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玄浑道章TXT下载玄浑道章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玄浑道章全文阅读

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一章 法仪转世身

    东始世道,石拱桥殿。张御在一处开阔石台上盘膝定坐着,他身旁是冒着淡淡青烟的香炉,上方是镂空通透的石壁,一束束光芒从那里照落下来,像是天星洒布于地。

    他的前方是视界开阔的豁口,可以直接看到外间奇骏的山崖飞瀑,且这里天光柔和明亮,四周草木春意黯然。时有禽鸟飞渡,有若神工鬼斧,又不失自然之趣。

    而在拱桥下方,则是万丈深渊,那里雾气腾腾,随着清风拂来,向后漂移而去,那攀附在石拱桥上的藤蔓亦是晃动招摇,颇有凌空虚渡之感。

    他伸手自身旁矮案之上拿起一杯茶盏,轻轻拂去其上冰雾,一口饮下,一缕甘冽清澈的灵性上冲天灵,再是落下浸透全身,令神气为之一爽。

    来这里已有数日,并无人来过问。不过他也是习惯了元夏招呼的方式,不会一上来就和你谈事,故也是很有耐心的在等着。

    不过今日坐观之时,他心中忽有所感,料定稍候必有人至。

    而他才是饮罢三杯之后,严鱼明就是来到台上,执礼道:“老师,那位蔡行蔡真人来了。”

    张御道:“请他到此。”

    不一会儿,蔡行缓缓走了进来,他先是与张御见礼,招呼过后,他笑呵呵道:“张正使,这几住下来如何啊?”

    张御道:“却比在伏青世道内自在许多。”

    蔡行笑道:“那是自然,伏青世道刻板古旧,只知道一味奉行古礼,不懂变通,又怎能与东始世道相比?”

    他又用手对着周围指了一圈,意味深长道:“还有这外面这些道用清气,也非伏青世道能比,想必张正使也是感受到了吧?”

    他此刻所指,正是那可以侵染身心的清气。不过说此言倒不是不怀好意,张御他们乃是外身,本也无所谓这些清气的侵染,这应该只是单纯的炫耀。

    从这方面看,有些元夏修道人似是习惯了高高在上,似是丝毫不认为天夏凭自身的力量能营造出更好的物事来。

    不过撇开清气弊端不提,这里的确是说得上是修道的福地。尤其是大部分元夏上层修道人也从来不需要出去斗战,那就更算不得什么了。

    张御道:“却要多谢贵方替我等择选了此地。”

    蔡行笑道:“张正使满意就好,上真关照在下要好好招呼诸位,在下可不敢怠慢了。”他从袖中拿出一封文书,道:“这书是上真命在下送来的,请张正使过目。”

    张御接了过来一观,书上的内容是有关正清、焦尧二人之事,这两人一路之上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特别是焦尧那一路,昨日已是进入了北未世域了,而正清道人那一路看去也当没有什么问题。

    他抬头道:“蔡上真有心了,还请道友代我谢过。”

    蔡行笑了笑,道:“会带到的。”

    张御抬袖一请,道:“蔡真人何不坐下饮杯茶?”

    蔡行婉拒道:“不了,上真那里在下需要及早回去复命。在下便先告辞了。”他一礼之后,便离了此间。

    张御也未挽留,令严鱼明代自己送他离去,自己则是拿起一本书卷看了起来。

    再是过去十多天后,蔡离方式找门上来,不过一上来不是要谈正事,而是兴致勃勃想要与他对弈一局道棋,显然在他眼里,什么事情都不及自己痛快来的重要,让自己高兴才是第一位的。

    两人在每天一局棋,一连下了三局,只是每次直到棋子崩毁,都是无法分出胜负。

    蔡离在第三盘棋局终了之后,不满道:‘张上真,你这是让着我吧?’

    张御回道:“倒并非是如此,蔡上真所掌道法十分高明,蔡上真驾驭的也是不差,要赢并不容易,且我若能赢,那是绝不会留手的。”

    这其实不是虚言。但他有一点没有明说,因为他将元夏对蔡离的遮护亦是算入了棋局,所以他对抗不止是蔡离本人,更有其背后元夏所赋予其人的助力,所以每每是会留有余地的。

    蔡离道法比他输弱了不止一筹,具体感觉不出来,但能觉得张御确然尽力,而他也只是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懒得深入计较,既然张御这么说,他也就姑且信了。

    三局棋下完,他也算尽兴,一挥袖,将棋子余烬扫去。随后道:“张上真这回来时路上想必也是看到了。我元夏之中有不少一心想着与天夏开战,不欲留半点余地之人,但是这等做法对谁都不好,而我辈,才是愿意接纳天夏之人,若是张上真还有各位天夏同道愿意投过来,我辈定然会好生对待,将诸位视为自己人的。”

    张御道:“我亦能看到蔡上真你们的态度,不过对于诸位的招揽,我与几位同道仍是有一些顾虑的。”

    蔡离道:“那请问张上真有何顾虑,尽可说出来,我来替诸位解决。”

    张御道:“那我便直言了。据我所听闻,元夏覆灭世域之后,对于事先招揽或者残留下来的修道人,是用避劫丹丸或是法仪替他们压制劫力。可哪怕是法仪,也不过是长久存驻的避劫丹丸罢了,贵方什么时候移去都是可以,这又如何让人放心?”

    他顿了一下,微微摆手,“上真不必说摘取终道,那事太过遥远了,我辈先也不作此想,而便是立誓为信之法,上真当也知此举难以让所有人放心。”

    誓信的前提是约束个人,但背后必须要有强大的实力可以依托,哪怕你能设法驱消誓信,那我也仍旧有在你违誓之后追讨你的手段。

    可若是连世域都被覆灭了,元夏便毁弃誓约又如何?根本无法以此约束元夏。

    蔡离道:“原来贵方是担心此事,唔,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要是别的世域,担心这个又如何?这些人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也不为此多解释一句,可是对待天夏,那就不一样了。涉及到元夏最后一个需要覆亡的世域,最后一个将要除却的错漏,总是有些特殊的。

    他想了想,道:“其实我元夏是有办法为此解决难题的。”他看向张御,“在我元夏,法仪也是有所区别的。张上真此前所见到的法仪,那都是最为下乘的,只需法符一引,就能将法仪挪去,这也是控制一些不逊之人的必要手段。

    而上乘法仪就不一样了,可以完完全全消除劫力,所以张上真不必为此担忧,若你愿意投来,并为我元夏指路,我可亲手为你主持法仪。”

    张御道:“完全消除劫力,这是如何做到的?”

    蔡离笑道:“其实也是容易,那劫力那是消杀世外之人,那么只需要将世外之人通过法仪变作我元夏之人,那自便无碍了。”

    张御眸光微动,道:“化为贵方之人,我虽不知贵方具体演化之法,但应该便是为了消杀变数错漏,可如此做岂非是增添变数么?”

    蔡离道:“

    向来是只拿纲序,不拘小节,所以大世必覆,常人可容,

    可如此做也是要付出不菲代价的,所以这些人不能多,最多只有几位,还需要诸世道一并认可,不过有些总是值得这么做的,譬如张正使你,我们也算熟悉了,若是你愿意靠过来,我定然支持阁下的,

    张御点了点头,这倒是不经意中问出了一个隐秘事机,恐怕也只有在蔡离这等人处才能问到。不过他对此并不完全相信。

    到他这个境界,已能看出一些错漏变演之中的门道了。当变演那一刻开始,应当除元夏之外的所有人或物都是错漏,都是要被剿除的对象。

    那些被接纳的人只不过现在有用,还能利用这些人去攻打更多外世,才被允许留存着,可实际上,丹丸和法仪也只是延缓了劫力发作的时间,迟早是要被消除干净的。

    他怀疑这个所谓的上乘法仪不过是比下乘法仪多具备一些欺骗性罢了,因为元夏断然是不会允许采取终道这等事多出任何变数的。

    对此蔡离应当不会再深入去说,所以他也没有继续去问,而是转到了另一事上。他道:“那我还有一个问题,敢问蔡上真,用了这等法仪,可还能攀渡上境么?”

    蔡离目光闪烁了一下,道:“那自然也是可以的,法仪一成,那便是同道了,又怎么会去阻拦同道成就上境呢?”

    张御看他回应,心下已是了然,看来元夏是不愿意看到有其他世域的修道人去往上境的,其实若是如他所判断的那样,那么在种下法仪的那一刻,已然是没此可能了。

    他又言:“只是不知,贵方这里,可有上真是用此法避去劫力的么?”

    蔡离看了看他,笑道:“看来张上真还是有所顾虑,不过蔡某也可以理解,这般吧,请张上真再是等上几日,稍候我可请张上真见上一人,等张上真见了此人,当就不会再有什么顾虑了。”

    张御道:“那我便等着了。”他目光看过去,“而若是我辈用了法仪,成为了元夏之人,那想必也是可以与元夏诸位同享终道的,蔡上真你说是不是?”

    蔡离哈哈一笑,道:“自然,自然。”

    ……

    ……

第五十二章 借尘观墩阵

    蔡离与张御一番话谈下来后,却是满意而去。

    他感觉张御等人不是不愿意投靠元夏,而是对投靠过来元夏回如何对待他们并不放心。不过这恰恰说明,两者还是可以谈的。

    这个问题其实好解决。正如他所言,要是张御愿意投过来,他愿意亲自为其主持上乘法仪。

    不过这等好处自也只能给少数人,因为这等不但耗费宝材较多,唯有每一个世道的宗长、族老或者嫡宗子才能主持,除了一些的确需要拉拢的人物外,其余人根本不值得他去纡尊降贵。

    他回到自家殿阁之后内,便关照亲随道:“去把方上真请到这里,就说我有事需他去办。”亲随得有吩咐,便躬身一礼,下去传命了。

    而此时此刻,一驾飞舟在虚空之中飘荡,正逐渐往一座飘悬在虚空之中,大小堪比星辰的巨型泊台挨近。

    邢道人正站在稍显狭小的飞舟主舱之内,目光望着前方,只是神情之间有些阴郁。

    他们一行人在阻击张御失败之后,本该早早撤回,奈何元夏巨舟被毁,导致他们无有合适的乘渡阵器可用。

    他们大部分人虽然可以凭借法力横渡虚空,可他们是不可能采取此等方式的,元上殿乃是代表威仪法度之地,要是他门如此做,那是要受到嘲笑的,还会因此削减元上殿的威信,且诸世道一定是会为此大做文章的。

    于是他们又费力从巨舟之内寻了两家尚算完全的飞舟出来,用此载乘折返,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驾飞舟都是在半途之中无缘无故无法驾驭了。

    故是有人提议,不如以他们自身法力推动飞舟前行,装作驾驭飞舟回去就可,那随从修道人见得邢道人神情阴沉,立刻训斥了这个蠢主意。

    最后不得已,邢道人令随行之人凭空祭炼了一驾飞舟,由此又耽搁了一些时日,过了二十多天方才来到了这一处泊地,并且他们这一次为免丟了脸面,却是遮掩舟身,于无声无息中进入泊台。

    只是他们不曾发现,在某一个随行之人衣袍一角上,却是附有一粒闪烁着微光的尘埃。

    张御此刻坐在石台之上,正通过此一枚微尘观望着一行人的动静。

    在那日他以“天印渡命”之法崩裂巨舟之后,便于同时留下了这一枚以心光凝聚的尘埃。此心光相当于一个简易分身,可以由此观望到此辈的一举一动。

    若是被邢道人发现,那也没有什么太大关系,以后再寻机会。而若不被发现,那就可以借机看一窥这些人的具体情形。

    他并不曾指望能通过这些人知悉元上殿的玄机,只是想对元夏做一番更为深入的了解。

    而心光微尘一落此间,立时各种声光气色纷至沓来,全数传递至他的感应之中,就在短短片刻之间,他就了解到了此处的大致情况。

    邢道人此刻所到之地界,乃是元上殿的一处名唤“元墩”所在。

    所谓“元墩”,其实就是元上殿在各个世道薄弱之处所建立的飞舟泊地,同时也是方便元上殿各处真人往来巡查和休整之地。

    但是这等地界并不受诸世道的欢迎,也很少有诸世道的修士及其麾下的外世修道人到此,因为这等本质上就是在试图侵夺各世道的权柄。

    这元墩分作上下两层,上层乃是真人居所,可称得上仙灵之地,各种上层修道人所需那里都能寻到,连元夏巨舟那里都可以炼造。

    而在下层,却是充斥着底层修道人和无有修为寻常人种。

    诸世道也有自己的人种,不过都是在世道之内蕴养得来,不知多少代下来,已与外世的人种大为不同,故是外世人种早是被抛却了。

    但是元上殿却是收拢了这些人,少数天资过人的,可以提拔成为门下徒从,或者将之炼化为炼兵,从而成为元上殿可以驱使的工具。

    而其中大部分,长久以来都在为元夏征伐天外世域提供各种后备支持,无论是寻常修道人所用的飞舟,还是服用的丹丸,亦或是各种宫观楼宇,都是出于这些上进无望的底层修道人之手。而在他们之下,则便是那些地位更低的人种了,这些人是处于被盘剥的最下层。

    那一粒心光尘埃并没有跟着邢道人等人往上层去,而是脱离出来,往下层漂游而去。

    在虚空之中时,到处都是尘埃碎星,邢道人注意力大部分时候都是放在外部,所以不易被发现,可要是去到了元墩上层。那定然是有遮护的,很是难以进入其中。

    反观下层,是元夏最为不重视的地方,根本不可能花费力气去维护这些低辈修道人,心光尘埃更易在此存续下来。

    在进入下层看了一会儿之后,他见这里广厦高阁林立,各种风格的建筑掺杂其中,看似杂乱无序,实际也是生机勃勃,看去似是来自不同世域的修道人都在这里汇聚。

    可元夏每攻下一处世域,所有底层生灵定然都是随世覆灭了,所以这些人极可能是投靠元夏的外世修道人的门人弟子。倒是妘蕞等人此前曾言,诸世道不允许外世修道人传继弟子,这与此似乎有些矛盾。

    不过在心光微尘接受了更多声色气光之后,这个答案得到了解释。

    诸世道的确是不允许归降他们的外世修道人私下传道,但在元上殿这里却是允许的。这并不是元上殿宽容,而是元上殿要和诸世道争夺权柄,所以在各处采取了与之不同的手段。

    张御通过尘埃感应各方,仔细观察着这些元夏底层的景况,在这里他还发现了一个比较有意思的东西。

    那是存在于元墩最下层的一座巨大的矮柱状阵器,从此间之人的口中他了解到这东西名为墩鼎,寻常修道人竟是可以通过此物来祭炼自己所需要的阵器,而不必要再由修道人自身祭炼。

    按照元夏自身的演变,照理说是不太可能出现这些东西的,这极可能从某个破灭世域中得来的技艺。

    可尽管元夏有了这东西,但他却看到元夏并没有好好加以利用。

    这倒并不是元夏短视,因为就算能拥有了以阵器造阵器的技艺,可上层界限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故是无论拥有多少阵器,都对上层交战没有帮助,自然是得不到重视的。

    其实便是有可能打破层限,元夏在遇到更为强大的敌人之前非但没那个主动意愿去推动,反还会警惕打压,防止出现更多变数。

    便连天夏内部,经历了神夏、古夏之演变,都还有一群固守古旧作派的修道人,遑论元夏这个极端保守,恨不得约束天道的世域了。

    不过他却是暗暗将此记下了。

    元夏现在是没有重视此等技艺,可将来要是与天夏交上手,并且一旦天夏占据上风,为了挽救自身,那说不定会将此等技艺捡起来的。到时候恐怕会给天夏带来一定的麻烦,这一点必须加以重视,并且要尽早做好这方面的应对准备。

    正在思量之际,他心中忽然有所感应,将注意力转了回来,睁开目光看去,见严鱼明走到台下,道:“老师,外面来了一位方上真,说是奉蔡上真到此。”

    张御颌首道:“有请。”

    不多时,外面有一个赤袍道人走了进来,这人外表二十上下,身形高长,狭目长鼻,皮肤之外有莹莹宝光环绕,他执有一礼,道:“在下方因醢,张上真有礼。”

    张御还有一礼,道:“方上真有礼。”礼毕之后,他便请了这位落座。

    方因醢上前几步,在他面前坐定,道:“蔡上真几日之前与我说,张上真问及那上乘法仪是否用,便着我来与张上真一说究竟。”

    说到这里,他看向张御,语声略带不满道:“不过方某却要问一句,张上真若是不相信元夏,又何必来求元夏呢?我等理应该是先对元夏有所信任,元夏才会用诚意待你。”

    张御看着他道:“这般说来,当时刘上真是对元夏是十分信任的了?”

