是,其人能够牵引大混沌,元夏这个地界,固守本来,斥一切变化于外,他却不知道,是否牵扯大混沌入此,若能成功,绝然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变数。

    说定此事之后,他与英颛又探研了一会儿道法,半日自后,后者告辞离去,他则是思索该是带上哪些人手随行。

    使团并不一定全是上乘功果的修道人,还需要一些低辈弟子负责对下面的了解和交流,并且做一些上层修道人不方便做的事。

    这些人当然也不是随意抛却的,一样是需要寄托用外身的,这等底层次的外身炼造起来那是十分容易了,无需要长孙廷执出手玄廷就可完成。

    在拟定好人选后,他一挥袖,将那一缕外身放了出来,心意一转,气意渡入其中,便开始用心祭炼了起来。

    时日流转,又是数月过去。

    元夏巨舟之内,慕倦安和曲道人站在主殿之内,殿中有一圈法阵闪烁不止,有一道道唯有他们可见的光亮正透过舟身照入虚空深处。

    许久之后,光芒收敛回来。

    曲道人道:“今天就只能做到这里了,再持续下去,天夏可能便会察觉到了。”

    慕倦安问道:“可曾找出来了么?”

    曲道人摇头道:“如今只能确定天夏上层就躲藏在这片屏障背后的虚空之中,这片空域广大不说,还有种种天夏依靠地星布置的屏护,我们只能谨慎行事,一处一处的找过去,这里需要时间。”

    这些时日来,他们也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在设法找寻天夏上层的藏身空域,好未后续元夏的征伐做准备。

    他们认为天夏上层是不可能全部倒向他们的,他们也不可能全部接受,那么找出躲藏之地是十分有必要的了,他们根据此前寒臣回报,大致认定了天夏上层所开辟的空域范围,近来一直在此间反复搜寻。

    慕倦安道:“那便继续找下去,天夏未曾向我元夏派遣出使者之前,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曲道人道:“我近日在外察觉到了一些修道人的行迹,那些外邪侵染极可能也是天夏有意向我这里引导,好干扰我的感察,不叫我们察知自身之所在。”

    慕倦安笑道:“天夏也是没有手段了,只能搬弄这些小伎俩。”

    他语气显得很是轻松,在到天夏之前,元夏曾一度视天夏为最大对手。因为是最后一个需要覆灭的世域,很可能实力不俗,难说被覆灭的是否会是元夏。所以有稳妥派认为需要小心谨慎,此举也得了元夏上层的支持,先是派了使者前来试探。

    可是现在他看下来,天夏也不如何么,和他们之前打下的其他世域几乎没什么两样。

    曲道人道:“我与天夏未曾交手,还并不好说,特别是天夏似能避免我元夏的定算,这是之前不曾遇到过的。此说明天夏还是有一些深藏不露的手段,元夏还是要避免损伤,慕真人想必也不想亲身下场吧?”

    慕倦安笑着点头,那是当然的,修炼到他这个地步,已是可以安享永寿,何必犯险与人交手。便连求全道法这一关他都怕出现变故没有过去,遑论去与人争杀?

    只需等待元夏覆灭天夏,削去所以所有错漏,掌握到了终道,那么自然能够化去这等道途上的阻碍。

    不止是他,不少元夏上层都是如此想的。所以用投靠过来的外世修道人去攻伐外世,才是最方便最省力气的做法。

    但是这些人若耗尽,那就要他们自己与冲上第一线了,为了避免这等情况,自然也是要运用一些策略的。

    曲道人对待此事则是郑重的多,虽然他已是成为了上层一员,可毕竟亲疏有别,若遇强敌,肯定是他先自出战。

    而这最后一战,乃是元夏斩尽错漏,进入终道前的最后一关,从天机变化的道理来看,是没这么可能这么容易过去的。而在过去,哪怕他这等求全道法之人也不是没有战亡过。

    在与慕倦安谈话过后,他告罪一声,从主舱走了出来,来到了另一处舟舱之中,三名修道人正围坐在这里,当中阵法闪烁不已。这里正是那招引姜道人的阵机所在。

    那三名修士见他到来,都是站起执礼。

    曲道人道:“怎么样了?”

    其中一名修道人回言道:“我们已经取得了与姜役的牵连,只要提供给我足够阵力,再有一至二月,就能够将其人唤回了。”

    曲道人想了想,道:“便先将就一下你等。”他拿了一个法诀,引动舟上阵机之力,渡让给了这三人。

    三人得此助力,便更为卖力起来。如此运阵有三十余日后,便见一道金光从空降落下来,而后阵之上缓缓凝聚成一个人影,姜道人从里走了出来。

    他一扫四下,就知自己落在了元夏飞舟之内,这时有所察觉般抬头一看,就见曲道人身影出现在了那里,他沉声道:“原来是曲上真。”说着,对其执有一礼。

    曲道人看着他道:“姜正使,我从妘副使和烛副使那里听闻,你却是意图说服他们投向天夏,事机不成,便对他们三人下手,结果被三人联手镇杀,此事可为真么?”

    姜道人一皱眉,抬头道:“他们如此编排姜某么?”他抬起头,正色道:“曲真人,他们所言乃是欺瞒之语,姜某从未背叛元夏!”

    曲道人目光一闪,道:“那么真实情况时如何一回事?”

    姜道人道:“真实情况?真实情况自然是他们三人才是叛逆,是姜某发现了他们暗中投向天夏,意图劝说挽回,然而他们坚持不从,又见无法劝说姜某,这才联手攻我,致我世身败坏!”

    曲道人道:“哦?真是如此么?”

    姜道人语气肯定道:“正是如此!曲上真万勿偏信那些小人之言!”

    曲道人看了他几眼,道:“姜道友如此说,能有什么可以自证么?”

    姜道人面上坦然道:“曲上真大可以把他们两人唤来对峙,姜某自问问心无愧。”

    曲道人却是道:“这却是不必了,我已经知道结果了。”

    姜道人警惕看他几眼,道:“什么结果?”

    曲道人缓缓道:“姜役,知道我为什么不信你么,因为你的眼中丝毫无有对元夏的敬畏,”他目光猛然盯上姜役,“连对元夏的敬畏都是不在,试问你的言语又如何让人信服?”

    姜道人神色一变,愤然道:“这是什么道理?我为元夏立下过诸多功劳,今次更被信重授为正使,足可见我对元夏之忠诚,你只凭区区眼神便说我是叛逆?”

    曲道人不耐与他争辩,道:“不必多言了。我也不为难你,乖乖受缚,这些事情你们可以回去元夏再慢慢分辩。”

    说着,他伸手一拿,向着姜役抓来,然而后者面对他的制拿,却是毫不犹豫放出法力,与他当面对抗起来。

    曲道人冷哼了一声,其实方才言语他也是带有几分试探,可姜役居然敢反抗,那么足以说明其人有问题了。

    他无论法力功行无不是在姜役之上,这手一抓下,讲究将后者动用起来的法力轻易撞破,并往其本人所在毫无滞碍的抓了过来,但是这一落下,却只是抓到了一团气光。

    姜役此刻已然转挪到了另一边,他大声道:“曲焕,我早便看你不顺眼了,元夏都是一群唯唯诺诺,苟且贪生的小人,只是一味阿附上层,自己无能反抗,却只敢对付那些不如自身的修道人,说你们小人还是高看,你们就是一群无胆鼠辈!”

    ……

    ……

第二十五章 蔽气断机空

    姜道人已经是打定主意站在天夏这一边了,所以他清楚,这个时候切记首鼠两端,把元夏得罪的越狠,天夏越有可能出面维护他。

    而此前说妘蕞等人乃是叛逆,不过是他故意那般言语。因为他越是如此说,曲道人反而越会怀疑他说得不是真话。

    曲焕听了他的言语,一时面色阴沉,心中气恼无比。元夏极度讲究尊卑,功行不如他的修道人对待他都是唯唯诺诺,可姜道人居然当面唾骂于他,还骂的这般难听,他也是忍受不了。

    需知这里动静的慕倦安也是观得清清楚楚,这等事传回去后,元夏上层无疑会因此看轻他的。

    他恼道:“你这目无尊卑的东西!”

    姜道人冷笑一声,道:“尊卑?曲焕,不要做出一副对元夏忠诚的模样,你就以为自己是真的元夏人了,你不过就是一个奴仆,不过只能在元夏上层面前摇尾乞怜,什么时候让主人满意了,才赏你几根骨头。

    我就不信你心中对元夏没有愤恨,而且你以为元夏真的信任你?我告诉你,也就是化外之世还存在,你还能当一条忠犬,等到外敌不在了,不知什么时候就清理了你!”

    “够了!”

    曲道人怒喝一声,姜道人这一语顿时击中了他心中的忧虑和隐痛,身为上境修道人,他自是知道天夏是最后将被清除的外世了,他也是忧心此世被覆灭之后,元夏会被怎样对待自己。

    元夏说是允许上境修道人开辟自己的道世,可是他呈书递上去之后,却是迟迟没有回言,只是让他等待,这一看就是应付拖延,此事尚且敷衍,到时候又真的会允许他同享终道么?

    要知元夏的允诺的事,没做到的可是多的是。

    虽然心中转念,可他自身攻袭未停,挥袖之间,舟舱之内掀起一股狂猛风流,四面八方无所不至。

    姜道人在狂风迫压之中身形不断闪烁跳跃,每每避过曲道人的气机锁拿,可此时的情况对他是极为不利的,他擅长的就是闪挪躲避,分合变化,而后再寻机而攻。

    他先前被妘蕞所败,就是因为对方找准机会放出了两个代身,三人靠着地利封死了他的去路,导致他在夹击中世身败亡,

    而在此舟舱之中,他也是一样没有躲闪的余地,但是好在曲道人的实力强在正面搏战之上,转挪恰好是其短板所在,所以他暂时还能躲闪的余地。可他也是知道,也就是眼下能勉强支撑。曲道人终究是强过他的,不管是利用法舟上的阵力,还是靠自身本事,都不难将他拿下。

    所以他也是豁出去了,不停的在那里叱骂,把自己长久以来对元夏的对不满,把窝在心里的积郁都是一口气宣泄出来,这番喝骂他越骂越是舒畅,越骂心神越感快意,连一直以来的功行固束都是隐隐有所松动。

    曲道人没想到他居然这般放肆无忌,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道:“你在寻死!”

    姜役冷笑回应一声,道:“左右都是一个死,何不痛快一些!至少比尔等鼠辈奴颜婢膝来的有胆!”

    曲道人显然怒极,他气息一变,整个人身外忽然渡染上了一层银光,看上去像是凝固的铅汞所筑就。

    与此同时,姜役陡然觉得身躯一沉,可以见到,整个元夏巨舟都是出现了一瞬间的倾斜,他暗呼不好,这时反应也快,意念转动之间,法力化作一道道风雷朝着曲道人激去。

    这并非真正手段,而是于暗中又祭出了一道十分晦涩的灵光,直刺其人之神魂,但是下一刻,他感觉自身像是撞上了一层难以摧毁的坚钢,非但未有攻破,反而神通破散,弄得自己一阵气滞。

    而之前风雷法术攻去,曲道人根本没有躲避,其身外却是存在着一层气壁,诸多攻势落入了进来,像是进入了一团无形漩流之中,俱是绞碎了去。

    他目光一闪,对着姜道人又是一抓。

    这一抓与方才不同,姜道人只感觉所有的空域都被封死,无论自己往那边躲闪,都是一样会遭遇被其拿定的下场,好像一出手就决定了结果。

    然而眼见得就要将姜役拿下之时,忽然一股有无形气机到来,此气机之中并没有什么攻击力量,但是内中所蕴藏的磅礴法力却是引偏了曲道人的注意力,知晓是天夏那边有强横修士正在往飞舟这处过来。

    虽然明知道对方不会发动进攻,可也不自觉戒备了起来,这微微一个分神,不免使得他的动作顿了下。

    姜道人趁着这个机会,却是心下一发狠,一指点向了自己的眉心,轰隆一声,整个霎时爆裂开来,却是他主动化散了自己的世身,

    曲道人站在爆裂气势之中半分不动,只是他心下微怔,没想到姜道人既然会这么做,他也是怒极反笑,道:“你以为你逃得脱么?”

    先不用说避劫丹丸的存在,就算化散了世身,敢在他面前这么做,真当他是摆设么?

    这等寄虚修道人,当着他面散去世身,那他却也是不难顺势寻到其神气寄托之所在,从而将之灭杀!

    他在原地闭目片刻,于心中推算追寻。眼见得就要寻到那方神虚之地时,气意却是一乱,愕然发现被一股横生出来的力量将天机遮掩了出去,令他一下失去其之所在,不觉眉头一皱。

    他脚下一躲,身化虚影,从飞舟之内纵跃了出来,却见虚空之中站着一名俊秀道人,身上白色气光绕转,脚下踩着一朵玉荷,手中持有一柄拂尘,此刻正微笑看着他。

    他沉声道:“这位天夏道友,方才为何阻我推算?”

    白朢道人一摆拂尘,微微一笑,道:“阻碍?贫道可未有阻碍,只是在自家地界蔽去天机,免遭外者窥探而已。”

    曲道人沉着脸道:“贵方要蔽天机为何不早不晚,偏偏在我要拿捏叛逆之际动手?”

