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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六章 渡空攀星梯

    过修士与张御说定之后,便即告辞离去。

    到了第二日,他再度来访,这一次除了他自身所乘坐的飞天车驾,还另行带来了一驾车驾。并在宫观前缓落下来。

    张御带着几名弟子走了出宫观,目光投去,见这两辆车驾形制格外庞大,而前方负责牵引的乃是四条龙类,他辨认了一下,道:“真龙?”

    过道人走了过来,先是对着他一礼,随后笑道:“的确是真龙,这些乃是受了责罚的真龙,我元上殿主理中枢诸事,每一个世道各需承担供奉之事,北未世道每回供奉之中都有这般真龙,我等将之用来驾驭飞天车驾,虽此辈桀骜不驯,可我元上殿自有调教之法。”

    张御一听,就知他言语之中稍带夸大了。

    他看过了这么多报贴,已然清楚元夏许多内部事机,严格说,这算不上什么“供奉”,而应该说是诸世道按照与元夏的定约,将诸般人力物力交给元上殿调配。

    元上殿还远远没有到威压诸世道,并要其上贡的地步,但是少数弱势世道说不定还真有可能为元上殿所左右。

    至于这些真龙,他却不信每一驾车驾都用这等真龙驾驭,否则上回他入元上殿界域之时,就该拿了出来了。这分明是有意调借来的,就是通过奴役真龙来告诉他,北未世道已经衰落,他们从哪里得不到任何帮助。

    转念到这里,他忽然想及,在来到这里之后,因为与外隔绝,是故不知道焦尧和正清道人现在到底如何了,不过元上殿摆出这么一副阵仗,那反而说明,至少焦尧那边行事很是顺利。不然没必要如此。

    过道人说了一通之后,这时侧过身来,抬手相邀,道:“张正使,此去行途不短,请先上车驾吧。”

    张御点了点头,把袖一摆,踏着飞车之上垂下来的云雾,来到了车驾之上,后面弟子也是跟了上来。这一次他没有带太多人,只是带上了严鱼明和另外两名随行弟子。许成通等人则是留在了此间。

    过道人此刻也是回到了另一座飞天车驾之上,他抬手示意了下,两辆车驾前方的驭龙御手把手中长鞭甩了一圈,往前挥去,那带着金火光屑的鞭身一落,噼啪一声脆响,顿时车前真龙的鳞片之上显现出一道细长鞭痕,不但有些许鳞片碎飞,还隐隐有血迹渗透出来。

    两辆车驾前的真龙都是发出一声痛苦嘶吼,随后用力一个耸身,便就齐齐飞纵上天,到底是真龙,一到半天之中,足下自然生出祥云相托,并往高处飞遁而去。

    张御看了几眼,很容易便能看出,这都是不曾开智的真龙族类。可此辈哪怕不经修炼,没有法力在身,凭着天生灵性,也是具备一定的力量,若是个个开智,那还了得?也难怪元夏如此忌惮了。

    凭着元夏对待异类的态度,能容忍真龙族类存续多半还是因为那位上境大能的存在。

    此刻两驾飞天车驾很快穿入了上方云层之中,并向更上端疾驱而往,周围景物飞速向后退去。周围也是云雾层层分散。

    过修士这时传声言道:“张正使,要去到元上殿,非要完整经行三十三层天陆不可,差得一层,或者循错路径,都无法去到哪里,需要重再行走。此间唯需取到关符,还有元上殿那里打开门关,分拨开一条通路出来,方才得以在被准许的时间之内通行而往。”

    张御道:“那诸世道的真人,平日也是如此去到元上殿的么?”

    过修士道:“这倒非是,元上殿连接万空,诸世道宗长、族老若有要事。自可从诸世道直接渡来,不过似在下这等修道人,那唯有老老实实寻道而走了,还有似张正使这等外来修士,第一次去往元上殿,也总是需要经过这一关的。”

    随着飞车逐渐向上,云雾散尽,可见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里间向内延伸而去,像是生生从天穹之中洞开了一条通路。

    张御往上看去,感应之中,就在通道得另一端,便是他曾经感应到的那镇道之宝所在之地。

    过修士见到这通路出现,立刻催促了一声,前方御手也是接连挥舞长鞭,在真龙嘶叫声中,飞车自由向上,拉出一道长影穿入其中,随后速度非但没有放缓,反而越来越快,周围传出轰轰之声,撞破了一层又一层的气障。

    张御坐在此间,可以看到周围泛出各个天陆的虚影,显然就是过修士所言的依循三十三天地陆而行。

    随着飞车疾驰,此时轰然之声不绝于耳,只是他也能感觉到,虽然距离那一处所在愈来愈来近,可是这一条通路似是在不断塌陷收合之中。

    过修士脸上此刻也是出现了些许紧张之色,他又一次开始了催次,前方驾驭车驾的道人挥舞长鞭愈发急切,只是鞭声被那隆隆声响都盖过,但能见到两条真龙七窍之中都是流淌出了鲜血,但在这等催逼之下,速度再一次提升了。

    张御扫了一眼,见那通道已是渐渐收缩到了挨近车驾的地方,而另一端出现显露的出口也是在急剧收敛之中。

    过修士此刻喝声道:“再快一些。”

    车驾内随后响起的鞭声和嘶吼声第一次盖了撞破气障之声,随后两辆车驾如光影一闪,一前一后从通道冲了出来,就在离开那一刻,身后轰然一声,通道骤然闭合!

    车驾此刻随着冲势向前飘去,过道人看去心有余悸,望了望后方,又看向张御所在,传声言道:“张上使,休开这只是一条通路,但是却是从三十三天陆中开辟的,承载三十三地陆之重,若是身陷在其中,恐是难以脱出,若只是一个寻常真人,那当场就神魂俱灭。”

    张御心中很清楚,这里应当是还有其他通路的,不至于下面之人每回上去都弄得这般惊险,不过是今次是带他到此,除了其人所言他是外世修道人的缘故,想必也欲要给他一个威慑。

    此刻他们脚下是一方白色的无边地陆,此时两辆飞车随着冲势逐渐消尽,也是缓缓飘下,沉落在了大地之上。

    那四条真龙方是一着陆,便一下累趴在了那里,一动不动,身躯之下有血渍缓缓溢出,只有身躯表层微微起伏呼吸的波动看得出来还活着。

    张御仰首往上看去,在他眼中,那一方存在已然可以望见了,只是当中还阻隔着一团团绚烂星云,距离那里显然还有许多路。

    过修士道:“张正使放心,下来之路有亿万星辰阻隔,本也不是这些龙种能上去,唯有靠上面派遣炼士拖拽了,我们稍等片刻就是。”

    说完这句话,不过是几个呼吸之后,便见一道道流星在星云之上闪烁而出,随后一枚枚向着下方而来,等了一会儿,那些一个个坠至地表之上,在隆隆震动之中,砸出了百多个深坑,一个个体型庞大,身缠金链的炼士从里爬了出来。

    与此同时,见那星云之中有一枚枚星辰飞移出来,并由下往下,逐渐排列出一条连接天地两极的星梯。

    这些炼士这时上来几个,将四头真龙身上的套索解开,将之随手甩去了一边,而上方更多炼士则是解下身上缠绕的金链,向着飞车抛掷过来,由着他们将那些钩头一个个套在了车驾两侧的环扣之上。

    待是扣实之后,这百多个炼士背过身躯,将锁链背在肩头上,而后使力扯动着飞车,向那星梯一步步踏了过去。

    飞车再一次向着前方徐徐移动起来,开始一段路速度倒也还算是快,不过在踏上星云之后,明显感觉到了一股滞重之力压下来,越往上去,越是沉重,百余炼士行动也是倍加艰难起来。

    他们个个身躯前倾,头颅向前使劲顶住,一条腿前跨,另一条腿使力后蹬,浑身肌肉块块鼓起,每都几步,就会从胸膛里发出粗暴低沉的呼喝之声。

    张御仔细了下,这应该就是元上殿外围的屏碍了,这片星云长河将万千星辰之重汇于一体,也就是百余炼士能够并合力量,方能勉力上行,寻常玄尊只需怕就难以自主,靠着自身之力根本难以飞腾上去。

    若是外敌到来,一旦失陷在其中,那也别想着能与人交手,只是任人摆动,

    众炼士沿着星梯,拖拽着飞舟缓缓上行,过修士看得出是有宝物遮蔽,可即便如此,此刻也已是说不出话来了。

    张御依旧从容,与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似根本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事实上也是这样,毕竟这星云没有达到上层境界,靠着这点力量还压不倒他。

    而到了这里,那本来难以感应的所在也是逐渐显露出了真容。

    他眸中神光闪烁了一下,往那一方凝视而去,感应中那里好像是诸方诸世之元心,观望之际,似有一幕幕世域崩灭之象映现出来,但下一刻,万事万物齐化虚无,这些景象也是倏然消失,唯余一座沉浸在星海之中似恒常不灭的恢廓殿宇。

    ……

    ……

第六十七章 沉道过云劫

    两驾飞车在炼士的使力拖拽下在星梯之上艰难移动着,漫长的时间过去,终于通过了那一团星云屏障,来到了上端,一片由各色光华凝聚的平陆出现在了脚下,而那些炼士则是一个个跪伏了下来。

    张御望向前方,此刻那一座殿宇终于完整呈现在了眼前,无法用言语将之完整的描绘出来,在寻常修道人的目光之中,那恰如一个包裹在琥珀中的壮丽宫殿,周围则是凝固的光芒,其向外伸延,一直渗透到虚空之中。

    但实际上,这也仅只是看到了其中的某一面,在他的目印观察之中,只是此殿身存在,便就显示出了道的存在。

    道不是具体的事物,但是无处不在,并可为人所寻。譬如道法就是由修道人总结整理出来,并可传承下去,为后人所探研修持的道理。

    道是一直在那里的,修道人所获取的,也仅只是道的片面,只是源自于修道人自身对道的解释,亦或说是自身所能理解的道。

    可是这个元上殿,却能让道从无形沉降到有形,使道能为直观为人所见,并使人一看到便知此谓之道。

    这是一种彰显自身底蕴的做法,其实修道人即便能望见道,因为自身局限,也无法理解全部的道,仅能知晓这是什么,心中只会升出无尽的震撼和无限的向往。

    相信换一个人过来,必会大受震慑,非但不想再与元夏为敌,反可能会生出无限崇慕之心,若是其本来就有靠向元夏的心思,那么可能就此完全放弃抵抗的念头了。

    可他不这么认为,就算此道摆在这里,可也仅仅是能看罢了,元夏之中,除却那些上境大能,又有几人能看懂?又有几人能明白此中之道?

    更何况,此“道”也不是完美,因为此中还缺失了重要的一环。

    那便是天夏。

    元夏演化万千世域,斩除诸般错漏,可只要天夏还在,其所诠释的就不是完整的道,而是残缺的,是自身所描摹出来的道,并非真正之天道。

    不过这倒也不是没有价值,毕竟元夏已然将自身之道摆在他面前了,若是自己不收下,岂不是辜负了元夏的一片好意?

    他当即运转目印,朝此观望了起来。

    他不求能看明白此元夏之道,但求能将之先印拓下来,等到功行再进,或是合适的时机再去深入探询。

    过修士见张御忽然站定在这里,并且凝视着前方大殿,以为他深受此物震撼,不觉得意一笑,他不无自傲道:“张正使,此便是元上殿了,乃我元夏中枢之所在,亦是当初诸世道各位上境大能合力祭炼而成,而此宫观之宏伟壮丽,诸方世道中亦是无有与之比肩者。”

    张御微微点头,玄廷的清穹天舟同样是由数位上境大能联手祭炼而成,最主要出力的就是如今天夏的五位上境大能。

    而此殿若是来自于三十三世道合力塑就,那么参与祭炼的上境大能数目极大可能在清穹天舟之上。

    过修士又言道:“张正使别看元上殿今番是此景象,可我上次来时,却又是另一番模样,此殿并非固定一形,但却能维固一理,正是彰显我元夏之至理。”

    张御看了过修士一眼,这人言语中虽然也说着了一些东西,但并不涉及重点,那些所谓变化其实是最不值得说的。

    之所以每回看到的形制不同,那极可能是因为此人前后来此相隔时间较为久远,对道法的理解有所差异,或是有了更多领悟和进步,所以道法映现自也不同。

    他转了转念,可能元上殿上层从来没有向下解释过这里的玄机,而道行不曾达到一定程度,便难以察觉到这元上殿实际上将道法直接展现了出来。

    这倒也是可能的,过修士只是负责接引之人,只是算得上某位司议的亲信,但论及真正地位,却并没有多高,不知道这些也是情有可原。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元夏对于天夏带着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从进入元顶到现在,就没有真正有分量的人物露面过。

    虽然待他还算礼遇,可那不过是想从他这里得到更多,对他的尊重,恐怕也是因为此前他表现出来的强势,而那也不过这是对他个人的高看,而并非是真正看重天夏了。

    两人在此说话之际,殿中有一团云雾涌了出来,向着下方铺来,并凝成了一道道可向上攀登的云阶。

    过修士道:“张正使,我们走吧。”

    张御一点头,令严鱼明等人在车驾上等后,自己则踏着飘渺云阶向上行步而去。只是一脚踏了出去,他发现了这里面却是蕴藏着道理变化,若想继续,唯有辨别清楚,方能无碍前行。

    他毕竟道行修为在那里,只是心念一转,就解得迷疑,脚步毫不停留往上而来。

    只是下来每一阶中,都是蕴藏着诸般道法变化,每一步都需要他判断清楚,且道理变化往越往上越是深湛。

    而在踏渡之时,殿内等候之人也是望着他的身影。

    这些云阶自己只要走错一步或是判别出差,那么前方就会多出更多云阶,若一直错下去,那么云阶会越来越多,乃至永远无法走到尽头。

    当然他们不会任何张御陷在这里,他真的没法出来,那么自可以派人将接引出来,不过那个时候,这位遭受到这等挫败,信心和底气必然不足,方便他们提出条件,这也是谈判之前的必要打压。

    张御这时也是判断出了云阶之中所藏之玄机,知道自己但凡走错一步,就有可能去到岔路之上,甚或一直会徘徊在此。

    他身为天夏使者,此刻代表天夏尊荣,当然要尽力避免出现这等偏差,如此才有足够底气和元夏进行对等谈判,哪怕他知道此行谈不出天夏满意的结果,可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得,能够争取的还是要争取的。