    方因醢理所当然道:“这是自然,当初方某投向元夏,那是全身心的信任,元夏愿意接纳我等,那又是何等宝贵的机会?又岂能心存怀疑?”

    他这时露出不屑和轻蔑之色,“方某过往那些同门同辈,恰恰是因为深心之中不信任元夏,所以不是覆亡就是只配得一个下乘法仪,或是干脆只能吞服避劫丹丸。”

    张御看了他一眼,却是一抬袖,哗啦一声,远处台架之上就有无数棋子飘来,在两人之前混作一团,道:“方道友,可否请教一局?”

    有些东西,问是问不出来的。而且他认为与这位的交流恐怕并不能得到较为真实的回应。但他可以通过道棋的交流去观察揣摩。并且还通过棋局之上的步步紧逼,去能将一些对方不愿意透露的东西也是逼迫出来。

    方因醢微微抬起下巴,道:“既然张上真有兴致,那方某就奉陪一局。”他也不客气,一拂袖,将一团棋子分辟开来,便作势一请,道:“张上真,请吧。”

    ……

    ……

第五十三章 攀法附全己

    方因醢虽然看着倨傲,但熟知他的人却是知晓,此刻他对张御其实已算非常客气了。这是因为张御功行足够高,他也难以看透,故平日姿态已然是有所收敛了。

    可究其本心,对于天夏修道人是不怎么看得起的,实际上他是看不起所有的外世修道人。

    虽然他本人也是出身外世,可是自从自投靠了元夏,并且获得了上乘法仪之后,他已然是将自己看作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元夏修道人了。或许是为了与以往的身份做切割,所以他对于其余外世修道人都是异常鄙夷。

    在他认知之中,没有比元夏更为上层的修道之世存在了,元夏道法在诸世之中也无疑是最高的。虽然他本人修持的不是元夏正道,可这些年来心慕上道,浸淫上法许久,自认眼界远远高于那些外世修道士,也就仅仅输弱于那些元夏修士罢了。

    这一局道棋,他自认可令张御分辨清楚这两者之间的差距。

    张御见他剖开棋局阴阳,便也伸手出去,挪动布子,开始变演自身之道法。

    方因醢也只整理棋子,同样摆开道法,随后便开始试探接触,互相对抗。

    张御与其人往来数回,发现这位的确有自傲的资本,此人求全道法不说,且还是他到元夏之世后所遇到的道法最高之人了。只是这位若没有这样的本事,怕也不会被东始世道所看重,更不会赋予其人上乘法仪了。

    棋局一开始是势均力敌的,但是半天过后,方因醢神色之中渐渐出现变化,略微有些难看起来。尽管场中局面看着还算稳妥,可是他只能局限于一处,张御将他们所有可得变化的棋路都是堵住,要往外去,几乎是没有可能了。

    道法之强弱不在于同辈之间的较量,更在于看谁更有可能登临上境,现在他上境之路俱被堵死,反而张御却是可以自如追攀上法,若是棋局自此而断,那么已然可以判他为负了。

    不过他却不甘心到此为止,被堵之路可以突破,被阻之法可以打破,他却不信张御能一直这么遮挡下去。

    于是他神情凝肃,把手一拨,手下棋路也是骤然一变,其所运用的道法已与之前大为不同。

    但是这只是徒自挣扎,以张御所具备的深湛底蕴,只要占据了上风,那就不可能再让他扳了回去,对于其人尝试的各种突破,不是一步步从容化解,就是将之反顶了回去,根本不给其任何机会。

    方因醢本来可以在棋局终了前维持一个体面的平局,可是由于他太过想要求胜,所有突破的可能都被斩绝,且因为所有道法变化已被对面摸透,哪怕推倒重来,他都没有多少赢的可能了。他的脸色一时也是阴沉无比。

    张御却是没有如以往与符姓修士对弈那般给他留什么情面,在斩断一应变化后,见其已然技穷,便毫不客气展开围剿,没用多时,就将方因醢所掌握的棋子消杀一空。

    到得对面最后一枚道棋化去,他才是收手,抬首看向对面,抬手一礼,淡然道:“多谢方上真赐教了。”

    方因醢神情难看,他哼了一声,自座上站了起来,根本不曾还礼,就这么拂袖而去了。

    张御没去管他如何,也自座上起身,来到拱桥平台之上,眺望远处风景。

    方因醢与他对抗的前半局,一直是用自己的道法,只是始终为他所压制,用了很多办法都没办法解决,所以到了后半局,他只能不停得将自己所得来其余道法的抛出来。

    这一望而知不是自己他自所修炼的,其却将之当做了底牌,结果非但没能挽救局面,反而是被他打得溃不成军,其人最后恼羞成怒,恐怕因为没有能用此成功翻盘有关。

    方因醢身为求全道法之人,并不愚蠢,在道法对弈之中一开始也与他有来有往,可是有一点,其深心之中似是无限推崇元夏道法,从对话上也可以看出,似乎其一遇到元夏的东西,就失去了正常判断能力。

    好像其人完全视元夏的一切为至上,根本不会去考虑其中之对错利弊。

    而他认为,这不是没有缘故的。

    通过那一番道法试探,他认为这应该是出于一种寄托的手段。

    这位把自己心神乃至于一切都是交给了元夏,连自身道法都是屈从元夏道法,完全舍弃了自我上进之路,这般做法看似无智,但这在某种程度上解决了他本人出身外世修道人,但后又融入元夏的矛盾。

    现在还难知这是方因醢本人的选择还是那上乘法仪的原因。

    严鱼明走了过来,道:“老师,那位蔡行真人来了。”

    张御点了下头,道:“唤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蔡行走了过来,执有一礼,道:“张正使,上真托我来问一声,方才既见过了方上真,不知张正使觉得如何?”

    张御道:“虽是见过了方上真,解了些许疑难,但是心中仍有许多疑问。”

    蔡行笑了起来,道:“不妨事,张正使又不急着离去,可以慢慢在我这里寻到解答,我们不会像伏青世道那般设置阻碍。”

    他想了想,又低声道:“张使者,有些时候,要得到某些东西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总是要有所付出的。”

    张御看向他,道:“蔡真人,有一事可否帮忙?”

    蔡行道:“张正使尽可吩咐。”

    张御道:“虽然来到了贵地不少时日,但是对贵地仍然说不上有多少了解,这几日贵方送来的书册已然看过,可否再多取拿一些各方典籍过来观阅?”

    蔡行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书册,想了想,道:“这等事情,在下无法作主,需要回去请示一下上真。”

    张御点道:“那就劳烦了。”

    蔡行从他这里告辞出来,就来到了蔡上真居殿之内,向其禀告了此番对话,又说了张御需要元夏典籍一事。

    蔡离不在意道:“他要看,那便就给他好了。就把那本隋真人编写的‘无孔元录’拿给他好了。”

    蔡行不由一惊,道:“上真,这‘无孔元录’之中不但有我元夏各方道法脉络,还有我元夏从各世搜罗来的一些技艺……”

    蔡离似笑非笑道:“我怕他知晓么?难道看了这些他,他便能进入上层境界么?看了这些,就有倾覆我元夏之力么?”

    蔡行立刻道:“这当是不可能的。”

    蔡离漫不经心道:“那又怕个什么?你知道我与这位在对弈之中,发现了什么么?”

    蔡行道:“属下愚钝,难知上真睿思。”

    蔡离道:“我发现这位没有敬畏,这与以往与我接触过的外世修道人都不同,这是因为对我元夏知道的还是太少,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多知道一点,”他悠悠言道:“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多,便越是绝望。”

    蔡行躬身道:“还是上真思谋深远,是属下器局小了,属下这就前去准备。”

    蔡离嗯了一声,挥袖道:“下去吧。”

    此时此刻,邢道人走入了位于元墩的最高处,这里是一座凌空高台,四面俱是悬空,在他来到来之后,一个个由金光凝聚的人影自环绕台沿的一圈的龛台之中浮现了出来。

    其中看着地位较高的一人道:“邢司议,你好像未能阻住天夏使团?”

    邢道人道:“此回错过了天夏使者的实力。”

    另一人道:“此事看来唯有另想办法了,现在天夏正使已是进入了东始世道,等其人出来,当已是谈妥了条件,若是有着天夏使团的配合,在征伐天夏之事上诸世道恐怕会比我们抢先一步。”

    邢道人抬头道:“诸位司议,此事万不能放弃!”

    那一个个金光人影不由都是向他望来,他走前两步,环视一圈,道:“我们若是没拦阻还罢了,可这天夏使者竟敢对我们还击,越是如此,越是不能这么轻易放此他们回去,必须加以打压,不然我元夏威信何在?”

    又有人质疑道:“此辈谈妥条件之后,就算打压了他们,又有什么用呢?”

    邢道人道:“有用的,因为我已是查过了,天夏来此使者都是外身,只要打灭了,他们正身无法知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论他们谈了什么,都没有用处。”

    有人道:“诸世道会阻拦,也可能派人护送,届时你又打算如何做?我们是不可能支持你与诸世道之人公然对抗的。”

    邢道人毫不迟疑道:“动用‘赤魄寂光’便可。”

    周围一众金光人影都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那地位最高之人道:“动用镇道之宝,是可以解决此事,可是难免波及到护送使团的诸世道修士,到时候你又如何交代?”

    邢道人道:“这是我犯下的错处,自然由我去纠正,我愿意一力承担下此事,且就算诸世道护送天夏使团归返,也不可能全由诸世道内的修士出面,多半是将此事交给那些寄附其下的外世修道人,便是一起打灭了,也不算什么。”

    一众金色人影互相对视了几眼,最后那地位较高之人道:“邢司议,此事先不用急着决定,你先回元上殿,再是详细一议此事。”

    ……

    ……

第五十四章 诸叙载元录

    转天过后,蔡行来至张御这里,递上了那一卷《无孔元录》。

    张御在翻看之后才是发觉,这是元夏某一位隋姓修道人费劲心力编纂的万事典录,“无孔”乃是取一无遗漏之意。

    这里面罗列了元夏覆灭各世之后搜罗来的各种技艺,道法;记载了各个世域曾经有过的宝材,奇珍、物产等等,还有泯灭各世的风物记载,并且还做出了一定的归纳总结。

    除此之外,还有对三十三世道简易描述,大致论述了一下各世道的实力。

    只可惜这本书只有一卷残本,有些地方未能齐全。询问之后才是知晓,这位隋真人因为同情一位外世女修,继而接连带帮了那个外世不少忙。而在这外世被镇灭之后,此事也是被元夏得知,于是将其抓拿拘押了起来。

    而其所有余下的残稿残卷也都是收了去,如今也唯有少数世域还留有这等残本。

    他接触到此卷书册之时,其实也是有些惊讶的,没有想到蔡离居然会把这么一本重要典籍交给自己观览。

    这书其中非常重要的,就是对于外世各种技艺的详细描述,又讲述该如何利用,并融入到元夏体系中来。

    可是元夏似对此并不重视。

    不过待看他一篇篇的看下来,倒是也能理解了。这里面虽然罗列了三十三世道,但具体的情形没有深入细说,只是表面概括。

    考虑到这位隋姓修道人本身不过寄虚修士,也只是出身某一个自身势力和影响力都不算太大的世道,这人地位显也不会太高。

    而在元夏待了这么多天,他也是知道,元夏诸世道之间其实也是彼此防备的,所以难以将这些说清也是可以理解,就算真的知晓,怕也没法完全写出来,只能提上一笔。

    可即便如此,这也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典籍,因为除了诸外世的法器,里面还有对元夏所用阵器的描述,只要不是涉及上层力量的,都有详细提及。

    包括他之前在元墩那里看到的阵器“墩鼎”,这里面也有载录,令人讶异的是,甚至是连筑炼的方式也有。

    这他是事先没有想到的。那边他才是利用心光尘埃发觉,并回头准备让人探查清楚的物事,眼下居然轻轻松松就得到了全部的筑炼法门。

    还不仅仅是这个,其余一些元夏阵器也都有分门别类的介绍,连下层的外身筑炼之法也是囊括其中。看的出来这位隋道人是想要编一本博通之书,只可惜最后没能成功。

    张御在入道之前,学的古代博物学专学,比较能理解这位的心思想法,不提双方立场,他对于这位未能完成此书也是颇感惋惜。

    看完全卷后,他想了想,站在元夏上层修道人的角度上看,倒也确实不怕把这些东西泄露出去。

    阵器这是元夏所独有的东西,任何人拿去效仿成就都不可能高过元夏去,要与元夏对抗,没有人会去选择走这条路。

    而且这里面只出现下层境界的阵器,最为关键涉及到上层力量的阵器并不在这其中。只得这些,对于一般势力来说根本没用。

    此时此刻,一夜已然过去,天地骤然变得一片光明,他将此书卷放下,抬起望向远空清晰的山水景物,这趟到东始世道看来是来对了,只此一本书,就抵得上此行之收获了。

    蔡离的确是在这方面不吝啬,并且在他看来,给他看这些东西,应该更希望是他知晓元夏所拥有的底蕴,并让他看到诸多外世不论如何辉煌,技艺道法又是如何高超,如今却都是覆亡在了元夏手中,从而能对元夏产生敬畏。

    不过此人之愿,注定是无法实现的。

    因为这等前提是建立在天夏在对抗元夏充满疑虑之上的,可事实是天夏从上到下,从一开始就建立起了对抗元夏的决心。

    他这时迎着柔和天光,一挥袖,在身周围布下一个简易阵势,随后收神内敛,一会儿就入至定中。

    天夏上层,清玄道宫之中。

    张御正身缓缓睁开了双目,那典籍外身看到了,也就等于正身看到了,他伸指一点,一枚玉简凭空出现在了面前,却是将所见到书卷内容都是拓入其中,他一抬手,分化了一枚出来,唤了一声,道:“明周道友。”

    殿内光芒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了一旁,道:“廷执,明周在此。”

    张御将手中玉简交给他,道:“你将此简交给首执观览。”明周道人接过,一礼之后,便即闪去不见。

    张御在座上考虑片刻,就振袖起身,随后意念一转,已是落到了林廷执的华灵道宫的殿阶之前。

    林廷执在宫内感得他至,立刻从道宫之中迎了出来,在外见礼之后,就将他请入内殿,宾主落座之后,他道:“这几日林某正遵从首执之命排布法器,不知张廷执到来,倒是怠慢了,还望见谅。”

    张御道:“林廷执言重,此来未曾通传,却是御失礼了。”

    林廷执关切问道:“张廷执来此,可是因为元夏那处有什么消息传来么?”他之外身虽也去到了元夏,可没法联络到正身,如今唯一能随时知悉元夏之事的,也唯有张御一人了。

    张御道:“此来目的,确与此事有关。外身去往元夏各处访拜,此前已是送了不少消息回来,但今有一事,却需值得注意,乃是涉及到元夏阵器,因为林廷执乃是此道之能手,故想是请林廷执一看,有些阵器否会对我天夏造成威胁?”

    说着,他将另一枚准备好的玉简从袖中取出,交给了林廷执。后者接过,意念入内一转,霎时间便是将此中内容大致看过,不过关于元夏阵器那一部分,却是仔细观览了一遍。

    看罢之后,他略作沉吟,抬头道:“张廷执关心的,可是那名唤‘墩鼎’之物?”