    白朢道人笑道:“道友这话却是不讲道理了,我怎知贵方舟中情形?这等情形恐怕真是巧合。”

    曲道人不由沉默,他根本不信这番言语,但是此刻与天夏冲突是不明智的,道:“原来是如此,不过曲某在招引一位叛逆神气归来,还望贵方能够放开遮蔽,通融一二。”

    白朢道人笑着道:“这自然是可以的,但是贵方却需等上一等,此前我天夏征伐旧派,损失了几名同道的世身,眼下也在招引之中,未免出现什么意外,待我天夏将所有同道都是招引回来后,贵方再做此事不迟。”

    曲道人问道:“那不知贵方需用多久?”

    白朢道人道:“快则数载,多则十余年吧。”

    曲道人不由皱眉,老实说,这个时间不算长,可是曲道人不难想象,这等时候若是天夏有心,那一定趁着这个机会把人接走了,他根本达不成自己目的。

    他神情严肃了一些,道:“这人对我元夏很是重要,希望贵方能够宽容一些。”

    白朢道人笑着摇头道:“这却无法了,天夏自有天夏规矩,自然需先为同道考量,再说贫道方才之言已是让了一步,眼下已是无法再让了。”

    曲道人正要再争辩,忽然听得慕倦安传声道:“曲真人,我来去那神虚之地灭杀姜役,你设法拖住此人,让他无法出手干扰。”

    他立刻一抬头,道:“曲某观道友道行甚高,见猎心喜,却是想与道友讨教一二。”说着,他不等白朢道人回应,伸手一指,一道锐利银光就朝着后者冲去。

    白朢道人把手中拂尘不慌不忙一摆,就化作万千柔丝,那一道银光进入进来,立被层层化解,同时一拨法力,一股柔和力量落下。

    曲道人本待随手将之拨开,可是一触那法力,发现那力量竟是浩大滂湃,竟是一拨不动,自身险些被带动出去,心下惊异,正要回手反击,可这时又听得慕倦安传声道:“曲真人,不用纠缠了,暂且收手吧。”

    他心中一动,马上停了下来,并对着白朢执一个道礼,道:“方才曲某只是见道友功行高深,故是忍不住试探了一下,还望道友不要介意。”

    白朢道人微笑道:“哪里会,曲真人道法独树一帜,令人印象深刻,还望有机会再有切磋。”说着,他打一个稽首,身外白气一散,已然不见了踪影。

    曲道人站了一会儿,就回到了主舱之中,待见到慕倦安,他问道:“慕真人?”

    慕倦安摇了摇头,道:“方才天机已被遮蔽。我竟无从窥见其下落,看来天夏是有心保下姜役了。”

    曲真人皱眉道:“天夏怎知我等要对付姜役?这也太巧合了。”

    慕倦安道:“这不奇怪,应该是之前持续一载有余的招引举动引发了天夏的主意,毕竟这么久了,天夏不发现也难,说不定天夏还想从其人口中问出我元夏的诸般情况。”

    曲道人哼了一声,道:“他们倒是会见缝插针。”

    慕倦安却是无所谓,负袖言道:“由得他们去吧,姜役真到了他们那里又如何?无了避劫丹丸,也至多只有一载余的性命了,而且他去了那里,也能通过他证实我元夏之实力并非虚语。”

    ……

    ……

第二十六章 拟名用册传

    曲道人仍是有些不甘心,他被姜道人骂的余怒未消,偏偏此人还从他手底下逃走了,他冷声道:“这回就便宜此人了?”

    慕倦安看了他一眼,道:“那又如何,大事要紧。天夏内部如今分作两派,说不定是有人想借此举破坏使者去往我元夏,曲真人,大局为重!”

    曲道人心中不以为然,不过他没办法和慕倦安强辩,一阵沉默后,只得言道:“慕上真说得有道理,这件事是曲某急切了。”

    慕倦安见他服软,满意点头,又道:“那人如何?”

    曲道人知他问的是白朢道人,沉吟了一下道:‘这人应该是摘取了上乘功果的修道人,似也是求全了道法了的。”

    慕倦安若有所思,道:“又是一个。”又言道:“此人看来对我等不甚友善,应该就是那些天夏之中的强硬派了,这才是我们的大敌。”

    他们对于那些功行低下的修道人,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认为真正决定一个修道势力强弱的,主要是在上层,也就是那些摘取上乘功果之人。

    但其中也是有所区别的,寄虚修士和得取阴阳互济之人不一样,得取阴阳互济和求全了道法的修士更不一样,最后一种才是真正的上层。这些人若能分化瓦解,再将余下的除掉,那么整个大局就稳了。

    清穹道宫之中,张御站在殿上,而下方则站着一个与他有着数分相似,但却面目模糊的身影,这些时日过去,他早已是将一具外身祭炼成功。

    他已是试过了,此身平常大致能发挥他七八成的实力,若是他意图发挥全力,那么此外身或有崩散之可能。

    不过如此已是足够了,此去元夏是为了解元夏的情形,而并非与敌相战,只要能有一定能力自保就可。一般情形下,元夏也不会花费力气去对付一具化身。

    这段时日以来,长孙廷执那里又是陆续祭炼了十一具外身。在第一次成功后,后面更是熟稔,而且这位还可以借助清穹之气相助,哪怕每一具外身都有差异,需要自己一具具炼造,可也远比以往用古旧手段祭炼来的轻松。

    如此加上前面的五具,已是足够使团的玄尊使用,实际上也用不着这么多人,而余下的可以作为备用。

    张御这时意念一转,那一具化身化为一阵飘渺烟雾,落入了他袖袍之中,他来至案前,拿起了一份呈书。

    这是他拟定的名册。他的学生严鱼明,还有俞瑞卿的弟子岳萝都是名列其上,当然,每一个人都是以外身前往。

    对于底下弟子来说,那就不是所谓的第二元神了,他们连第四章书的水准都未达到,就是单纯一个气意替身罢了。

    他唤道:“明周道友。”明周道人随声出现在了他身边,道:“请廷执吩咐。”

    张御将呈书递给他,道:“把此书交给首执。”

    明周道人稽首而去,只是片刻之后,其又转了回来,道:“首执已是批复,另有使团具体名册在此,首执关照请廷执过目,看有无不妥。”

    张御接过,目光一扫,上面罗列了从上到下此回出行的所有人,包括他们这些上境修道人在内共是五十人。他看了下来,见没有什么需要填补的,并就在上面落下名印,道:“交给首执,说我并无异议。”

    明周道人接过,便化光离去。

    而在半日之后,武廷执和风道人再次来到了元夏飞舟之上。

    见到慕倦安和曲道人二人后,风道人将文书递上,道:“这是我等这次拟定去往元夏的请书,还请贵方过目。”

    慕倦安拿了过来看了下,发现人数不少,不过从排序上能看出大致地位。

    在最上面乃是四人,毫无疑问都应该是摘取上乘功果之人,至于底下之人,他直接忽略不去看了。

    他寻思了下,若是这四人中并不包括之前见到的那白衣道人和武廷执,那么天夏至少有六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了。

    除这些人来,无疑还有更多,但他并不担心。若论上层修道人,他认为没有哪个世域是比得过元夏的,因为元夏除了自身之外,还有那许多从其他世域投诚过来的上层修士。

    不过即便是摘取上乘功果,不曾求全道法与求全道法也是不一样的,这两者是有较大差别的,这要到这些人具体显露功行之后才能作以判别了。

    他收起文册,笑着道:“我稍候会将这份名册传递回去,若是得了元夏批许,届时会带着诸位使者一同去往元夏,只是用时需会很长,还请贵方耐心等待。”

    武倾墟道:“那就劳烦慕真人了。”他也不多留,执礼过后,与风道人二人告辞离去。

    慕倦安待他们走后,道:“曲真人,你说他们会选择选择方式前往?”

    曲道人心中是早就想过这个问题的,他当下回道:“天夏对我元夏也是百般防备,不会就这么简单将这些战力送到我元夏,应该也是有替身前往。”

    要是四个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正身到了元夏,那元夏一定会千方百计将之下留下的,哪怕无法说服他们投靠,也不会再让他们轻易回来,必要时候,直接解决掉也是可以的。

    毕竟两家这是生死对抗之战,什么使者拉拢分化都是表面的东西,真正的目的还在于想方设法击败另一方。如果可以用最为省力的方式重创天夏,那么他们一定是会毫不犹豫去这么做的。

    慕倦安道:“曲真人说得是,若不用替代之身,那些心向我元夏之人就可趁此机会直接投我元夏了,天夏是不会犯这个错的。”他顿了下,“曲真人,你且在外守好,我去送递传书。”

    曲道人执礼应下。

    慕倦安则是转入了自家密舱之内,在半刻之后,一道金光射入虚宇,在虚空之壁上洞开一道气漩,随后消失不见。

    天夏本就是从元夏化演而出,故是他们穿渡而来时可以依靠着镇道之宝连通到天夏,而这一次也是依靠这一条通路将此书送回元夏。

    慕倦安从舱中走了出来,道:“下来就等上面回应了。”不过他知道消息应该没这么快传回来,三十三世道要想统一意见,那是很慢的。

    曲道人抬头道:“曲上真,我们等待之中,或能做些什么?”

    慕倦安道:“曲真人打算如何?”

    曲道人道:“我们以前使者都有论法之前例,不若……”

    以往元夏往他世派遣出使者,有时候会试着提出与当世修道人论法一场。这样既能看出对面的具体的虚实,又能从某些程度上打压对手的心气。

    慕倦安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道:“看来方才姜役之事,曲真人还是不甘心啊。”

    曲道人忙道:“曲某不敢。”

    慕倦安认真了想了下,摇头道:“不必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天夏的修道人看着法力不弱,现在他们内部既然有争执,我们不用去过度干扰,等去了元夏,有些事情他们是拒绝不了的。还有,劳烦曲真人去把寒臣和两位副使唤来。”

    曲道人点头应下,吩咐弟子另一驾飞舟传出一道符信。

    寒臣收到了消息,寻到妘蕞、烛午江两人,就往元夏巨舟过来,登到了舟上,被带到了慕倦安两人面前。

    曲道人道:“天夏那里若有使团去往元夏,我们便当引其前往,不过这里也需要人手驻留,你们三位是愿意留在此地,还是跟随我们回去?”

    妘蕞、烛午江二人自然是不愿意回去的,可他们不能明着这般说,都道:“我等听从上面的安排。”

    寒臣同样也不太情愿,在这里他只要安心修炼就行了,有什么事让妘、烛二人去做便好,过去时候他们三人可是配合无间啊。

    但面上他不能这么说,抬头显露出一丝期盼,违心言道:“寒某能随归回元夏么?”

    慕倦安笑了笑,道:“三位过去事机做得不错,我看依旧就留在此处吧,且放心,等到元夏征伐之势到来,三位自然就可以解脱了。”

    妘、烛两人眼中很适当的流露出一丝失望和不甘,深深低下头去,道:“是,我等遵令。”

    寒臣更是一脸落寞,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精神支柱一般。

    曲道人叹了一声,挥袖道:“下去吧,用心做事。”

    只随即他见三人站着不动,问道:“还有什么事?”

    寒臣没说话。等了一会儿,妘蕞却是有些吞吞吐吐道:“这个,我等避劫丹丸的效力将过,不知下来……”

    慕倦安笑一声,道:“这倒是我的疏忽了。”他一挥袖,三道白光落下,道:“你们三位在此服下就是了。”

    寒臣一把拿住,摊开手心,这是一枚似是由光气凝聚的丹丸,不过这丹丸每次所见,都与上回有着些微差别,他倒现在还是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是什么,转念过后,当即仰脖吞服了下去。

    因为避劫丹丸是不允许被携带走的,妘蕞、烛午江二人见慕倦安和曲道人都是望着自己,也只能熄了带回去的心思,当场将此吞服下去。

    ……

    ……

第二十七章 书回可往渡

    待寒臣三人皆是吞服下了丹丸,再又调息打坐了一阵,曲道人就一挥袖,令他们三人都是退下了。

    待三人从飞舟之中出来,坐回了来此飞舟之上,妘蕞和烛午江心中才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们可不愿回转元夏。回了元夏意味着只能暂时待在那里,还要随时听从元夏上层的各种问询和指使,很可能等到与天夏正式开战之后才可能回来。那时候还不一定能寻到合适的机会回到天夏。

    而在天夏,不但能安心修持,且还有许多其他好处。最重要的是,与天夏修道人接触久了,得到了许多同道间的尊重,这使得他们愈加反感和排斥元夏。

    且在元夏他们是不被允许收弟子,他们的功法在送呈上去后,元夏会稍加改动,并挑选合适的人来承袭此术,可这与他们毫无关系,那些用相似功法教授出来的人不但对他们毫无尊敬可言,未来还可能来指使他们。

    而天夏却是准许他们收弟子的,他们可以把自己道脉和对道法理解传承下去。

    飞舟一会儿回到了宫台之上。待三人下来之后,妘、烛二人商议了一下,对寒臣一礼,道:“方才出来之时,正好有个宴饮,只是被寒真人唤了出来,我等还需赶去,看能否探得更多消息,就先告辞了。”

    寒臣道:“两位且去吧,外面消息寒某自会处理好。”

    妘、烛两人告歉一声,就匆匆离开了此间。

    寒臣看着他们两人,自语道:“你们的心思倒是不好猜啊。”随后他又摇头道:“可这又与我何干呢?”