    他不疾不徐往上行走,每走过一步,身后云阶便消散而去,似是告诉他此行无有退路。

    他不去理会,依靠着深湛修为破释面前拦阻之路,每回都是踏在了最为正确的方向之上,随着他稳步而行,最终走完了面前所有云阶,来到了殿门之前。在此他站定脚步,朝内里凝望片刻,这才一挥袖,朝里踏入进去。

    过修士则随后跟来,此刻他望向张御的目光多了一丝钦佩,他是知晓方才那云阶之用的,见张御如此从容渡去,心中也是由衷叹服。

    张御自入此中之中,就觉自身被一股无处不在的道法所包围,感应之中,那道法似随时可以落下,将他这具外身镇灭在此,这应该又是一种威慑手段了,他依旧是不予理会,脚下步伐十分之坚稳。

    待过了前殿之后,他抬头一看,却是一个道人站在那里相迎,正是此前见过的兰司议,其人对他执有一礼,道:“诸位上殿司议正在大殿恭候天夏使者,请天夏使者随我来。”

    张御心下微动,此前他看了过报贴,听了这话,立时便就了然,这次负责招呼他的乃是一些元老派的人。

    他把元上殿诸司议分作“元老,举升”两派,但元夏内部其实是分上殿、下殿的。涉及到对外征战,照理说是下殿之事,但现在看来这些人是被排斥在外了。

    这其实是个好消息,说明此辈千年以来的矛盾依旧未变。

    他还有一礼,就跟着兰司议进入了大殿之中,过修士这个时候则是站定在了殿外,对着远去两人微微躬身。

    张御跟着进入兰司议进入中殿,只觉微微一个恍惚,便见自己来到了一束通天光幕之下,光中有重重天域浮现映照,既现过往,又现未来,而两者之尽头,俱是落在这无尽光芒之中,仿佛此中乃是汇聚道理之所在。

    光幕之中,乃是一尊尊玲珑剔透的青玉莲花座,此间座上站着十余名身着仙袍高冠的道人,个个都是仙风道气,身沐氤氲灵光。

    他抬首一个个看过来,这应该皆是元上殿的上殿司议了,这些人修为有高有低,他一眼看出,求全道法的有三人,余下大多达至阴阳互济的层次,少数则是寄虚之境。

    正如他来之前所想,元上殿势力远胜于天夏,眼前这些人还只是元上殿元老派的部分力量,可是即便只是这个阵容,已然堪比整个玄廷了,而且这里应该不存在那些大司议,不然兰司议一定会提前说及。

    兰司议此刻走到前方,对着上方众人言道:“诸位上殿司议,这位便是天夏张正使了。”

    张御打一个稽首,道:“天夏正使,张御,诸位元夏司议,有礼了。”

    青玉莲座上诸道人也是肃容回有一礼。

    这时站在左侧座上一名司议忽然开口道:“闻听天夏使者来我元夏已有半载,觉得我元夏如何?”

    张御看了过去,道:“势盛道兴,蔚为壮观。”

    左侧一名司议问道:“那不知比你天夏如何啊?”

    张御毫不迟疑道:“各有千秋,难分轩轾。”

    那司议呵了一声,道:“张正使,你此言恐怕是不尽不实吧?天夏有多少上乘修士,岂敢言能与我元夏相比?”

    张御眸光清澈,站在那里从容言道:“若论一界之道,言那境界道法,不都是该比较上境大能么?以此来论,御思之,当还是能比得了的。”

    ……

    ……

第六十八章 上下争异名

    张御一语说出,诸司议不禁沉吟起来,这话倒是一时不好回答了。

    从大方向说,这话是正确的。

    因为上境大能几乎就代表着一处世域道法的巅峰了,余下所有修道人无论数目多寡,对其而言都没有意义。

    而由于万世乃是元夏所演化,所以万世多数上境大能其实就是一人,从道理上说,元夏有的,天夏亦有。

    尽管当年演化之举并不是元夏所有上境大能都参与了,但是天夏作为最后一个世域,自也有其特殊性,特别是在无法窥见到天夏天机的情形下,此方世域很可能也是有其他上境大能存在的,这里不好比较了。

    其实这种比较本身也没有意义,因为两边相争,上境大能并不会亲自插手,胜负乃是在他们之中决出的。

    可落在话语之中,因为不能否认上境大能的存在,自就不能说张御说得不对。

    这时又有司议在莲座之上出声道:“张正使说及道法,倒是令贫道想及,适才见张正使攀渡云阶之时,化解障阻几无阻滞,看来天夏的道法也是不差的,只是不知似张正使这般人,在天夏又得几位呢?”

    张御道:“自古以来道法之变乃是由微积广,由小至大,修道之路并非是能凭一己之力攀登向前,御能有今日之成就,自也是仰赖诸多道友,借托前人之功果,而天机时时变转,道法更是日日变化,待御回去之后,许又便多得几位同道了。”

    诸司议听到这个,或是皱眉,或是露出冷笑。这时有一名司议摇头道:“谬矣,谬矣。张正使,你们走了错路也。

    天理之中颇多变机,既困天心,又扰人意,左右乾坤,混淆阴阳。故道法之途,首要在于斩却变数,以求定根,一味顺从变机?那只会陷入堕变之中,永无证全道法之可能。”

    张御看了一眼,出言之人乃是站于正面的一位貌古雅的老道人,亦是此间三位求全道法的修道人之一。

    要是单纯从道理上讲,和他方才反驳之语一般,找不太多出错的地方来。

    但是世上道理有许多种,在真正的终道拿到之前,谁都是有自己的解释的,要不然世上也就没有那么多相异道法了。

    单纯寻变,那么就会如大混沌一般混乱无序,若只是单纯常定,则亦需如元夏这般最终夺取终道,此一道也未必能走通,只是眼下看起来最是接近终道,所以看起来像是最为正确的道法之途罢了。

    可天夏自有天夏之坚持,天夏与元夏自所以不同,就在于道念道理之不同,若是顺从了元夏这一套,毫无抵抗的接受了元夏的道念,那天夏哪怕自身不灭亡,天夏也不是天夏了。

    他看着那老道人道:“我天夏之道,定中有化,化中寻定,求上求变,变数乃我元夏之机缘,而非化乱之劫害,不管这位司议如何认为,事实是天夏如今与元夏齐头并进,焉能如此快就言及对错?”

    有司议驳斥道:“张正使此言大谬,天夏能延续至而今,那是我元夏不曾先顾及天夏,而是征伐其余外世,故才能侥幸存继下来,此是我元夏之选择,而非天夏自身之功实!”

    张御淡声道:“那元夏为何不先将天夏侵覆,反将天夏留待最后?这岂不是说元夏并无此等把握,既然这般,天夏凭何无法与元夏等同而论?”

    座上司议多数沉默,虽然他们本能不喜这番说辞,但偏偏张御说得是对的。

    为什么将天夏放到最后收拾,那恰恰是因为每回天机推演之时,总有比天夏更为容易对付的对手,秉持着先易后难,保存实力的策略,那自是先对着目标先去。

    而到后来,更是由于推算不到天夏的天机了,那也只能先拣能够算定天机的世域。

    直到现在,他们也依旧看不通天夏的底细,要不然他们早就倾力攻伐了,否则哪里需要下眼下这么大的功夫?

    兰司议这时开口道:“张正使言语犀利,然则无法这并无抹平天夏与元夏之差距,”他目光落下,“不然天夏又何必来我处寻求议谈呢?”

    张御从容回道:“御来此处,受天夏众真之所托,寻求和解之法,我两家若是一战,必是天倾地覆,天地生灵何其无辜,何忍害受我之累,若能寻得一不兴争杀,能得合而并存之法,那与我两家都是有利。”

    此事除了两家争杀,有没有办法了?严格来说,还真是有的,元夏这些人意图收纳天夏修道人,那么天夏亦可以设法并拢元夏之人么。

    不过他这番话,却是让青玉莲花座上诸司议的认为愿意和缓关系,并与元上殿合作的暗示了。

    至于张御话语之中的天地生灵,他们自然丝毫不放在心上,只以为是言语之中的套话罢了,休说修道人,哪怕是凡人,若只有少数可得脱身的机会,若自己都难以顾及的死后,又岂会去顾及旁人?

    兰司议语气和缓道:“这自能然是可以谈的。我们请张正使到此就是为了商量此事。若能少动争杀,最低限度的避免两家之冲突,我等也是愿意见到。”

    说话之间,后方光幕之中有光亮一闪,便有一道法卷自上空飘飞而下,往着张御所站之地落来。

    张御注目看去,这法卷在他面前三尺所在凝定不动,他目光一扫,就将上面的一纷纷约条看了下来。

    兰司议道:“这是我上殿的诚意,而并非邢司议那等激进之言,张正使以为如何?”

    张御一转念,抬头道:“我需略作思量。”

    兰司议点头道:“这自是可以。”他唤了一声,自有一名修道人进来,他吩咐道:“替张正使寻一处上好居殿。”

    那修道人应下,侧身一礼,道:“张正使,这边走。”

    张御对着座上诸人打一个稽首,待诸人还礼之后,便一振衣袖,跟随着那修道人往外走去,这一次路上无有什么波折,来到了一处金殿之内。

    那修道人这时看了看他,趁他转身打量四周的时候,便从袖中取出了一枚方印摆在案上,随后对他深深一礼,便就低着头倒退着出去了。

    张御转身过来,目注着那一方金印,眸中神光微动,顿时从中激引出一道光亮,随即四下景物一晃,一名蓝衣道人站在了他面前,此人对他大方执有一礼,道:“张正使,我名盛筝,乃是元上殿下殿司议。”

    行礼过后,他直身起来,又言:“我这人并不喜欢兜转,也和那些假惺惺的上殿司议不同,故我就明说了,我希望张正使不要答应上殿的条件。”

    张御道:“盛司议可否给我一个理由?”

    盛道人道:“上殿司议无论给出什么条件,我们下殿都可以给出更好的,能让张正使更为满意。”

    张御道:“尊驾为何要如此?”

    盛道人道:“张正使看来对我们还不了解,原因么,自然是为了争夺权柄了,争夺终道了。”

    他毫不避忌道:“我们这些人,或者说是下殿司议,哪怕道法出众,也很难占得真正的好处,毕竟上殿下殿一开始就将权柄划分好了,我们没法参与他们的决定,也就无法自主。“

    上下殿虽然都是司议,表面上看着地位相同,但实际上上殿司议老子与诸世道,哪怕道法不高,也可以参与决策。而人种出身的修道人,便是修为到了,也无可能加入到执掌权柄的行列之中。

    这是因为上殿天然从实力和地位上就高上一等,而且这一点也是让宗长、族长可以放心进入元上殿的必要条件。不然我入殿受人制束,我又凭何放着世道之内权柄不要,跑出来听人指使?

    这种情况下就造成下殿就是受驱驭的一方了。

    盛道人继续道:“我也不满张正使,我下殿的利益多数是从征伐中来,而现在对付天夏这最后一个外世了,若是没有征伐,或者只是象征性的攻伐,靠着上殿自身就能解决此事,那么可以想见,未来终道之争,肯定是上殿拿取更多,我们不管之前做出多大功劳俱是无用,上殿都可以选择视而不见。”

    张御看着他道:“先前袭我使团之事,是你等作为?”

    盛道人坦承道:“正是,不过张正使别以为此事上殿就没有参与。”他冷嘲道:“上殿见你与诸世走得近,所以纵然我等做此事,只是不知为何,后来他们又改主意了。”

    他见张御在那里思索,又道:“张正使,请相信我们的诚意,我们可以提供更多东西,且也不会多问尊驾到底用来做什么。”

    张御道:“那我若要元夏各类秘机,尊驾也可给出么?”

    盛道人爽快道:“可以!”

    张御看了看他,道:“尊驾莫非不怕我等用这些来对付你们么?”

    盛筝无所谓道:“说实话,我倒是希望你们越强越好,不要像以往那些外世那般一打就垮了,你们强壮了,元上殿才会加强我的力量,那么在最终分配终道之时我们说话才更有力量。”

    张御看明白了,虽然此人强调下殿与上殿的不同,可那只是表面看着不一样,可本质上其实没有区别。他们都不认为天夏会是元夏的对手,只是下殿不希望征伐这么快结束,好处都让上殿得了去,为此甚至不惜资敌。

    不过他们也的确有这个资本。至少在死光最后一个外世修道人之前,他们没必要紧张。

    ……

    ……

第六十九章 循利逞机变

    张御思量过后,看向盛筝,缓缓道:“尊驾这次来寻我,是觉得我会答应尊驾的条件?”

    盛筝坦然道:“试一试总是可以的,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再说我们也没有其他好的选择了,肉是不答应,盛某不讳言,我们可能会尽全力破坏这次议谈。哪怕对付不了张正使你,你的那些同行之人也会成为我们的目标。”

    张御摇头道:“这么做现在已是有些晚了。”

    盛筝听了这话,却是眼中一亮,因为能张御愿意这么说,就是表示出了一定愿意与他们谈的态度。

    他想了想,也是决定先拿出一点有分量的东西,道:“盛某方才所言非是虚言,张正使如果不放心,你尽管先提要求,无论是什么,我们可以给予你,也算是显示我们的诚意。”

    张御略略一想,没有选择说话,而是随手一点,于此间当场演化了一副道棋出来,并随手剖辟阴阳,道了一声请。

    盛筝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场上前,与他对弈了起来。

    在对弈切磋之中,张御将一些问题很自然的隐藏在了棋局之内,盛筝也是爽快的很,根本不在乎他所提的问题,直接就将一部分答案在棋局之中给了出来。

    张御在接连问数个问题,对面都是毫不犹豫回答了,他也是适时停下,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耐心与之论法。待棋局终了后,他道:“尊驾的确很有诚意,不过我亦有一些话亦要先告知尊驾。”

    盛筝精神略振,道:“请说。”

    张御道:“若只是单纯寻求一些事机的答案,相信不需要依靠尊驾,我亦是能够做到,而我思虑了一番,认为尊驾的优势,实则在于能与我长久合作,并持续提供消息,那么这就不是眼前之事了,而是需要长久的沟通了,这是我之要求,不知尊驾觉得如何?”

    盛筝笑了一声,眼中放出光芒,道:“求之不得!我亦是不希望你们天夏昙花一现。正如我方才所言,你们天夏强大才是好事,张正使之提议,这对我们双方都是有好处的!”

    张御看了一眼,道:“既如此,那么我们之间若欲传递消息,又该是如何联络?”