    张御颔首道:“正是此物。”

    林廷执郑重道:“张廷执思虑深远,此物确实值得重视。”

    天夏是十分看重下层力量的,因为天夏理念之中,所有上层修道人都是自凡尘中来,上下应该是通达无阻,且应该是一个整体,所以在天夏这里,这个墩鼎极具潜力,若能继续推动下去,是有可能未来改变局面的事物。

    元夏不重视此物,那是因为根本不需要下层力量。若是元夏上层无变化,那的确没可能什么变动,足以压制下方一切变数,可要是元夏上层被打击或者受到重创,凭着元夏的实力,很快能将各种原本压下去的各种技艺和力量给运用起来。

    譬如说,此等墩鼎阵器若是一旦突破上层界限,那么只要有宝材,就可以源源不断获得各种阵器。

    这还不算什么,若是再加上元夏的外身技艺,那与天夏对抗根本不需要修道人再亲自露面了,只需要世域中有足够的宝材,那么就可以不停的与天夏斗战下去,在宝材彻底耗尽之前,根本不会失败。

    虽然事情未必会像他们所想的那样,但两个大势力的交锋,背后牵涉到的是亿万生灵,这一点一定要有所估计和准备的。

    林廷执此时又道:“元夏既有此法,我辈的确也是要有相应的手段应对,实则我天夏有清穹之舟,祭炼上层法器并不困难,但是无法像墩鼎一般,做到以器造器,并非我天夏技艺不成,而是我道机与元夏不同。”

    张御点了点头,因为天夏挨近大混沌,还有受那浊潮影响的缘故,变数极多,即便拥有墩鼎这类物事,由其炼造出来法器上下偏差也会是极大,完全不会有所定性。

    目前看来,唯有大匠根据造物图谱打造的造物巢,或许能勉强达到与之相近似的程度。不过“无孔元录”上有许多对外世技艺的详细记载,却是可以拿来做参鉴的。

    他道:“虽然墩鼎这类物事我天夏难有,但‘外身’技艺却是与造物一道近似,恰好是我天夏所擅长的道路,若我能在此道之上超迈元夏,那或还是能在正面与之一争短长的。”

    而就在他向天夏这边传递消息的时候,东始世道内,蔡行则是来到蔡离居所,向后者禀道:“上真,方才有传讯到来,邢上真返回元上殿了,据说元上殿中有不少司议对他颇为不满。”

    蔡离呵了一声,道:“这是放出来的消息罢了,越是如此说,元上殿越不会处置他,倒是邢某人心胸狭隘,吃了这一个亏,肯定是要设法找回脸面的。”

    蔡行道:“上真是说他们会继续对天夏使团下手?他们没那个机会了吧?”

    蔡离道:“谁知道呢,看他们如何出招了,你不觉的很有意思么?我们这位天夏使者可不是会任凭宰割的。”

    蔡行承认道:“张正使确实了得。”

    蔡离踌躇满志道:“所以若得此人相助,那么我日后征伐元夏,当是事半功倍。伏青世道太过小气,把握不住这等机会,我东始世道不一样,能给得都会给出去。”

    蔡行略显忧虑道:“只是方上真与张正使见过面后,似仍是能未打消这位的疑虑。”

    蔡离道:“此事是我处置欠妥了,我本是看重方上真外世修道人的出身,以为他能劝得张上真放下成见,奈何方上真……”他呵呵一笑,“不要紧,只要张上真在元夏,自能慢慢扭转其心意。”

    ……

    ……

第五十五章 立执求延存

    张御在东始世道内访拜之时,焦尧这一路也是在易午护持之下来到了北未世道之中。

    一入此间,他就感觉到了泊泊生机流淌全身,让人舒畅无比。

    这里经过诸多真龙的改造,无疑是最适合龙类存续的地方,来到了这里,他只有一种如鱼得水之感,好似回到了过往出生的洞府之中。这让他的立场又有一瞬间的摇摆了,但也就是摇摆了那么一下。

    虽是真龙,可修为到了他这个地步,更多的还是站在修道人的立场上了。他其实也更希望他人能以修道人的身份来看待自己,而是一个异类。

    天夏金舟在一处崖台上停泊下来,他下了金舟,就跟随着易午上了一驾由长翼蛟蛇拖动的飞天车驾。

    进入此方世域之后,可以看到广阔天域之下,有一座座兀立大地之上的宝塔状高崖,这不禁让他回忆起在古夏时的所居之地。哪怕是不同的两个世域,真龙所居仍然是如此相似,倒是让他感觉到了几分亲切。

    随着车驾靠近,却见天穹之中有一条条小龙围绕了上来,这些小龙都是三尺长短,鳞甲光滑柔软,都是清澈眸子看着两人,发出稚嫩的声音。

    它们也是很快察觉到了焦尧身上真龙的气息,既有些亲近,又不敢靠上来,还有几条扒在车沿上不肯离去,只是偷偷看着他。

    焦尧感受到了它们的情绪,尽管不是元夏修道人,可陡然看到这么多同类后辈,他倒是有些惊喜,道:“易道友,贵方有如许多的族人?”

    易午摇头道:“它们的智慧有限,只有少数能能被用法仪启发智慧,多数也只是比寻常灵兽稍好一些,成就也是不高。”顿了一下,他又言:“你别看他们如此幼小,但实际上个个都有三百年以上的岁寿了。”

    焦尧有些意外,三百年以上的岁寿了?

    真龙尽管寿长,可通常百年以上力量便就很是成熟了,这些小龙外表看着也就是十几二十齿龄的模样。

    其实真龙种与寻常人种的智慧大致相等,像他那个交托给张御的后辈,也就是十来岁的年齿,原身模样比这些小龙还大上一些,且都能易化成人型了。

    三百年以上,那勉强已可是算得上龙类中坚了。

    他再是问询了一下才知,北未世道的真龙早年遭受过打压和重创,自此之后,数量一直太过稀少,为了存续族群,所以不得不大量繁衍,然后从广大后辈中挑选出具备潜力启迪智慧,传授道法。而且数目一多,总有一些会是出挑的。

    这般做的确是缓解了真龙少有后继之人尴尬局面,但是同样也多了出来一个问题,因为繁衍数目一多,如此一代代下去,他们的智慧是会不断倒退的,所被挑选出来的优秀后辈数目并不是在增加,反而是在缩减。

    这就迫使他们不得不继续扩大繁衍数目,可如此做又导致了后代族群的智慧进一步下降,甚至出现了一些丝毫智慧也无,如同野兽一般只剩下本能的龙类。

    他们也知道这个方法只是饮鸩止渴,但这是目前唯一延续族群的办法了,只要拖延下去,或许还会有别的机会出现。

    在这等事上,元夏诸世道根本不会来什么帮忙。他们是知道真龙的潜力的,所以并不愿意见到真龙兴盛,故是非但没有帮衬的,反而更乐意见到他们衰落下去。

    焦尧道:“可是道友,似你我之辈,若无外劫来攻,则命元永固,族群之事,大可徐徐缓图,手段何必要如此激进呢?”

    易午并未瞒他,直言道:“我们北未世道虽然不是以人身修道人为主流,但依旧是有人身修士存在的,他们如今正在逐渐压过我辈。他们有诸世道明里暗里的支持,我们在权柄上怎么也争不过他们,被他们侵夺的越来越多,而族人又是凋敝,若无后继之人,长此以往,我们终将无力发声,那么下场可想而知。”

    因为诸世道都是靠着姻亲血脉及道法牵连,但是龙类与人相合,哪怕有后代诞下,也不会再是真龙了,如此真龙必将逐渐消失。可易午这些人却是不愿意见到如此景象,于是他们这些真龙在三十三世道内广受排挤,处境一直不好。

    焦尧心中顿时明白了,难怪北未世道对自己这般重视,看来确实到了十分尴尬的境地了,多一个族人便多一个延续的方向,且他还是摘取上乘功果的真龙,那就更是值得重视了。

    只是这个时候,他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念头几转之后,他道:“易道友,贵方这里不知可有与东始世道交通的方法么?”

    易午道:“道友是想与想贵方正使交谈么?”

    焦尧道:“正是。”

    易午摇头道:“这恐怕很难。”

    焦尧立时听出来了,这不是不能办到,只是不愿意,这就可以了。他立时面容一正,道:“我联络正使,并非是为了自己之事,而正是为了改变诸位同族眼下的局面啊。”

    易午怔了一下,他对任何能改变族群现状的事都很敏感,立刻道:“如何改变?”

    焦尧道:“我天夏也自是有高明道法的,而我天夏这位正使,博见广闻,道法高深,对我真龙也无敌意,我有一位后辈也拜在他的门下,说不定能为贵方找寻一条出路。”

    易午一听,惊讶道:“果真如此么?贵方正使竟有此本事?”

    焦尧道:“试一试总比不试好,万一真有办法呢?”

    易午对此非常上心,正如焦尧所言,试一试总是可以的,万一就找到办法了呢?他道:“焦道友请等片刻,此事我不好作主,我需先问过宗长。”

    焦尧道:“道友请便。”

    易午一礼之后,唤来随从为焦尧安排驻地,自己匆匆离去。

    焦尧则是在此间龙崖宫中住下,只是隔了半日之后,易午便就寻了过来,他道:“焦道友,宗长已是同意焦道友与那位张正使联络,并且宗长了,焦道友尽管与这位说话,保证不会有人闻听到两位交谈。”

    这件事毕竟涉及真龙繁衍的事机,是必然需要重视的,哪怕有一点可能他们也是要抓住的。

    两人就算借机说些什么,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两人能透露的消息,等使团回去之后一样能透露,而且就算涉及泄密,泄的也是元夏的密,他们北未世道去操这个心做什么?

    焦尧道:“那便多谢了。”

    易午摇头道:“不用谢我,我完全是为了族群后辈考虑,我倒是希望贵方正使当真有办法。”

    他带着焦尧离开龙崖宫,乘舟来至一处平原之上,指着下方一处圆形围壁之所在,道:“此是‘万空井’,是我北未世道与各世道交流所用,此前各世道相有定约,若用此物交谈,任何人,任何情形之下都不可设阻,不可察观。道友看用此物联络那位张正使。”

    焦尧对他打一个稽首,就踏云往下方而去。

    东始世道之内,张御外身正自定坐,严鱼明疾步而来,到了台阶之下,躬身道:“老师。蔡真人方才来说,有人自北未世道传讯到此,说要与老师交通,老师,会不会是焦上尊?”

    张御睁开眼目,他心念一转,道:“知道了。”

    他站起身来,出了拱桥大殿,蔡行已是等在那里,见礼过后,便带着他来到了一处高原之上,他见面前是一个飘荡着碧水的大井,望之差不多有五里方圆,与其说是井,倒不若说是一方小湖。

    蔡行道:“张正使,此‘万空井’乃用于与诸世道与外世沟通,彼此言语外人无以可闻,你们以可以放心运使。”

    张御点了点头,他踩动云芝玉台,自上缓缓飘落而下,来到了万空井的上方,稍稍一感,便知此物如何运使。

    来元夏之后他就留意到了,这里并没有浊潮,所以修道人相互之间联络的手段也较天夏来得多。不过元夏上下不同,再好的东西也仅限于上层修道人之间的沟通,和下层几乎无关。

    在隋道人的记载上,也并没有记载此物,因为其书并不涉及任何上层阵器,这方面他下来会着重留意。

    他心思一动,足踏至水面之上,而后身影缓缓沉陷下去,一切声光气色都是逐渐退去,周围像是封闭了起来,除了他自己存在之外,只剩下了一片寂黯。

    只是几个呼吸后,一阵金光荡开开来,在他对面汇聚成了焦尧的身影,后者一见到张御,连忙打一个稽首,道:“见过廷执。”

    张御抬袖还有一礼,道:“焦道友,是为何事寻我?”

    焦尧道:“是有一事,觉得或许可为我天夏所用。”

    他当即叙述起了北未世道和真龙族群之事。他所用的言语全是之前他与张御定下的暗语,哪怕说万空井不为外人所察闻,他也丝毫不敢放松,这些暗语是对照着天夏某部道法而来的,元夏听了去,也没法解读出来。

    在说完这些之后,他又道:“廷执,焦某以为,我天夏比之元夏,在神异生灵这一道上的成就是少有胜过元夏的,故是焦某想着,若是我天夏能够为北未世道解决真龙族类延续之事,便不能使得此世道靠向我等,也能以此为条件获取更多元夏内部事机。”

    顿了下,他又道:“便算此辈不愿意,若能壮大真龙一族的力量,那无疑也能加大北未世道于诸世道之间的矛盾。”

    ……

    ……

第五十六章 追脉丹鉴身

    张御思索了下,从焦尧给出的描述来看,北未世道的真龙族类明显是把自身族类的利益摆在世道利益之上。

    而北未世道,又是将自身利益置于元夏利益之上的。只要这等矛盾不解决,双方永无调和可能。所以若是策略运用的好,的确是能借此分化元夏一部分力量的。

    而要做到此事,首先就要维系或者加大这份矛盾,那么帮助真龙繁衍就是非常可行的策略了。

    焦尧说天夏神异生灵这一道上的成就比之元夏有优势,这话倒是不夸大。就拿天夏造物之道而言,就已然隐隐触摸到了上层境界了。

    天夏所在内层,按照天夏的归纳,此前共是经历六个纪历。

    而至今遇到的纪历主宰,几乎都在塑就神异生灵此道之上有所建树。天夏更是完整接收了伊帕尔全部的神异生灵技艺还有莫契神族部分技艺,这也是天夏为数不多胜过元夏的地方,能够利用的话是该好好利用。

    他道:“焦道友的意思我明白了。此番道友做得很好,告知的也很及时,事机若成,我会为道友向玄廷请功。哪怕不成,此事我会记下的。”

    不管时出于怜悯同类的目的,还是为天夏着想,焦尧此番做事,与以往不功不过的态度相比,算得上是相当主动了,光凭这一点,就值得鼓励褒奖,说明这老龙还是能够分辨大势的,明白了天夏若是不存,个人也是难以独善其身的。

    焦尧道:“不敢不敢,焦某只是传递了一消息罢了,什么都未做,实在不敢当廷执夸奖。”

    张御则道:“虽只只言片语,但在我看来,却是堪比夺域辟疆,焦道友,且先等候片刻,后续还需还有事劳烦你出力。”

    焦尧忙是一礼,道:“焦某就在此候着。”

    清玄道宫之内,张御正身一摆袖,站起身来,便道:“明周道友,你去长孙廷执那里走一趟,就言我稍候欲去拜访,问他可是方便。”

    明周道人领命,他身躯一闪而去,过了一会儿,便又出现,道:“廷执,长孙廷执说是在会易常道宫迎候廷执。”

    张御点了下头,他意念转动之间,身影消去,下一刻便是站在了易常道宫之前,长孙廷执正在阶上相迎,见他到来,执有一礼,便侧身请他入殿。

    张御跟随他进入内殿,待彼此坐定,道:“今有一事,或有办法分化元夏内部势力,若能做好,对我天夏大是有益,只这里面需得长孙廷执看上一看,此策是否可行。”

    他将一份法力凝化的卷册递过,前后具体事机都已是落文其上。他道:“长孙廷执不妨过目,焦尧道友如今正在等我回信,若有什么疑问,御此刻可以设法再作问询。”

    长孙廷执接了过来,打开观看。

    张御道:“元夏真龙一族,因自身为异类,又掌握一方世道权柄,与元夏诸世道格格不入,屡受排挤,只是其族类日渐濒少,自感日后难以掌握局势,故眼下视自身族类存续为首要大事,我天夏若能解决此事,或能成为我突破元夏之局的缺口。”

    长孙廷执看罢书卷之后,沉吟片刻,道:“眼下此事尚不能下论断,我需要一些东西。最好是元夏的真龙之血。”

    张御略作思索,道:“此辈之精血如今难以送到此地,眼下也必须给予北未世道之真龙稍许信心,若我观其精血,再于此当面演化,可能行否?”

    长孙廷执道:“我不怀疑张廷执的能为,但是拿取精血不止是要分辨其本来,其中有些道法还需我来亲自施展,且这精血便需用于各种变演尝试,若是不由我亲自经手,几乎不可能分断清楚。”

    张御道:“那么长孙廷执这里可还有他法代替么?”

    长孙廷执坐在那里思量许久,才道:“若是没有精血,那么就需要这些真龙服用丹丸以推演了。本来此事也极难做,因为元夏与我天夏道机不同。不过此前我看了张廷执你送至玄廷的‘无孔元典’,倒是根据元夏宝材炼造丹丸给此辈服用,只是所有丹药都必须要在元夏那边祭炼了。”

    张御考虑了一下,颔首道:“此事可以尝试,长孙廷执不妨说一下那些丹方,我这边传递给焦道友。”

    长孙廷执伸手一拿,就将一道白气握来,倏忽之间化为一枚玉简,递过来道:“丹方俱已记在其中,令那些真龙照着此上关照服下,再详细记下随后各类变机便可。”

    张御将玉简接入手中,抬头问道:“此丹方可需设法遮掩么?”

    长孙廷执平静道:“无碍。”这些丹丸服下之后的变机,是为了方便他自家之判辨,外人看到了没什么用处。

    张御微微点头,这般事情就容易了。这些丹丸是给那些真龙服用的,他们也并非无智,一定是会事先弄清楚丹方药效的,不然不可能拿去吞服。他意识入那玉简之中一转,霎时将此中诸般记载悉数看毕。

    而在元夏北未世道的万空井中,张御眸光微闪,身外光芒耀起,并在周围化作一个个文字,却是以事先定好的暗语化演出玉简之中的诸般内容。

    焦尧看了几眼,道:“廷执,焦某已是全数记下了。”

    张御关照道:“此事下来可能会来回交通数回,我在东始世道,不方便主动联络于你,此后需要你来与我沟通了。”

    焦尧忙是道:“廷执放心,此事对北未世道的真龙一族尤为紧要,焦某过后当是不难联络到廷执。”

    张御道:“那就劳动焦道友多留意此事了。”

    焦尧打一个稽首,在结束了与张御的交谈后,他自万空井中徐徐升了起来,踏动法驾来到了上方车驾之内。

    易午正站在此间等着他,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焦道友,问的如何了?”