    妘、烛虽然自觉做事无有破绽,可寒臣却能感觉出来二人与那些元夏真正控制的修道人有些不一样了,因为这二人如今对元夏的敬畏只是流于表面,而非是发自内心的,这种心思往往一些时候不经意显露出来了。

    不过正如他所言,这一切与他有什么关系?

    这两人站在什么立场,到底是向着元夏还是靠向天夏他根本不关心,只要不来干涉到他就可以了,他的功行若是得以修炼上去,那就能进入元夏上层了,那时候他就如曲道人一般有一定的自主权了。

    至于在此之后,那就看天夏元夏哪家更强一些了。

    虽然受制于避劫丹丸,可是天夏要是能和元夏对抗且不输,那多半也是有办法能解决此事的,那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思定自后,他就入了殿内,在蒲团上坐定了下来。

    妘蕞、烛午江二人急急回到了上层一座法坛之上,对着这里的神人值司道:“快请禀告上面,我们方才吞服了避劫丹丸。”

    这一语才是说出,金光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两人身侧,伸手往旁处一指,一道气光之门在那里闪烁出来,他道:“两位真人请往这里走。”

    妘、烛二人毫不犹豫朝里踏入,待穿渡过后,发现自己进入了一处道宫之内,而一抬头,明周道人已是先在那里等着他们,并指着站在对面一名道人言道:“这位是长孙廷执。”

    妘、烛两人连忙行礼,道:“见过长孙廷执。”礼毕后,妘蕞抬头道:“长孙廷执,我等方才吞服了避劫丹丸……”

    长孙廷执点头表示知晓,他示意了一下前方的蒲团,道:“两位且先在此坐下。”

    妘、烛二人遵照他的指示在蒲团定坐下来,随后又按照他的吩咐放松自身气息,将法力尽可能的收束内敛。

    他们此前和天夏商议过,并且过约定,若是再一次被赐下避劫丹丸,若能带了回来那是最好,若是带不回来,那么在吞服下去就尽快通传天夏,好方便天夏分辨这等丹丸的本来。

    一旦天夏对此丹丸了解,那么说不定可以自行炼造,不过这一点应该是只是奢望,可即便做不到,也不至于一无所获。

    长孙廷执见两人已然入至定中,便起意一引,将一缕清穹之气从虚空之中摄拿过来,并化作两股分别进入了两人身躯之中,在仔细辨察了约有一刻之后,他移去了那缕清穹之气,并出声言道:“两位,可以起身了。”

    妘、烛二人听此一唤,不觉从定中出来。

    长孙廷执道:“明周,送两位回去。”

    明周道人打一个稽首,伸手一请,道:“两位真人,请这边走。”

    妘蕞、烛午江知晓下来之事不是他们眼前能过问的,不过完成了此事,他们也是了却一桩心事,下来可以安稳修行了,于是各自稽首一礼,从道宫中退了出去。

    长孙廷执则是在殿中站定不动,过了一会儿,张御自外走了过来,他执有一礼,道:“张廷执。”

    张御还有一礼,道:“御代首执来问一声,那避劫丹丸探看下来如何?”

    长孙廷执回道:“这二人服下的可能只是引子,此用于沟通一件镇道之宝,此与我等以清穹之气洗蔽去劫杀有类同之处。”

    张御目光微闪,道:“也就是说,避劫丹丸实际上并不存在?”

    长孙廷执淡淡道:“或许有真正的避劫丹丸,只是元夏出于谨慎,在外的修道人为避免被他人查探出丹丸的根本,所以到此来的都未有用到。”

    张御点首道:“我知道了,我会将此转告首执。”

    长孙廷执这时忽然道:“张廷执这次若是出使元夏,还望能相助长孙留意一事。”

    张御问道:“何事?”

    长孙廷执这时忽然传声了几句。

    张御听了,神情认真了些许,道:“此事若成,对我天夏也有益处,我会对此加以留意的。”

    长孙廷执于是递了过来一物,张御接了过来,放入了袖中,再是相互一礼之后,他便告辞离去了。

    出了易常道宫之后,他并没有直接回转,而是意念一动,便落身到了一座法坛之上,尤道人坐在阵法之中,正在运转阵力招引姜道人。此刻见他到来,也是站起执礼。

    张御抬袖还礼,道:“尤道友,辛苦了。”

    尤道人笑道:“尤某自少时学筑阵机,所布阵法从来不会半途而废,这事既由老道我开始,也当在老道我手中终了才是,不管阵机对向哪里,对向谁人,都是一般。”

    张御不觉点头,他道:“这次去往元夏为使,俱要祭动外身,尤道友这里可是准备好了么?”

    尤道人神情认真了一些,道:“外身已是祭炼妥当,就等着去往元夏了,只是不知,这其中会否有所波折?”

    张御道:“元夏急欲分化我,更是迫切展现自身实力威慑我天夏,我等派遣使者去往其处,元夏乃其求之不得,这里发生波折的可能极小,道友无需为此担心。”

    尤道人点头不已,道:“这般就好。近来尤某观看那驾元夏法舟,他们却也是在某些方面做到了极致。”

    张御道:“此话何解?’

    尤道人抚须道:“这般说吧,其手段已是涨无可涨,增无可增。若是无有道机之上的蜕变,或者上境大能直接插手,尤某敢断言,凭彼辈之能,当已是在此道之上走到尽头了,再无可能凭自身向前了。”

    张御思索了一下,道:“那是否也可说是此辈也是做到了此道之上的最好?”

    尤道人肃声道:“确也可如此言,而我辈的手段虽然还有极大的上升之路,但若摆在一起比较,可能还暂时有所不如,不过我之长处在于阵、器、符乃至种种法门手段都是各有长处,各有千秋,并不是能与之一做较量。”

    张御微微点头,这其实就是元夏将此一道的潜力完全发挥了出来,其手段到底到了何等地步,唯有到了元夏之后才做探究了。

    他道:“尤道友,我天夏在阵道一途上唯有你手段最高,也或许唯有你在此道上能对抗元夏,下来就劳烦你了。”

    尤道人郑重道:“尤某定会倾尽所能。”

    元夏飞舟之上,慕倦安在寄出传书后,便一直留意着天外动静,在等了有半载时日后,虚空之壁上终于出现了一线涟漪,而后一道金光自世外飞至,眨眼穿射到了飞舟之上。

    慕倦安和曲道人察觉到之后,立刻来至金光落定所在,见是一枚金符飘荡在那里,他便走上前去,将之摘入手中。

    他打开认真看了下,便对着曲真人,道:“告知寒臣他们,让他们传知天夏,说是我元夏已然允许天夏使者前往访拜,让天夏定一个时日,我当引他们去往元夏。”

    寒臣很快收到了这消息,他是按照惯例,将此事通传了妘、烛二人,二人知晓之后,半点没有耽搁,急忙将此消息送递了上去。

    过不多时,云海之上有悠长磬钟之声响起。

    在清玄道宫之中定坐的张御听得声响,睁开双目,身躯之外光芒一闪,一道化影已是遁落到了议殿之中,而随着一道道化影到来,诸廷执也是陆续到此。

    陈禹待诸人到齐,沉声道:“元夏回书传回,已然同意我天夏往此辈所在派遣使者,此事尤为重要,凭此能了解元夏之虚实。”他看向左侧下首,道:“张廷执。”

    张御站出一步,道:“御在此。”

    陈禹道:“此次使团便由张廷执你带领,因此行变机无数,特准不必苛守天夏之律,途中一应事机,可由你相机决断!”

    ……

    ……

第二十八章 遁空行彼域

    正式出使前的一应准备,玄廷早在这半年之中就排布的差不多了,诸廷执在议殿之上也就是再正式确认一遍。

    故是议事不久,诸廷执化身就各自散了去。

    张御化身回来之后,他意念一转,通过训天道章,将此消息传递给了事先定下的所有随行修道人,并令他们速作准备,并在接下来三日之内赶来汇合。

    而在此刻,清玄道宫前方的云海之上,却是云雾滚滚泛动,一驾外表流畅华美的金色大舟浮现了出来。

    玄廷这一次共是打造了四驾主舟,还有九驾稍小一些的副舟。

    主舟是为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乘坐,余下则是由其余玄尊所驾驭。但这只是大致上的区别,实际上的划分并没有这么严格。

    所有舟船主要部分都是利用了伊帕尔的技艺,并在此基础上加以改进的,伊帕尔的技艺虽与天夏有相通之处,但其实是两个路数。

    此所以这么做,是不想让元夏看出太多天夏的底细,同时又不能让元夏太过小视,这样不利于他们探听元夏内部的情况。

    张御站在殿中,目光透过殿壁看向云海之中,他自身站在原地不动,只是起意一催,袖中就有一缕白皑皑的气雾浮现出来,并向着那一艘舟船之上漂游过去。

    此气出了道宫之后,便进入了飞舟之内,整个盘旋一圈后,就在主舱之中化显出具体的形影来,开始还是面目模糊,只是身形与他有几分相似,不过过去一会儿,随着他的气意逐渐调合,便变得与他一般无二了。

    他弹指放出一缕气机,整个金舟嗡嗡颤动起来,一阵金光闪烁,霎时从上层跃遁出来,来到了虚空之中。

    他通过益木得到了伊帕尔的所有的传继,所以对于伊帕尔的技艺,他在玄廷之中算是除却林廷执最为熟悉的一人,驾驭此舟丝毫无有滞碍。

    他上前几步,看着外面浩渺虚空,在主榻之上定坐下来,同时运转元都玄图符诏。少顷,就有一道金光落入舟内,许成通自里现出身来,他这回同样也是以外身到此,此刻见了张御,十分激动的稽首一礼,道:“许成通见过守正。”

    虽然张御早就是廷执了,可是唯有他至今还是坚持采取这等旧称。

    张御微微点头,道:“许执事,今回前往元夏,我舟船之上,玄尊以下大小事机就交给许执事你代为了。”

    许成通精神一振,躬身言道:“是,属下敢不尽心竭力。”

    张御颔首道:“许执事可先去下熟悉舟上事物,此与寻常修道人所用飞舟并不相同。”

    许成通躬身称是,恭敬一礼后,就退了下去。

    张御看向内层方向,这一次不仅唤上了许成通,前端时日有所表现的常旸亦是被他唤上了,许成通做事利索,合他心意,常旸擅于与对面交涉。元夏能设法分化瓦解他们,他们也能如此做,若此人这回若能发挥所长,或能带来些许惊喜。

    而此时此刻,内层一十三上洲、四大府洲之中,也是有一驾驾飞舟从各洲玄府腾空飞起,往外层飞渡而来。

    一驾从东庭府洲出发的飞舟之中,严鱼明和岳萝正乘坐在主舱之中,他们这次得了张御嘱咐,也是关照被同样前往元夏。

    因为安稳考虑,他们此行同样也是以外身为依托。

    他们境界修为较低,故是很容易就能塑造出替代用的外身。这些外身全部是出自玄廷之手,并且由于上境修道人的法力灌注,同时又不惜宝材,所以这具身躯与他们看起来一模一样,且运转起来其实比本人还更具实力。

    唯一缺点,就是需要他们将自己的全部身心投入进去,甚至是将一部分意识分离出来,这样才能保持外身的存续和活动,所以正身就无法动弹了,如今都是停留在玄府之中,被玄府中一些同道专门负责保护了起来。

    这样可能导致他们正常的功行修持有所缓顿,不过玄廷自然有办法从别的地方补偿他们,所以最后不见得会吃亏,说不定还会得由更多好处。

    待是飞舟穿渡过了内层之后,严鱼明来到了舱壁之前,看着一驾驾飞舟都在往虚空之中的几驾金色大舟飞驰而去,不禁感叹道:“这次一同去往元夏的人不少啊。”

    这时他一抬手,习惯性的想去揉什么,可是随即才想起,因为这次是外身到来,他那头名叫勺子的狸花猫不在此处,他心里不禁嘀咕,玄廷打造了这么多修道人的外身,为什么就不顺便弄头灵猫的外身呢?