    盛筝道:“这案上这枚金印是我让人带来了,张正使稍候可以带了回去,权作信物,待得你这次议谈结束,我也可以派人跟随你们回去,负责具体传递消息的事宜,阁下若有不同意见,也可在随后在作商量。”

    张御点了点头,道:“我还要再说一事,虽然同意了与贵方合作,但是为了此行顺利,我会在明面上答应上殿的一些事宜,还望贵方能够理解。”

    盛筝无所谓道:“这我自是明白的。今日来的匆忙了,来日再与张正使详谈了,不过张正使,这几日也需小心了。”

    张御道:“此言何意?”

    盛筝道:“上殿之人不会相信我们什么都不做,而且我等之间的密约,也并不适合告知所有人,故是下来可能会有人来袭击张正使,妄图破坏谈议,不过我等不会去阻止,盛某觉得,这亦是我们必须保持的姿态,以此打消上殿怀疑,还望张正使能谅解。”

    张御道:“多谢尊驾提醒,这般做的确更好。”

    盛筝道道:“张正使能理解,那盛某也就放心了,打搅多时,这便告辞了。”他执有一礼,身影便如轻烟一般散去了。而随他消失,周围光芒收敛,殿内也是重新恢复了之前景象,唯余案上那一枚金印。

    张御看着此物,只一拂袖,将就此物收了起来。他在殿中走了几步,打量了下各方陈设,就在最上方的软榻上坐了下来。

    他回想方才约书上的内容,上殿诸司议给出的那些条件,比东始世道所予又好了一些。并恰好比后者列出的那条线稍稍高了一点。

    这肯定是对照了东始世道的那些条件之后再有所增加的,只是知晓具体的内容的,应该只有少数人,可见东始世道内部并不如表面那么严密。

    这件事若能利用的好,或许能从东始世道那里得到更多,也能造成与元上殿的更多裂痕。不过这需要寻一个交好的时机。

    而在此刻,元上殿正殿光幕之下,此刻唯余兰司议一名万姓司议在此,两人此刻正在谈论张御。

    兰司议道:“这位天夏来的张正使者很有手段,也一直很有主意,看得出他在天夏那边的地位也是不低,要真能拉拢过来,后续的事情也就容易做了。”

    万道人道:“天夏是最后一个需要斩灭的错漏,稍微重视一些也没什么,有些人言不该对待天夏这么软弱,可我们这是谨慎求稳,要是一上来着急动手,而不是计议定策得当,那不是给下殿那些人送功劳么?”

    兰司议点点头,他抚须道:“这次我们也算给足了诚意,也不知张正使会否同意。”

    万道人言道:“他还有什么选择么?若他不是来我元夏寻找退路的,那他来这里做什么呢?唯有靠向我等,才能更好寻一个进身之阶,即便不答应,那也只会是嫌弃条件还不够好。但我们不能无限止的纵容,不然此辈会越来越贪心,并向我们索取更多。”

    兰司议看了看他,道:“那也可适当放宽一些,否则时间长了,下殿那里怕是会有动作。”

    万道人哼了一声,流露出厌恶之色,道:“下殿那些人负责征伐就是了,但却总是想着逾越职责,觊觎着本不属于自身的权柄,也不看看他们本来是何出身!他们又能弄出什么来?无法是威胁清除一套。”

    他冷笑一声,道:“若是愿意做的话,就让他们去好了。”

    兰司议一惊,道:“这……若是惹得张正使不满……”这次谈议他从中出力了不少,若是成功,他也能获得不少好处,实在不愿意看到出现波折。

    万道人道:“我们给了他好处,那也要他自己能守得住,且也应该让他知晓,谁才是真正可靠的,也应该懂得适可而止,我们并不是他们可以予取予求的,而且有我们在,也不必害怕局面失控。”

    兰司议只得勉强点头。

    其实这种又打又拉的手段也是元上殿用惯了的,放任下殿去做恶人,出现什么问题,他们来收拾残局就是了,也能让那些人感恩戴德,这样往往能收到奇效。

    可张御与之前所接触的那些外世修道人是不一样的,修为极高不说,又事先和诸世道牵连上了,特别是伏青世道、东始世道,北未世道,还有莱原世道,都有天夏使者,这分明就是待价而沽,还有退路可寻。

    故他认为,既然拉拢就该好好拉拢,打压之前已是做过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这样反而惹的对面不满。

    实际上他也是明白的,这其实是诸司议打心底里看不起给天夏,可又不得不拉拢天夏使者的矛盾心理作祟。

    他叹了一声,只愿下来事机能在掌制范围之内,不致偏离出去太多。

    转眼数日过去。

    张御站在殿内看着,每日注视着元上殿,待在此间,他能更好的观摩并拓录这里的道法。

    他发现,这里每每都能映照出诸般世域的过去和未来照影,似乎其在未来过去之中仍是存在,但也仅仅是存在于那里,其之驻世长存的已经没有了,好像被抽离了出去。

    这应该是代表着变化的收束,若将诸外世之变比作万千头绪,那么元夏就是从扰成一团线团中,将长线一根根的抽离出来,待到最后,自然就能看清楚终道了。

    他怀疑当初化演万世,就极可能利用了这座元上殿,那么元上殿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只是他同时也在想,当初元都背后那位大能若参与了此事。元都在元夏之内应当也代表某一个世道,说不定此刻也有人在元上殿内,也不知几日前所见之人中,是否有来自此一方世道的司议。

    他心下想着,荀师到此应该是隐秘之举,却也不知是如何隐藏并转换身份的,但想到这一切都是那位上境大能安排,事情想必便容易许多。

    正思忖时,严鱼明来到他身后不远处,道:“老师,有人前来拜访。”

    张御收回目光,转过身来,道:“有请。”

    不多时,一名司议模样的年轻道人走入殿中,他打量了张御一眼,才是一礼,道:“天夏张正使,在下元上殿司议颜洛书。”

    张御还有一礼,道:“颜司议。”

    他感觉到这位可能是下殿修道人,因为上殿的司议或许当久了宗长,族老,总有一种高高在上之感。而这个人神气就不同了,显得十分之锐利,但少了一种打磨。这应当是处在第一线,但是又不亲自参与斗之故,这般十分符合下殿修道人的特性。

    颜洛书盯着他道:“颜某听了几位司议所言,他们对于张正使的评价甚高,而颜某对于天夏的道法也很是好奇,今日特来拜访,不知张正使可否赐教一二?”

    ……

    ……

第七十章 指意再破神

    张御道:“我不吝与同道切磋道法。既然颜司议有此兴致,我此刻有暇,也正好领教下尊驾的手段。”

    颜洛书本来以为张御会设法推阻,没想到他当场应下,不禁一下兴奋起来,道:“好,我来此之前,倒是听了不少对张正使的褒贬之言,其中以贬讽居多,如今我倒是觉得,这些话怕是不尽不实。”

    张御道:“尊驾乃是寄虚修为,我辈并非敌手,此番印证,我可压制修为,不以功行境界相欺,单论道法之变。”

    颜洛书却是不领情,挥手道:“不必!”他看向张御,“我不用阁下手下留情。”

    他面上露出些许轻蔑之色,道:“或许在天夏,寄虚修道人赢不了取得上乘功果之人,但是在我元夏,斗战之力可不光是看道行功行的,寄虚功果的修道人赢得上乘功果的修道人也是不在少数。”

    张御看了看他,在单纯论法,而不计生死的斗战之中,寄虚修士道人赢得上乘功果的修士确是有可能的,而若想赢得求全道法之人,那连打灭世身都没有可能。

    不过考虑到在元夏情形有些特殊,修道人衡量斗战之力是把一些了得阵器一并算入内的,那就不单纯看境界修为了,若是面前这位还掌握镇道之宝之类的法器,那的确不能等闲视之。

    他道:“既然颜司议坚持,那便如此吧。”

    颜洛书抬起头,对着上方言道:“给我寻一处斗法之所在。”

    他语声一出,周围得景物就开始发生变化,两个人转瞬间落到了一片开阔天陆之内。

    张御感应了一下,这地陆完全是真实的,且这依旧仍在元上殿,一切都只是这镇道之宝内部的变化。

    对方此举也是让他看出,此人身是元上殿的司议,可以对元上殿行使一定的权力,这就如同廷执可执拿清穹之舟部分权柄一样。

    这样来看,对方也不是完全自大,若是元上殿受其执拿力量,那么这位可谓是占据了主场优势的。

    颜洛书道:“我曾问张正使曾一照面攻灭了蔡司议的世身,那我也看看,张正使今日能否将此手段用在颜某这里!”说话之间,身上的道袍鼓动起来,闪烁出一道道阵纹光芒。

    张御可没有等他积蓄好力量的打算,对方展现出这般举动,摆出一副不在意他攻势的模样,自然不必要他去为对手考虑。所以他心意一转,心光一闪,朝着此人压去。

    这只是他的试探,可那分离出来的些许心光对于一般修道人而言,已是完全难以抵御的宏盛力量了。

    颜洛书精神大振,这时他的身躯之中,有一道元神浮现,不过与一般人的作法不同,这元神并不是向前挪动,而是向后倒退,并站在了他的身后。

    他的正身则是由此暴露了出来,身上阵袍光纹浮动此刻来到了顶点,鼓动着他他伸出手,对着张御涌来的心光就是一推。

    张御眸光微闪,他斗战经验丰富,虽然他不知道这位的道法,但既然事先得知了他的战绩,还敢来与他当面抗衡,那肯定有一定的把握。其人所变化出元神也不会没有目的,这当是另有玄机变化。

    不过丝毫没有受此影响,见其愿意接招,那他也不会客气,原来攻势不变,只是心光力量骤然加重,向着其人汹然压了过去。

    修士斗战正面比拼,若是双方法力纠缠在一切,在绝大多数情形下,那都是没有回头路的,胜就是胜,败就是败,哪怕势均力敌都是十分凶险的,就看对方愿不愿意继续接招了。

    颜洛书却是露出了一丝得意笑容,就在那心光压至到他法力之上的时候,身后元神向前一推,整个人骤然消失,而元神留在了原地,心光前方顿时一空,而就在这一刻,颜洛书正身挪遁至了另一边,成功避开了交锋的正面。

    他目光灼灼看着张御,如今后者绝大部分心光都被吸引住了,正所谓批亢捣虚,此刻正是趁虚而攻的时候,兴奋之中,他鼓荡法力向着张御所在冲压上去。

    可是这个时候,张御目光一转,向他这边移来,那本来汹涌狂盛,看去宛如无边海涛一般的心光如是骤然消去,凭空变化的无影无踪,随后对着他的攻势一指点了上来。

    颜洛书一惊,他并没有感受到神通变化之功,张御是纯凭自身驾驭之能将法力收敛了回去,这分明已是把法力运转自如随心的境地了,可他却没有因此乱了阵角,眼神一厉,依旧一击迎了上去。

    这一次与上回不同,乃是正经对撞上,两股力量纠缠在一起,这一刻,他也是脸色一变,只感觉自己下一瞬间就会这股狂浪淹没了去。

    可是身影此刻一虚,居然在法力对抗之中一闪不见,而与此同时,他身形竟是从方才第一次展开攻击的方向上浮现了出来,而那一股推动的法力也是顺着向着张御压上。

    这一来一去之间,他又是抢夺到了机会。

    这是越虚之术,只要在一定范围之内,自身法力曾有经行之地,或是留下过痕迹和气机的地方,那么他就能直接将自己挪转过去,从而获得攻守之间的优势。

    张御眸光一闪,他的心光虽能自如转动,但是在对方拥有这等变化之下,总是能够避开他的锋芒的。若是这么下去,那是没有结果的。

    可他能料到,此人若是技只止此,那绝不可能过来与他交手。但是施展手段,也需要一定的时机,现在一上来被逼得左右遁走,纵然没落下风,可也没有了主动,失去了从容施展手段的机会。

    所以这个时候,他只需要稍稍给其再增添一点压力,就能破开这等平衡,他心意一起,眉心之中一道剑光浮现,朝着颜洛书所在虚虚一指。

    这一招与对付蔡司议时如出一辙,根本不用将剑光真个祭了出来,只要威慑存在于那里,就可让对手心存忌惮,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和法力来应付。

    颜洛书在察觉到一股锐利剑气忽然遥指自己,不觉心中猛地一跳,似在他这等擅长转挪杀伐之人,长处就是在于不断变换虚实,最忌惮这等追索不止的法器,故是受此威慑,他不得不将气势顿时一敛。

    而在他们二人交手的时候,万道人和兰司议也是在透过光幕关注着这一战。见到眼下之状,万道人不由咦了一声。

    兰司议道:“万司议,这位天夏使者当日对战蔡司议时,也是有此景象,蔡司议当时明明还有余力,可不知为何,其神气忽然出现短暂波动,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因此而分神,才被一击而破。”

    万道人思忖片刻,道:“看颜司议的反应,极可能是这位天夏使者暗藏有一门对人威慑较大的手段,导致对手不得不偏向保守,好手段!”说完之后,他一甩袖,却是折身直接往殿外走去。

    兰司议有些诧异,转身过来,看了看他,道:“万司议不看了么?”