    焦尧道:“易道友,此事的确可为。”他不待易午多言,法力一凝,也是化演出一枚录简,起双手递上,“道友请观。”

    易午迫不及待接了过来,待看过了后,诧异道:“吞服丹丸?”不过看了下来,他倒是理解了这么做的原因,他想了想,抬头道:“道友,你需要什么,尽可与下面之人提及,易某便先失陪了。”

    他匆匆一礼后,当即拿着录简来到了世道主崖之上,一人迈过摆满了真龙心骨的幽暗走廊,来到了点燃着长生命火的主殿之上。台殿上面正站着一位俊眉修目,面相温和,外貌大约五旬左右的中年道人,不过身影在命火光芒之中虚幻不定,此人正是北未世道宗长易钧子。

    易午上来一礼,道:“见过宗长。”

    易钧子道:“如何了?”

    易午把那录简取出,起双手往上一呈,道:“这是焦尧道友给出的办法,请宗长过目。”说完之后,只觉手中一轻,再看去时,录简已是到了易钧子手中,后者瞬息之间内容看毕。

    易午道:“宗长,这些宝药果真有用么?”

    易钧子道:“这些丹丸只是为了能弄清楚我辈之精血气脉,好对症下药,于我本身并无什么用处。”

    易午犹豫了一下,道:“这……宗长,我们要照着做么?”

    牵扯到血脉之事,总是值得警惕的,以前不是没有人对他们打过这方面的主意,所以他们对此也是非常敏感的。

    易钧子道:“为什么不照做?我族延续乃是首要大事,若我族不在,元夏再强盛又与我何用?”

    他沉声道:“既然有延续之机会,我们自当是抓住。天夏无外乎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些东西,可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为此事尽心尽力的。而我们若是再如此下去,只会愈加衰弱,这可能是唯一之转机。”

    易午道:“那我们是否先验一验……”

    易钧子却是果断道:“不必了,我已是看过了,上面所记丹丸当无问题,而且此事若是真要探究,不知要拖多久,还有可能会泄露出去,平生事端。诸世道现在皆在催促我尽快定下下一任宗长,我们时间已然不多了,能争一时是一时了。”

    诸世道内外都是靠着道法和姻亲勾连的,再因为上层修道人都是永寿,为了避免宗长长久把持世道,导致道法越来越偏狭,所以不会让宗长一直担任下去,任时一到,就会令其交托出位置,并把其安排去元上殿,包括一些族老也是如此处置。

    如今北未世道就面临这等情形。北未世道历来都是由真龙担任宗长,但是因为族人稀少,出色人物也是不多,下一任却不见得就出自真龙一族了,这绝然会导致真龙势力进一步退缩,而再往后,那将会更是艰难,所以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都要死死抓住。

    至于对方是天夏还是什么其他势力,他们都不在乎,比起族群延续,这些都不是问题。

    他把录简一抛,送回至易午手中,沉声道:“交代下去,就这么做吧,要尽快。”略作停顿,又道:“那焦尧若有什么要求,只要不是太出格的,都可应下。”

    易午躬身一礼,肃声道:“是,宗长。”

    ……

    ……

第五十七章 上下相逐迫

    因为长孙廷执所拟定的丹丸宝材都可在元夏取选,故是祭炼丹丸本身算得上是小事一桩,仅在短短五天时间,北未世道就祭炼出了载录上的一应丹丸。

    接下来易午再是遵照丹方之上的嘱咐,特意精挑细选了许多嫡系血脉族人过来尝试,依照道行高低,真人之下,每一层境界都是寻到了数十到上百人以作尝试。在此辈服用下丹丸后,又将丹丸所引发的反应和过后之感应都是详细记录了下来。

    当然了,越到上层境界可用之人越少,好在只是这等尝试,真人之境也只是需要少数几人便可,不然他们族中也未必能找出多少的人选,若是那等局面,那就十分尴尬了。

    这番前后过程大约持续了有一个多月,终是得到了完整的记述,并且由易午将这些带来交给焦尧。

    焦尧这些时日依靠自身真龙族类的身份,向易午要来了许多典籍。可尽管如此,所有书册之中关于三十三世道内部事机的记载仍是非常少。

    这是因为三十三世道自身相对封闭,谁都不会把自己世道的真正底细向外透露,此事令他也颇觉遗憾。

    不管他也是不没有收获,此中他也得知了一事,原来一个世道嫡宗子是可以通过法仪来增进功行并维持修为的,如此可以确保道法或者血脉部分的纯粹。

    知道此事后,他也试着旁侧敲击询问做此法仪的代价有多高。

    他能猜出这等代价一定小不了,但是三十三世道哪怕能使得这等受术之人增加一倍,那对天夏所能构成的威胁也将是比原来严重的多。

    但是关于这方面,北未世道却是没有透露太多,或者说在确认天夏有能力解决自身族类存续危机之事前,并不想这么简单的告诉他。故他也只能暂缓此事,先下手搜集别的地方的消息。

    他知道这等机会以后不太可能会出现了,而且天夏那边即便拿出了存续之法,也不见得定然可成,现在能多探得一点是一点,不管有用无用都先是记在心里。

    在将易午带来的记述看过之后,他收起册子,道:“还要劳烦易道友放开‘万空井’,焦某要与我天夏正使联络。”

    易午道:“这是应有之理,道友随我来。”他对此事期望比焦尧还要迫切的多,当下就带着后者上了车驾,往万空井方向过来。

    在行途之上,焦尧想了想,对易午问道:“易道友,焦某有一疑,既然贵方有法仪可提人修为,为何不用法仪提升自身族类呢?让他顺利继承宗长之位呢?”

    易午性子耿直,在焦尧给出了有可能存续族类的办法之后,似乎真的就把他当成了自己人了,他回道:“要说我辈族人之中,功行高深之人也有不少,便是竞逐这一任宗长之人现在也是拿得出来的,不然诸世道也不会对我如此忌惮,但如今也仅能维持眼前架子的罢了,合格后辈如今愈发稀少,便是这一任宗长还是从我族之中择选而出,下一任宗长便就不好说了。

    其实便是这一任得了宗长之位,也不见得就稳妥了,北未世道中还有不少人身修道士,更有担任族老之位,他们得到了一些族老和外世道之人的支持,屡屡试着侵夺我辈权柄,只要诸世道不改换对我真龙族类的态度,我们的处境并不会有所改变,而若是几任宗长下来都非我等族类接任,那我族类消亡也是难以避免了。”

    说到最后,他神情之中也满是忧虑。

    焦尧却是听得出来,其实易午这话语中还有着不少隐瞒的东西,不过他懂得适可而止,既然不愿意透露太多,他也就没有再追问,而是安慰其人道:“道友不必担心,有我天夏帮衬,稍候定能解贵方之纾困。”

    易午认真道:“易某也是希望如此。”

    这个时候,两人却是听得有震空之音传来,不觉都是往远空看去,却是看到了一驾驾飞天车驾从光芒尽头处行来,车架顶上有着云霓一般的罗盖遮蔽,在风中飘荡不已,而车驾两边有金虹水雾相随,飞空之时,下方有一对对轮毂转动,便传出有阵阵空鼓之声。

    而此时天空不知为何,随着这一辆辆飞天车驾到来,却也是陷入了一片阴云之中,唯有一抹天光还勉强存在着那里。

    易午见到此景,脸一下色变得十分难看。

    焦尧不觉问道:“易道友,这些是什么人?”

    易午神情沉肃道:“这些元上殿的督治,原先都是各世道的族老,这是来催促我辈改换宗长一事了,”他看着前方,道:“焦道友,恕我暂时不能奉陪了,族中除了宗长,并无主持之人,万空井只有你自去了。”

    焦尧留意到他这句话,心中不由一动,口中则道:“不妨事,上回焦某已是去过一回,这次自去便好。”

    易午则是从身上解下一枚小印,交给焦尧,又对着车驾上的随从嘱咐了一声:“带焦上真去万空井。”

    焦尧将那印章接了过来,对他打一个稽首。易午则是还有一礼,便即腾空而去,向着那些飞车所去方向跟了过去。

    焦尧则是坐回车驾,没用多久,便随着飞车一路来到了之前来过的万空井之上,他将那枚小印拿出,下方阻碍顿时被化去,他让车驾在此等着自己,自身则踏动法驾而下,再度沉降入了万空井的深处。

    他在原处等了一会儿之后,一团金光映现而出,最后凝聚成了张御的身影,他赶忙打一个稽首,又将载录册子拿出,道:“廷执,那服有丹丸之后的载录已是拿到,全数记在此中了。”

    他正效仿张御,将其中文字都是用暗语照显出来之时,张御却道:“不必。”他伸手一拿,却是直接将册子从焦尧手中拿了过去。

    焦尧不由惊异,这里可是万空井,双方看去面对面对话,可实际上只是照影对面,并非真身在此,这又是如何做到的?好在他功行不低,稍稍盘算了一下,心底也是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张御上次用过万空井后,就对着这东西有了一些了解,现在看似是他从焦尧手中拿过,其实是将其之外在照显拓入自身所显光气之中。

    从实质上而言,这与直接从焦尧手中拿过此物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也算是万空井的利用,只要修道人功行足够,都可以做到这等事。

    他取拿到自己这边,意念一转,已知所有内容,道:“焦道友,做得不错。”

    焦尧稽首道:“此全赖廷执筹谋。”

    张御道:“谦逊之言不必说了,除此外,道友可还有什么其他发现么?”而在说话之时,他也是通过正身,令明周道人将这些载录送去了易常道宫。

    焦尧道:“倒有一事,方才来此之前,焦某见到元上殿的督治来北未世道了……”他下来便北未世道眼前所面临的窘境告知了张御。

    张御听完这番话后,心中若有所思,元上殿的事情,蔡行也和说一些,但是并不是如何详细,经过焦尧这么一补充,倒是清晰完整了。

    元夏每过一段时日便抽离各世道的宗长和族老去往元上殿,这本意是不错,可使得诸世道内部不至于变成一潭死水,但这也带来了一个问题。

    元上殿在集中了多数宗长和族老后,也是由此聚合出了一个庞然大物,渐渐与诸世道开始争夺起了权柄。

    有些在世道之内还拼命维持本世道利益之人,一旦去了元上殿,就又很快转到元上殿的立场上了。

    但是这等内耗对于天夏却是有利的。

    他道:“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什么事么?”

    焦尧想了想,道:“倒是有一件不大不小之事,这一月来北未世道容焦某看观看各类典籍,倒是翻到了几页残篇,疑似是廷执上回所提到过的‘无孔元录’的残篇。焦某也是记下了。”

    因为内容不多,而且也不涉及什么紧要事机,所以他直接以法力凝聚了那几页内容,并以暗语形式呈现出来。

    张御看了上面所载内容之后,心下却是微微一动,而在这时,正身那边也是得到了回应,他道:“焦道友,两月之后,你再设法与我联络,届时可给北未世道的真龙族类一个准确答复,你如此回答他们便好。”

    焦尧道一声是,同时打一个稽首,便见张御的身影缓缓淡散了去。他也是从万空井中腾升出来,回到了飞车之上,往驻地回赶。

    易午匆匆赶到主殿之后,却是被那些督治的随行炼兵挡在了门外。他也无奈,只等在外面等候,大约半天之后,一个同族后辈弟子来到他身边传声了几句。他眼前一亮,道:“你去招呼好这位。”

    那弟子应声去了。

    这时主殿之门缓缓开启,便见几名督治从里走了出来,他连忙避道一边,低头躬身执礼。他感觉有几道冷冷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随后便随着脚步声远去了。

    他抬起头,急忙往主殿中来,却见易钧子背对着他站在台上,他急道:“宗长?”

    易钧子转身过来,道:“安心吧,他们已是被我应付走了,短时内不会再来,你那里的东西交出去了么?”

    易午一个躬身,道:“回宗长,已是给出去了,焦道友说当需两个月。”

    “两个月么……”易钧子沉吟片刻,颔首道:“那我当还等得起。”

    ……

    ……

第五十八章 传丹得善纳

    东始世道之内,张御与焦尧结束对话之后,伸指一点,方才焦尧所展示的几页残篇在面前重现了出来。

    方才在看到此物之时,上面记载也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焦尧的说辞这是来源自“无孔元典”的残篇,这应该只是转述,因为从内容上看,严格来说这并非是正文。

    这实际上是那位隋道人写下的自己去某些地界的经历记述,还有一些零散的随笔,东一笔西一笔随兴而落,头绪很多,所以没有没有罗列入正篇也是可以理解了。

    根据上面所记,可以看出这人非常喜欢四处走动,探访一些元夏形成之前的古迹,并且有几句话提到了自身几番进入“余黯”,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也是在那里,他寻到了许多奇异之物,其中有一个很是奇特,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总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玄妙,所以时时藏在手边把玩。

    这等描述别人看起来或许只当是什么珍奇东西,但他却隐隐感觉到,此与承载道印之物很是相似。

    这会不会道印之残片?

    只是隋道人被囚禁起来后,他所留下的东西不是被诸世道的修道人瓜分了,就是被拿去销毁了。

    就算问其本人,怕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去了哪里。这就很难去查清楚了,一块小小玉石,根本难觅下落。

    但是关于那个“余黯”之所,倒是很感兴趣。

    现在他还不知道这是隋道人自己起的名字,还是确切有此地界存在,他觉得从现在开始,自己可以试着留意搜集一下隋道人以往的残稿,许能从里面翻出些有价值的东西。

    当然这些只能稍带一问,他并没有忘记自己重点还是在上层阵器之上,天夏与元夏一开战,这才是他们真正需要的直面的。

    下来时日中,他在此边是翻阅典籍,边是等着正身那边回音,转眼间,又是两月过去。

    而他正身,此时则是按照此前约定,来到了长孙廷执的易常道宫之内。长孙廷执取拿出了一枚玉简,道:“这里面有数种丹方,所调配出丹液皆是拿给那些年岁不长的真龙吞服的,当可令少数真龙增发智慧。”

    张御道:“御此前与长孙廷执说过,北未世道有一种法仪,可以启发某些真龙族类后辈的智慧,不知与此可有冲突?”

    长孙廷执道:“我不知北未世道之法仪是如何做的,但从先前丹丸尝试来看,与我这丹方当是无有妨碍。”

    张御详细问了下,才知此丹方只是对一些岁寿不大的真龙有用,且真正起效的,或许也只有十之一二。

    不过这总是一个好的开始。关键是此事也给了北未世道一个信心,明确告诉他们,天夏并不是空放大言,而当真是有本事改变他们的困局的。

    此法也是很讲策略,天夏若不拿一点可以看得见的成果出来,那些真龙未必会真的付出信任,长久之后,态度定然是会有所动摇的。目前看来,北未世道真龙族类这条线是可以好好利用的,必须先维持住。

    他将那丹方收妥,道:“我会先将这些交给北未世道,后续之事,还要劳烦长孙廷执用心了。”

    长孙廷执打一个稽首,道:“这是天夏之事,长孙自不会懈怠。”

    东始世道主殿之外,一驾飞舟进入了殿中。

    蔡离从舟上走了下来,因有两家重要世道近来又互结了姻亲,故在他这些时日一直在外饮宴,今日才是归来。

    在榻上坐定后,他饮了一口清茶,忽然想起了什么,向着蔡行问道:“对了,那位张上真最近在做什么?”

    虽然张御到了这里已有数月,还没有给出明确态度,可是他一点不急,区区百多日,对他这等永寿修士而言根本不算什么,而人就在他这里,暂时又没有离去之意,所以他有的是时间让对方靠过来。

    蔡行回道:“回禀上真,张正使最近似是对阵器很感兴趣,问属下索要了许多关于阵器的书册。”

    蔡离道:“哦?”他浑不在意道:“若是他感兴趣,那你就给他多送过去一些好了。他要看什么就给他看什么。”

    蔡行抬头道:“上真,这样做是不是……”

    “怎么?难道还怕他效仿不成?”蔡离笑了笑,道:“元夏的阵器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月才得到如今之地步,看两眼就能学去,那也未免太小看元夏的技艺了,而且就算学去了,难道还能是元夏的对手?”