    岳萝道:“严师兄。这次往来听说需用不少时日。”

    严鱼明道:“是啊,不过不要紧,我们只是外身而已,若是有必要,得了老师允许,可以直接弃掉此身,正身自可觉醒过来。”

    飞舟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已然接近了其中一驾主舟,并在接引泊台之上停落下来,两人走出飞舟,这时有一团光亮飞来,围着他们转了一圈,就往前飞去。

    两人知晓这是指引,跟随着这光亮一路前行,来到了主舱之内,见舟舱内空间宽敞,一应摆设经过了精心布置,看着极为舒适。张御正负袖站在舱壁之前,可以通过通透的琉璃壁望见浩渺无垠的虚空和其余飞舟。

    两人立时快步上前行礼。严鱼明道:“老师。”

    岳萝也是跟着一礼。

    张御转过身来,对两人点了点头,他意念一动,金舟之中就有藤蔓蔓延,上面结出了一枚枚饱满圆润的果实,并从上方掉落下来两枚,落在了两人手中。

    他道:“此果实乃是上境之物,由此舟船滋养,每隔一年服用一次,可稳固你们气意,助长你等元机,便是外身服用,等气意归回之后,便可弥补此行之损失。”

    严鱼明和岳萝两人听了,连忙将此物小心收好了,准备等到回去自家舱室之后服用。

    而在此刻,另一驾飞舟驶入了那九驾稍小一些的副舟之内,在停稳之后,英颛自里走了出来,他身边的幺豆则是哦呼一声,迈着小短腿在宽敞的舟船上跑来跑去。

    英颛没有约束他,他眸中有红光一闪,身躯顿化黑烟飘去,下一刻,他已是来到了位于舟首的主舱之中,身形再度凝聚出来。

    他伸手对着一个竖在那里的舱台上一按,随着心光灌入进去,飞舟随之闪烁了一下,整个飞舟俱已是为他所制约,内中所具备的诸多神异他一时也是了解的清清楚楚。

    不止如此,他发现这飞舟十分之坚固,哪怕进行法术神通的演化对抗,也能承受的下来,这意味着哪怕在行途之中,上境修士之间亦可在此对抗切磋。

    他这时伸手一拿,将幺豆拎在了半空之中,只是两条小短腿还在那里迈动,后者感觉有些不妙,抬起头,表情无辜道:“先生?”

    英颛目光落下,静静道:“趁着下来有闲暇,我会开始教授你各种法门的。”

    “哦……”

    幺豆一阵沮丧,头顿时垂下,整个人一下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又是一日之后,各方玄尊和随行之人都是陆续登上了飞舟,一十三驾金色飞舟便从阵屏之中飞渡出来,一驾驾浮现在了屏护之外的虚空之中。

    慕倦安看到这一幕,道:“看来天夏使团已经准备好了,曲真人,你看这些飞舟如何?”

    曲道人看了几眼,道:“这些飞舟路数走偏了,而且一味求坚求稳,虽然看着大而牢固,但却失了灵巧。”

    慕倦安笑道:“那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么。”

    正说话之间,他们忽然见到一驾较小的飞舟朝着这边飞来,并在巨舟之前停下,少时,一名修道人自里现身出来,稽首道:“贫道奉上命前来询问,我使团人手已是聚齐,不知道何时可以启程?”

    慕倦安道:“曲真人,你遣人去回应一声,就说稍候便可启程。”曲真人应有一声,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他回来道:“已是交代好了。”

    慕倦安笑了笑,道:“那就走吧。”

    在他下令之后,元夏巨舟缓缓移动,随即骤然一疾,霎时在虚空之壁上撞开了一个缺口,而后没入其中,诸多天夏飞舟也是顺此其打开的缺口,若一道道闪烁光电一般,一驾又一驾朝里穿入进去,很快俱是消失无踪,而那一个虚空气漩也是由此合闭了起来。

    妘蕞、烛午江二人站在内层法坛之上,则是大大放松了下来,这些天在两者之间来回传递消息,尽管不费什么力气,可是却要花极大代价去掩饰,也总是担心露馅,心神始终紧绷之中,而慕倦安等人这一走,总算不用再担心此事了。

    寒臣看着飞舟离去,也是笑了一下,他同样不喜欢被人盯着,没了头顶之上的压制,他可以做自己的事了。

    他也没心思去理会妘、烛二人,回到了殿中继续修持。

    只是坐下没有多久,却有一名弟子在门外出声道:“寒真人,有一位玄尊来访。说是要见真人。”

    寒臣有些意外,他自问这些天和任何一个天夏玄尊都未曾打过交道,对方却偏偏挑在这个时候来寻他,看来也是有所用意。他想了想,道:“有请。”

    过了一会儿,一名道人自外走了进来,对他稽首一礼,道:“贫道常旸,寒道友有礼了。”

    寒臣还有一礼,道:“常道友来此何事?”

    常旸笑呵呵看着他,道:‘也没什么,就是来寻道友谈些话罢了。”

    ……

    ……

第二十九章 乘虚待世引

    寒臣看了常旸两眼,现在元夏诸人已走,他存身在天夏这边,免不了要看天夏的脸面,故是客气请了常旸坐下,自己也是坐定,并命手下弟子送了茶水上来。

    待弟子下去后,他问道:“这位常道友,想与寒某谈什么?”

    常旸道:“寒真人,常某想问一句,你在元夏过的可是如意么?”

    寒臣顿时警惕了起来,他抬头看向常旸,斟酌了片刻,才道:“在我元夏,鄙下之人都不会如意。终究还是要看道行功行,若努力修持,得有上法功行之人,那一定是能如意的,若是下境之人,那怎么也是难以如意。”

    常旸唉了一声,道:“寒道友,你若到了上境,就真的如意了么?常某听说道友也是出身外世,终究还是外人,真的能得元夏信重么?”

    寒臣不悦道:“常道友,我乃是元夏使者,你且留意言语,休要太过分了。”

    常旸却是没有任何收敛,自顾自说下去道:“元夏如此提防寒道友这等外世修道人,道友何不投我天夏呢?”

    寒臣眼皮连跳,他没想到常旸光明正大说出此言,而且话如此直白,这显得他天生就是一个叛贼似的,这令他一时羞恼无比。

    不过他发现自己拿对方毫无办法,现在在慕倦安、曲道人走后,他已是失去了向元夏禀告的途径了,更不可能去与天夏闹翻。于是他霍然站起,一拂袖,冷声道:“请尊驾离开,今天无法再谈下去了,此话我就当道友没有说过。”

    常旸却是坐着未动,笑呵呵道:“寒道友先别急着拒绝。寒道友,你所求者,不外是自身道途,并且要设法免受避劫丹丸所制是不是?其实这两者也并不冲突。”

    寒臣心中一动,拿眼盯着他,忍不住道:“莫非你们还有办法化解避劫丹丸不成?”

    常旸看着他,笑了一笑。

    寒臣这时眼神闪烁了几下,猛然看来,道:“妘蕞、烛午江二人……”他说出了这句话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立刻闭口不言。

    常旸却是一直笑着看着他,道:“道友为什么不继续往下说了?”

    寒臣却是沉默下去。

    他忽然想到了,假设妘蕞、烛午江早早就投靠了天夏,那么姜役和另一位副使者又是怎么败亡的?

    想到了这里,他也是心惊不已。

    慕倦安和曲道人不在,这里只有他和妘、烛二人,假设这二人在天夏帮助之下将他在此杀灭,回报元夏时这二人大可以故技重施,说是他想投靠天夏,所以被人所诛灭,虽然元夏那边未必会信,可那个时候他已亡了,便弄清楚此事又有何意义?

    而且元夏下一次到来,说不定就是和天夏开战了,又哪有闲心来管这等事?

    在认识到这一点后,他神情数变,最后叹道:“你们何必逼我呢,让寒某在此处好生修持,将来寒某也不见得会与贵方为敌。”

    常旸诚恳言道:“道友错了,在元夏那里,哪怕你真的得了上境,也仍是逃不过被利用的下场。”

    “哦?”

    寒臣冷笑道:“难道天夏就不是这样么?”

    “当然不是!”常旸理直气壮道:“常某就曾是降人,可现在却得器重,这次前往使者之中,就有常某。”

    对付什么样的人自然用什么样的说辞,他很清楚像寒臣这样的明白人,其中心中都是明白的,遮遮掩掩没用,还不如直接摆明车马说出来,他自然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寒臣哼了一声,道:“寒某若是不答应,恐怕会遭受到与姜役一般的下场吧?”

    常旸笑道:“道友又怎知姜道友是那般下场呢?”

    寒臣一怔,随即望向常旸,后者笑容不变,这一刻,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极端荒谬的感觉,可同时又觉的,之前所有的疑惑在这一瞬间都有了解释。

    他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可却又问不出来,因为他知道那是为什么。

    常旸诚恳言道:“寒道友,我们并不强求你与元夏敌对,也不要求你做什么,只要你在斗战之时不来扰我天夏就好。”

    寒臣叹气道:“这要求我若照做,又与背叛元夏有何区别呢?”

    常旸喜道:“寒道友是答应了?”

    寒臣没奈何道:“都是说到这般地步,我还能不答应么?”

    他忽然又叹了一口气,实际上在慕倦安、曲道人二人把他留在这里的时候,结局就已然注定了,他摇了摇头,道:“希望你们能赢吧。”

    而在另一端,天夏诸飞舟跟着元夏之舟的指引,已然是进入了某处近似完全虚无的空域之中。

    张御看着前方,那里茫茫一片,空虚无物,再感应了下四周,发现感觉自己似是进入了一条狭长无尽的隧道之中,但是并不是在飞速前进,而是漂游在此中静止不动。

    在他深层感应之中,这其实并不是连通双方的隧道,而是恒定在此维持不变的一个空域,其静静等待着两个界域的运转,并有交汇的那一刻出现,等到那两世最为薄弱的那一点出现,而后就可由此渡去。

    而可以感觉出来,这方空域是被一股强盛力量所承托并被包裹住的,这很可能就是猜测中元夏的那方镇道之宝了。

    这样的话,由元夏进入天夏也当是通过此物了。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舟壁之上一闪,林廷执的身影在上面显现出来,对他打一个稽首,道:“张廷执有礼。”

    张御还礼道:“林廷执有礼。”

    林廷执这时郑重道:“张廷执。方才林某运法窥看,我脚下这条通路极可能就是在元夏化演诸世时所利用的一件或数件镇道之宝,凭借此物,其才能准确找到我天夏之所在。若是我能干扰此物,或能拖延其入我天夏的时日,或还难令其难将大部力量一气投入到我天夏。”

    张御点了点头,若是真能搅扰或者破坏这镇道之宝,的确能延阻元夏进入天夏,至少也能造成妨碍。不过此事极难,镇道之宝乃具上境之力,不是那么容易破坏了,且这本身就是元夏所塑造,便被毁去,其也能再度修复或者祭炼。

    而且……

    这等通道未必只有一条。

    他朝着正漂游在前方的元夏飞舟看了一眼,并没有在此提及自己的猜测,与林廷执再是说了两句后,就结束了交谈。

    这时他转过身来,通过训天道章将严鱼明和岳萝二人都是唤了过来,并道:“去到元夏还不知要多久,此间我当会趁隙指点你们一些道法。”

    严鱼明和岳萝一听,都是心中兴奋,欣喜道:“是!”当即盘膝坐定了下来。

    他们都明白,以张御的身份,一般来说是没可能长久来指点他们的,这恐怕是他们往后都不太可能再有的机会了。

    虽然他们这是外身,可只要能保持住,等到回归到正身之上,这些经验自然会为正身所吸纳,这其实就如同去往下层一样,他们对此都是很有经验的。

    此刻另一驾飞舟之上,正清道人正静静看着前方的永恒不变的空域。

    这一次不但是他加入使团,他的师弟魏広也同样是在使团之内。魏広不似他这般安静,在舟中走来步去,似是心绪不宁。

    过了一会儿,他坐了下来,抬头道:‘师兄,你想好了么?”

    正清道人道:“想什么?”

    魏広道:“还能有什么?我说得只有老师的事情了,在天夏,老师不再认我们了,还将我们逐出了门墙,可是在元夏,老师又会如何做?如果我们尝试一下,那是不是能让老师将我们收归门墙?”

    正清道人静静道:“收归了又如何?”