    万道人头也不回道:“没什么好看的了,颜洛书的道法就在于掌握主动,若是他还能把握进势,那什么都还好说,而在他趋向保守的那一刻,就已然输了。”

    兰司议琢磨了一下,这话十分有道理。不过颜洛书到底是司议,要是有心,最后还是能动用元上殿勉强维持一个体面的,但这么做没有什么意义,能骗得了别人,但却骗不了自己,并且调用元上殿的权柄,此人也不见得会随随便便用在此间。

    张御一见其人气势弱下,他立刻又在心光之中压上了几分力量,虽然他立在原地未动,所用招式从头到尾也没变过,可却已经完全把握住了这场斗战局面。

    颜洛书这时难过非常,本来他正面无法敌过,还能转挪去别处,可被一柄飞剑遥遥指着,那就十分难受了。

    就算他自身有阵器护持,张御一剑斩不掉他,可那定然也能迫使他顿缓一瞬,等到张御随后法力压上,他就算再能勉强遁逃出去一次,可后面还有第二次和第三次,终有追上来的那一刻。

    倒是他能利用权柄直接退出这斗战之所在,可那与直接认输也没什么区别,还不如坦然一些,想到这里,他不再躲避,法力一凝,直接对着那心光迎去,两相一撞,一片星光顿时充斥了整个天地。

    兰司议看到这里,不由摇了摇头,不过看到下殿之人吃亏,他还是乐意见到的,呵了一声,随手一拂,就将光幕合闭了去。

    张御在那一击发出之后,霎时夷平了对面,身周围的景物也是恢复了原状,知道此人世身已是破灭了。只他心下觉得,倒是有一点很值得探究。

    如今与他来交手的,都是境界道行差了他一筹之人,而那些与他功行在同一层次的,却是没有一个愿意出来与他论法。

    这一来应当是此辈早已习惯推动底下人去斗战,二来恐怕在此辈眼中,元夏寄虚修士就足以与他这个天夏摘取上乘功果的人对抗了,哪怕此辈连败两阵,恐怕依旧不会改变这等看法,因为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傲慢,不是那么容易改过的。

    不过他倒希望这些人能保持住这般看法,若是此辈对天夏的轻视能够换来天夏更多的整顿时间,那他是十分乐意接受的。

    ……

    ……

第七十一章 演景传心言

    颜洛书的失败并非是结束,在接下来半月之内,又有几人先后来寻张御论法,不过似乎是因为颜洛书世身被灭,故是态度都不怎么客气。

    张御不管他们态度如何,只要是前来论法,他都是一律应承下来。但在论法之中,若是对方尊礼而行,那他也会注意留几分情面,而若是对方行事激烈,那他自会加以回敬。

    身处元夏境内,他又是天夏正使,那是绝不可以软弱的,唯有表现的足够强硬,才能于此立足,才能维护天夏名声。

    而事实也是证明,他越是如此,则越是获得尊重。

    不过在接连打灭两人世身后,却并没有一个人过来阻止,这似乎是给外传递出了一个信号,使得下来有不少事先发来了论法约书。

    他心下明白,这可是在元上殿内,那些上殿司议是不可能不知道此事,所以这应该是此辈有意纵容的。目的么,很可能是通过这些人在给他施压,毕竟他越早答应约条上面的那些条件,那么就可越早从这等论法之中摆脱出来。

    可是这等长久躲在阵线之后,只是一味驱使外世修道人出去斗战的人,怕是难以理解,他作为一个寻道修士,并不畏惧排斥这等论法斗战,反而是对此非常欢迎的,故是他很愿意将此事继续下去,但若是来人道法境界能更高一些就好了。

    很快又是一月过去,或许是意识到只靠着一些寄虚修道人的确是没法与张御公平论法,在不情愿的接受了这一点,于是有一位摘取上乘功果的下殿司议来与他论法。

    此人无论言谈举止,都是较为克制,一番不算激烈的论法之后,见无法取胜,便果断收手,自承不敌,施礼之后,便即离去。

    张御在送走此人之后,回想方才斗战,却是感觉一些异样之处,倒不是因为这人有多少厉害,而是每一次斗战,对手就会要求元上殿变化一个可供两人交手的所在。

    而这一次显现的所在乍一看去无甚稀奇之处,但是他却感觉到,其中某些地方与东庭有些些微相似之处。

    他心中顿时转过了几个念头,但是表面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而是如往常一般回到了座位之上,继续观摩道法,因为他知道,自己身处元上殿内,此刻多半是被人盯着的。

    确如他所料,这些时日来,元上殿有几名司议一直在观察他。而在此刻,兰司议和万道人二人就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万道人道:“这些时日来,这位一直都在观察元上殿中展现出来的道法。”

    兰司议道:“这等道法乃是上境大道,我等亦是难以看得明白,这位所学乃是天夏之道,与我之道更所不同,他又能看出多少来?”

    元上殿彰显道法,诸司议都是知晓,但是只有摘取上乘功果的修士才能勉强窥见,求全道法之人能勉强领悟一些,但也无法深入,这是因为这些道法实在太过上乘了,也无法帮助攀渡上境,有些时候看得太大反而会滞碍自身。

    万道人道:“他若能看,那就由得他去看好了。人择道法,道法亦是择人,他若真能从中汲取到好处,那这恰恰说明他认同我之道念。”

    兰司议听他这番言语,先是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一些什么,忽然道:“万司议,你说此人若真能看明白此中之道,那这人会不会推算之中所言的那应机之人?”

    万道人看了看他,道:“兰司议这等猜想倒是有趣,不过这却不好说。如今世局,恰如阴阳两分,天夏元夏归一,才能道合一处,应机之人也不见得落在元夏,落在天夏也是有可能的。”

    两人此刻所提之事,那是在许久之前,元夏曾经对摘取终道尝试过一番推算,当时有许多种结论,其中一种,言称届时当会出现应机之人。

    所谓应机,就是说摘取终道之功,当会应在几人之上,只要保得这几位不失,或者推动这几人,那么就会顺利摘取终道。

    上殿诸司议对于这等推演将信将疑,对外则坚决否认,声称只要保持住元夏之大势,多几人少几人又有什么妨碍?

    其实这也好理解。上殿诸司议并不希望出现脱离自身掌握的人或物,若是来自于内部,势必所有人都要恭奉其人,没有人会愿意如此。

    与之相反,下殿诸司议却是牢牢抓住了一番推论,不断向外宣扬,并利用这一点这数千年来不断推出年轻俊秀。

    他们这么做也是有道理的。若是应机之人就是自下殿出身,那么下殿的份量将无以估量,若连能够相助摘取终道之人都是下殿出身,你凭何将我排挤在外呢?

    兰司议想了想,低声道:“若是那应机之人在元夏,其实也未尝不可。”

    万道人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此言有些道理。”

    要是应机之人是来自天夏,那么下殿推出之人自就非是了,而且从道理上也是说得通的,天夏之人若能帮助他们摘取终道,则事情更为顺利,这不也很合理么?

    至于是不是,那不重要,只要能打乱下殿的布置,阻止其争夺权柄就可。

    他想了想,看向光幕之中的端坐在那里的张御,道:“此事倒是可以试着安排一下,不过需与诸位司议做商议一番。”

    这个时候,张御表面还在观摩元上殿,实则存念于心神之内,并于此中将方才论法之时所显天地分毫不差的映照出来。

    他留意到,这场景的确是有一部分有东庭地陆十分之接近,并且曾经是跟随荀师在安山深处所见的景物。

    这绝不会是什么巧合,而很可能是荀师通过某种手段留下他的传讯。

    他看有片刻,其实展现的景象不止一处,非常纷杂凌乱,但无一例外都是凝固的。

    这并不是没有用意的,通过所显现的场景,他清楚的回忆起这一个固定的场景在处在哪一天,甚至是哪一刻,并具体到某一瞬间。

    这些瞬间无不是荀师向他讲授法门的时刻,而通过心神倒映,每一个场景之中都能抽离出来一个字,他将这些字拼合到一处,便得出了八个字,“不必寻来,待我传讯”。

    他精神一振,这是到来元夏之后,荀师第一次主动联络他了。只是不知,方才与他斗法之人是荀师那边之人还只是单纯用于传递的人选,可他清楚轻重,自也不会去寻求证实。

    在知悉了荀师依旧安妥,并且有能力来联络自身后,他心下放松了一些,继续把目光投到了元上殿上,映拓此中道法。

    在这里,收获不止是这么一点。元上殿到底是元夏中枢所在,远不如在伏青世道和东始世道那般封闭。

    特别是元上殿的诸司议为了显是与诸世道的不同,是允许他自在走动的,也允许他从外界获取消息。

    比如他这几天来,他就得到了另外两路使团的近况,焦尧仍旧住在北未世道之内,而正清道人在到达莱原世道后,曾与多名此世之内的上真论道,到目前为止,并无任何败绩。

    话说得这么委婉,这应该是给了莱原世道颜面了。

    对于正清的实力他并不怀疑,哪怕只是外身到此,其经验也可弥补功行法力上的不足。得知此事之后,他也是更为安心的留在元上殿之内,并不对那约书表示回应。

    再是半月之后,却是元上殿那边先忍不住了,这一日,过修士来此间寻到了他,并问:“张正使,过某受诸位司议所托前来问询,不知张上使觉得那份条约如何?可能接受否?”

    张御道:“这些时日我也是考虑了许多。”他抬袖而起,从中拿出了一份符卷,“我所需者,都是写在了此符之上,尊驾请观。”

    过修士郑重接了过来,他打开看了几眼,抬头道:“此事过某无法作主,需要拿去给诸位司议过目。”

    张御颔首道:“那就劳烦了。”

    过修士将符卷收起,起身一礼,便就走了出去,到了外间后,他迅速寻到了兰司议那里,并将那一份符书递给了其人。后者打开看了看,他沉吟片刻,抚须道:“你去请各位司议请到殿上。”

    过修士起身一礼,匆匆去了。

    兰司议则是再看了一会儿符卷,便将此物收起,从居殿出来,下一刻,便就来落在了正殿之上,并在自己的莲座之上立定。

    等了不一会儿,一道道光影出现在了殿内那一座座青玉莲花座上,那日面见张御之时出现的上殿司议,此刻俱是到了。

    其中一名司议道:“兰司议为何事寻我等?是天夏使者那边有回应了么?”

    兰司议道:“不错,方才我遣人去问过那位天夏使者了,他也给出了回复,他的条件就在这里,还请诸位司议过目。”说着,他一甩手,将这份书卷分化成了十余道芒光,分别朝着在场诸人所在飞去。

    诸司议拿住之后,打开看了起来,不过看过之后,大多数人都是露出不悦之色,有一位司议不觉冷哼了一声,道:“贪心不足!”

    ……

    ……

第七十二章 举约皆取定

    万道人看了几眼,张御这份符卷之中,一共提出了二十余条要求,虽然条件较多,但大多数只是一些小问题,其中最为重要的可算作四条。

    其一,张御要求获得一批数目庞大的修道资粮,各种阵器以及各色秘药丹丸,并且还需要元夏给予多份避劫法仪的允诏。

    这里面理由也很充足,想要分化天夏内部,那么自然要他来说服其他人,一些和他关系紧密的同道可以直接拉拢,可是一些关系稍微偏远一些的,总不能空口白话叫人投了过来,总需要拿出足够的实力和诚意的。

    到时候这些资粮和允诏就可以起到作用了,若是没有这些,就算能说服别人,一方面是旷日持久,另一方面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就会反悔。

    万道人想了想,其实修道资粮和阵器这类东西,对于元上殿肯定不是太重要,要是能够直接用这些瓦解天夏,而无需征伐,对于上殿的诸司议来说,那肯定乐意这么做。

    关键是还能完全将下殿完全踢出局,至于避劫符诏,也是一样的道理,若能免除麻烦,多给一些出去也无妨。

    而张御的第二条,看去则是为自己而谋划的,他坚持自己不需要避劫法仪,而是要求由上境修士为其直接赐下避劫咒法,并以此避开大劫。

    这个条件让让万道人稍稍皱眉,不过在此后面张御又说了,并不要求元夏当场就兑现,他可以做成事机之后再行此事,但需要元夏给一个承诺。

    而再接下来一条,则是要求更大一些,说是必须确保得享终道之中有自己一分,而不当将他排斥在外。

    最后一条,也算是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上述所言之事,必须不定法誓,只定约书。

    待看过之后,他抬起头来,道:“诸位司议,此人看似要求众多,其实也就是那赐下避劫法仪之事和摘取终道一事稍难一些,这也是此人最为关心之事,涉及到其人切身利益,也不算太过分。”

    有司议不满道:“这还不算过分么?”

    万道人看向众人,道:“诸位司议当是看到,这位所求之事也非是现在就履行,而是如今只需要有一个承诺便可。若是他做不到也还罢了,真能做到,我等又何吝他这些呢?”

    兰司议立刻跟上道:“万司议说得甚是,若是强攻天夏,所付出的代价就真的少了么,且一旦强攻,还会平白让下殿占据主动,分享我辈手中权柄,连终道也要分去更多,要是这位张正使能做成此事,我们实际只要分一个人的好处便可,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诸司议都是认真思量了下,确实,若是张御能够做到这些,上殿于运筹帷幄之中就能覆灭天夏,给出这么一点的确不算多。

    有司议道:“这位提议不立契约,这是怕天夏那边有所察觉么?”

    兰司议道:“应当是如此。作为天夏使者,天夏定然是要防备他出卖天夏利益的,回去之后,当会有严密查验,或许还会请动上境大能出手,而要是他身上有法誓定约,那么立刻可以分辨出来。”

    又有司议道:“如此不是更好么?他若能做到,应下的条件给了他又何妨,他若做不到,我们自不必理会。”

    有人反对道:“但若没有约誓,又如何束缚其人?又如何确保其人能遵守定约?”

    兰司议笑了一声,道:“追,所以我们才要给他更多好处啊,如今我元夏即将覆去最后一个外世,天夏乃是一艘到处漏水的舟船,谁人愿意待在上面?这位已然到了我们这里,又岂会再跳回去?

    再说我们可以让他留一份誓书下来,以此作为凭证,他若做不到,也不会再得天夏信重了。”

    方才直言斥责张御贪求过多的老道再一次出声道:“给予资粮、避劫之法、不立约誓,这些都是可以应诺,但是与此人同享终道,这条却是不能答应。

    给了他加入我元夏的机会,使他成为我元夏人,这已然是最大的诚意了。岂能让他再得寸进尺?”

    兰司议道:“此事可以与他再做沟通么,想来他也不指望我们能一口气将所有条件全都答应下来。”

    “不,应该答应。”

    众司议不由看去,见说这句话的乃是万道人,他是如今站在这里少数求全道法的人之一,故是他开口,还是较为有分量的。

    那老道不解道:“万司议,你为何这么说?”