    蔡行心里觉得就算是这样,也不该把这等东西给现在尚不确定是不是敌手的人看,这般做他总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既然蔡离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此刻又是提了一句,“上真,还有一事,张正使在看了那本无孔宝录之后,似乎对于隋真人很感兴趣。近来多问属下讨要与隋真人有关的物事……”

    蔡离无所谓道:“这等小事就不用跟我说了,只要不是涉及镇道之宝。涉及到上层秘传道法,随意他翻阅这些。”

    蔡行称了一声是,说过这些后,他又从袖中取出了一份金纹传书,递上道:“上真,此是前日元上殿送来一封文书,说是不久之后有巡鉴要来。”

    蔡离不觉流露出一丝不喜之色,道:“他们来做什么?”

    巡鉴乃是元上殿的一群卸任族老所组成,名义上是负责察观诸世道,看诸世道能不能保证宗长和族老的正常接替,实际上却是趁着宗长接替之际,顺便察看各世道的内部情况。

    诸世道其实非常抗拒,虽然各世道大致情况对于上一任宗长和族老来说不是秘密,可是后继者自是不愿意看到自己苦心经营布置的地界被外人这般轻易窥看去的。

    而东始世道传继有序,蔡离已然明确是下一任宗长了,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元上殿来横插一手。

    蔡行道:“元上殿说是今次不少宗长接替都是出现了妨碍,所以……”

    蔡离呵了一声,他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天夏乃是元夏需要攻灭的最后一个化演世域了,覆灭天夏则可得取终道,各世道宗长去了元上殿只能是一名司议,而在各世道中则是宗长,所能攫取的利益肯定是不一样得,谁愿意在这个时候就下来?那肯定是能拖就拖。

    他道:“现在还有几个世道未曾定下下一任宗长之位?”

    蔡行道:“属下打听下来,当是还有十余之数。”

    蔡离笑道:“这差不多近半了,难怪元上殿这么急。不过他们不去找这些世道,来我东始做什么?”

    蔡行道:“属下有个猜测,这……会不会和张正使有关。”

    蔡离冷笑一声,道:“准他们元上殿袭击天夏使者,就不许我辈来遮护么?元上殿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蔡行小心翼翼道:“听说元上殿的督治方才去了北未世道,而张正使此前正借用万空井与北未世道交言过,说不定就是为此事而来……”

    蔡离露出不屑之色,真龙族类一直是某些人心中的一根刺,许多人是不希望看到真龙与他们一同得见终道的,奈何北未背后有一位以真龙之身成就的上境大能,关系也比其余大能与弟子更为亲近,此辈不能采取强硬手段,只能慢慢消磨了。

    他道:“我记得张上真那里就有一位就是真龙出身吧?”

    蔡行言道:“是如此。”

    蔡离道:“这便说得通了,元上殿当是唯恐这些真龙不安分,”他讥嘲道:“自己拿捏不定,又匆忙来补漏洞。”

    蔡行问道:“上真,那此事该如何回信?”

    蔡离冷笑道:“让他们来,我东始世道可不是北未世道,不是随便来几个人就能任凭拿捏的。”

    北未世道这处,焦尧算准时日,再次来到了万空井中,他等了一会儿,便等了张御现身,并顺利从后者处得到了丹方。

    张御与他交流了一些消息,又嘱咐关照了几句,便即散去了。

    易午在上面在飞车之内来回走动,因为涉及族类延续,他等得很是心焦,这时见得下方一道光华腾升,焦尧踏云而上,回到了车驾之内,他迫不及待上前,急切问道:“焦道友,如何了?”

    焦尧笑了笑,将那丹方取出,道:“正使送来的丹方在此,还请易道友过目。”

    易午拿来看看,他不懂其中门道,不过想来没有效用天夏使团也不会拿了出来,他顿时再也坐不住了,与焦尧告歉一声,急急离开了车驾,直接遁光来到了龙崖之上。

    在殿外通禀一声,他就被唤入了主殿之内,待见了座上易钧子后,便就将此丹方呈送上去。

    易钧子拿来看了下,他初时面上十分严肃,可是在看了下来后,神情缓缓有些放松。

    易午看着上方,道:“宗长,不知此丹方……”

    易钧子点了点头,感叹道:“天夏使团这是先给我等吃一枚定心丸,按照丹丸所用,或还真是有用,我族类延续有望了,不过还要试上才知,易午,你把此事安排下去,还有,与天夏使团的合作可以继续下去。”

    易午听他这么说,也是心神一定,只是他道:“宗主,元上殿那里……”

    易钧子沉声道:“那自有我来应付,我真龙族类延续,方是当前最为重要之事,其余都与我无关。”

    ……

    ……

第五十九章 源同道有异

    早在焦尧进入北未世道之后,正清道人与魏広二人这一路使团,也是在差不多时候到达了莱原世道。

    之所以来此,是因为此方世道背后上境大能,与正清、魏広二人的老师算得上是同一人。

    只是他们到达此方世道之后,世道之内的修道人对待他们却是颇为冷漠,将他们安排在外间的客阁之内,一连百多日无人前来理会。直到旬日之前,才是来了一名弟子,告知他们近日会有一名族老召见他们。

    正清、魏広二人又是等了数日,方是有一名修士前来相请。

    不过引路修士对待他们也颇是冷淡,魏広令几次问话,这人俱是敷衍应对,只是一味领路。

    魏広心中也是有些不悦,对正清传声言道:“此辈何意,若是不愿见我等,又何必放了我等进来?”

    正清道人道:“此来以天夏事机为重,其余都可暂时放下。”

    魏広却是争辩道:“可是若我不与其争,丟的却是天夏的颜面!”

    正清道人道:“师弟,你争的是天夏颜面,还是自身之意气?”

    魏広倒是一点不气虚,道:“既然在外,那么我即是天夏,这又有何区别?”

    正清道人转首看向他,静静道:“你仍是代罪之身。”

    魏広顿感一阵气郁,这言下之意,自己还只是一个罪人,还代表不了天夏,他只得道:“好好,这次算师兄你有理,可你为何不允许我等表明自身身份?或者我等还能凭此身份去见一见老师,玄廷不也是让我们设法联络老师么?”

    正清道人道:“我们既被允许进入此世道,那么师长应该是知道的,不用我们特意去说,如今约见我们,那未必见得是出于他们自身的意愿。”

    魏広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么说来,我们此回有机会到老师了?

    正清道人道:“我以为这位师长不太可能会见我们,但既然我们想利用这层关系在这里打开局面,那么此世道又人为何不能凭借此等关系来利用我等呢?”

    魏広却是斗志昂扬,道:“若是如师兄你判断那样,那我等倒要和他们好好斗上一斗了。”

    两人谈话之间,已是来到了一座殿宇之前,引路的修士入内通禀,过了一会儿又是转出,道:“谷族老请两位入内一见。”

    正清、魏広二人跨过重门,进入殿宇之中,这里正有一名仙光绕体,卖相甚好的中年道人等在那里,见他们请来,淡淡执有一礼,道:“贫道谷微,两位使者,请坐。”

    正清、魏広二人还有一礼,在殿中座上坐了下来,谷微道人亦是坐定,他道:“我已知两位来历,两位也勉强算作是我莱原世道的同道。故是诸位族老商议下来,觉得还是要给两位一个机会的。”

    他看向二人,道:“两位若是能交代出天夏的具体情形,并愿意在下来攻伐天夏之中配合我等,那我等可允许你等为入我世道。”

    魏広眼中露出冷意,略带讥嘲道:“那不知道贵方如何安排我等,是像那些外世修道人一样服下避劫丹丸,还是融入那等法仪?”

    谷伟道人似是一点没有把他的讥嘲语气放在心上,依旧语声平淡道:“无论是服用避劫丹丸,还是设下法仪,都是隔绝劫力的下乘之法。

    而这两法只是针对外人的,你二位若是选择归附我世道,那便是自家人了,我可两位安排去面见祖师,若能得祖师赐下避劫之法诀,则不需要任何法仪就可躲避劫力,如此与我元夏修道人也是一般无二了。”

    正清道人道:“今次谷族老唤我们来就是为说此事么?”

    谷微道人看他一眼,态度认真了一些,道:“有些事,大可在谈妥了这些之后再谈。”

    正清道人道:“我二人需要再作思量。”

    谷微道人点点头,也不勉强,他道:“那二位便慢慢考虑吧,什么时候想好了,可再来寻我。”他对侍立一边的修士道:“待我送一送两位。”

    正清道人和魏広起身一礼,便从殿中退出,又是在那修士带领之下回了驻地。

    不过随着二人再是回到殿内,殿外却是浮荡出了一片光亮,将整个驻地都是笼罩起来,分明就是将他们隔绝在了此间。

    魏広道:“师兄,看来不给出答案,他们是不会轻易放我们走了,倒是不知方才他所言是真是假?”

    正清道人道:“有真有假,元夏不会平白给人好处。便给了你,也需从你身上拿回去更多。师弟,你且为我护法。”

    魏広一怔,随后立刻正容应下,道:“是,师兄。”

    正清道人坐了下来,慢慢调息气机,在魏広感觉之中,他身上气息越来越是高涨,到了某一个时刻,又忽然收敛了下去,随后其人缓缓站了起来,道:“师弟,你在此等我。”

    魏広道:“师兄要去哪里?”

    正清道人看着外面道:“且去称量此辈之道法,看看老师教了他们一些什么,若能胜我,再来与我说这些不迟。”说着,他迈步走了出去,身影很快没入了一片光芒之中。

    北未世道之中,易午兴冲冲来至主殿之中,对着座上易钧子激动言道:“宗长,这几日我挑选了百余后辈服用丹丸,至少有十人在吞服之后智慧有所提升,宗长,若是如此下去,那我族延续将大是有望!”

    易钧子不觉颔首,道:“与天夏使者的合作可以继续,你下来可给焦道友提供更多便利,他要什么,只要我族中有的,就尽量给他。”

    易午躬身称是。

    易钧子正要再说话,忽然一皱眉,望向天穹之中,他神情微肃道:“你现在去焦尧道友那里,让他速去万空井,将此番结果告知那位天夏正使,待说完之后,你便带他去往后殿,不得关照,不许出来。”

    易午感觉出来气氛不对,他没有多问,应有一声,立刻转身遁光而去了。

    而在此刻,北未世道的天穹之中出现了一辆辆车驾,并传出阵阵擂鼓之音,却是上回来过的元上殿之人又一次来到了世道之内。

    车驾正在行进之际,他们前方忽然遇到了一层气障,却是不得已停了下来,稍待片刻,便是见到前方浓云缓缓淡散,随后一只若天地之大的金色龙眸正在那里望着他们。

    车驾之中,有一个老道人站了起来,先是一礼,随后道:“易钧宗长,你为何阻挡我等去路?”

    龙眸看了他两眼,无处不在的声音飘来道:“上回我已是告知诸位,下一任宗长之选,年后我自会做出决断,为何现在又来我世道之中?”

    那老道人道袍一阵飘动,他道:“此来并非为了宗长继任一事,而是我们收到传报,说是贵方世道之内,有外人妄用万空井,今次特意来此查证,还望易钧宗长能让开去路,不要拦阻我等。”

    那龙眸凝视了他们片刻,道:“即便要查,北未世道内任何事情也当先告知我这位宗长,而后再由我来处置,你们无故擅入,却是把我置于何处?”

    那老道人道:“这次我们确实急躁了一些,但都是为了元夏着想,等我们查证下来,事后会向易钧宗长赔罪的。”

    然而他一语说出,却听得隆隆声响传来道:“北未世道之事自由我北未世道作主,就不劳动诸位了,我自会派人前往确定,有了结果,会来告知诸位的,诸位先请回吧。”

    那老道人一抬头,肃然道:“易钧宗长,此来持元上殿之命,请你通融。”说着,他一抬手,手中了多了一枚玉佩,上有“元上”二字,他又言:“贵方开了世道之门,就意味着同意我辈查验,希望你不要阻拦。”

    面对着那撑满天地的凶厉龙眸,他一个人显得异常之渺小,但是他语气却是十分之强硬。

    那龙眸之中渐渐浮现血丝,场中气氛也是变得紧张了起来。

    此番世道之门之所以得以开启,那是因为世道内存在有与易钧子意见相左的人身修士,而易钧子因为一桩特殊原因,不得不克制自己的力量,所以容忍某些人在他眼皮底下活动。

    可是现在,涉及到今后族类之存续,他却是丝毫不打算退让,故是用有若雷动的声响言道:“此事未经我宗长传谕,更未有人向我通禀,准许之言就不必再说了,若是诸位再坚持向前,那我便不得不行使宗长之权柄了。”

    说话之间,那龙眸之外蔓延出一道道玄赤色的流光,整个天穹也似是被染上了一片烟火,并有一股令人心神压抑的力量在酝酿之中。

    那个老道与他对视了片刻,过了一会儿,他道:“既然易钧宗长执意不肯,那么我等就等弄你清楚结果了。”他一抬手,道:“回去。”

    随着他的示意,诸多飞天车驾一辆辆退了出去。

    老道人身边另一个车驾上有人传声道:“成司议,看来易钧子决心很大,是铁了心维护天夏那名使者了,我们现在还不好与他撕破脸皮。”

    成司议道:“没关系,邢司议已是去往东始世道了,且看他那边的结果如何了。”

    ……

    ……

第六十章 借势侵利名

    万空井内,焦尧进入此间之后,就朝着东始世道传了一道信讯出去,没有等上多久,一片金光浮现了出来,张御身影缓缓在里凝聚出来。

    焦尧打一个稽首,道:“廷执,北未世道的真龙族类照着廷执所予的丹方调配了丹丸,服下之后已是起了效用,具体结果皆已记在了这份呈书之中,请廷执过目。”

    他拿出一份录书,往上递去。

    张御目光落下,此书化作一道流光落入他所在,在光气接拿瞬间,此中内容便已是看毕,他道:“北未世道的真龙上层如何说?”

    焦尧道:“易午与焦某言,说他之宗长希望能从我天夏这里得到更好的丹丸,还言他们族群有着不少早已寿成数百载的同族,但这些同族日常都是浑浑噩噩,不明道机,无法修行,他询问我等是否能更进一步,让这些同族也是重开智窍?”

    张御心中对于北未真龙一族的请求是早有预料的,此辈在看到了一些希望之后,自然也想要得到更多。

    按照焦尧的陈述,元夏真龙一族的现状十分糟糕,如今寿数幼小的真龙看起来是有了希望,但是毕竟太年轻了,要等到他们力量成熟并拥有道法,那至少也要百年之后。

    而要是想攀渡上境,那时间当会更久,且还不一定能修行有成,故放在长远看是有希望的,但对于眼下的窘迫局面没有丝毫帮助。

    唯有让力量成熟的真龙重获智慧,那才有可能真正扭转颓势。

    这个事他是问过长孙廷执的,这个问题不是不能解决,但需用更长的时间。并且天夏与元夏毕竟隔了一层,无论是用药和是探应变机,都是不方便,这是唯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

    他道:“焦道友,你回去告知北未真龙一族,我有一个建言,你可以回去告知他们,若是可以接受,那么或许可以真正延续他们的族类。”他拿出一枚玉简递出,“具体我已是录在了此简之中,你将此物带给他们,愿意如何做,由得他们自己去选择。”

    焦尧抬起头,试着伸手去拿,却是发现手中微微一沉,居然轻而易举将此简接到了手里,心中不觉升起一股佩服,显然张御对于万空井的运用手段比之前更是精妙了。

    在收妥玉简之后,他又待将这段时日探查到的消息告知张御,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像是水中倒影受到了冲击一般,他的身影骤然一阵晃动,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张御目光微闪一下,他判断出来,这应该是源自于某些强大气机的干扰,他道:“焦道友那里可是有事?”

    焦尧想了想,道:“方才易午送焦某来此时,似是有些急迫,元上殿前番时日曾向北未世道施压,这许也可能与元上殿有关。”

    可他心下却是非常笃定,真龙族类延续对于他们来说是最为重要的,对他一定是会全力维护的。

    张御点了点头,不过这个时候,他却是感受到了一股异样气机,抬首往外看有一眼,看来这一回不止是焦尧这边之事。

    几乎在同一时刻,东始世道门户所在,蔡离的身影出现在了这里。

    他的身后则跟着十二名炼兵,所有人俱是站在天穹气雾凝聚的浮陆之上,周围一团团云烟涌荡。

    不一会儿,随着门户外间光芒映照进来,他们面前浮现出了一驾驾飞车,那飘荡罗盖之下,则是数名来自元上殿的司议,包括那位邢道人亦在其中。

    不过此刻这一众人等的面前,却是出现了一层无形气障,这些飞天车驾并无法穿渡过来,只好顿止在了半空之中。

    蔡离看了看对面,负袖言道:“诸位司议,不知何事来我东始世道?”