    魏広道:“又如何?”他带着一丝激动道:“若能做到,那我们又可归回老师的门下了。”

    正清道人语气平静道:“虽然都是老师,但是本念不相同,我们道法是天夏之师所授,而非元夏之师。”

    魏広一下又站了起来,来至正清道人近前,盯着他道:“他人不清楚,师兄你难道不清楚,吾等之师功参上境,本就是一人。”

    正清沉默片刻,道:“我知你对当年被放逐出门墙耿耿于怀,你若能取得老师同意,我不会阻拦你。但是你需明白,我们传继的乃是道念道理。”

    他看向魏広道:“道念道理方是真,授法授德方为师。虽是一人,但道念道理不同,更不曾为我授法授德,我等可以当面称一声师长,但这位却绝非你我之恩师。”

    魏広怔了半晌,颓然坐了下来,半天才开口道:“道理我也明白,你也不用再说了,这回就再听你一次。”

    天夏诸飞舟在此一待,就是两月过去。

    这方空域之内并不存在时日流转,外间也不存在日月星辰,但是凭借自身气机流变,还有时晷之转,天夏修道人却是依旧按照着天夏之时来记日。

    这一日,张御在讲法过后,忽然有所感应到一股力量变化生出,似是有一个莫名空洞连通到了这片空域之内。他心下一动,往外看去,却见位于前方的元夏飞舟似被某种力量牵引,往一处方向投落过去。

    ……

    ……

第二十九章 光星俱列陈

    就在天夏一众飞舟往某一处投去的时候,天夏上层的清玄道宫之中,张御正身上生出了一阵异样感应,自己与那外身之间的牵连似是断开了。

    他顿时意识到,这应该是往元夏所在世域冲入进去所致,而就在思绪转念之际,那外身的感应又是再度与正身重新牵连上了,这就好像是方才稍稍恍惚了一瞬。

    实际此行诸人,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是断开了与正身的牵扯,他能做到这一点,那非是是因为其他,而是训天道章的缘故。

    而在众飞舟似是穿透过一层无形屏障之后,四周陡然多出了无数色彩和光芒。

    张御外身所乘坐的主舟位于整个舟队的最前方,他也是看得最为清楚。如同元夏使者进入了天夏的落处是在虚空之中一般,他们进入元夏世域也同样是如此,舱壁之外是一片浩渺虚空,远端是一团团如霞光一般的瑰丽星云。

    只是他依靠着目印凝神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个虚空表面看着与天夏虚宇颇为相似,但实际上却是大不一样。

    这里所有日月星辰都是依照着某种既定秩序排布着的,并且这种次序的排列并不是呆板的,而是充满了自然的意蕴,看去其本身好像就是由天地天然塑造出来的。

    但不管如何,这终究是通过后天改造的,所以在他这等修道人的眼中,整个虚宇就像是一具无比精密的仪晷,在那里按着恒常不变规律的运转着。

    而若是将这等规序的排布往更高层次上推及,那么此代表的就是“道”了!元夏无疑在用这种手段在近道窥道。

    毫无疑问,元夏的野心极大,这是要用自己所知之道,所得之道去拟化天道,从而达到己身与道相合的目的。

    而在场之人,恐怕也只有他与正清道人能够看出这其中的玄机了。

    不过道机转运,是要拥有一定变机的,而似这等将拟化天道的做法,实际上却是在某种程度上扼杀了变机,因为其所有变化都是可以预定并定拿的,无有不被算者,这样无形中就陷入了死局之中。

    张御眸光深凝,他能想到这一层,不会想不到这一点,所以这的布置应该是和元夏演化万世杀以及杀却万世的整体策略是一体的。

    待将所有的“错漏”和“变化”都杀却后,那么自然不用去关心变化如何了,剩下的唯一变数也是能为他们所掌握的,到时候他们自身与道无比接近,从而便获得了摘取那“终道”的能力,轻而易举就能堵上这缺失的最后一环。

    这虽然这只是他的大致的推断,但道理到哪里都是相同的,应该与真实不会差的太多。

    元夏虽然保守,但仍然蕴藏着进取之心,只是这种进取是直接对着最终目标而去的,而不是一步步缓登而上的,一旦有成,便可一气去到尽头,故你反而看不出他过程中的变化。

    但在更长远的尺度上,其实还是能看到其之变化的,只是非常之微小,并且应该是会被主动削减并扭转回来的。

    覆灭天夏的确对元夏无比重要,因为这就是距离终点的最后一道关门了,等若走了九十九步,还差一步才至满数,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

    他点了点头,这一趟算是来对了。只有从更深层次上了解元夏,才能更好的去制定应对元夏的策略。

    这时忽有一道光气从元夏巨舟方向飞出,到了近前凝聚成一个人影,对着一礼,道:“诸位天夏使者,慕上真请你们在此等候,按照我元夏规矩,上真需的前去通禀,才能招呼诸位。”

    张御示意了一下,许成通立刻化光遁出,回有一礼,道:“既然到了贵方地界上,那自是依照贵方的安排。”

    那道人点头,随后化光回到了元夏主舟之上,道:“慕上真,属下已是与天夏来使说过了,他们愿意等候。”

    慕倦安对着曲道人道:“曲真人,我去与诸位长辈禀告此行经过,劳烦停留在此,在我回来之前,若有什么谕令,你无需理会。”

    曲道人肃声应下。进入元夏也是长久了,他非常清楚元夏内部也是时而矛盾纷争,现在慕倦安举功而回,说不得就有人过来坏事。

    不过他是伏青一脉招揽入麾下的,就只会听伏青世道的命令,余者他不会去多加理睬的。既然上面问罪,也有伏青世道替他遮掩。

    慕倦安叮嘱过后,乘着一驾小舟离去,但他并不回位于虚宇之中的元域,而是准备先回伏青世道一趟。

    三十三世道在大的利益上是一致的,但是具体到小处,当然又各有各的诉求,此回他能成为使者,也是经过了一场激烈竞逐的,当然要藉此获得更大的利益。

    随着小舟往某个方向行去,天中的星辰在他眼中不断的发生着挪转变化,最后在某个位置停了下来,并对着自身眉心一点,身上就有一道璀璨光亮直直冲去虚空之中。

    三十三世道各居于一处类似天夏上层的存在,那里出入口也不是能随意进入的,必须等到天机运转某一个程度,才能进入其中。当然,这里大部分天机是元夏重新演化并后作拟定的天机,而非自然运化。

    随着光芒冲霄,天穹出现了令人惊震的一幕,诸多星辰像是经受了某个无形力量的搅动,开始按照某种旋律闪烁出光芒,而后一枚枚的开始挪移之后,某一处星团忽然旋转起来,而后当中露出一个空洞,现出了另一方天地。

    内中显现出了众多有着飞檐翘角,层层攀升上去的参天楼阁,每一幢都是如山壁立,既是精致华丽,又是高耸壮伟,其好若山脉层叠,一座座由近及远,逐渐向上,一路通向天宇深处。

    这时空洞之中有一道光芒射下,罩落在他身上,他整个人便是升行上去,进入了那天地之中,那一团星云随之恢复了本来,各处星辰光芒黯下,各自归位。

    慕倦安此时已然站定在了一处平滑光正的长台之上,一个身形纤细,身着秀美光线长袍的美貌少女正站在那里等着他,并对着他盈盈一礼,道:“见过兄长。”

    慕倦安点了点头。那少女一抬手,身后有两个光雾凝聚的女子托着玉盘上前,上面摆放着一团丝雾,她道:“请兄长更衣。”

    慕倦安嗯了一声,道:“穿了这么长久古旧袍服,也该是换了。也就是那群老家伙还坚持着古礼不放。”

    少女微笑道:“身在世道之内,有些规矩总是要守的。”

    慕倦安伸手一按,那一团丝雾飘上身,并在他身上层层叠叠的收拢,化作一套贴合身躯的仙袍,袍面之上有一条条金色光线穿绕其中,看着玄妙且华美。

    少女侧过身,与他站到了一处,两人站着未动,但是脚下整个平台却是徐徐往上腾升而去,并且速度逐渐加快,外面景物快速飞移。但无论如何上升,是那直入云霄的壮伟楼阁却仿佛永远望不见尽头一般。

    那少女这时问道:“兄长这次可还顺利么?”

    慕倦安笑道:“虽然有一点小麻烦,可是还是解决了。并且这一次为兄还把天夏的使团带来了,说不得还能再拉拢一些人,不过下来这些事与为兄关系便不大了,也轮不到为兄再去插手了。”

    那女子目光闪着异彩,道:“那兄长这一次当是立下大功了。”

    慕倦安道:“要看诸位道主的了。”

    少女轻笑一声,虽然慕倦安这么说,可分明就是表明功劳定是拿到了,她美目飘来,欢喜道:“看来兄长下来定能更进一步了,兄长宗嫡之长的位置再也无人压过了。”

    慕倦安听出她话中之意,道:“怎么,我那位兄弟又不老实了么?”

    少女道:“兄长不在,他频频去往道主和诸位族老处走动,那可叫一个勤快呢。”

    慕倦安却是不以为意的一笑,道:“只要他道法不过关,仍是翻不起风浪来的。”

    少女认真提醒道:“兄长不可大意,但要是他能讨得道主和族老们的欢心,越过此关可不是什么难事。”

    慕倦安听她如此说,也是虚心接纳,点头道:“是该谨慎些,多谢妹妹提醒了。”

    少女轻轻一笑,道:“小妹本与兄长是一体的,兄长越好,小妹自也越好。”

    伏青世道内部,也是有嫡庶宗流之分,他们虽然是亲兄妹,可这位慕氏女却是庶出,道法修行上也不及他,所以光从地位上说,实际上只比上等仆从稍好那么一些。

    但不论怎么说,哪怕仆从也都是自己人,不像那些外世修道人,无论怎样那都是外人。除非真能去到更上境界,不过在元夏这里,那几乎是没可能达成的。

    此刻平台的上升势头终于停顿了下来,在远处有一座高长门楼,上面重檐飞翘,金铜镇脊,一缕缕平如尺划的云雾飘绕其上,两边则是对峙夹墙,肃穆威严,却又有一分飘渺仙蕴。

    慕倦安神情一肃,整了整衣袍,在少女美目注视之下沿那狭窄长台前行,最后步入了那座门楼之中。

    ……

    ……

第三十章 元世初观机

    慕倦安一走入门楼之中,便见一个与他一般模样的身影站在那里,而他则忽然呆滞在了原地,对面那个身影则是朝他走了过来,霎时两者合二为一。

    这是正身与外身并合一处,从而接纳外身的一切经历和忆识。

    在原地站了片刻之后,他消化接纳了此行所有,这才转过身,向门楼内部行去。

    百余步后,他走出了此间,面前是一处更为狭长的尖拱长廊,通体由金木所筑,视线可随之延伸至深远之所在,而在通道两旁,则有一道道若闪电的流光时不时闪烁过去。

    他伸出手指,对着自己眉心点了下,霎时景物一晃,他已是站在了长廊尽头所在。他吸了一口气,踏步而出。

    来到了四面都是虚空的空广平台之上,在上方站着三名仙风道骨的道人,这高居于呈环围的三座高塔之上,正自那里高高俯视下来。

    他正容执有一个道礼,道:“嫡宗子慕倦安,见过三位族老。”

    正中那老道缓声道:“嫡宗慕倦安,且将此行经过报上。”

    慕倦安称一声是,下来便将自己行程之中所经历的具体状况叙述了一遍,随后又拿出一份长卷,道:“笔述在此。”

    三名老道看过后,互相点了点头,正中那老道伸指一点,这长卷就变化为一缕缕散碎的金光,飞上了上殿顶,须臾飘去不见。

    此刻左边高塔之上的老道言道:“若是如此,你此行却是有功。”

    对面高塔之上老道却道:“事机未得验证之前,下定论为时尚早。”

    两人各说了一语,便收口不言。

    居于正位的老道言道:“嫡宗慕倦安此行功过,待诸世道验明之后自有评判,余下与天夏来人交涉之事,还需你来出面,你且去将天夏使者接入我伏青世道之中。”

    只是这一语关照下来之后,慕倦安却是站着未动。

    那老道言道:“还有何事?”

    慕倦安直起身,目光迎上三人,道:“三位族老此前应我之事,是否该定下了?”

    正中老道言道:“承诺嫡宗子之言我等稍候确认之后,自会履行。”

    慕倦安执有一礼,道:“那三位族老,倦安便先告辞了。”说着,他一甩袖,转身走了出去。

    右侧塔上那老道言:“嫡宗子对我态度越来越不恭敬了。”

    左侧老道则道:“这是我等之前叫他做使者时许给他的,也是他应得之酬劳,他向我索要又哪里有错?”

    居中老沉声道:“不用争执此事了,他的实力也是足够,此行成果若是验查无漏,那嫡宗子慕倦安便当为下一任宗长。”随后他又加了一句,“但正式继任,当定在灭去天夏之后。”

    听他这么说,另外两名老道相互看了看,也再无异议,都是点头默认下来。

    虚空之中,张御正在观察外间的一应变化,方才慕倦安虽是自另一边离开了飞舟,但是在他目印观察之下,其一切行止却是清清楚楚映现在他眼中。

    不过再要到跟随其去到更深之处却被屏障所遮掩,显然元夏又是十分注意守御,对于任何疏漏都不放过。

    于是又看向了别处,在观察了许久后,便收回目光,唤来严鱼明问了一下,发现除了自己之外,所有玄修弟子都再无法通过训天道章与天夏那边交通了。不止这样,连彼此之间的交流也都是不能了。

    故他判断,这里应该有镇道之宝的阻隔,显然整座虚空都在此器笼罩之下了。

    而他不受影响,不仅仅是他掌握了道印的缘故,更在于他掌握了元印,使得己我之间的牵连,连镇道之宝也无法将之隔开。

    这也正常,镇道之器依旧还在道中,并不超迈于道印这等大道触角之上,或许可以阻隔一部分,但是阻隔不了所有。

    而在他着意分辨此世的时候,一名年轻道人来到了曲道人的飞舟之内,其人面容与慕倦安有几分相似之处。

    曲道人见他到来,心中一凛,执有一礼,道:“少真人有礼。”

    年轻道人对着他点了点头,道:“曲真人,你且退下,这些天夏使者就交给我来招呼吧。”

    曲道人一皱眉,道:“慕上真临走之时关照过,此事需等他回来再处置。”

    “我知道。”那年轻道人随意道:“我方才瞧见大兄了,是族里叫我来接替他的。”

    曲道人执礼道:“少真人,没有手令,曲某不敢交托此事,还请少真人不要为难曲某了。”

    年轻道人却是笑着拿出一枚符令,冲他摆了摆,道:“看,族令在此。怎么样,你可以交托了把?”