    万道人望向众人,道:“诸位不要忘了,我们所要求的事,都是要靠着这位一心去做的,交托之后,我们是完全插不上手的,所以唯一能勒束这位的,那就只有报酬了,我们给予此人的回报愈是丰厚,那么此人越会卖力。

    尤其是得享终道之事,更不该去掉,我们若答应了他,那么他就在为自己的好处奋战了,用不着再去催促,他也会尽力去做的。

    还有,既然前面的条件的都是答应了,那么这一点如果不答应,那么前面答应下来又有何用?反是给他心里留下了一个心结,还不如干脆一些,器局大一些。”

    他这番话说下来,众司议都是陷入思考之中,但是依旧没有什么回应。

    万道人这时又言道:“何况诸位不要忘了,即便我们不答应,事情也不是就到此为止了,因为现在不止是我们元上殿在设法利用此人,伏青世道、东始世道、甚至莱原世道。都有可能跟他合作得。

    诸世道中只要有人愿意应下他的条件,那么靠向诸世道也是理所当然了。而这事想必是下殿愿意见到的。”

    诸司议都是心里一凛。诸世道会不会做这等事?那是极有可能的,并且只要能从元上殿中夺去权柄,哪怕自己利益受损,他们也是乐意的。

    何况这事并不是没有利益可图,要是天夏使者转投到诸世道那里,进展顺利的话,那么瓦解天夏就成了诸世道的功劳了。下殿也乐意看他们相互争斗。

    兰司议配合出声道:“兰某同意万司议之见,要么不答应,要么就全答应。”

    这时又一名求全道法的司议亦是开口道:“此事就答应他吧,毕竟不立法契,那唯有拿出更多的好处了,而我们的这个条件,诸世道便是再想要拉拢,也没可能再往上增加筹码了。”

    众司议商量了一下,终于还是一个个的松口了。尤其是他们之前已是在张御这里花费了偌大功夫,现在若不同意,还要从头再来,那此前努力就白费功夫了。

    兰司议道:“诸位司议,那就由我再去与这位天夏使者谈上一谈吧。”

    万道人道:“好,就劳烦兰司议了。”说着,一甩袖,一道光芒落去,就在张御递来的那份符卷之上落上了自己印信。

    他一起头,其余在场诸司议也不再犹豫,纷纷在上面落下印信,最后此符卷飘至了兰司议跟前。

    兰司议亦是落下自己印信,将此收好之后,对众司议执有一礼,正待离去,万道人又关照道:“还有,别让下殿的人再去搅扰了,免得再多出什么枝节。”

    兰司议心思一转,道一声好。他出了大殿后,顷刻间就来到了张御居殿之前,随后对着守在门外的严鱼明道:“我欲见张正使。”

    严鱼明一听,便道:“兰上真请稍等。”他转入进去通禀,过了一会儿走了出来,礼敬道:“兰上真,老师有请。”

    兰司议点点头,往里走入进来,进入内殿,见张御已是站在了那里,便站定脚步,执有一礼,道:“张正使,有礼了。”

    张御在那里还了一礼,道:“兰司议有礼,”伸手一请,“坐下谈吧。”

    兰司议应一声,他来至一边,在榻上坐下,等张御也是落座后,他道:“张正使送上来的那份符卷,诸位司议已是看到了。”

    张御道:“那么不知诸位司议觉得如何呢?”

    兰司议抬起头看着他,道:“阁下所提出的条件,诸位司议决定全数应允。”

    张御微微点头。

    兰司议看他一副平静模样,忍不住问道:“张正使不觉意外么?”

    张御道:“我既然提出此等要求,自然是权衡过的,并不是无理的,不过贵方能够全盘接受下来,这正说明贵方的确值得投靠。”

    这话让兰司议内心稍觉好受了一些。

    张御道:“只不过,我仍需要一份诺书,以确保此事,不知道兰司议可是带来了么?”

    兰司议道:“这是自然,此书兰某已是带来了。”他伸手一拿,就将那一份书卷取了出来,“张正使不妨一观。”

    张御拿了过来,目光一扫,这上面有所有元上殿上殿诸司议的附印,他又问道:“这上面没有下殿司议的附印,不妨碍么?”

    兰司议道:“自是不妨碍,张正使恐不清楚,元上殿所有决策皆自上殿而出,而下殿不过只是循策而行罢了,张正使也不必担心下殿会再来找寻麻烦,下来我上殿自会约束。”

    张御神情平静道:“要是如此,那便最好了。”

    ……

    ……

第七十三章 落议待舟归

    兰司议回到了大殿之上后,就将一份卷书取出,递去给各个司议观看,并道:“这是张正使交给我等约书。”

    万道人看了一眼,与他们给予张御的约言一般,上面没有落名,只有一方天夏使者的印信。这等印信任何人来都能落上。

    这东西其实只是一个明面上的凭证,没有任何约束力,下来一切都只能以张御自身的意愿为主了。

    但是同样,他们除了一些需得事后兑现的承诺外,实际上也没付出多少,不过是一些外物罢了,扔了也不算什么,他们也不介意拿此尝试一下。

    兰司议道:“我回来之前,张正使问询,那些许诺给他的东西,什么时候可以交托给他?”

    万道人收起约书,与周围几名司议交流了几句,便道:“既然定下了,该给他的都是给他,望他能早已完成约言。”

    兰司议道:“那我这便下去安排了。”

    万道人道:“这些繁琐之事兰司议就交给下面之人处理吧,此事定下后,我们下来要尽量防止诸世道和下殿之人搅乱我们的策谋,要尽量保证天夏使团能够平安归返天夏。”

    兰司议神情稍肃,这确实是要考虑的。

    这事情一旦传出去,别的不说,下殿肯定是坐不住的,而诸世道肯定也会有别的手段。要是使团被归返途中出现问题,那么两边所定下一切都将化为一纸空文,这是他们绝不能允许的。

    张御此时正拿着底下人送来的一堆书卷看着,来此之后,他借用元上殿的便利,设法搜索了一些隋道人的以往留下的文书,

    他是想找到关于心中所那物的线索,不过现在送来的,看得出来都是一些早期编纂无孔元录的初笔,有些地方错谬也还未曾更正,价值并不高。

    直到在与兰司议谈妥之后,元上殿进一步放开了对他的约束,并将一部分密存的文书送了过来,反正这些都不涉及上层力量,拿去多少都无关系。

    这一日,过修士奉兰司议之命寻了过来,待见礼坐下后,他看到张御摆在案上的隋道人的书册,想起近日传闻,道:“张正使对此人感兴趣么?”

    张御道:“是很感兴趣,我在天夏之时,尚还未曾入道之前,就喜欢翻阅各种典故传说,地理方志,当时曾也想过著书立作,为一书生,但是后来却是以修行为重了,见到这等博物书册便就难以释卷了。”

    过修士欲言又止。

    张御道:“过真人想说什么?”

    过修士叹道:“张正使怕是不知,这隋真人这册书写的极好的,但是这位隋真人本人么,于我元夏而言乃是一个叛逆,曾蛊惑外世之人对抗我元夏,阻断我元夏斩断错漏之路,至今仍是被镇压着。”

    张御淡淡言道:“我听说过这位的事,不过此与我无关,只是我看了他的书册,心中倒有一些疑惑想要当面一问,不知贵方能否安排?”

    过修士顿时有些为难,他其实不想多事,可是之前这么多要求也都答应了,现在拒绝,会不会坏了大局,他想了想,道:“此事过某无法作主,需回去问询诸位司议。”

    张御道:“那就劳烦过真人回去问询一声了。”

    过修士应了一声,这时他从袖中取出了一册书卷,递了过去,道:“今次奉诸位司议之命而来,张正使所要的东西都在这里面了。”

    张御目光一落,这书卷从过修士手中飘了过来,并在他面前徐徐展开,卷内荡漾着一片金光,上面是元夏答应给予的每一样东西的目录,而若想拿到此物,只需以心光法力渡入物名之中,稍稍一引,就能将之取了出来。

    这些修道外物他也就是稍稍顾看一眼就略过了,天夏上层乃是上好修行之地,更有清穹之气为持,并不需要这些东西,提出这些的目的,一方面为了偏引元夏的判断,一方面也是为显得行为更为合理。

    在修道资粮之外,还有六份避劫法仪的允诏,这算是元夏真正展现的诚意,不过对他同样没有用处。

    此中唯一有些价值的,就是他试着索要的上层阵器了,不过元夏根本不缺此类物事,给出来的一些也未必有多上乘。不过总比没有的好,他可以把这些都是带了回去,让天夏擅长此道的修道人好好探研一番。

    待看过之后,他起袖一拂,将卷书重新合起。

    过修士道:“敢问张正使,这上面诸物可有缺失么?”

    张御道:“并无缺失,看得出来,贵方极有诚意。有了这些,我也可以尽快赶回天夏做我的事了。”

    过修士精神一振,他们给出了东西,自然也希望早已得到收获,道:“不知道张正使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张御略作思索,道:“我需要先传讯给我的几位副使,待汇合之后,再返归天夏。”

    过修士道:“这事容易,我元上殿可以帮衬联络,只是张正使,若是归返,最好由我来等护送,张正使来时路上想必也是看到了,那些下殿司议可是并不希望我们之间能够谈拢。”

    张御点点头,道:“我知晓了,我动身之时自会看贵方的安排。”

    过修士顿时放心了,站起道:“既如此,在下就回去复命了。”想了想,又言:“隋真人之事,过某会替张正使问上一声的。”说完,他执有一礼,就告退离去。

    待其人离开之后,张御重又坐定下来,他伸手入袖,拿住了那一枚盛筝交给他的金印,过去片刻,就感到一道金光照显出来,身外景物一变,盛筝身影出现在了对面席座之上,只是有些虚浮不定,他道:“张正使现下寻我,可是有什么要问询么?”

    张御道:“今日我已是与上殿立下了约言。”他心意一动,那长卷之中的内容便直接在两人之间映照了出来。

    盛筝看了几眼,呵呵几声,道:“上殿当真倒是好算盘呐。”

    他自是能看得出来,这事若是张御真心实意替上殿做事,要是成了,上殿就能得享到莫大好处,就算不成,上殿也没什么吃亏的地方。

    他看向张御,道:“张正使给盛某看这些,这是打算继续与我合作了?”

    张御淡声道:“既然贵方说可以给出更多,那我为什么不同意?”

    盛筝大笑一声,道:“张正使既然选择了我等,那我下殿也不会张正使失望,口说无凭,待过些时日,张正使自能收到我们的诚意。”

    张御究竟如何想的,对元夏是假意也好,真心也罢,这都无关紧要,他需要的只是天夏与元夏对抗争斗,这样上殿才能够显出自己的作用来,进而拿住权柄。

    至于元夏覆灭不了天夏这等可能,他根本不曾考虑过,也不用去考虑,因为他们都不认为会有第二种结果,无非是对抗时日长短,要付出代价的多寡而已。

    张御道:“那么尊驾要快些了,上殿显然也不希望我久留,或许用不了几日,我当就会返归天夏了。”

    盛筝果断道:“张正使放心,到时候我会派遣人手到你们舟驾之上,将东西送来的,我们还会派遣人手跟随你们一同回去,你们需要什么,可以和他们言说,如此方便我们未来互相消息。”

    张御点了点头,他道:“我可能要带一些人回去,贵方可能设法遮掩么?”

    盛筝并不问他需要带什么人,爽快道:“若只是几个人,修为也是不高的话,那没有什么问题,我们会替你们遮去痕迹的。”

    张御道:“那便如此说定。”

    与盛筝打交道用不着拐弯抹角,直接说出自己需要什么便可,这也是一样摆明了告诉你我想干什么,只要有利于这一点,那么都可以谈。

    至于将两人所言之语告知上殿,破坏他与上殿的约议,这等可能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仔细想下来,是不会这么做的。

    因为此事就算说了出去,上殿不可能完全相信下殿的,返回以为这是有意破坏。再则上殿就算信了此事,下来也一样会继续打压下殿,态度不会有所改变,反而有他这个合作者,下殿才有可能在接下来两家对抗中获得主动。

    盛筝与他谈妥之后,周围光芒便收敛了去,张御袖中的金印也是重新恢复了正常,他站了起来,思量了片刻,就将这一切事机都是传至位于天夏的正身所在。

    数日之后,莱原世道之中。

    正清道人把魏広唤来跟前,道:“张廷执通过元上殿发来书信唤我,已然返回天夏了。”

    魏広意外道:“这么快?”

    正清道人道:“来此一年左右了,不算快了,元夏也不可能让我们无止限的拖下去。”

    魏広叹道:“可惜我们没能见到师长。”不算前面时日,两人来此已有大半载了,但是仍是没有能见到此世之中那位上境大能。

    正清道人平静道:“师长是不会见我们了,我们到这里本就为张廷执分担压力,现在张廷执那里之事已然完成,那么我们也没必要在此待下去了。师弟,你收拾一下,我们先去与张廷执汇合。”

    ……

    ……

第七十四章 知利皆往渡

    正清道人与魏広整理了一番,就从莱原世道告辞内出来,乘金舟往元上殿而来,准备与张御汇合。

    而伏青世道这边,林廷执和其余一众玄尊留在此间的修道人在收到元上殿代为传讯后,也是同样离了此世道。

    不过有意思的是,在这一路之上,不断有其他世道邀请他们前往访拜,他们没有拒绝,而是欣然受邀。

    而这一次这些世道也没提什么特别要求,而都是在设法往准备回归的使团之中塞人,看去是想要跟着使团一同回去。

    对于这方面,张御离去之前就有交代,若是遇到不必拒绝,故是他们俱都应承了下来。这导致其余世道纷纷效仿,多多少少塞了一些人进来。这也导致他们一路之上行程较缓,迟迟不能来与张御汇合。

    身处北未世道的焦尧是最晚得到消息的,不过在得悉之后他也是立刻寻到了易午,言称正使相召,自己需准备归返事宜了。

    易午请他稍待,自己则是来至易钧子座前,言道:“天夏使者的本事不小,这次能令元上殿为他传讯,定是从元上殿那里过关了,只是……”

    他略显担忧道:“那位天夏正使定与元上殿达成了什么约定,真的还能相助我们族类么?会不会对我族类不利?”

    易钧子摇头道:“易午,你多虑了,元上殿虽然不喜我等,但还不至在这般重要之事上与计较,顺利摘取终道才是他们所求,此事不曾妥当前,他们还没心思来顾及我等。

    天夏使者怎么做我们都不用管,只要他允诺我北未的事做好便成,再说天夏使者也并非不智之人,又岂会把所有筹码放在元上殿那里,而不给自己留一线退路呢?”

    易午一想,这确然也是,天夏使团哪里会真的完全信任元上殿?别的不说,只看正使在元上,其他使者却仍是接受他们这些世道的相邀,就知道使团的心思也很多。

    易钧子道:“你去安排这件事吧,记得再多安排一些后辈跟随着焦道友回去。”

    易午道:“是。

    其实这事并不难,只需言称这些族类赠给天夏同族驾驭车驾的,这般就可以遮掩过他们的真正目的,不会有人想到他们是会为了给族类后辈谋求开智。

    而这些族类总要有人帮助驯服看顾,所以再派几个同辈过去应该也是合情合理的。

    现在情况更好,既然各个世道都在往使团塞人,那他们使团又凭什么不可以?故是他也可以光明正大做事了。

    而这些消息也陆续是传到了元上殿这里,为此事过修士特意找上了张御,颇有些不满道:“张正使,你明明已与我元上殿达成了约言,为何还纵然使团其他人与诸世道之人接触呢?”