    车驾之中有一名道人走了出来,语气略显严厉道:“蔡上真,我等发现,东始世道与北未世道近来频频用万空井进行联络,情形十分有异,故是前来查验,还望你能放开阻碍,让我等问询清楚。”

    蔡离撇他一眼,道:“那又如何?两个世道相互交通联络,又有何不可?莫非元上殿连这个也要管么?按照定约,我诸世道如何用万空井,诸位也无权过问。”

    那道人却是盯着他道:“若是世道之内修士运使,并且遵从定约,那么我们当然不会过问,可若是外世修道人运使,那么我们就不得不要多问一句了。”

    “外世修道人?”

    蔡离目光向着诸多车驾上的司议扫去,嗤笑一声,道:“且先不论是谁,我东始世道内部与外沟通,诸位司议又是怎么知晓的呢?莫非诸位是派遣了人手暗窥我世道之内事么?

    要是如此,那我倒要好好问一上问了,诸位是只在我东始世道这么做呢?还是在所有世道都如此做呢?”

    飞天车驾上的众司议不觉一皱眉,各世道内肯定是有向元上殿送传消息的暗线的,这双方都是心知肚明的,可这个事情是万万不能承认的,也是绝对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

    先前说话那道人这时道:“蔡上真,此事绝非并你所言那般,而我得到的消息也非是暗窥得来,乃是北未世道那里有同道明确告知于我,说有外世修道人运使万空井,所牵连的正是东始世道,若非如此,我等也不会寻过来。”

    蔡离一挑眉,他也是清楚得,北未世道并不是像东始世道一样铁板一块,内部出现这等情况是可能的。

    不过他却是根本不按正常路数来,轻蔑言道:“这是污蔑!我东始世道之事。何时论到北未世道来指摘了?”

    另一个司议沉声道:“无风不起浪,这等事情总要查证一下,如此也可还东始世道一个清名。”

    蔡离道:“笑话?我东始世道的名声何须外人来管?还有,”他看向所有人司议,“莫非北未世道所言便是真的,我所言便是假的不成?”

    他的脾气就不让我做,我偏要做,越是强压,他便越是要硬顶回去。何况这件事也没这么简单,元上殿按权责来说是无法干涉他们具体行事的,要说有问题从道理上说也让各世道自行处置,只是有一些弱势世道顶不住压力,所以只能任由元上殿查验。

    可他们东始世道不是那些弱势世道,元上殿要插手他们内部之事,他们是必须打压下去的,否则不单是他个人威信有损,元上殿也会利用这个被打开的口子不断侵夺他们的权柄和利益。

    车驾之上几名司议见他怎么也不肯松口,相互看了看,决定不予他做纠缠,那为首道人直接言道:“蔡上真,我们知晓自天夏来的那位张正使正在贵方世道之内,我们有些事情寻他,劳烦你把张正使唤出来一问。”

    有司议附和道:“对,我们元上殿需寻天夏使者议谈几句,你们东始世道总不至于为此做阻拦吧?这可是我们元上殿的权柄。”

    蔡离悠悠道:“这当然是可以的,不过今日不可,张正使者如今正在闭关,不见外客,而他在我东始世道作客,那就是我东始世道的客人,我自也要维护他的所求。”

    那为首道人道:“蔡上真,寻天夏使者问话,乃是我元夏上下各方都涉及的大事,希望你不要妄加阻拦。”说着,他便将刻有“元上”二字的玉符拿了出来,对着其人展示了一下。

    蔡离却是不屑一顾,诸世道并非是元上殿的下属,双方名义上乃是本等的,只是平日诸世道委托元上殿行使权柄罢了。

    北未世道内部不稳,所以只能被元上殿侵压,可是他这里内部稳固,只要他不同意,元上殿的人连这层屏障都进不来,若是敢强闯,所有世道都会联手起来对元上殿施压,就眼前这几人,根本担不住。

    正当他准备不作理会时,一个声音传出道:“蔡师侄,此事不用分辨了,你把人唤出来吧。”

    蔡离转头看去,见某一驾飞车之上站出来一个老道,他有些意外,这位乃是东始世道出去的族老,如今元上殿的司议,不过其人接任此职也不过只有半载时日。

    他态度顿时和缓了一点,对着其人恭敬执有一礼,道:“原来是师叔。”

    那老道人不觉满意点头,可蔡离下面又是一句话却是让他神情难看起来,“师叔你既然已经成了元上殿的司议了,那么东始世道的事就与师叔无关了,也轮不到师叔你来操心。”

    老道人心中不觉羞恼,他不仅是蔡离师叔,算来还是其血脉上的长辈,蔡离居然如此不给他脸面,这令他在众人面前也下不来台。

    只是蔡离如今是下一任宗长,在前任宗长不管事的前提下,东始世道完全是由其说了算的,其人要是不认他这个长辈,他也没有办法。

    邢道人这时忽然出声道:“蔡上真,天夏使者到底见不见我,也总需要问询一下天夏使者自己的意思吧?莫非东始世道还能替天夏使者作主么?”

    蔡离不由看了看他,片刻后,才是一笑,道:“这话也有些道理。”他对着站在身后的蔡行吩咐了一声,“去天夏使者那里问一声,就说元上殿诸司议到此寻他,看他是否要见。”

    ……

    ……

第六十一章 使邀赴元上

    蔡行得了命令,就从两边对峙所在退了下来,一路来到万空井这边,看着下方万空井内毫无波澜,随从问道:“真人,是否要属下去唤一声?”

    蔡行摆了摆手,道:“不急,且等着。”

    在等了不长时间之后,但见万空井中水波荡漾,金光浮现,张御浑身飘绕灿烂星光,脚踏云芝玉台,从万空井中飘升而出。

    蔡行笑着上前,对他执有一礼,道:“张正使。”

    张御道:“蔡真人到此,想是有事寻我?”

    蔡行笑着道:“也没什么大事,元上殿的几位司议方才寻了过来,想拿张正使运使万空井之事寻我东始世道的麻烦。

    这事其实与张正使关系不大,只是此辈借机发挥,不过元上殿执意要问张正使自己的意思,上真说了,这不好替张使者你来作主,故遣在下过来一问,当然了,张正使若是不愿与此辈相见,上真自可替张使者挡了回去。”

    张御心下了然,难怪方才他感到得外间气机有异,应当就是那些元上殿的司议到来之故,还有焦尧那里生出的异样情况,许也同样有元上殿之人去其那里。

    此事他若不应,表面看来,可以让东始世道与元上殿互相争斗,他可作壁上观,不过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东始世道也非善人,今天为你遮挡,那是为了从你这里得到更多东西,你不答应他的要求,那么明日就可联合元上殿来一同对付你。

    还有么,身为天夏使者,现在也肩负维护天夏尊荣之责,元上殿算是元夏的明面上的上层,这些司议指名要见他,那就代表着元夏要见他,他身为正使,又岂能避而不见?

    思索下来后,他道:“元上殿既然要寻我问话,一次不成那总是有第二次的,且便是我不出面,也会去寻其他副使,此事终须有个交代的。”

    蔡行笑呵呵道:“无妨,蔡上真说了,张正使愿意如何便如何,只是那万空井一事,还望张正使不必回应,一切皆可交由我等来应付。”

    张御点了点头,这些时日来他也明白了元上殿和诸世道之间的矛盾,若是元上殿抓住这一点不放,就可能牵扯到东始世道,目前来说,维护好与东始世道之间的关系,还是有利于他在元夏行事的。

    而此时此刻,那些元上殿的几名司议仍在等待之中,有人道:“那位天夏使者会答应来见我等么?”

    有人则道:“那却要看这位蔡上真的意思了,若其执意不愿,怕是无法见到其人,届时我们是否可以……”

    那为首老道人摇头道:“蔡小儿决心很大,若是执意维护那位天夏使者,那么我们今日唯有先行退去了,我们还不能和诸世道撕破脸皮,至少现在这个时候还不能。”

    先前那人不甘道:“可这样却是有损我元上殿的威信。”

    为首老道人道:“诸世道违我之意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目光要放长远,总有拿捏回来的时候。”

    这时有人精神一振,道:“诸位司议请看,那位天夏使者好像是来了。”

    众人不觉举目看去,过见一辆飞天车驾远远过来,上面站着一名道袍飘飘,浑身笼罩在星光玉雾之中的年轻道人。

    飞天车驾很快来到了诸人面前,张御看了对面一眼,又对蔡离一点头,道:“蔡上真。”

    蔡离道:“张正使,本来你在闭关,我不欲打扰你,不过这几位执意要见你,我思量着你为天夏使者,总要尊重你之选择,这才传讯于你,还望不要见怪。”

    张御道:“多谢蔡上真体谅,我到贵地足有半载,然而贵方中枢却始终避而不见,如今忽然欲要见我,想着总不能错过这等机会,不然下一次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蔡离不由大笑几声,道:“说得是啊,以往一直不曾见到,现在不见,怕是要错过机会,哦,不对,”他转头朝对面看有一眼,意味深长道:“其实这些人张正使也是有见过的,譬如这一位邢……”

    “好了!”

    那为首老道人立时打断了他的话,道:“蔡上真,我们还是说正事吧。”他转而看向张御,语气严厉道:“天夏使者,我等来此是奉规查问一事,我需问你,你是不是方才动用了我元夏修士才可使动的万空井?”

    张御淡声道:“我只是受邀来东始世道作客,一切行止都是遵从东始世道的安排,如果要问在此间有何事做得不对,蔡上真在此,诸位可以直接问他。”

    蔡离这时出声道:“张正使在我东始世道所行并无任何不妥,要是有违反东始世道规矩的,我自会出面阻止。”

    那位出身东始世道的蔡司议道:“蔡师侄,查规判问,此乃是元上殿之责!”

    蔡离轻蔑的看了一眼,不屑道:“东始世道自有规矩,若有违背元夏之事,我自会禀诉,但我未见,你们又何须强加?

    至于蔡司议你么,你若还在东始世道,此事还能过问两句,你如今既然已是元上殿之人,那就不要来指指点点了,尊驾也无有那个资格。”

    蔡司议顿时露出恼怒之色,被一个后辈这么毫不客气的正面讥讽,弄得他也是下不来台,他怒道:“看来我需与兄长说一声,让他好好管教于你了。”

    蔡离冷笑一声,道:“别用宗长来压我,元上殿的手还伸不到我东始世道来。”

    那为首老道人一看,却是出声道:“蔡司议,你们叙旧之言就留待往后再说吧,当面还是正事要紧。”

    他又看向张御,道:“张正使,之前我元上殿有要事处置,所以还未来得及顾及你等,只是让伏青世道代为照拂,后来闻听张正使去了东始世道,所以也一直没有来打扰张正使,如今见到,不若就请张正使往上元殿一行,我两家也可正式议谈一番。”

    张御心中明白,对面说是正式议谈,但主要目的恐怕是要要先把带离这里,然而再问万空井一事,这样就没有人为他辨替了。

    蔡离则是哼了一声,他也能看出这几人目的所在,在东始世道他能够硬抗元上殿的压力,但是去了元上殿,那就不一样了,没人会理会他的话。

    张御思索了一下,他身为天夏使者,明面上来此就是要寻元夏上层议谈的,而且他也想借此机会了解一下元上殿的情形,这可是难得机会,他不想拒绝。

    但他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道:“我愿受元上殿之邀,不过这些时日与蔡上真论法,有所感悟,本在参修之时,尚需几日,还请诸位再稍等两日。”

    那些元上殿司议虽对此有些不满,不过既然他答应了,自然也不愿意再多事,那为首老道人道:“不妨事,我等等上几日也无碍。”

    蔡离在旁开口道:“既是说定,那便如此吧。”说着,他不待对面再开口,一挥袖,面前气障便变得浓厚起来,将元上殿来人都是隔绝在了外间。他转过身来,道:“张上真,你决定要去元上殿了?”

    张御道:“我身为天夏使者,本来就是要与之会面的,自是要去的。”

    蔡离笑了笑,道:“我知道张上真是欲看一看元上殿的情形,不过元上殿虽然是元夏中枢,力量也是最强,但并不见得能凝聚住各世道的人心。

    且元上殿诸司议各占一隅,能给张上真的东西,并不见得有我东始世道给得多。张上真待去过了元上殿之后,若是还想回来,我东始世道的门户随时为你敞开着的。”

    张御点首道:“多谢蔡上真了。”

    蔡离道:“不必言谢,倒是张上真你,此去当要小心了,元上殿可没有我这里会待你们这般客气了。”

    张御微微点头,道:“蔡上真的提醒,我不会忘却。”

    与蔡离在此说定之后,张御折返驻地,安排启程之事,同时又利用万空井与焦尧联络交谈了一番。

    三日之后,他与蔡离等人别过,在元上殿诸司议的注视之下出了东始世道,而是在诸司议的前后护送之下,驾舟往元上殿飞遁而去。

    此刻北未世道之内,易钧子拿到了易午从焦尧处得来的书信,他看过之后,不觉沉吟起来。

    张御在书信上言,其实丹丸的效用还能做到更好,但是受限于元夏这里所知宝材,所以只能修修补补,故是给他们提出了一个建言。

    为了方便炼造出开凿智窍的丹丸,建议他们将一批族人送至天夏使团处,等天夏使团回程时一并带了回去,如此可以通过探研真龙血脉根骨,可以拿出效用更好的丹丸。

    他觉得天夏用意不止于此,而且要是元夏的真龙族类落到了天夏手里,也意味着元夏真龙的自身隐秘会敞露在天夏面前,而万一事机败露,元上殿还可能借此问罪。

    可是他又难以拒绝这样的提议,因为这的确有益于解决真龙族类的根本问题。想了许久之后,他寻了易午过来,与后者商谈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应下此事。

    易午有些迫不及待,道:“我这就去与焦道友言说此事。”

    易钧子却是伸手将他阻拦了下来,沉声道:“现在还剩下一个问题,要看天夏使团这次能否顺利回转天夏,若是不能,那么这所有都是空谈。”

    ……

    ……

第六十二章 盛光盖心焰

    北外世道之外,数驾飞舟漂浮在虚空之中,先前侵入世道之内又被迫退出的几名司议此刻还等在那里。

    这些人正在等候东始世道那边的消息,如果那处不顺利,或者有谕令传来,那么说不得他们还要需再努力一下。

    有人向车驾上的道人问道:“兰司议,若是东始世道那边不顺利,我们真的还要进入北未么?”

    兰司议沉吟道:“元上殿的命令不可不遵,但便是进入此世,也未必见得一定要与易钧子起冲突。

    需知其人宗长之位左右也就半年时日了,再有半年他就该卸任了,到时候他就会来元上殿成为司议,与我们站到一起了,现在与他正面较量,那是十分不明智的。

    他话是怎么说,听着也挺有道理,可在场之人都能感觉到,真正缘由恐怕是这位没有底气在这里与那位真龙宗长正面硬撼,到时候非但元上殿的交代做不成,自己反还会折了脸面。

    在等待之中,有一名修士来至前殿,执礼道:“兰司议,有消息了,东始世道那处传来消息,说天夏正使已然被押着去往元上殿了,这里若是还不曾完成,也不必继续,可以撤走了。”

    兰司议一听,欣然道:“诸位司议果然有手段,居然从东始世道处把人讨要过来,既让他们走,那我们也不必在此等着了,回去吧。”

    他命令一下,数驾飞舟也是不再停留在此,转头过来,化作一道道流光转瞬消失在虚空深处。

    另一边,张御站在金舟主舱之中,跟随着前方的引路飞舟而行,不过他目光转过,四周围都是舟,隐隐把他围在最中间,与其说是护送,还不如说是押送。

    如果这一回不是在东始世道诸人见证之下被邀去往元上殿,相信此间如不少人愿意直接对他下手,而不是这般将他请回去。

    过去半天之后,飞舟彻底远离了东始世道,这时许成通来报,说是有一个元夏修士奉命而来,请求登舟。

    张御心中有数,这是见没有来搅乱了,所以准备来寻麻烦了,这个事情总是要解决的。他道:“让此人上来吧。”

    过了一会儿,一位修士在许成通引路之下来到了主舱之内,对他执有一礼,道:“张正使,过司议请你到我舟上一叙,诸位司议说是有话想问询张正使。”

    张御道:“前面引路吧。”

    那修士应下,带着他上了一驾飞车,并乘坐此物来到了舟队之中一驾最为庞大的元夏飞舟之上。

    张御进入那一间几可容纳小山的空舱之内时,方才在东始世道见过的六位元上殿司议都是站在此间了。

    那为首老道人站在中间,应该就是那位过司议了,站在其人身边的,是他曾是以天印渡命见过一面的邢道人,还有那位曾与蔡离对话的蔡司议也在这里,不过却是站在最边缘处。

    双方照面,先是互相见礼,随后那为首老道人言道:“今请张正使到此,是想像张正使问询万空井一事,还望阁下能把此事说清楚。”

    张御淡声道:“该说得方才都已是在东始世道说了,过司议若不明之处,可以直接去问蔡上真,毕竟他才是东始世道的执掌者,什么事情他都比我更是清楚。”

    为首老道人沉声道:“蔡上真那边我自会去问清楚,只是现在却想听张正使亲口说出此中情形。”

    张御抬目看向他,道:“尊驾既称呼我为正使,那当是清楚知晓我乃天夏使者,而并非是诸位之囚徒,这次也是应诸位之邀前往元上殿,若是诸位别有所图,那么我身为天夏使者,亦当会有我的正确选择。”

    蔡司议方才被接连蔡离顶了几次,心中余怒未消,此刻听他之言,却是语声阴冷道:“阁下以为到了这里,还有选择不说话的余地么?需知这里可没有人遮护阁下!”