    曲道人神情微微一变,不过他仍是坚持,道:“此行乃是奉诸世道上层谕命行事,如今还未交付使命,少真人若要曲某交托出来,那要拿出道令才是。”

    年轻道人也不恼,道:“是这样么?”他点点头,道:“我知曲真人难处,这般我自持此符去接天夏使者,曲真人也不用左右为难了。”说着,他一甩袖,他遁光向外。

    曲道人顿时神情难看,若是这么一来,除非他上前阻止,否则这位只要上前一说,极可能就让能天夏使者跟着其人走,那慕倦安交给他的事机也就完不成了。

    他脑海之中思虑数遍,无奈发现,这回他只能站定在慕倦安这边了。

    他原来并不是慕倦安的属下,只是受制于伏青一脉的外世修道人的,但跟随慕倦安走了这么一趟之后,人人都会视他身上打上了慕倦安的标签,他已然是必须站定在其人身边了,而除了其人之外,也没有谁会真正信任他了。

    瞬间拿定了心思之后,他忽然纵光而去,直接拦在了年轻道人面前,凝声道:“少真人,请留步。”

    年轻道人功行远不及他,受此一阻,也没有继续,而是停了下来,道:“曲真人,还有什么事么?”

    曲道人吸了口气,道:“慕上真事先有过关照,而他身为正使,曲某又不得不遵从他的谕令,万望恕罪了。”

    年轻道人叹了口气,道:“你莫非没看见么,我拿得是族令,我也得依照族中的命令行事,曲真人这也是在为难我啊。”

    曲道人沉声道:“还望少真人顾念大局。”

    年轻道人道:“哦?”他抬起头,“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我兄长的大局凌驾在伏青一脉的大局之上呢?”

    见曲道人沉默不言。

    年轻道人道:“如果曲真人回答不了,就请让开,不然我亦不会再这般客气了。我治不了你,族规却可治你。”

    曲道人现在只是想拖延到慕倦安归来,可是后者迟迟不至,故是他也没明白,只是无声拦在那里。

    年轻道人等了一会儿,笑了一声,拿起族符对着他就是一照,一道光芒溢出,曲道人面色一变,他感觉自己所做的避劫法仪正在被削减,那一股劫力又再是逐渐回到身躯之中,可就在这时,又一道光芒过来,照在那族符之上,陡然将之阻断了。

    年轻道人不觉看去,见是一名美貌少女出现在了那里,后者举了举手中的一块牌符,道:“兄长族令在此,仲兄,这里自有兄长收拾。”

    年轻道人隐晦皱了下眉,再是一笑,道:“既然兄长族令到了,那我也就不在此多留了。”说完,他便化一道光芒遁走。

    少女见他离去,转过身对曲道人道:“曲真人,你守的好。”

    曲道人则道:“多谢慕娘子来援来援了,若非如此,曲某还真是难以收场。”

    表面上虽然感激,可他心里却是一片沉郁。因为他察觉到这位慕娘子其实早就到了,只是故意让他与那位少真人起了冲突,这才出面,使他彻底得罪了其人,再也没有退路。

    可他知道又这些如何呢?自身被束缚着,也只能按照那被布置好的路数来走。

    张御一直留意着外间,自然也是把这一幕收在眼底。

    看来元夏的确和姜役及妘蕞等人说得差不多,内部矛盾十分之严重,哪怕是接引使者这件事都会引发争执对抗。

    但换一个角度看,正是因为实力够强,所以才有任性的资本。他也是在思量,此行该如何利用这其中的矛盾。

    此时那名少女来到了近前,对着天夏主舟执有一礼,道:“小女子慕伊伊,奉倦安兄长之命前来接得诸位使者前往下榻之地。”

    张御思索了下,通过舟壁向常旸传了一个命令过去,道:“常道友,你出去回应一声,请他们前面引路,我等随后便会跟上。”

    常旸收到了命令,出外与那少女交涉了一番,两人一礼之后,便归返各自舟上。

    过了一会儿,那元夏巨舟徐徐前行,张御也是下令诸飞舟跟着元夏飞舟往前行去,过不多时,舟队就在某一处空域停顿下来。

    他看了一眼,这就是方才慕倦安遁去之所在,这么看来,应该是由伏青一脉来接待他们这支使团了。

    无疑他们下来主要也是与这一脉打交道,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只需要应付伏青世道,坏事是不利于他们接触和观察其他世道,不过从元夏内部情况来看,想来机会总是有的。

    就在这时,那少女遁出飞舟,拿出一枚宝石,对着上方一照,少顷,便见上方星云旋转散开,有一道璀璨彩光照落了下来。

    ……

    ……

第三十二章 理序别内外

    飞舟主舱之内,张御此刻感觉到有一股力量落下,牵扯着他们往星团之中投去,他仰起头,眸中神光看去,立时辨认出来,这不是一个自天地内开辟出的世域,而是索来天外之世,然而叠压在其上的。

    并且其中天序与现在身处之世也略微不同,显得稍微宽松了一些,故可以说,其给大世制定了一个规序,给自己又制定了另一个较为灵活的规序,可见其对外是严苛的,但对内却就不见得了。

    随着飞舟被那股牵引之力带动着上升,他也感受得越来越清楚,这其实是一种排挤之力,当通道打开,两个天地有所交接之后,主世便就有限度的对他们这些落在此世之中的人进行排斥,从而顺利推动他们到另一处天地中去。

    但是否也可以说,若是无有一个去处留给他们,那么就会遭到整个世域的持续排斥?这点影响可是极大,等若整个天地都来与你对抗,主场优势之强不是一点半点。

    有此优势,再加上能够主动开通去往他世的通路,注定了只有元夏能出去攻袭他人,而别人不能来打他们。

    他想了想,天夏并没有一个遍布整个虚宇的布置,一来是天夏对道的理解还有自身道念与元夏不符;二来是靠近大混沌,可谓变机无穷,既做不到,也不可能去做这等极端固守,强行削减一切变数之事。

    飞舟进入星云之中后,就发现来到了一处有着壮阔瀑布和葱郁草木的宏伟峡谷之中,元夏飞舟在前缓缓引路,天夏一十三驾飞舟在随后跟来。

    飞舟的行进似是惊动了此间的生灵,一群飞鸟忽然振翅飞起,并从舱壁之外掠过,此行的弟子都是好奇的看着这些与天夏截然不同的生灵。

    张御扫了一眼,却是看到,这些飞鸟竟然全是用法器祭炼出来的,其实不止是这些鸟类,就是这里的山水草木大多数也是同样是如此,无不是充满了法炼的痕迹,这里又与外间的天地一般了,似欲将拟化天道的作法渗透入世域的每一个角落之中。

    舟队过了峡谷之后,在一个巨大瀑布面前停下,水帘向两边分开,露出了一座座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长舱,其中大小数目都是恰好可以容纳下整个天夏飞舟舟队。

    这应该是在知道天夏使者到来之时就开始准备了,但是却将自身的底蕴通过这种方式不经意的展现了出来。

    舟队按照一定次序往舟舱内驶入进去,并在其中泊稳。

    张御目光看向一边,那里一阵光芒闪过,舱壁融开,流淌下去化为一条虹道,他借助舟上传讯,对着所有舟队之人吩咐了一声,就从舟中迈步而出,许成通和严鱼明等一行弟子也是一起跟着走了出来。

    待从泊舱中出来,他抬头一看,外面是一座长桥,从如玉带一般从湛清的湖水之中横跨而过,在对岸是一座几若通天的塔殿。

    但是不见尤道人、正清道人还有焦尧等人,显然是他们另外被安排了去处。伏青一脉应该是有意把他们分散开来安排的。

    慕伊伊这时走了过来,对他屈膝一礼,用悦耳语声道:“张正使,贵方驻留期间,只能委屈各位先宿于此处了,若有什么需要,可对下人吩咐,一应所需,只要是在我元夏许准之下的,那都无问题。”

    张御微微点头,身后许成通稽首一礼,道:“劳烦贵方了。”

    慕伊伊轻轻一笑,道:“尊使客气了。”她唤过身后一名十七八岁女侍,还有一个三旬左右的男子,“这是丽雯儿,这是卫管事,贵方有什么事,都可问询他们二人,伊伊便先告退了。”说着,再是一礼,就带着随从离去了。

    那丽雯儿这时在前侧身一步,显露出通向长桥的通路,用清脆语声道:“诸位这边请。”那卫管事也是在另一边躬身虚虚一请。

    张御点了下头,一摆袖,踏上长桥,待身后一行人也是走了出来,此桥忽然化为一道光虹,在闪烁了好一会儿之后,带着众人往塔殿之中投入进去,并在一座精丽大殿之中立定下来,

    只是丽雯儿微微有些疑惑,这虹桥可是世域法器的一部,平日带人往来都在一刹那间,根本察觉不到变化,怎么今日这般磕绊了?心下忖道:“许是器部之人又偷懒了,该是回去让娘子再好好梳整一番了。”

    她定了下心神,上前几步,拍了拍掌,招呼来殿内的随从和下人为张御一行人做着各安排。

    许成通则是对着自己带过来的一名弟子示意了下,后者会意,来到了卫管事身侧,塞给了其一瓶丹丸。

    卫管事心中一动,动作熟练的收了过来,只是一入手,便以法力分辨出来内中存在的是上等丹丸,他心下较为满意,传声问道:“尊客想问什么?”

    那弟子道:“我们初到贵地,意欲观览外观览风光?不知有哪些地界可去?”

    卫管事心领神会,道:“尊客这话问对了,这里有些地界可去,有些地界么,不过只要尊客多些诚意,那么都是好商量的。”

    那弟子了然,道:“卫管事,你放心,我们的诚意很足。”说着,又递去了一瓶丹丸,卫管事袖子一抹,便是收妥,神情更为热切了一些,道:“都好说,都好说。”

    两人在此交谈了一番后,在给了三瓶丹丸后,那弟子回到了许成通身侧,将打听得来的消息回报了上去。

    许成通频频点头,他也不怕对面欺瞒,此前天夏从姜役和妘蕞、烛午江三人那里了特意解过的,虽然对外世修道人异常严苛,但是对自己的人管束却是十分放任的。

    妘蕞等人经常从伏青世道内的下人随从那里打听消息,所用方法无非就是送上一些自己搜罗得来的修道资粮,这也是上面有些人默许的,因为这也等于是变相削减了他们得来的修道资粮。

    许成通听完后,肃然道:“你与此人打好关系,虽然作用不大,但一些细微之处也是能做大文章的。你也多加留意,不要什么事都等为师来关照。”

    那弟子道:“是,弟子记下了。”

    而在另一边,那名年轻道人站在一座琉璃壁前,正看着那些天夏飞舟进入了峡谷之内,并一驾驾停驻下来。

    过了一会儿,厅外走入进来数名修士,对他执有一礼,其中一人抬头道:“少真人,唤我等前来,可有什么吩咐么?”

    年轻道人回身过来,看了看他们,道:“诸位也是我伏青世道的英锐,那些天夏使者想必你们也是看到了,且寻个机会,几位去与那些天夏论道一番。”

    这些修士相互看了看,都是有些迟疑,方才那发声的修士谨慎道:“少真人,若是弄出事来……”

    年轻道人摆手道:“你们弄错我的意思了,不是让你们去惹事的,而是让你们去与他们打交道的。”

    那修士确认他的确没有其他想法,放心道:“若是如此,少真人的吩咐,属下等愿意遵从。”

    年轻道人道:“就如此,你们下去吧。”

    那几名修士齐齐一礼,就又退出大厅。

    此刻一名亲近随从靠了上来,低声道:“少真人意欲何为?”

    年轻道人道:“兄长这次的事情做的好,将天夏使团拉来了我元夏,只是摘取上乘功果之人就不止四人,这些人之中肯定有愿意投向我元夏的,要是能获得这些人的投靠,这对下来征伐天夏极有利。这次出使之事已是让兄长顺利完成,下来的功劳又怎可让他一个人独占了去呢?”

    那亲随道:“原来少真人不是为了坏慕真人之事。”

    年轻道人失笑道:“我只是坏他的事又有什么用?只是不愿他一个人窃据了全部功劳罢了,他要是登上了宗长之位,我可是不好过的,说不得哪一天就被他驱逐出世道了。”

    那亲随神情严肃起来,这是一个最为现实的问题,也是每一个世道接替之时最难以调和的矛盾。

    在过去,伏青一脉几乎所有新一任的宗长上位,肯定是会清除异己,主要针对的就是对自己宗长之位有威胁的亲族。

    清除手段并非是直接杀死,而是给你一些资粮,令你出门自立世道,这其实就是变相驱逐,这些人到了外面,没有世道遮护,那么只能去别的世道受人驱驭,寄人篱下,试问那在那等情形,又怎么可能翻身呢?