    张御回道:“过真人,在天夏使团之中,我虽为正使,但还是有副使的,这位并不是做样子的,乃是天夏为了不使使团之中只有一种声音,故才如此安排,若是完全否决副使之所为,那回去之后,天夏必然会反复查问,不利于后续之事。”

    归修士想了想,记起之前报上来的关于天夏内情的报书,再联想元夏如今的内部情况,忽然感觉有些理解了,他低声道:“那会不会出现变故?那位副使会不会随意许诺什么?”

    张御道:“令我做正使,正是我所掌握的权柄较大,副使也无有答应任何事的权力,纵然有一些掣肘,也无大碍。只是希望贵方下来不要做多余的事情,那反而是增加麻烦。”

    过修士知道他话中所指,是让元上殿不要动除掉副使的念头,他的确是有这个想法,可张御这么说了,他也只好放弃了。

    不管怎么说,没有誓言法仪束缚,张御现在更像是他们元上殿的合作者,而不是被投靠过来之人。

    而在事机完成之前,元上殿还不得不依靠这一位,所以在这位面前他感觉自己一点硬气不起来,这给他了一种主客颠倒的感觉。

    他心里暗自叹气,口中只好道:“这如何会?我们做事一定是会和张正使事先商量着来的。”

    张御淡声道:“在完成事机之前,若我等无法彼此信任,也就无法继续下去了。”

    过修士连忙道:“是,是。”他想了想,道:“对了,那日张正使提及要与隋真人见上一面,我问过殿上了,诸位司议商量了下,虑及张正使与我合作莫契,故是允准张正使与此人见上一面。”

    说到底这位隋道人只是一个寻常真人,他所编写的“无孔元录”和所知悉的东西并不涉及上层隐秘,只是因为站到了外世修道人那边才是被镇压起来。

    而且被关押了这么多年,也不知外面之事。其中两人对话也是会有人盯的,不可能说什么太过隐秘事机。

    张御之前提了一句后元上殿这边就没了下文了,本道此事已无可能,没想到却是又得转机,他问道:“那不知是什么时候?”

    过修士道:“已是安排好了,随时可以。”

    张御点头道:“既然如此,便就眼下吧,还要烦请过真人带路。”

    过修士站起言,道:“还请上真随我来。”

    张御把袖一振,自座上起身,与过修士一同出了驻殿,并上了后者来时乘坐的飞车,乘风腾云,往上方虚空而行。

    过修士这时往外抛掷出一枚金令,便见得云丛之中有霹雳雷芒闪烁不已,不久之后,上方出现一个空洞漩涡,此景象犹如洞破虚空之壁。

    飞车丝毫不停,往里遁入进去,先是经过一段忽忽旋动,似能卷碎一切的云流气漩,再是天地猛然一静,前方出现了一座尖顶四边的金属大台,其像是一整个熔铸出来,通体玄色,通体一点缝隙也无,看着沉重冰冷。

    过修士道:“隋真人就被镇压在此。”他伸手一招,方才那枚金符飘飘落落降了下来,他不去抓拿,只是挥袖向前一引,金符加快飞出,化一道金光射去那玄殿所在,倏忽没入其中,过了一会儿,殿壁之上有一隙光芒放射了出来。

    飞天车驾于此再是骤然加快,往那金芒之中钻入进去,在接纳了飞车之后,整个大殿收敛光芒,又变得如之前般浑然一体了。

    飞车入内之后,张御环顾了一眼,这里光线昏暗,是一堆堆大大小小高低不等的坚台,唯余最中间的高台处有一道光芒放开,是暗中唯一明亮所在。

    而在高台之上,有一座龙龟承托的大碑,碑前站着一个外表三十岁左右,留着短须,看着风雅温和的英俊修道人,这人一身月白古服,时而仰首看着大碑,时而走上前去,取锤凿出来对着碑面敲敲打打。

    过修士道:“这位就是隋真人。”

    张御点了点头,可以感受到这里四面八方都有着一股股沉滞压力往中间汇聚而来,无时无刻都需要引动法力对抗,不然一定会给这股力量挤压破碎。

    不过总体而言,这位除了不能动用额外法力,还是能够自如活动的,并不算受到多少苛待,这里原因可能是这位乃是诸世道出身。

    飞车此时缓缓飘渡过来,也是引起了此人的注意,他不由转头好奇看来,这人目之中有着一股修道人少有的清澈或者说是天真之色。

    待飞车在平台之上稳稳停落下来,张御与过修士从上走了下来,过修士上前几步,执着有一礼,道:“隋真人,这位乃是张上真,今次是特意来见隋真人的。”

    隋道人不禁讶然,自被关到这里后,大多数人都对他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已然很久没有人过来找过他了,他收起锤凿,执有一礼,“张上真有礼了。”

    张御点了点头,抬袖回有一礼。

    过修士则是道:“两位且说话,在下就先告辞了。”他一礼之后,就悄然退去了远处,并暗暗伸手拿出了一枚符印。

    隋真人这时望着张御,客气言道:“我这里简陋,也没有什么好招呼的,唯有两张席榻可以待客,张上真不要见怪了。

    张御道:“隋真人言重。”他走前几步,便在隋道人相请之下在一个席榻坐定下来。

    隋道人也是坐下后,他道:“张上真是外世修道人吧?”

    张御道:“正是。”

    隋道人唏嘘道:“想来也是,似我元夏这些这些同道亲族,都是对我避之不及,哪里会来此处看我。”

    他看向张御,道:“不过看得出来,元上殿当是很看重上真,不然不会让上真到此。让隋某想想,定是上真所在外世还未曾被元夏攻灭,所以需要上真做元夏内应,是否如此?”

    张御道:“确如隋真人所言。”

    隋道人哂笑一声,“这没有什么,多少年来,元夏都是这么做的,总之一个世域的修道人若是心不齐,那么没有阁下,也总会有其他人的。”

    他摇了摇头,似是有些落寞,随后又收拾了下情绪,问道:“那么上真这回来寻隋某,不知是为何事呢?”

    张御道:“我曾看过隋真人的录书,其中却有一疑问。隋真人所留残页之中曾有两次提到余黯之所在,却不知道这处地界是在哪里?”

    ……

    ……

第七十五章 问来明黯处

    “余黯之地,那是什么地方?”

    过修士虽然退到了远处,但他始终留意着张御与隋道人的谈话。他对张御来此的目的也是意欲探究的。

    只是他此刻心中有些疑惑,因为他从来没听说过元夏有这个地方,亦或说这本身是什么暗语?

    他不由暗自琢磨:“这位张正使来莫非就是为了打听此地?还是用此掩盖真正目的?”

    他心中一边想着,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准备这些记下来后回去告知兰司议。

    隋道人听到张御问起“余黯”所在,面上流露出了惊讶之色,他看了张御几眼,随即笑了起来,道:“看来张上真是见过敝人留下的手稿了?”

    张御点了点头,道:“我自到元夏之后,就有幸拜读了隋真人你的《无孔元录》,对上面所列种种物事颇是感兴趣,后又听闻隋真人你其实并没有能完全完成这部著作,故又是特意搜集了下真人你留下的不少书稿,才是从中得知了此地。”

    隋道人所留笔录之上只有一二处提到这处所在,但是从没讲过如何去到此地,也没讲过这地方到底在哪里。

    有意思的是,他到元夏也算看了不少书册了,但是别的书卷上从来不曾描写过这一处地界,所以他猜测,排除这处地界极为隐秘,不为人之知的可能之外,这许是隋道人自己所取之名,这就只其人他自己知道了。

    隋道人不禁感叹了一声,道:“当初被关禁起来之后,我以为自己一番心血怕是要尽付流水了,现在看来,还是保全了下来的,这些手稿也并没有被元上殿全都处理了。”

    张御道:“隋真人书册,有眼光的人自是识得的,不管是‘无孔元录’,还是那些残存手稿,在诸世道和元上殿都是有所保留。”

    隋道人笑了笑,摇头道:“上真这却是说错了,这定非是因为我所录下的这部书册有价值,而是因为我被元上殿惩治,所以各世道之人留下了此物。

    而元上殿则是因为诸世道留存了此书,所以也不想自己无有,故也是保留了一些。说穿了,仍是双方矛盾所致。其实若真有这么重要,上真也未必能看到了。”

    过修士在旁听得心中一跳,这确实是当时元上殿留下这些残稿和书册的缘故,暗自忖道:“看来这位隋真人也不想旁人说得那么糊涂。”

    这时他又听到隋道人又言:“至于那个余黯之地么……”他连忙屏息凝神倾听。

    隋道人却是没有直接言说,而是伸手出来,手掌相对,左右交叉一握,并且看向了张御,脸上微微一笑。

    过修士等了一会儿,都没能听到下文,心中不觉奇怪,要知在这里隋道人可是被限制使用法力的,是不可能使用灵性传声的。

    而他就算想试着感应,也同样难以突破那一层压力,只是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也只能看见张御的背影,根本看不到隋道人的身影。

    张御看了眼隋道人摆出的手势,眸光微闪,点了点头,道:“果是如此。可阁下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隋道人虽然两只手相握,可是两只手纵然长在一人身上,也不可能是完全一模一样的,那就不可能完全贴合的。

    其人这是以此表示,元夏演化之道和天道不曾契合,正与他之前猜测得一样,这是暗示所这两者之间存在的缝隙,那是余黯之地。

    可是知道是知道,可如何去到那里又是一个问题。

    隋道人笑了笑,却是将双手分开,再是一把握住,但是这一次,却将交握双手的方向对换了下,他笑言道:“有缘人自可为之。”

    过修士一听到这句话,觉得意味难明,只要暗暗将此语记下,等到回去再作判断。

    张御则是点了点头,他从隋道人这番表示之中整理出来了一些头绪,心中也是有了一些想法,不过不适合说出来,可等回去之后再是尝试。

    下来他不再谈及此事,而是探讨起关于《无孔元录》上所记载的各类事物来。

    要知道隋道人不仅仅是在元夏活动的,还曾经去过许多个外世的。对于这些覆灭的世域,元夏认为是错漏,除了将一些特别有用的技艺留下,将一些功行高深的修道人招揽过来外,对于这些世域几乎就没有什么记载了。

    隋道人见他问此事,不觉意外,以前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除了他之外,似也没有人对外世修道人感兴趣过,而去往那些地方的游历,恰恰是他认为修道之后最有意义的一段人生旅程,哪怕知道张御问此可能别有用意,他也是很高兴与张御谈论此事。

    于是两人下来一边提问,一边陈述,其中张御还重点问了一些势力较强的世域是如何对抗和覆灭的。

    他对于这些毫不避忌的去问,也不怕那边过修士听去后报了上去。

    不知谈论了多久后,张御看向一边的石碑,看着上面的图纹,道:“隋真人,这可是舆图么?”

    隋道人感叹道:“正是,说起来此碑也与‘无孔元典’有关,此书当时并没有能完全完成,敝人只是写了半部而已,虽然列出了诸多外世物产,但是天地舆图却是不在其中,如今这些外世已是覆灭,此碑所刻,正是我所记得的,但也不过是其中一小部分罢了。”

    张御仔细看了看,其中图文一些的确能和“无孔元典”对上,若是隋道人有法力可得运使,则是须臾可为,可是如今只能靠自己一笔一划刻下来了。不过这位被镇压在此,可是没办法出去了,也只能做这些事来了聊以消遣了。

    他道:“隋真人一直是一人在此么?”

    隋道人笑了笑道:“除了我还有谁人呢,不过说来除了道友,倒也不是没有来此看过敝人,不过这个人……”说到这里,神情有些古怪和异样,最后摇了摇头。

    过修士在外面听了,心中起了疑惑。因为张御提及隋道人,所以他事先察看过这位的记录的,可是据他所知,自关押进来之后,根本就没有人看望过此人,那么究竟是谎话还是真有其事?还是这人自己出现心魔了?

    若是假话倒也罢了,要是真事说明看守有了疏漏了,若有心魔……

    张御与隋道人这一番谈话大约用了三天,他问清楚了许多事,自觉此行收获已是足够,于是出声告辞。

    隋道人道:“张上真,今日与你一番畅谈,本待说来日再见,但那不啻咒张上真自家世域被灭了,所以隋某也就不提了。”

    张御看了看他,道:“会再见的。”

    说完,他转身而行,在隋道人目光之中离开了高台,来到了飞天车驾停驻之地,过修士也是匆忙赶来,道:“张正使可是要离开了?”

    张御点了下头,道:“劳烦了。”

    过修士道:“这就带正使归返。”他与张御一同踏上了车驾坐定,随后取出一道金符掷去,洞开了一道裂隙,便有一道闪烁亮芒出现在了前方,飞天车驾下方纵起一道虹光,自平台之上起飞,往外飞纵而去。

    待是再次虚空漩流之中传出,用不了多久,就又回到了元上殿。

    待车驾落定,张御自上下来,就在与过修士别过,往驻殿之中走去。过修士看他离开,也是一拨车驾,飞空离开,他还赶着去将此行所见禀告给兰司议。

    张御回了驻所大殿之内,他回想方才隋道人所作那个手势,关于去往余黯之地,他已是有了较为准确的判断。

    这里无关乎道行境界问题,隋道人连寄虚之境都没有,这都能去的,以他功行,常理之下,自也是一样能去得的。

    那一处可能存在他所想的那物,无论如何,也要尝试着去往那里探看一下。

    只是这里还需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不过于心下推算了下,这机会也快要出现了。

    想好之后,他回到坐上继续观摩道机。

    又是过去十数日之后,严鱼明入殿来报:“老师,正清镇守到了。”

    御道:“快请。”

    他站起身来,等候在殿中,不一会儿,正清道人自外走入进来,在殿中站定,打一个稽首,道:“张廷执有礼。”

    张御还有一礼,道:“正清镇守有礼。”

    见礼过后,他请了正清落座,命弟子奉上香茶,以暗语传声问道:“正清镇守此去莱原世道如何?”

    正清道人平静道:“本意拜望上师,然上师并未见我等。”

    张御微微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道:“正清镇守觉得莱源世道如何?”