    张御看他一眼,语声平淡道:“我率天夏使团到地,并不是靠谁人遮护,此前路上也不是没有人阻碍,便是多得一次也不算什么。”

    蔡司议冷笑一声,道:“我却是听闻,张正使在东始世道时曾与蔡离还有多位同道有过论法切磋,且是每回都占上风,我却也想领教一番,看张正使是否有那几位说的那般高明。”说话之间,他身上有一道烁烁光亮照出,直接往张御所在照了过去。

    他本是想将张御直接拖入另一片空域之中,然而这一道光芒照去,却惊愕发现被一片灿烂星光阻挡在外,无法根本无法挪动其人半分。

    张御站在光影交织之中,身影显得忽明忽暗,他语声平静道:“既然尊驾只欲切磋,那又何必进入另一片空域,莫非是为遮掩什么么?”

    蔡司议遇挫,当着诸人直面,脸上愈发挂不住,他甚至能感觉到几位司议正用诧异和讥嘲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身上法力一转,有刺目光芒放出,大厅之内顿时生出一股无处不在的压力,整个元夏飞舟都是如承受不住晃动了起来,并发出了受挤压的声响,可以看到,此间有些摆设都是发生了微微扭曲变形。

    但这些也不过只是余力所及,正正的重压全数落在了张御身上。

    张御站在那里却似没有任何感受一般,连身上衣袍都没有半分涟漪,不过对方既然出手了,那他也不客气,他抬手而起,对着其人就是一弹指。

    这一瞬间,站在此间的诸人似都是看到,有一股浩荡星光将所有自身感应都是填满,而这感觉只是出现了一瞬间,便见那一点明亮星光朝着蔡司议飞去,似是方才无量星光收敛为了眼前这一点。

    蔡司议看到,眼瞳不禁骤然一缩。因为他能察觉到这一点心光之中所蕴含的可怖威能。

    这一瞬间,他不禁出现了一丝心慌,甚至想着就此退避,但他知道只要自己一退,那么就是当场认输,那连最后一点脸面都要丢干净了。况且以张御的手段,也未必能让他轻易避了去。

    故是他一咬牙,身上法袍阵器闪烁起一阵阵的光芒,霎时法力倍增,这也是给了他一定底气,不闪不避,汇聚起全身法力,对着那一点光亮就是一掌推了过去!

    而在他们两人动手之际,旁边所有元上殿司议都是冷眼旁观,一个都不曾出手帮忙。

    这是因为蔡司议才是成为司议没有多久,和他们许多人都没有什么交情,他们也没必要为其出头,且他们人人都是世身到此,就算被打灭,也不过损失一具世身罢了。到时候用个接引法仪,又能够从天外归来。

    而在场中,蔡司议正当全身法力汇聚,要将那一点光亮挡下之际,他心中忽然一悸,却是感应之中见得有一道剑光对着自己遥遥指来,似此剑下一刻就会将自己撕碎,他不由一惊,这心神上的片刻动摇,令他的法力也是不受控制的一个松懈。

    这般两者正面对战之中,哪怕差一线的力量都有可能造成严重偏差,何况这等情况,感受到那一点光亮毫无阻碍的从他所构筑的法力屏障上突破而出,并如汹涌奔流一般,毫无迟滞的冲至他身躯之上时,他顿时神情大变,只是他还来不及有什么后续反应,场中有光芒倏然一闪,整个人就此消失不见了。

    只这一击之下,蔡司议的世身就此打灭了。

    在场诸司议见到此景,心中都是一惊。

    其实他们从一开就明白,若光从功行境界上来谈,只是寄虚层次的蔡司议就绝不是张御的对手,可再是不济,有着与法力相合的阵器护持,却也不至于被一击而灭。

    而眼下这等情形,超出了他们之前的预判,不由得用更为慎重的目光看向张御,这时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急着动,都是等那位过司议开口,看他如何决定这件事。

    张御则是淡然看向场中所有人,在来此之前,他已是想好与诸人冲突的可能,若是此辈对他不善,那么他也是绝对不会退让的,也不会畏首畏尾。

    他表现的越是软弱,对方越是得寸进尺,而若他表现的强硬一些,反能威慑对方。事实也是如此,在场这些人果然没有第一时间对他发难。

    过司议沉默片刻,正待说话,就在这时,一名修士从外走来,匆匆来至他的身边,并传声说了几句。

    过司议听罢后,点了点头,挥手让修士下去,他看向张御,道:“张正使,蔡司议方才冲动了,请你相信这并非是我元上殿的意思,请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到了元上殿我们再好好商议。”

    张御点了点头,抬袖一礼,便转身迈步,从这里走了出去。

    待他离开之后,有人问道:“过司议,为什么如此轻易放他离去,是元上殿的意思么?”

    过司议沉声道:“元上殿方才传命,要我们将这位天夏正使完好无损的带至元上殿,可能是殿上改主意了。”

    这时有人道:“那蔡司议怎么办?”

    过司议语声淡淡道:“回去之后用法仪将他召回来就是了。”

    ……

    ……

第六十三章 渡星入元空

    从元夏飞舟出来后,张御安然回到了自家金舟之上。

    这次这些元上殿的司议唤他过去,他本来已是做好事机不谐,便设法将之全数扫灭干净的准备了,不过事情到头来却是虎头蛇尾。

    他猜测应该元夏上层的态度有所改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能去到元上殿亲自观察一下总是好的。

    金舟跟随着前面的指引飞舟往虚空深处行去,约是再过一日之后,便见得前方一个巨大的日星,而指引飞舟却是去势不变,直接就往这个熔炉一般日星之中飞驰过去。

    金舟亦是随后跟上,但是还未等靠近那座日星,一股无边烘热之气伴随着灼热的光芒就落到了舟身之上。

    左右两侧及后方的元夏飞舟之中,那些元上殿司议都是玩味的看着。

    张御乃是摘取上乘功果得修道人,自然不至于被一座日星所难住,但是金舟和他手下之人可没有这等本事,若是其单纯用法力遮护,所也能过去,可到时候恐怕是会吃一个暗亏的。

    虽然蔡司议和他们没什么特别的交情,可被张御打灭他们心中也是有些不舒服的,故而他们很是乐意看到那般场景。

    张御眸光微闪,他方才见到,那前面领路的飞舟穿入日星之时,没有用任何遮掩,纯凭飞舟自身的力量穿渡。

    这除了飞舟本身的区别外,也可能还有特殊的缘故在内,另外,他此刻还能感到周围有着一丝丝的恶意传来。故是他觉得,若以心光遮护虽然简单省事,但却不见得是什么好选择,他向后吩咐道:“许执事,转动‘真虚晷’。”

    许成通应有一声,随着真虚晷转动,金舟霎时进入真虚逆转之中。所有人都是隐去不见,金舟在下一刻,就进入了那一层热浪之中,但因为虚无一面朝向世间,所以即便未用外力护持,整个飞舟也是无有任何损伤。

    后方几驾元夏飞舟此刻也是跟着穿入过来,先后没入在这一个日星之中。

    张御这时感觉到飞舟沉陷入一片虚无之中,似是下一刻就飘荡起来或是从某处抛离出去,感应到这一点后,他立刻又将真虚晷一拨,将金舟又转至实质一面。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股力量落下,将舟身牵引而去,并从另一端喷吐而出,而对面此刻同样又是一个日星,他提先在感应到后,于瞬间又一次转动了真虚晷,舟身重再化入虚黯。直到脱离了日星灼芒范围,这才又恢复了正常。

    这几次转挪全靠他的预先判断精确,但凡有一点偏差,说不定就会与元夏舟队脱节乃至金舟受损。

    若在平常,这不是什么大事,可如今他是天夏正使,一举一动都是代表天夏之尊荣,那便不能轻易出得纰漏。

    而在他顺利穿渡过来之后,诸司议不觉频频投来目光。

    金舟渡过日星,当中一点滞涩都是没有,真虚之转都是在金舟自身内部完成的,单从外表来看,那是一直没有什么变化的。

    诸位司议心下惊异。他们是清楚的,这日星其实是阵器,他们所驾驭的元夏巨舟同样也是阵器,犹如幼子入母怀,方能显得契合无比,要是陡然来一个外人,那是肯定要排斥的,这无关乎天夏技艺高明与否,只是双方在根源上并不相通。

    他们本来是想看一场好戏的,但没有想到张御这回过来,途中竟然丝毫无有波折,若不是天夏技艺太过出众,那就是这位使者的手段高明,在场之人都能看出,这应当是后者之故,顿时不少人收起了小觑心思。

    张御这时察觉到那恶意之感纷纷退去,就知自己方才是做对了。此行他越是展现出力量,越是表现的强势,便越能让此辈知道天夏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不得不重视起来。

    至于此举会不会弄巧成拙,此到来之地之后的感觉来看,元夏从来不认为自己拿不下天夏,而一直权衡的是拿下天夏究竟要付出多大代价。所以无论他展现出多少力量,都不会让元夏觉得天夏无法覆灭。

    在舟队将身后的日星远远甩开之后,在正前方他见到了一面光滑的天壁,其倒映着虚空,感觉就像是虚空的另一面,里面有着无数繁星,可望之却是清澈干净无比。

    他看着位于前方的引路飞舟朝着此天壁冲去,最后往里没入进去,期间没有激起任何涟漪,像是进入了浓稠的液体,无声无息的往里深陷。

    他感应了一下,确认这回并无妨碍,于是也推动着金舟往此间渡去,在进入天壁的一瞬间,周围骤然变得一阵浑黯,似乎将所有东西都是被蔽绝了出去,但仅仅是一息之后,感应之中所有事物都是微微一轻,像是骤然浮升了水面之上,一切又都是变得清晰起来。

    他放目看去,闯入视界之中的,是一片开阔澄澈的蔚蓝天穹,下方是无边无际得湖泊,远处是绵长重叠的山影,辽阔且壮丽。

    天穹之中有一座座巨城虚影,并无数山岳悬浮,并在水面之上投下一个个清晰的倒影,难以分辨出哪个是天,哪个是地。

    这个时候,他能看到正难以计数的飞舟及飞车在这方无垠广大的湖面之上出出入入,应该去往这方天地各个角落。

    只凭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浮空天城和山岳,就能直观的感受到元夏所具备的实力,或者说是直属于元上殿的力量。

    指引飞舟一路不停,继续向前,而旁侧的飞舟飞车便是隔着遥远距离,也是纷纷停下避让,直到整个舟队过去才恢复前行。

    半天之后,舟队来到了一处尤为庞大的天岳之前,远望观去,似是点缀着无数细密繁杂的金蓝色光芒。

    张御抬目看去,仔细打量着,天夏是元夏之演化,特别是上境大能都是同一人,在一些有意无意的引导之下,连这等天城也有近似之处。

    不过此处也确实超乎寻常的庞大,那种感觉几乎是将虚空都是填满,方才一路之上见到寻常天城与此相比却是有若尘埃。有此物做为参照,便连舟队此刻急驱向前,感官之中也好似是静止不动的。

    他心念一转,此物之巨看着浮夸,但若这是上层修道人居处,那么这么大的体量还是需要的。上层修道人力量稍微宣泄,就可崩灭星辰,唯有这等存在,才能让诸多上层修道人能自在存身于此。

    由此而观,元夏的上层修道人的真正数目恐怕还超过先前之想。

    许久之后,金舟跟随指引飞舟进入到了天城之中,并驶入了一片平原之中,而在此时,本来围在周围的天夏飞舟也都是消失不见了。

    金舟最后在一处耸入云中的浅灰色裙柱状山岳上停泊了下来。前方那指引飞舟上这时下来了几名修士,为首的正是之前负责过来通传消息的那一位。

    这修士来到金舟之前,经通禀之后上得舟来,来到主舱之中,见到张御,便躬身一礼,道:“在下过蝾,乃奉过司议之命,前来负责招呼张正使一行。”

    张御点了点头,道:“不知这处是哪里?”

    过修士道:“这里张正使可以称之位元上顶,在此最高之处便是诸司议所居之地,元上殿所在。”

    他笑了一笑,又道:“元上顶之外乃是三十三世道,而在元上顶之内,则有三十三层天陆,按照各方世道实力变化,天陆会呈上下变动之势,不过并不无妨碍诸真人在此存身,如今张正使脚下所站,乃是以东始世道为名的东始天。”

    张御道:“并括诸世,贵方倒也不愧元上之名。”

    过修士倒是一点也不避讳,反而带着几分自傲道:“我元上殿乃是元夏中枢,承此名乃是当之无愧。”

    他又道:“这东始天内,既有从东始世道采来的胜景,又有我元上殿营造的景物,在此留驻,张正使一行当不会苦闷。”

    张御道:“既入贵地,那下来便听过道友的安排了。”

    过修士道:“哪里,哪里,在下也只是奉命行事,下来招呼若有不周,还望张正使莫要见怪。”

    说过这几句话后,他便躬身相请。张御便跟随着他下了飞舟,一行人再是换上飞车,往远处皑皑雪峰渡去。

    此行途中,可见大地之上落有一座座高大坚壁围裹起来的圆形巨城,每一座都是犹如用规尺圈划出来,而且规模异常之庞大,若拿寻常尺度比较来看,可谓座座堪比巨陆。

    但是上端却被一层层浓厚云雾所遮蔽。看得出云雾亦是阵器,他的目光只是稍微注视,便就了一些反应,在那里滚动了起来。

    他道:“过道友,这是何处?”

    过修士撇了一眼,笑道:“那里啊,那是我元上殿圈养人种之所在。此辈与我隔绝,自成一世,根本不知天外之世,这里所有人种都由我元夏供养,从生下来开始便得以丰衣足食,也无需思虑,无有烦恼,安安稳稳便可度过一生,其中若有资才的,便可挑选出来,收入各天陆授以道法。”

    ……

    ……

第六十四章 陆原窥浮世

    过修士说话之时,似乎是为方便张御看得清楚,把袖一挥,挪开了那一层厚重云雾,显露出了下方的景象。

    张御很快看到了城壁之中的诸般景象,只是与他原本所想的一方世域不同,入目所见,乃是一座座矮小的庐舍,规矩整齐,纵横有序的排列在地表之上。

    每一座庐舍之中都有一个生人坐在床榻之上,他们目光呆滞,思绪也是无有波动,看去没有任何生机活力可言。

    但此辈思绪虽然一片空白,可却是个个体格健壮,气血旺盛,哪怕是看着年齿较大之人也是如此。

    他看了一会儿,眸光之中有神光微微闪烁,过往一幕幕景象从眼前晃过,片刻之间就了然了此中具体情形。

    这些人种从早到晚就待在这一间居所之内,并不参与任何劳作学习,到了固定时辰,就有一种调配过的脂水流淌到庐舍内供其饮用,维持存生所需,即便是身体之排泄,亦是在此处的沟槽内完成。

    这些人偶尔站起来在原地爬上两圈,然而继续回到榻上发呆,其还会在固定之时进行繁衍之事,除此之外,这些人不会有多余的想法,也没有正常的情感。

    而每当有新生小儿出现之后,有资质的会被挑走,没有资质的则留在这里继续充当人种,并一直维持着这种头脑空白的状态直至老死,可以说,此辈到来世间后,除了一具空空如也的躯壳,什么都没有。

    看罢之后,他又抬起头,望向那地陆之上一座又一座被围圈起来的城池。

    过修士却是并不认为做有什么不妥当,在他们眼里,连底层修道人都不算人,更别说这些人种了,与牲畜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要不是上层经过推演,唯有顺应自然而生的小儿才有可在修行之中攀至上境,那他们早就用道法手段来代替繁衍了。

    不过所有元夏修道人都认为,这只是因为元夏所造天道尚未代替真正天道之故,只要除灭最后一个世域,得取终道,那么这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只是到那个时候,或许这些人种也没什么作用了,完全可以抛弃了。

    在看过这些之后,张御收回目光,飞车继续往前行进,未过多久,他听得隆隆流水声响,转首往某个方向望去。

    见那里有一条滚滚奔流的大河,大河边上,有成千上万个身躯高大,瘦骨嶙峋的精怪,正在一名年轻修道人驱使之下堆造山岳,修筑天城。而在其脚下,有着更多与常人差不多大小的异类则在负责处理一些小巧精细之事。

    他看了道:“这些都是妖类么?”