    虽说过往之中也不是没有人再度成功上进的,可这样的例子太少,而且多是因为上面发力,凭自身努力几乎没可能。

    而他们这些随从与面前这位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他也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他想了想,低声道:“少真人,宗长之位空悬那么久了,三位族老那里,可未必会让慕上真这么容易上位。”

    年轻道人呵了一声,道:“也是如此,所以我才有机会,起码要把这事拖下去,你以为我行事为什么这么顺利?那是因为三个老家伙也是乐见于此的。”

    ……

    ……

第三十三章 棋演天地子

    伏青世道之内有着日月,阴阳转换之间精准无比,上一刻方才是白昼,下一刻就直接到黑夜了。当中似不存在任何过渡。

    张御以往倒也是见识过这等类似布置的,不过那时所见多是手段所限,或者干脆不愿去多做变化,而此前所见,则完全是元夏为了表现自身的道法道念。

    到了这里之后,他能感觉到元夏对天机处处都有染指,似乎非要将之改化得如自己心意一般,但是对于底下之人却是异常放任,任其自行其是。

    似乎在元夏看来,只要拿捏住了上层大道,将天地诸物都是囊括到自己的定算之中,那么世界就可以安稳运转,余下一些小节都是可以不去理会了。

    他收回目光,从走廊上转回,在大厅之内坐下。

    元夏对待使者倒是非常优待,这间居处位于塔殿的最上方,外面看着不大,但是内里却是有一个单独山水池苑,湖畔围绕着一片庐舍长廊。

    现在尤道人、焦尧、正清道人等人都是与他分开。不止是他们,那些达到玄尊境界的天夏修道人也都是被如此对待。

    不过他并不急着与其余人联络。元夏无非是用他们在天夏所动用的类似手段,想要分开针对,逐个将他们拿下,或者引发他们彼此生疑。但是天夏修道人可不是元夏修士,没这么容易被他们这么轻易瓦解。

    虽然此行之中也有从旧派投靠来的修道人,比如常旸之流,但他们无不是能够正确认识元夏与天夏的差别的。而且真找到这一位的话,最后谁劝谁还真不好说。

    外面脚步声起,许成通走入了宽广的大厅之内,他此前弄到的消息已然拟成了文书,走到近前之后,双手托起,躬身对着张御一呈,道:“守正,方才探听得来的消息俱在其中了,还请守正过目。”

    张御接入手中,他翻了下,便将里间内容看过,合上此书,道:“许执事辛苦了。”

    许成通忙道:“许某不辛苦,这是许某该为之事。”

    张御挪过一份道书,道:“此是我从玄廷拿来的道书,身为使者,玄廷对于随行每一人都是优待,许执事可以拿去观摩,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来我处问询。”

    许成通激动无比,上前接过,再是躬身一礼,道:“多谢守正赐书。”

    张御道:“这是许执事应得的。”

    许成通心里想:“这好处里面也是有上下之分的,虽说守正说是老许我应得的,可没有守正,老许的好处许就少了几分也。”

    张御交代过此事后,就让许成通自去,至于其他,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要做什么事许成通都是清楚的,不必要他特意去关照的。

    见暂时无事,他便入定打坐起来,这里清气充沛,可与上层相比,甚至还隐隐高出一线。

    他认为这应当并非是这里的正常情形,很可能是元夏或者说伏青一脉有意渡让给他们的,为的就是让他们了解到元夏的好处,好从内心之中产生某种靠向元夏的倾向。

    在打坐了一会儿之后,严鱼明自外走了过来,道:“老师,外面有几名元夏修道人,说是来拜访老师,老师是否要见?”

    张御向外看了一眼,道:“把他们请进来吧。”

    严鱼明称一声是,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三名形貌各异得修道人走入进来,在与张御见过礼后,各自报上了名姓,其中一名符姓修士先自开口道:“听闻又有外世同道到此,我等不胜欢欣,我等都对外世同道的道法感兴趣,故是想来与上真探论一下道法。”

    张御道:“诸位也是出身化外之世么?”

    符姓修士道:“正是。”

    不过三人之中有一名花姓修士却是强调道:“张上真,我等以往虽然出身外世,但现在可都是元夏修道人了。’

    另外两人也是点头称是。

    张御却是留意到,除了花姓修道人对这个身份好像十分重视,甚至有些以此为傲外,另二人却是带着一丝敷衍和漫不经心,显然并不像他们口中说得那般看重此等身份。

    他略一思索,道:“不若我与三位对弈一番。”

    三人眼前一亮,互相看了看,符姓修士言道:“妙哉,愿与张上真对上几局,只是还望张上真手下留情了。”

    他们境界上来说都是玄尊之境,也即是元夏所言真人,在道行之上他们自知是比不过张御这等摘取上乘功果的上真的,但是他们也不是真个来论法的,而是来攀交情的,所以也不在意这些。

    但在修道人之间,弈棋却是等若论道,能够将自身领悟的道理,甚至道法路数尽数蕴于其中,这比直接言语交谈更为玄妙,且也来的含蓄,也更让修道人能够接纳。

    张御此刻心下一唤,摆在一边的棋台之上,一枚枚恍若星辰的棋子飞了过来,并在三人面前呈现出一个天地未开之前的浑元之状。

    这里道棋与天夏略有不同,不过道理是共通的,他此前稍微看了下便就尽数然了。

    三人见他这一手,不觉心下佩服,这里每一枚棋子都是重如日月星辰,合聚一处,方是天地化合之象,要一气挪转这么多,且还轻描淡写,丝毫不见烟火气,光只这份法力就令人惊叹。

    张御一拂袖,面前浑元一体的棋子陡然散开,此象征辟开天地,随着棋子一枚枚散开,霎时整个空旷大厅之内都是棋子,而且还在不断分化。

    这棋子是会越来越少,直至消失,直到消失殆尽,那么就是一局结束。

    此刻符姓修士三人神情陡然一肃,各是起法力搬挪了一枚棋子过来,先是各自定占据一角,随后再以此为凭,不停引移漂游旋转的棋子,演化自身道法变化。

    这回张御是一人同时对弈三人,三人也不觉得这是小视,毕竟他道行摆在那里,自然有这个资格,若是单独单对他们,那才是不公平。

    元夏这里棋路有烈棋和化棋之分,烈棋偏向争斗,重于策略杀伐,化棋只是单纯的展现道法理念,较为平和。

    当然这两者也没有什么严格的界限,是可以视情形不同是相互转化的。

    若嫌如此对弈尚是不足以展现自身道法,那么在这当中还可下得一种变棋。那就是通过增添棋子之上变数,让棋路自我跳变,棋子会不定时的生灭变化,这样对弈起来就不是强者必然能赢了,有一大部分就是看运气了。

    三人与先是与张御下化棋,这是问敬之礼,也是比较客气的下法,让对手大概了解自己棋路道法,不过在此之后,三人便就逐渐转变棋路,化作了烈棋。

    唯有争斗,才能尽展自己手段,唯有切磋琢磨,才能从中知晓利弊,明晰己我及对手。

    不过三人显然不是张御对手,无论如何展演自身道法,都是一触即溃,三人无论单独上阵还是相互配合,都是在短短时间内落败。

    三人叹服不已,这意味着真正斗战,撇开法力高低不论,只是道法神通道术上的比拼,也远远不及面前这一位。

    张御见是这般对弈无有悬念,故是一摆袖,却是主动将整个棋局化作了变棋,一时之间,棋局之上顿时充满了无尽变数。

    符姓修士和另一名管姓修士顿时目光一亮,若是有无尽变机在,他们说不定能扳回劣势,因为某种程度上这就是天道也参与到了这局棋局之中,强者不见得会更强,弱者也不见得会更弱。

    这一番对弈的确变机大增,场中局面你来我往,势起势伏,而不是方才那一面倒的局面了。三人在此来回对弈之中,却是渐渐沉浸了进去,都是不自觉道法有了些许长进。

    不知不觉之间,忽然大厅之内轰然一震,三人愕然发现,原来是所有棋子都是自行化去了,这一局棋已然终了,可是他们一时仍是意犹未尽。

    管姓修士感叹道:“变数,变数。果然道法不可不变,若是固守陈规,终将难得上进……”

    花姓修士这时神情不悦道:“管道友莫非忘了么,我元夏之变化,不在于小道,而在于大道,只需攀附大道之变化,由上至下,便可捉拿万般道理,现在去寻变化,反而是本末倒置,

    管姓修士心中不以为然,道:“管某只是在说对弈罢了。”

    张御道:“确然只是对弈,这只是一盘道棋,只能承载我辈道法些许之理,并无法演尽大道之变。”

    符姓修士似在对两人说,又似在对张御道:“道法演化,本就是变数了,我等可不敢奢望太多。”

    这一盘棋后,三人也都是耗费了不少心神,感觉好像是与人斗战了一场,于是三人不再逗留,与张御定下下一回论法约期,便告辞离去了。

    张御看着三人离去,心中深思起来。因为清穹之气有化劫之用,这一次他也是携带了一缕清穹之气过来的。

    此气此刻正藏敛在身躯之内,但是不倒万不得已他不想动用,因为在这里展现出来,若是一旦被所元夏察觉到,极可能会被镇道之宝捕捉了去,从而了解到天夏的这件宝器。所以即便要动用,也需择选一个上好时机。

    ……

    ……

第三十四章 明机唤心藏

    符姓修士三人退出了之后,三人也都没心思多说话,各自回去巩固修行去了。

    唯有花姓修士对行收获似有些抗拒,不过他也没犯蠢,有好处到面前他自然要抓住,故也是匆匆回去了。

    符姓修士回到居住,定坐了有一夜之后,却是愈发觉得道之变机才是自己修行的出路所在。

    元夏一直灌输给他们的理念,就是待我破灭万世,杀灭了有所错漏,那么我自会带你们一同去摘取成果,同享终道。

    可他心里很清楚,这只是说说而已,元夏这会和他们同享终道么?若是真能做到这点,那现在还分什么主从呢?

    但他们心里又不得不说服自己元夏会兑现承诺。这是因为元夏掌握着避劫丹丸,制束着他们的生死,不信又能如何呢?

    所以长久以来他们的内心一直是很矛盾的。而他们也没有别的路可走,可在看到了张御给他们展现的道法还有一些其他东西之后,他们也由此隐隐窥知到了天夏那一端景象。

    他个人则是通过一夜定坐,重新审视了自我,深心之中不觉对元夏更为排斥,并隐隐对天夏那边多了些向往。

    可虽然心里生出认同感,但要他现在就反抗元夏,或者投向天夏,那是不可能的,反而元夏要他去攻伐天夏,他依旧会毫不犹豫的动手的。

    这是因为他不觉得天夏能对抗元夏,至少在天夏没有表现出足够对抗元夏的实力之前,他是不会有任何逾越雷池的想法的。

    不过……

    他昨日对弈时,却是隐隐察觉了一件事,故是他想去确认一下。

    有鉴于此,他借着任务在身的便利,从居处出来,再一次来到塔殿之中拜访张御,而这一次他是单独来的,并没有和另外两人说定。

    此回在见过礼,他提出能否再是对弈一局的求请。

    张御自无不可,当下摆开棋局,与他再是对弈了一局。

    这一回,待整个棋局终了,符姓修士坐在那里久久不动。

    他对那件事比上次看到的更为清楚了,但心中疑虑更甚,他忍不住道:“张上真,符某有一个疑问,不知可否请教?”

    张御道:“符真人想问什么?”

    符姓修士道:“按照张上真所演道机,只要是有外世存在,劫力是可以通过不止一种手段化解的?”

    张御道:“是如此。正如上一局我与诸位之对弈,我与符真人只是在一角之中对抗,可这只是整盘棋局中的一角,在整盘棋局下完之后,事情都是不确定的,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改变的,而变机越多,这等不确定便越大。”

    符姓修士心念百转,他已然明白了,正如眼下元夏破杀万世,只要还有一个世域不灭,那么这盘棋就不算结束。

    他不由看了张御一眼,凭着道法演化,还有张御所展现出来的东西,他不禁猜测,天夏极可能是有办法对抗劫力的,可是他根本不敢问。

    故是他默默站起一礼,“今日多谢张上真指教了,符某便先告辞了。”说着,他急着离开了此地,生怕再多留一会儿自己就会忍不住问出那不该问的问题。

    只是他在离去之后不久,管道人却是也来到了塔殿之中拜访,见礼过后,也对道:“张上真,管某不知是否再能请益一二?”