    正清道人平静道:“莱原世道虽然背后虽有上师存在,但是整个世道存在的上真,也仅能算是不差。”

    张御对此并不奇怪,这等情况是正常的,资质上乘的人物毕竟是十分稀少的,无论是天夏还是元夏,能到达顶尖也只有少数人。

    而这些少数人因为都是距离上境不远,只是俱是未能突破那一层关口,所以之间的差距其实也不大,再加上诸世道内的上层修道人真正有斗战经验的也不多,所以并没有人能胜过正清道人其实并不值得惊讶。

    但是一旦落在真正到大战中,这点优势其实不算什么,因为从道理上说,莱原世道只需要数人就能牵制住正清了。

    而有正清道人这等修为的,在天夏只是寥寥少数,双方的总体实力差距可谓十分之大,这是需要清楚认识到的,回去之后,就要开始认真拟定破敌之策了。

    ……

    ……

第七十六章 积势为有争

    张御与正清道人长谈了一番后,对于莱原世道也是多少有了些了解,在正清道人离开后,他自己一个人站在殿内思索着。

    关于怎么与元夏斗战,他作为来到元夏亲身看过,并掌握了大量元夏信息之人,他心中已然有了一个最初步的判断。

    此前他与隋道人谈论了多个被元夏覆灭的外世,也是大致知晓了这些世域的内部情况,虽然没有涉及具体斗战,但却是从侧面看到了许多不在记载上的东西。

    结合近来所观书册,他已是能够推导出来,元夏所征伐的大部分外世都是在数十到百年之前解决的,但是打上一二百年的其实也有不少,更长一些的也有,但那只是个例了。

    而有意思的是,往往抵抗时间较长的外世并不是表面实力较强的,有些单纯就是内部生灵无法凭借沟融交流的,比如烘炉世域就是如此。

    还有一些,乃是修道人有着更为坚定的意志,内部也比较团结。这些外世纵然实力不如元夏,可通过长期对抗,内部分散的力量也是被逐渐整合了起来,并且能和元夏形成一定的对峙,甚至短暂产生了占据上风的形势。

    这段时期内,也是可以元夏打的有来有往,比如有一个庚洛外世,与元夏打了两百多年,再若坚持下,说不定就能坚持到三百年去了。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用,因为元夏覆灭外世的决心是不可能动摇的,更不可能因为自身损失而后退。况且早期消耗的大多是外世修道人,除了一些上层境界的修士元夏会帮助延寿,寻常真人寿数一到也要亡堕,所有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性命,还不如投入斗战之中消耗了去。

    庚落外世本来底蕴就不及元夏,上层修道人也是有数的,也是无可能在短时间能够成就的,败亡一个就少一个,接连对抗一两百年,在元夏源源不断的冲击之下,根本不足以让更多后辈成长起来。

    到了后期,随着此世上层修道人逐渐耗尽,也就再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等待着他们只有被覆亡一途。而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元夏也仅仅是动用了外世修道人和很小一部分下殿上层修士,而后者还是负责收尾的。

    元夏的实力从这个战例上可以直观感受到,但也可以看到,元夏因为内部矛盾,力量无法拧成一股,所以无论针对哪个外世,其征伐方式都是一样的,对于天夏也不太可能改变路数,因为这是由其内部形势决定的。

    故而天夏与之斗战,首先要保证消灭敌人,并尽可能的保全自身,同时也要尽一切努力提升后辈的力量,引导更多人走向上层。

    这在别的地方做不到,但是在天夏是能做到的。

    玄法在这方面无疑是占据优势的,玄法虽然早已有之,但是真正推动也不过是数百年的事情,现在已然有了诸多俊秀人物冒出。

    这一方面是因为玄法进入门槛比真法更低;另一方面,则是玄法为众法,攀道之人越多道路也是越多,只要有人能到达一定境界,那么许多人都可以凭此前人之法往上攀渡。

    现在上层之路已然被他打通了,但是自寄虚往上,还需他设法立造章印以便引导更多后来者。

    除了玄法,还有天机造物。以往一直有所压制,因为过去的天夏还未做好完全接纳这等力量的准备,而现在却是需要考量放开一部分了,在与元夏对抗之中,天夏首先需要考量的是自己的生存,其他可以先放一边。

    值得重视的,还应当有外身之术。

    外身的确是一个好东西,可以用此最大限度的避免修道人的伤亡。这对相较弱势一方的天夏无疑更为有用。

    还有一个应该值得注意的问题,似是那些外世,好像就没有凭借自身之力成就的上境大能。

    因为涉及到更上层的力量,他现在对此还没有办法完全确定,但心中觉得这是可能的。因为诸多外世是由元夏演化变数而出,底层且不论,上层力量很难超出上境大能自身之所限的。

    不过这并不绝对,因为天机变数之所以是天机变数,就是带着一种不确定性,这也是元夏劫力避免的,在变数少的时候还好说,但若变数一多,那么各种可能都会冒了出来。

    比如天夏,就是元夏最大变数了。

    再若庄首执这等人物攀渡上境,除了庄首执自身能力和天资,恐怕还有可能是挨近大混沌的缘故,因为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元夏演变的本质。

    他更希望是后者,因为这样就有更多人拥有向上迈向的可能,而似这般人因为本身已是跳脱出了藩篱,说不定还能给予下层修道人更多帮助。

    他看向前方,元上殿的光霞充斥着整个视界,仿佛无所不在,但是仍旧有一些虚空无法被填满。

    他心中想着,只要天夏在元夏一开始的侵攻下不至于消耗过多,并还能坚持个两三百载的话,那局面就一定能得以改观了。

    而此刻在另一边,过修士将张御与隋道人的所有交谈话语都是拟成了文册,并上呈给了兰司议,后者在看过后,道:“就这些么?”

    过修士道:“是,原原本本都在这里了,没有一句遗漏。”

    兰司议看过之后,道:“这件事不用说出去,你全当不知就好。”

    过修士道一声是,他又道:“司议,那个余黯所在不知是……”

    兰司议道:“我大致能知晓这说的是何处,张正使身为一个摘取上乘功果的修士,对此处感兴趣也不奇怪,不过此事你不用去管了,大事要紧。”

    元上殿早已经和张御说好了许多事情,便是后者有些许小心思也无关大碍,别说只是打听一下罢了,并未作出什么过分举动,就算真去了那里又如何,现在这个时候当以大局为重。

    过修士恭声称了一声是。

    这时有一名弟子走入进来,对着兰司议躬身一礼,道:“司议,诸位司议有请。”

    兰司议挥了下手,令过修士退下,自己则是坐定不动,身上光芒一闪,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元上殿内的青玉莲花座上,而其余上殿司议也是一个个出现在莲座上端。

    其中一名司议道:“诸位,人已是到了,如今就等在外面。”

    万道人道:“那便请这位过来一见吧。”

    那名司议对着下面弟子吩咐道:“把人唤进来。”

    过了一会儿,自外面进来了一名看着不怎么起眼,身形瘦小的道人,对着座上恭敬一礼,道:“廖尝见过诸位司议。”

    那名司议道:“廖尝,下来我等会派遣跟随天夏使者一并去到天夏,你到了那里之后,设法一个名唤元都派的宗派取得联络,你可明白么?”

    廖尝想了想,道:“敢问诸位司议,这元都派是什么来历,不知可有信物交托么?”

    那名司议道:“现在我所说之言,你需记清楚,但不能让除你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知晓。”

    廖尝神情一肃,道:“请司议吩咐。”

    那名司议道:“元都派就是涵周世道上师在天夏传下的又一脉道法,而且与我也早有牵连,并以此得悉了不少天夏内情。”

    涵周世道背后上境大能与元都派祖师乃是同一人,以往一直是元都派的特殊功法和镇道之宝来推算天夏天机。

    可是自天夏挨近大混沌之后,这一方法却是无用了。所以他们必须用别的方法来探明继续内情。

    尽管之前有使者传回来不少消息,但是对于不久之后将要攻伐的对象,他们不可能所有一切都从此辈身上获取,还需要从被的地方打开一个缺口。这次令人跟随张御回去就是他们的尝试。

    廖尝陡然得知这消息,也是心里一惊,不过想想也没觉得有什么,元夏这么多年来无往而不利,只是对付又一个外世罢了,肯定也与以往没什么区别,他惊叹道:“不想诸位司议布局如此深远。”

    万道人这时抛下了一物,廖尝连忙接入了手中,见是一枚似有若无的金符,要是不仔细盯着看,几乎发现不到这东西的存在。

    万道人道:“你携带此物到了那里后,等待时机,到时自然会有元都派之人寻到你,然后你把元都交给你的内情传递给我们知晓。”

    那名司议道:“廖尝,你原先不过是一个世道的旁系,是元上殿给了你这个机会,希望你能好生握持住了。”

    廖尝恭声道:“是,属下定不敢忘元上殿提携。”

    万道人看向一边,道:“兰司议,你去和张正使说上几声,说我们与诸世道一般,也要派几个人与他们一同回去。”

    兰司议道:“好,我去安排。”

    第二日,过修士又来寻张御,并将元上殿的要求提了出来,又言:“只望此事不会让张正使太过为难。”

    张御对于元夏的安排其实早有预料,因为元夏必定不可能对他完全放心,也需要对下来战局有一个起码的把握,对此他也早就做好布置了。

    他道:“既然是元上殿安排,我自然不会推拒,不过为求稳妥,过真人明日可把人带来,我需先见上一见,免得出现什么错漏。”

    ……

    ……

第七十七章 待时索机玄

    一日过去后,廖尝就被过修士带了过来访拜张御。

    他现在也是知道了张御与元上殿的合议,不过他身为诸世道出身之人,虽然只是一个旁系,却是本能的看不起外世修道人,对于张御天夏使者,其实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故是在来之前,有些不以为意。

    可是等到了张御面前,望见后者目光望来,却是心中一凛,感觉一股浩大压力直入心神之中,他不自觉的躬身,并把态度放低,谦卑道:“见过张上真。”

    过修士则是在一旁不动声色。

    张御道:“你便是廖尝?”

    廖尝道:“是,正是在下。

    张御道:“廖真人,你是也是有道行之人,虽然修为只是寻常,可因你是元夏修道人,到了天夏,一举一动必然都是备受瞩目,故而你需跟随在我等身侧,不许擅自胡乱行事。

    你若是有什么安排,自己无法确定,那就先来问我,否则出了纰漏,我纵然能保住你,也需你自己向上殿诸位司议解释了。”

    廖尝隐晦的看了过修士一眼,见其没有什么反应,便又道:“是,是,在下一切愿意听从张正使的吩咐。”

    张御道:“那廖真人就先回去准备一下,改日回程,你再来此。”

    廖尝躬身一礼,过修士也是一礼,道:“那过某也便先告辞了。”说完之后,他便带着廖尝走了出去。

    张御看他们离去,他站起身来,在殿内走了两步,过了一会儿,他探手入袖,取拿住了那一枚金印,心光入内一转,霎时有一道亮光照洒开来,而在光芒之中,盛筝模糊身影在里面映现而出。

    他道:“盛上真,我需要的东西可是准备好了么?”

    盛筝一抬手,他的背后就由光芒凝聚出了一个个人名,下面还有一行行文字附录,他道:“张正使,这是你要所有准备随同你们去往天夏的元夏修道人名册。”

    这一次虽然诸世道塞到天夏使团中的人有不少,但是下殿司议亦是司议,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这些人的来历,终究这些人也不是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都是有根脚的。

    张御扫了一眼之后,就把所有人的详细述录都是记了下来,他道:“方才上殿往我这里送了一个人,名唤廖尝,不知盛真人是否识得?”

    盛筝沉默下去,似乎在与什么人交流沟通,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清楚了,这人乃是涵周世道之人,不过这只是一个旁系。”

    “涵周世道之人?”

    张御心念一转,元上殿上殿不好用下殿之人,用旁系也是正常之事,每一个去往元上殿担任司议的族长、族老,也不是孤身而去的,走时总会带一批人,诸世道也支持他们把亲信心腹都是带走。

    可据他了解,涵周世道在三十三世道之中也很是特殊,不管是上殿和下殿,都和此世道关系较为融洽,与其余诸世道之间反而有些疏离。

    这情形就很奇怪了,一般来说,双方有利益牵扯才可能走得更近,才可能掩盖住元上殿和诸世道之间本来存在的矛盾。

    他之前就有过怀疑,这个涵周世道会不会自己所想的那一个所在。

    只是还不能确定,不过这里有人当能解答,所以他直接问道:“此涵周世道感觉与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盛筝呵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张正使倒是敏锐,你若不问,我也不会主动告诉你,这倒不是我不愿说,而是碍于誓言。不过阁下既然问了,我便稍微透露一些,涵州世道手段独特,与我元上殿向来有大用,故是牵连紧密一些,我要是张正使,就将那廖尝早些除去,免得放在身边生出什么变故来。”

    张御点了点头,盛筝看似没说什么,但是透露出来的消息已经足够多了,比如其言碍于誓言,那定然是对无比重要之事。

    什么事情连元上殿都要这般重视?

    结合他之前的猜测,他差不多已经能肯定自己的判断了。

    他道:“多谢提醒,此事我有数。”

    盛筝道:“张正使有数便好,盛某只是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合作还未开始就失败了。对了,”他笑了一声,道:“张正使要是觉得这些人是个麻烦,我等也可以帮你等在路上处理掉。”

    张御道:“这便不必了。”

    诸世道方才送到使团中的,转头就除去,这也太过刻意了,特别是廖尝此人,就算除去了,只要不是明着撕破脸,元上殿也会设法再送人过来,没有什么实质意义。

    他又言:“我不日就将转回天夏,贵方所安排的人,又准备什么时候到来?”

    盛筝道:“张正使那些个还在外面的使团成员中,可有信得过的亲信么?若是方便,我可把人送到那里去。”

    张御略作思索,便说了一句暗语,道:“贵方可将人送到这位英真人手中,到时候说这句暗语便好。”

    盛筝道:“盛某记下了,稍候会安排妥的。张正使启程之后,若欲与我联络,可以通过我等安排过去的那人。”

    张御道:“便如此。”待与盛筝谈妥之后,围拢在他身边的光芒便收敛了下去,金印也是恢复了原来模样。

    他想了下,天夏真实模样是必须要遮掩的,再如何也不能失去这等警惕。不过天夏那边自他出使之后就一直在做着准备,只是对付一些道行不高的寻常真人,却是不难扭转思维。但是有一个地方还是有漏洞,仍需要仔细防备。

    廖尝与张御谈过之后,就被过修士一路带到了元上殿大殿内,来到了兰司议座前,兰司议自座上望下来,问道:“如何了?”