    过修士道:“我元夏清气灵精遍地,自然会催生出这些精怪妖类,彼辈力大,也有智识,稍加训导,便可驱策,也算有些用处。”他看向张御,好奇问道:“张正使,不知天夏可是有异类么?”

    张御点头道:“自也是有的,过去曾有一段时日非常之兴盛,还曾是屡屡威胁我修道宗派,只是经过几场大战之后衰败了下去,而现下亦是不多了。”

    对于这些过去之时他没什么可隐瞒的,因为在天夏挨近大混沌之前,元夏是能够推算出一定的天夏天机的,以往攻伐各方外世,元夏一定也没少用这等手段。

    只是有了大混沌的搅扰,现在的天夏天机却是无法推算到了,那么内应的作用也就被放大了。这也是他们这些人受到重视的部分原因了,元夏希望能从他们身上寻到突破。

    过修士道:“对待这些异类,就该好好教训,别看这次被现在老实,可是但凡有一点机会,就会起来作反,不过要压服此辈其实很容易,只要定时将其中挑头的拔除,余下也与牛羊没什么两样了。”

    张御将此默默记在心里,这些东西或许眼下没什么用,但是未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起到作用了。

    这一方平陆在飞车疾驰之下很快过去,不久之后,前方出现了连绵高山,山峰顶端都是被皑皑白雪覆盖,十分之壮观。

    而在这些雪峰正上方,则有一座浮空山岳,还未接近,便可见得冰泉流瀑,如玉龙悬挂,从万仞山壁一泻而下,最后洒落虚空之中。

    飞车顺着那奇丽景物向山岳上方而来,此刻位于上端峭壁处一座突出的石台之上,两个道童正倚着桃树打盹,身前除了几枚吃剩下的桃核,手边还有一只打翻的酒壶。

    车驾行进之时,有空空擂鼓之声,听到动静,其中一个道童揉了揉眼睛,向下方看了一眼,顿时急急忙忙站了起来,一脚把身边酒壶踢到了草丛之中,随后扯起同伴,沿着山路向上跑动,口中道:“快醒醒,有新来的老爷到了,我等快去迎接。”

    飞车一路越过山壁,到了山岳顶端一座宫观之前停落下来,随着宝光荡开,脚下浓厚云雾也是徐徐飘散开来。

    此时那两个道童也是急急跑了过来,整了整衣衫,对着偌大飞车躬身执礼。

    张御和过修士从车驾上走了下来,许成通一行人也是陆续下了飞车,跟随在了他们身后。

    过修士在宫观台阶之前站定,指了指这座殿宇,道:“张正使,这些时日先请落驻此间,若是有什么吩咐,只需摇动观中金铃,自会有人前来听候吩咐。”

    他又笑了笑,道:“这里天大地阔,若是张正使觉得烦闷,也可以乘飞车四处游览一番,我元夏不似那些世道,从无有不可示人之所在。”

    张御道:“若如此言,那我去往其余天陆也是可以了?”

    过修士笑道:“自是可以,不过地陆广大,各处监束规矩亦是有所不同,若是外世之人,往来穿渡需要观审数日,张正使去往别处天陆,最好先与我等说上一声,我等当会遣人陪同,便可免去这等麻烦。”

    他交代了一番后,也不说元上殿什么时候来寻他,只是说让张御先安心在此安顿,随后便告辞离去。

    张御也知此人做不了主,故也没有多问什么,在其离去之后,就带着一行人往那宫观之中走入进去。

    到了殿内,许成通见这里当是许多时候无人来过了,布置简陋,陈设也是寻常,便立刻吩咐手底下人,开始布置各种摆设,他在奎宿时跟随过张御不少时日,知道张御的喜好,每一处他都要亲自看过才是放心。

    张御则是一人行至殿宇最高之处的阁楼之上,走至外间平台眺望远空,目光透过此世屏障,往一处玄妙之地延伸而去,但却发现那里模糊一片,应该是有镇道之宝遮蔽。

    他看了一会儿后,便收回目光,转回阁楼之中,见这里摆放了许多书册,便拿起来翻看了一下,都是一些道法论辩之书,不过论辩之人功行有限,落在他这个道行层次的人眼中,没有什么太大价值。

    倒是在这里他发现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那是一摞报贴,看上面的日期,按照元夏历法算,当是三百五十年前的东西了。

    上面的内容并不涉及道法,而大部分是元上殿言及自身对元夏所作出的贡献,诸如调和诸世道的矛盾,维定天地道序等等。

    还有上面提及,元上殿给当前正在征伐的“夸乘外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后备支撑,使得元夏征伐顺利,用不了多久,便当可拿下此方世域。

    他看了下来,思索了一下,虽然元上殿在此贴之中有自我宣扬夸大之嫌,可是元上殿在外战之时无疑是起到主要作用的。

    元夏征伐外世,必须是需要一个强力群体来统摄并调运力量,那还有什么比从各世道出去的族老、宗长更为合适的呢?而且抽调了这些人出去,还给底下之人让位,除了这些族老宗长本身之外,恐怕没人不喜欢。

    他将这里所有的书报都是耐心翻看了下,从中又看出了不少东西。

    也是知晓这方外天地小到微尘,大到日月群星,所有的道序原来都是由元上殿来维护的,诸世道只是躲藏自己的世道之内,平常并不理会这些事,唯有战时才会出力配合。

    在这些报书之上,凡是涉及诸世道,都会毫不客气的指责批评。言每遇征伐,诸世道与元上殿步调的非但不一致,反还是屡屡造成拖累,导致元夏力量无法聚集到一处。最后还隐隐暗指这是诸世道不肯放开手中权柄之故。

    他看到这里,心念一转,元上殿和诸世道之间的矛盾一路之上过来他便见识到了,而这等情况对于天夏来说却是非常有利的。

    他想了想,唤了一声,底下那两名道童跑了上来,躬身一礼,道:“天夏上使有何吩咐?”

    张御举了举手中的书帖,道:“这是何物?”

    那道童看了眼,道:“回禀天夏上使,这是我元上殿的贴报,每旬都会有一份,天夏上使若要观看,吩咐一声,小童可以取来。”

    张御道:“过去的贴报可还有么?”

    那道童想了想,道:“小童这处能寻到五百载前左右的,若是上使要那更为久远的,就需去问界天内统理此事的上修的了。”

    张御道:“你等可前去问询,无论多少久远的,能寻来的都给我寻来。”

    ……

    ……

第六十五章 过隙见诸机

    宫观内的两名道童早就得过吩咐,不管张御在此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先答应下来,但不管做什么,都需向上通禀。

    于是两人在去往各处取拿报贴的同时,也是将此事报给了那名过修士知晓。

    过修士得知之后,他不难猜到张御是想通过这个方法来了解元夏,双方不管表面上如何客气,可事实上分属敌对,他第一个念头是将此物封锁,不令这些东西被张御看到。可是经过一番思考下来后,还是决定坐视不动。

    报贴这东西本来是明昭四方的,主要就是向人灌输诸世道落后腐朽且无能,唯有元上殿统御才是元夏之望,所以这东西其实到处都能找到,他只要不把张御限制在一地,那么总能找到的。

    再一个,那日蔡司议的是什么下场他也是看在眼中,他感觉上面对天夏使团的态度不再是的针对敌视,而是转变为趋向于合作了,包括不限制张御行走,这就是在向其展现出元上殿与诸世道的不同之处。

    这样的话他也没有理由去拦阻,反而要尽可能的提供便利。

    而这样做会不会泄露元夏隐秘?

    说实话,他自己也不认为天夏知晓这些就能击败元夏了,元夏也几乎没有人会这么想。试问过去有哪些外世能够阻挡元夏的脚步?

    消弭诸多外世已经让元夏筑立了前所未有的傲慢而自信,尤其是这份自信是建立在绝对实力之上的,那更是无人会为此有所怀疑。

    在无人阻拦之下,只是月余时间内,两名道童就将元夏这千多年来的报贴搜集了过来,呈送到了张御案头之上。

    至于再早一些的,都是早早封入库案之中了,要想开启翻找,需有各种批命和关符,凭两人之力,短时间内是寻不过来了。

    张御对此倒也没有为难二人,只是眼下这些,已是足够分辨出许多东西来了。

    在将这些报贴都是看过后,自感也是收获不小。

    元上殿的报贴,从千年前到而今,主题一直未变,那就是与诸世道明里暗里的对抗,倒是那些被征伐的外世,却是言及不多,一直在边缘角落里充当配角,也就是提一句什么时候,哪个外世又被覆灭了。然而无外乎就是宣扬元上殿的功绩,同时贬低诸世道作为。

    首先是他对于元上殿也有了一番粗浅了解。元上殿内部同样也是派系纷杂,主要是分作两派,姑且可称为元老派和举升派。

    举升派的修士,大多数是从他所见到的那些人种之中挑选出来,依靠着出众资才一路修成上法之人。

    这些人地位稍低,主要负责外部事机的就是这些人。大多数事也都是他们在做,总体势力不算弱。他一路过来之时,不少浮空山岳天城之中,所居住的大多数都是这些人和这些人的门人弟子。

    元老派就是由各世道中的卸任的宗长、族老组成,此辈主要负责沟通诸世道,设法从诸世道夺来更多权柄。而在诸司议之上,似还有数目不名的大司议,若无意外,此辈应该都是元老派出身,这些人才是元上殿的真正核心之人。

    除了这些,他还着重留意了元夏征伐外世的相关部分,也是从中看出了不少东西。

    可以见到,每回对外开战,都是由元上殿元老派主持布置,举升派负责具体执行,从各世道处抽调出归附的外世修道人攻伐外世。

    其实元夏修道人不是不上阵,只是元夏上层修道人如此,元夏的中下层修道人仍然是参与的,诸多纷杂事机,也都是由这些底层修道人来负责完成。

    可即便是本身受元夏驱使的外世修道人,也没把这些中下层修士放在眼中,认为其等作用是微不足道的,所以入烛午江、妘蕞等人也根本没有提及。

    张御待分辨出这些后,便将之整理了一下,送去了天夏正身那里。天夏在了解到这些后,那必能做出妥善安排,足以在双方征战之中占据先机和优势。

    但不可忽视的是,了解得越多,越能知晓彼此强弱的对比,不提元夏本身,光只是那些收拢的来的外世修道人就足够与天夏对抗了。

    即便能设法拉,可这些人本身就是来源于不同世域,心思想法也各是不一,加之被元夏控制长远,不可能这么简单被天夏笼络归来,唯有正面战上几次,将之重创,让其意识到能有元夏对抗之力,才有可能将这些人收服过来。

    思索之时,外面垂帘晃动了一下,一阵暖风从外间吹了进来,随着几枚花瓣飘落进来,带来了一阵馥郁芬芳的花香,隐隐还传来了乐声。

    他看了眼外间的景物,吩咐严鱼明一声,令其去把那两名道童唤来。

    不一会儿,两名道童来到座前,对他一个躬礼,俱道:“见过上使老爷。”

    张御道:“唤你们来此,是有一些话问你等。”

    那个看着稍大一些道童的躬身道:“上使老爷尽管问,小童只要是知晓的都可说。”

    张御道:“此间除了你们,还有谁人?”

    那道童有些意外,来这里暂驻的修道人倒也不少,倒是从来没有人过问这等事,他想了想,道:“除了我等,也就是一些擅长舞乐的龙女妖仙了。”

    这浮空山岳之中有四时之变化,各种仙果佳酿齐备,欲观舞乐,则有龙女妖仙,过去每一个来此驻地的外世修道人闲来都是以此娱情,倒是很少如张御一般只是观览报贴书册的。

    张御又问:“这些龙女妖仙何来?”

    道童言道:“龙女并非真个真龙之裔,乃是北未世道的真龙与人所生,不过个个天生擅乐,那些妖仙乃是驯服异类,多数擅舞,其中几个禽类化身为人的,更是歌喉婉转,动听悦耳。上使老爷若欲饮宴观舞,小童可以立刻安排。”

    张御道:“此却不必。那么你二人是什么出身,又是时候来到此间的?”

    那道童他定了定神,回道:“我等本是陆地城围生,三岁之后,我二人因是被看到有修道资质,故被道师挑选出来修道。也多亏得如此,不然小童二人一辈子都是一个浑浑噩噩的人种。

    只是我等到底愚钝,那些资质上好,有长才的人都是去了各位道师座下,而似我等这些,也就是从事一些迎来送往之事,顺便在诸位老爷面前卖个好,看能不能讨要一些好处。”

    张御点了点头,元上殿与诸世道是不一样的,不是一味割裂上下,且也懂得向底下宣扬自己之好。

    这其实也是因为元上殿本身是为诸世道代行诸事,而一应物事名义上都是诸世道的,只是交给元上殿分,眼下的争夺之处也就在这里了。

    下来他再是问了一些话,那道童也是小心回答,待问完之后,他令严鱼明将两人带了出去。等到了外间,严鱼明从袖中取了两瓶丹丸出来,道:“两位道友收好了。”

    那为首道童连声道不敢,不过却是动作利索的收下了,并连连作揖,道:“多谢上真,多谢上真。”

    严鱼明道:“不必谢了,前几日所交代的事,两位还请多留意。”

    两名道童连忙说记得了,再是一礼,就退了下去。

    二人等到了一侧廊道之上,那为首道童把丹瓶打开一看,闻了一闻,却发现是上好丹丸,心头不觉一喜。在元夏中下层,丹丸之类乃是诸方通行之物,哪怕自己不用,也是可以拿去换取各种好物的。

    他想了想,先是倒了半瓶出来,分给了另一名道童,余下的则是自己收下,心道:“这几位老爷还算慷慨,那日交代的事倒可帮着看一看了。”

    严鱼明前几日让他留意一下地陆这里是否有那位隋道人的留书,只是他不知道这位是谁,这等事没好处且麻烦,所以他也不积极,今日倒是可以去试着打听下了。

    正琢磨之时,他见天穹之中忽有一道虹光出现,随后一道飞车过来,他看了一眼,立刻拉过身边同伴,道:“去告诉一声上使老爷,就说是过真人到了。”

    飞车从远空飞来,落至宫观前平台之上,过修士从上面走了下来,理了理衣袍,便往宫观中来,行至主殿之内,见得张御已在那里相迎,便执有一礼,道:“张正使,来的冒昧,未曾打搅吧?”

    张御道:“自是不曾。”他抬手一请,“过真人请坐。”

    过修士称谢一声,到了一边坐下,等了下边弟子端上了清茶,他才道:“张正使对于此间可还满意否?”

    张御道:“贵方有心了,此处外无滋扰,内蕴清灵,是一处颐养身心,静思修道的上好地界。”

    过修士笑道:“张上使满意便好。”他神容稍稍严肃了一些,“今日来此,是兰司议令我告知贵方一声,请天夏正使前往元顶之上,议一议我两家之事。”

    张御点了点头,看来到了元夏这么多时日,元上殿是真正要与他进行议谈了,他道:“什么时候?”

    过修士道:“张正使若是方便,明日过某来此处,带正使前往元上殿。”

    ……

    ……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3386/ 第一时间欣赏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作者:误道者所写的《玄浑道章》为转载作品,玄浑道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玄浑道章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玄浑道章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玄浑道章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玄浑道章介绍:
在世界经历了六个纪元后,天夏降临了………………玄浑道章书友群:【762873632】玄浑道章造化之界:【526275426】…………玄浑道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浑道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浑道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