    张御同样与此人对弈了一局,并且回答了其一些疑问,这位虽同样不敢是多留,但却是提出过几天会再来拜访,显然比起前面那位,这位更具胆略。

    他在送走此人,于心中思忖了下,虽从姜役、妘蕞等人身上了解到不少元夏外世修士的情况,但从这两人身上,他更为直观的感受到此辈内心煎熬和矛盾。

    这些外世修道人虽被压榨的很厉害,但是没法摆脱元夏的制束,避劫丹丸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是看不到元夏对抗的希望。

    可能他们心里想过有一个能破灭元夏的势力出现,但是随着一个个外世被覆灭,恐怕这个念头也是逐渐熄灭了。

    他眸中神光隐现,他世无法做到,那么这件事就让天夏来做。

    今朝他只是在三人心中种下了一个种子,等到合适时机自然就可开花结果。

    下来时日内,除了符姓修士三人也时不时来拜访过张御,不过他们再问提及上次事,张御也是同样不提,

    而纯是用对弈之法将道法变演展示给此辈观看,将三人自身的道法引导并清楚展现在他们自己面前,这比任何言语都有说服力的多。

    而元夏那边则见迟迟不派遣人与他会面,也无带他去见元夏上层的意思,对此他也不着急,这般拖延下去也算是为天夏的准备争取时间了,他也是乐于见到的。况且,元夏迟早是会出招的。

    一转眼,距离天夏使团到来,已是过去半月时间。

    某处殿阁之内,那位年轻道人看着符姓修士三人送来的报书,对于三人的努力感到满意,张御乃是使团正使,若能与之攀上交情,他的后续一些想法就方便施为了。

    只是他有些奇怪的是,对他的举动,慕倦安到现在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好像是任凭他在这里施为,这令他有些不解。直到又是过去几天之后,他才是明白这是什么原因。

    族中传出消息,三位族老已然应允了他的这位兄长承继下一任宗长之位,只是正式继任的时间还未定下。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他眼中顿时一片阴霾。

    要是慕倦安坐上了此位,无论他做什么,最后所得果实都会被其所摘取,难怪一点也不见着急。

    不过他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

    他认为这个消息应该就是三名族老主动泄露出来的,或许主要就是为了告诉他的,让他要做什么就需抓紧了。

    明明知道这是族老在怂恿自己,可他还不得不往里跳。因为成为宗长是他唯一摘取上乘功果,并且借此攀渡上境的途径。

    诸世道之中,为了确保每一任嫡传,都会举行法仪来扭转天机,以配合嫡宗子的修行,其中还会将绝大多数修道宝材和资粮倾注到其身上,哪怕资才平庸,也能把你的道行给提升上来。

    说白了,就是你不适应天地,那么我就让天地来适应你,以确保道法的传续。

    当然这只是嫡宗子可有的待遇,因为每一次举行法仪消耗都是不小,扭转天序更需要其他三十三世道中至少一部分世道的配合。

    年轻道人之所以不服气慕倦安,那就是自己的功行虽然也靠了族中的助力,可大部分是靠自己修炼的,可是他这位兄长,就是因为出身,却是依靠了法仪凌驾到了他之上。

    平心而论,他更具才能,同样也是嫡子,只是因为非是长宗,这才次了一等,而未来更可能在覆灭天夏后是慕倦安得了终道的好处,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的。

    他凝思许久,把心腹亲随从叫来,道:“有一件事需你去办。”

    那亲随道:“少真人请吩咐。”

    年轻道人道:“我要你去告知那位天夏正使一些话,”说着,他传声过去。

    那亲随听罢之后,心中一凛,随后惶恐道:“少真人,这些话……”

    年轻道人看了看他,轻声道:“你觉得我元夏与天夏这一战会输么?”

    那亲随连连摇头,道:“那定然不会。”

    年轻道人道:“既然如此,那你又怕个什么呢?传给他们的消息并不妨碍大局,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那亲随低下头,咬牙道:“少真人,这件事交给属下吧,属下会安排好的。”

    年轻道人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道:“去吧。”

    那亲随重重一礼,便走出去了。

    而在另一边,慕倦安正在看底下递上来的呈书,曲道人则是侍立在一边。

    这些时日来,他手底下的修士分别去拜访了尤道人,焦尧、正清道人,还有随行的寄虚修道人也是没有漏过。

    底下之人对于这些玄尊各有判断,认为重点突破口可在那位名唤焦尧的真龙修士身上。

    不过总体而言,目前还没有什么收获,唯有一个叫常旸的修道人,因为早早签立契书,所以私下一直在悄摸问询可否投入元夏。

    慕倦安失笑一下,却没打算去理会。他的主要目标是天夏使团的上层,区区一个玄尊他没心思多理会。

    当初接纳此人,也只是表示元夏宽宏,是做给别人看的,将之收留在元夏意义不大,反而让此人回去之后在天夏内部潜伏更为有用。

    看完呈书后,他道:“是该到与那位张正使正式谈上一谈的时候了。”他看向曲道人,“曲真人,你代我走一趟吧。”

    本来这等事要他亲自出面才有诚意,不过他即将接任宗长之位了,并且这个消息已经传出去了,那么他就不能再随意露面,并具体去做什么事了,否则会让其余世道看轻。

    下一任宗长这个名号,既有诸多好处,也是许多束缚,算是他争取到这名号的必要代价。

    曲道人郑重一礼,道:“是,只是这位身为正使,恐怕不好交道,但属下会尽力而为。”

    慕倦安看他一眼,道:“你是在担心我那位兄弟干扰你吧,我会约束他的,你尽可安心去做事。”

    ……

    ……

第三十五章 化漏欲急填

    塔殿最高处,张御一人坐在大厅之中,他袖中正握着那一枚荀季交给他的玉符,

    此回来使,玄廷交给他的事机之一就是设法与荀季取得联络,好从这位这里获取到更多关于元夏的内部消息。

    元夏也是有元都一脉的,他推断应该就是三十三世道之一。

    只是妘蕞等人是直接投靠了伏青一脉,对于三十三天世道只是知道一个大概,并不清楚全部,而他们所知之中并无元都,那很可能就是在余下世道之中了。

    他心中清楚要做到此事当是十分困难的,只看元夏对于整个天地控制到那般程度,就知道传递消息是何等不易。

    当初荀师能把消息传回,想来也是冒着极大凶险的。

    所以这件事,只能等待荀师主动联络他了。

    现在在伏青世道内暂时是不可能了,这里断绝了一切内外联络,至少在出去之前是不可能了,其实就算在外面,怕也不易牵连,除非有天机变动的机会,但是这等可能……

    想到这里,他心下忽然微微一动,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从座上站了起来,往天穹之上有几眼,他对外吩咐道:“鱼明,把元夏的元历书拿来。”

    严鱼明听了吩咐,立刻将元历书拿了过来,这是一本记载元夏历法的历书。

    张御接了过来,令严鱼明下去,在那里仔细观辨起来。

    按照他的想法,如果不是出于特殊的情况,荀师当初传讯很可能是利用元夏打破了两界通道之时的一线漏洞。

    而为何后来未曾有任何传讯,除了没有重要事机发生,肯定也是条件不允许,他推断这应该是元夏后来将打破通道后的漏洞弥合上了。

    可为什么会有漏洞?

    照理说通道是在镇道之宝遮掩之中的,不会有这等破绽出现,按照他的想法,这很可能是因为元夏在天地内布置机序运转与真正天道运转并不完全一致,所以在转运之中一定是会是难以完全契合的。

    这就需要调整,但是调整本身就是一个漏洞。

    元夏不是不想弥补,而是因为他们天夏这最后一个“错漏”存在,所以弥合不上,这一切都是有所联系的。

    他思索了下,若是这样,在调整之时自己应该也是有机会的,那时未必不能主动联系荀师,但是只凭这本天历书还看不出什么来,需要更多的观察以及推算推演,或许可以让林廷执和尤道人帮忙推算。

    正思忖之际,严鱼明在外言道:“老师,有一位曲真人过来拜访。”

    张御想了想,将天历书摆去了一边,道:“我知晓此人,请他进来。”

    等了一会儿,曲道人自外走了进来,对他施有一礼,道:“张上真有礼,在下曲焕,此行乃是奉慕上真之命前来。”

    张御道:“我曾听风廷执处说起过阁下,请坐吧。”

    曲道人再是一礼,在对面的软席之上坐了下来。

    张御也是挪步上前,在主位之上坐定下来。这时自有负责招呼的随从进来点燃熏香,又给二人倒上了香茶。

    曲道人道:“张上真这几日在此,可还习惯么?”

    张御道:“倒也并无不适。”

    曲道人颔首道:“说得也是,天夏、元夏都是我辈修士主拿天地,道法相通,我两家当也不会差之太多。”

    张御拿起茶盏,抬袖护盏相请,曲道人也是郑重拿起,品了一口,待放下之后,后者言道:“这是天夏之茶么?”

    张御道:“饮用惯了,一时不便改换。”

    曲道人道:“倒也是,有些东西的确很难改,不过张上真还是可以试试元夏之茶,说不定就能喜欢上了呢。”

    张御没有回答他,只是无声品了一口茶。

    曲道人言道:“听闻这几日也有同道前来拜访张上真,张上真和他们对弈了几句,不知曲某是否也可以讨教一局?”

    张御道:“自是可以。”他意念一动,棋台之上摆放的棋子汇如瀑布般飞流而下,在殿中盘旋一圈后,轰然结成混元之势,并落在两人之中,他伸手虚虚一礼,道一声:“请”。

    曲道人抬头道:“那曲某就不客气了。”说罢,他伸指一点,霎时开辟棋局天地,漫天棋子向外散开。

    修道人法力之间纵有高低,可落在棋盘之上这点影响并不大,对弈之中通常是以道法为重。他自认也是求全道法之人,道法不比张御来得差。故是稍加思索了一会儿,便推动棋子,开始演化自身之道。

    张御看了一眼,不同于与符姓修士对弈,这位道法神通是与他在同一层次的,而且这不是在现世之中斗战,法力心光之间的高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需遵守棋路之规矩,所以想要在对弈上赢,也是要有所谨慎的。

    两人这一番对弈,一直下了一整天。到了最后,随着诸多棋子崩散,这一局终是终了。

    曲道人神情此刻有些复杂,这一盘对弈张御给他留了点情面,在最后关头收手了,所以并没有分出胜负。但却还不如让他直接输了,因为最后张御利用一些余裕,引导他展现道法变演,由此却是暴露出了他道法限碍之所在。

    而这个限碍并不是他自身的缘故,毕竟他也是得了正经的传承的。这里是源自于外界缘由,主要是他受人所制,命机无法自主之故。

    这揭露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只要还在元夏之下,他注定无可能攀渡上层境界。

    因为哪怕他真的修炼到了突破层境的地步,到那一刻定然不容许任何外来力量沉浸于自身之内,法仪要么挪去,要么自行排斥,反正那时候定然无法遮护他的,而法仪一去,劫力入身,同样会干扰到他,甚或将他杀死。

    除非那个时候有哪位元夏上境大能愿意伸手帮他,否则他必然没有机会通向上境,可是这个有可能么?

    反观张御,却是没有此等阻碍,不管最后能不能通向上境,但至少从修道前路上看并无任何外力阻碍,只这一点就压过他一头了。

    张御这时道:“道友这一脉传,上层可有上境大能遮护么?”

    曲道人摇了摇头,道:“我之道脉之祖虽有大能,但是……”虽说论源流,他的祖师与元夏那位属于同一个,可如今已然削去了与他这一脉的承负,自是不能再算他的祖师了。

    不过他还是不服,抬头看来,道:“张上真,天夏未来也可能是如此,此一局你所演化之变,眼下曲某因此而受制,焉知未来上真不受此制呢?”

    张御淡声道:“道友笃定元夏能胜么?”

    曲道人呵了一声,他自座上站了起来,道:“曲某想带张上真去看一些东西,上真可愿来么?”

    张御看他一眼,把袖一振,站了起来。

    曲道人拿出一枚牌符,只是一晃,外面有一虹光落下,将两人罩住,持续了有一会儿之后,倏然飞出,再是一晃之后,两人落到了一处起伏不平的山峦之上,而远处乃是一重重山脉。

    张御扫有一眼后,却是发现,包括脚下所踩,还有那远方所见,都并非是真正山脉,而是一个横卧在地面上的巨人,其还有些微呼吸传出,像是正在沉睡之中。

    曲道人解释道:“道友可是看见了,这是我伏青世道的炼兵,乃是挑选修道人,专以修炼一门功法,随后配合阵器锻炼,最终成就此物,此配合阵法,可与真人搏杀,而此物足有成百之数,这还是只是伏青一脉所拥有的炼兵。且也只是伏青一脉显露在外的力量一部,试问天夏又凭何物与元夏对抗?又如何与天夏相争?”

    他叹了口气,语气放松了一些,劝言道:“张上真必有一战,但是天夏必然不会是元夏的对手的,但是你们还有所选择,你们可以转向我元夏,这样还保全自身,保全苦修得来的道行啊。”

    张御见到曲道人的眼中包含某种期冀,似乎是希望他能答应下来。他能感觉到这等期冀并非是源于其口中所言这些里有,而是想用他的回应来证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他淡声道:“既然在曲真人口中天夏必输,那又为何来劝说天夏呢?”

    曲道人沉声道:“这是因为元夏不想你我双方牺牲太多,修道不易,性命岂容轻抛?而若是贵方上层能够来我元夏,必当以礼相待,而于我等而言,也免了许多杀伐。”

    顿了下,他又看着张御道:“而于曲某自身而言,一旦两家冲突,曲某定然是冲杀在前的,故是曲某私心之中,也是不愿意与张上真这等强手对上的,而张上真你们只需退上一步,不是对我们双方都是有利么?”

    张御看他一眼,这些话看去坦荡,但实际上仍是要他们毫无反抗的投向元夏。

    这主意打得是好,想只凭几句诱惑言语,甚至几句威胁,就削弱天夏实力,甚至让天夏自我灭亡,最终不用费多少力气取拿走终道,填上那最后一个漏洞。

    然而元夏并不明白,天夏与以往那些世域是不同的,是与元夏的道理道念完全相反的。但是这一点不用与此辈解释,他们也听不懂,所以只需拿元夏能理解话说就好。

    他淡声道:“贵方要我放下抵抗,在到了元夏之后再如曲真人你一般任凭宰割?抱歉了,曲真人你能做到,但恕我辈做不到。”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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