    廖尝道:“回禀司议动问,还算顺利。”

    兰司议看了一眼过修士,后者点了点头。他略作沉吟,便一招手,霎时两道光亮落到了廖尝面前,他道:“这一件阵器赐予你,关键时刻,可助你避开天夏的一应探查。”

    廖尝看了看,那是一枚金属圆珠,上面有细密纹路,但是感应不到任何气机,本能感觉到这阵器有些不一般,似乎并不是兰司议说得那般简单,可他也不敢多问,更不敢多探究,只是低头道了一声:“是。”

    这时他又望向另一道光芒,这是一份卷册。

    过修士示意道:“廖真人,不妨打开一看。”

    廖尝于是取入手中,打开翻看了起来。

    兰司议道:“这上面是去往天夏的使者报过来的消息,你到了那边,若是一时寻不到元都派之人,那便需要对此加以核实,若有不准,随时可以报我。”

    元夏从一开始就有留意夏地了,神夏和天夏早期,称得上是一片纷乱,内争极多,寰阳派所做之事,连元夏都感到厌恶,这段时期元夏对天夏是大致了解的,烛午江、妘蕞等人的描述,符合他们以往对天夏的旧有印象。

    但是这两人乃是伏青世道之人,元夏元上殿必须有自身的消息渠道,以往对付一些表面上较为难啃的世域,他们也是如此安排的。

    廖尝收妥书卷,躬身道:“属下遵命。”

    很快又是半月过去。

    张御每日都会收到元上殿送来的信报,告知他使团其他人到了哪里。

    林廷执这边因为一直受到诸世道的邀请,感觉再如此下去可能会耽搁事,所以他作主将这一路人拆开。反正他们这一路人也是较多。

    张御思索了片刻,因为林廷执做事很有规矩,每个世道并没有停留多久,最多也就是三五日,所以按照正常的路程来看,差不多一月之后,所有人就可以赶来与他汇合了。

    他往一旁的时晷看去,目光在晷影上凝注了一会儿,按照元夏的天历,还有两个月多一点就是一年之周转之日了。

    按照他之前的推断,因为元夏所塑之己道与天道并无法完全契合,所以两者转运之间必会有产生罅隙,这个罅隙当就是隋道人口中的余黯之地。

    而这个隙洞并不是实质上存在的,而是己道与天道所产生的矛盾,姑且可以称之为“隙洞”。

    开始两者矛盾只是极微小的,但是两者越是交错,则矛盾越大。在主客未曾颠倒之前,元夏不得不迁就天道,故在每一年中都会做出一定的调整,以尽量较少矛盾。

    而这个时候,恰恰是元夏对于整个天地监察最为薄弱之时,当初隋道人去往余黯之地,当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不过如他此前所想,隋道人乃是元夏修士,这人能做得事,他可未必能做到。所以他想去那里的话,这般做还不够稳妥,还需要一个条件。

    他已是想好了,那个条件,便是在一年周转复始之际,他乘舟穿渡回天夏,打开两界缺口的那一刻!

    届时,他之意识分身当能去往那里一行!

    这并不是空想,比如荀师第一次向他传讯,就是利用了日月交替,这说明这里的空隙是可以利用的。

    他看这元上殿,就算那个时候被发现,此后他也是归回天夏了,元上殿并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根据他对元上殿的了解,为了整个大局着想,此辈有极大可能就此忽略过去,甚至会帮他压下去此事,而不会来做什么深究的。

    ……

    ……

第七十八章 离界循空隙

    一月之后,林廷执这一路行行停停,在元上殿派遣出来的人带领之下,终是来到了元顶与张御汇合。

    只是他们这一行人带上了不少诸世道的修道人,按照元上殿的规矩,不得符诏之人不得入元顶,故是索性将飞舟停泊在了外间,而他自己则是来元顶来见张御。

    张御此刻已是准备返回天夏,且在元上殿内行事说话也不方便,故是早从元上殿下来,回到了最初位于东始天陆的宫观内落驻下来。

    林廷执因此也不用再攀渡一次星云,直接来到了这座宫观之内。

    两人在碰面之后,他便用暗语将此行经过复述了一遍,并言道:“张廷执,林某在诸世道访拜下来,此辈皆希望能由使团带人去往天夏,当为好在下来斗战之中赚取功劳。

    林某因见元夏内部纷争颇多,不止一个声音,若是一味拒绝,反使得他们一致对我。故是作主带上了那些人。”

    他也是发现了,元夏是个十分矛盾且割裂的地方,大部分力量就放在内部争端上了,不止是诸世道与元上殿的矛盾,世道与世道之间也是彼此竞逐。

    身在元夏地界之上,若是他什么人都不接纳,对方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强加给他们,说不得还会使绊子,他这里不怕,就怕影响了张御这边。

    张御道:“林廷执处置并无问题,此回我也会带上一些人归返,其实便是我等不允许,以此辈能够洞开虚壁的本事,一样也不难进入天夏,与其如此,那还不如由我等带上他们,这样反好约束。”

    林廷执神情之中略带一丝忧虑,道:“也不知元夏是用什么方法穿透两界之壁的,若不设法遮掩,那我天夏便成其来去自如之地了。”

    张御道:“此事乃元夏之隐秘,不过据我所观,这应当是源于一件或数件镇道之宝之功,很可能是当初演化万世的镇道之宝,如此我与元夏先天便有牵扯,只要这份关系不打破,那么就没有办法阻止此辈到来。不过就如此前我依靠大混沌遮绝了此辈天机推算一般,也并不见得就没有手段加以阻碍了。”

    林廷执若有所思道:“张廷执是说……”

    张御道:“此间毕竟是元夏之地,不便多言,带回去天夏之后,到了玄廷之上,我等再详细此事。”

    林廷执点了点头,他感慨道:“越是了解元夏,越觉此辈之强盛,倒不愧吞并诸世之地,且元夏内部尽管矛盾重重,可是并不影响对外征战,一路之上,对我天夏之人表面客气,但内里颇是轻蔑,可又不得不承认,元夏确实有此实力。”

    张御微微点头,任谁看到元夏内部,都觉得好像觉得精力都用于内斗之上了,但实际上有着终道这个目标在前面,其也是能够维持住一个平衡的。

    而且元夏往日攻伐外世,这些内斗不止的势力几乎就不曾下场过,全是靠招揽得来的外世修道人对外攻伐。可就算这样,对外战绩也是全胜,也难怪元夏从上到下无不认为天夏也不难拿下,至多最后一个世域稍微麻烦一些。

    他道:“根据御之判断,元夏基于过去之经验,这一次一样不会改变以往这套行之有效的策略。仍是会用外世修道人打头阵。

    上一次真正大动干戈,导致损失较重的,是在千年之前了,而最近一次征伐,却是百载之前,他们损失并不大,千年之内,着实招揽了不少诸多外世修道人,故是他们同样也有借我之手消耗此辈的目的,在耗尽之前,诸世道和元上殿应该是不会上场的。”

    林廷执摇了摇头,道:“这些外世修道人本与我等一样,皆是化世之人,却不想却被利用相互攻伐,着实可悲可叹。”

    张御道:“除了少部分当真把自己当成了元夏人。余下之人并无多少人真愿意侍奉元夏的,从妘蕞、烛午江二位身上就可以看出,只不过他们身受避劫丹丸所制,所以不得不受元夏操弄,若有机会,或能劝其倒戈,这些具体我等可以回去再议。”

    数日之后,张御这里已经准备稳妥,决定正式启程返归天夏,于是拜托过修士去往元上殿诸司议处代为辞行。

    得知消息后,兰司议来到了驻地所在,道:“张正使,我受元上殿诸司议所托前来送行,过后一切都是拜托你了。算来定了密约之后,我等也算是自家人,早日完成此事,我等也好早日在元夏崇举,同享终道。”

    张御看了看他,道:“相信不久之后,便能再履元夏。”

    兰司议笑了笑,道:“我与诸司议,定当恭候上真大驾。”

    张御抬袖一礼,待兰司议也是回礼过后,便一摆袖,往早已驶来停泊在此的金舟走了过去,身后使团一行人也是跟了上去。

    兰司议看着他们登上飞舟,并化一道金光飞去之后,就把过修士唤至近前,道:“你去伏青世道那边,将此信交给他们,还有,到时候你如此……”他先是递去一封书信,随后叮嘱吩咐了一番。

    过修士接了书信过来,点头道:“明白,属下定会办妥。”

    张御站在金舟主舱之中,看着飞舟飞驰向外,他此番回去,照理说出了元顶就可以直接打开两界虚壁回归天夏。不过他除了归返天夏,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往余黯之地一探,那就需等到一年周始之际突破两界了。

    这里他已然做好了安排,尤道人之前并没有跟随林廷执等人出来,此刻依旧滞留在伏青世道之后,现下他正好去那里将人接来,同时再在委托伏青世道于合适时间打开门户,这般就能顺利进入余黯之地了。

    飞舟出发之后,一路毫无阻碍的出了元顶,元上殿为了确保他们顺利归回天夏,着实做了不少准备,路途之上的设布了不少飞舟作以接引。

    半日之后,飞舟从来时日星之中穿渡而过,从另一端的日星中飞渡出来,又行不远,就来到了伏青世道之前。

    这一次他没有进入伏青世道之内,而是在外等候,未过多久,便见上方星团露出了一个漩口,片刻之后,自里出现两驾飞舟,一驾正是尤道人所乘金舟,还有一驾乃是元夏飞舟。

    随着一道光虹飞落虚宇,两驾飞舟从上缓落下来。这时那元夏飞舟之中出来一名道人光影,对着张御所在执有一礼,道:“张正使,慕上真有请,可否移驾一叙?”

    张御对着身边许成通道:“许执事,你去告诉林廷执一声,让他代我接下尤道友,我去与其人一会。”

    许成通恭声应下。

    张御向前一步,身化一道光芒洒向那元夏巨舟,须臾之间,便在舟内大舱之中重聚出来。

    慕倦安正在此等候着,瞧他身影现出,他执礼道:“张正使,此番去往元上殿,那些腐朽之辈不曾为难你吧?”

    张御道:“倒是不曾,诸位司议待我天夏使团尚算客气。”

    慕倦安笑了笑,道:“看来正使已是有了选择了。”

    张御道:“慕上真到底是元夏与我天夏往来第一人,由此我才始知元夏,这份交情我天夏总是记得的。”

    慕倦安不由望了他一眼,道:“是这般么?”他笑了声,道:“那我便放心了。”

    张御道:“记得来此之时,是由慕上真开始虚空门户,稍候还要劳烦上真送我等一程了。”

    慕倦安把此当成是张御有意示好,欣然道:“理当如此,张正使可是现在便就归返么?我这便命人去做准备。”

    张御点首道:“那就劳烦了。”

    他出发之前他已是算准了日程,根据他估算,再过一天,恰好就是一年周转之日,在那前后洞开两界门户,便就方便他行事。

    慕倦安则是立刻吩咐人下去安排,并笑道:“张正使,法仪尚需不少时候,临别之际,不如你我来对弈一局?”

    这里不比他做为使者之时,有元上殿所予开阖金符,需的他伏青世道自行举行法仪,这就会耽搁一些时间。

    张御道:“既然慕上真有兴趣,那便论法一局。”

    慕倦安示意了一下,就有心腹送来道棋,他一拂袖,所有棋子飘飞出来,再是轰然散开,他抬手作势,道:“正使请先手。”

    张御看了一眼,便伸手一指,将棋子推动了起来。

    这番棋一下,就是大半日过去,棋局也是到了中后盘,这时一名修士上来,对着慕倦安传声说了一句。

    慕倦安一笑,道:“法仪已妥,稍候就可洞开两界之壁,张正使,你我这盘棋,不若留待下回再是继续吧。”

    张御颔首道:“也好。”

    慕倦安令亲信将棋子封盘撤了下去,他站起身来,执有一礼,道:“张正使,我伏青世道遣去天夏之人,还要劳烦你多加照拂了。”

    张御也自座上起身,平静还礼道:“慕上真放心,定会安排妥当的。”

    在此与慕倦安别过之后,他如来时一般,化一道光虹离去,须臾重回了金舟之内。站在主舱之内,他抬首望向虚空,等待着两界门户开启。

    眼见着虚空之中渐渐有光芒聚集,可就在这个时候,却见一道金光飞来,朝着慕倦安所在飞舟射去,霎时落至其中不见。而过了一会儿,那本来已是凝聚起来的光芒居然就此消散了去。

    ……

    ……

第七十九章 破碍入间虚

    在那光芒隐没下去后,张御有所感应,他转头望去,见是虚空之中有一驾元夏飞舟正朝着他们这里飞驰过来,须臾之间便至近处。

    待此元夏飞舟到了金舟面前停下后,一道光虹自里射落金舟之前,过修士自里现出身来,他对着前方执有一礼,道:“张正使,请容一见。”

    张御没有开口,只是偏首示意了一下,许成通立刻着人去开了金舟之门,不一会儿,过修士上得舟来,又是一礼,道:“张正使。”

    张御道:“过真人,方才想必是尊驾相阻,不知缘故为何?”

    过修士正容言道:“张正使,这非是在下有意阻拦。”他加重语气道:“就在不久之前,上殿得到传报,下殿之人很可能会对天夏使团有所不利,以搅乱我们的谋划。

    诸司议思来想去,极可能在遁回天夏之时出手,所以兰司议命在前来,请诸位暂缓几日,待得排查清楚了,再启程不迟,这也是为诸位考虑啊。”

    张御看了看他,过修士本来还是一派我为你们好的模样,可是在他没目光注视之下却是一阵心虚,不自觉把头低了下来。

    张御心里清楚,这应该是之前他与隋道人那番对话,谈及余黯之地的时候被过修士听去,所以兰司议或是上殿也是知晓了。

    这些人可能认为他会趁此做些什么,而结合他的行程,也是不难猜到他极可能会把返归之日放在一年周始之日,故才设法将他阻拦一下,这般就算错过了,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他的猜想基本不差,兰司议也吃不准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觉得放任他去探究终是不妥,故才临行之际使出拖延之策,迫使他打消这个想法。只要错过了一年周转之日,便是再入其中,所为之事元夏也能知悉。

    只是这一次倒是没料到,伏青世道居然如此轻易就听从了元上殿的安排。

    这也让他看到,尽管两者矛盾重重,大的地方争执甚重,但是在一些小地方还是能够妥协合作的。

    不过他也没有完全把希望寄托在此人之上。他看了过修士片刻,道:“既然如此,那我等就再等上一等吧。”

    过修士松了一口气,既然张御没有继续坚持,那么他此行任务算是完成了,回去也能有个交代了。他道:“张正使可还有什么交代么?在下可以代为。”

    张御平静道:“我没什么交代的,过真人请回吧。”

    过修士连忙称是,他从金舟之上撤了下来,回到了自家飞舟之上,方才张御直视之下,尽管知晓这位不会对他做什么,可仍然压力甚大,而现在总算没有问题了。只等得拖上几日,再送这位回去,也就一切安妥了。

    可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虚空之中忽然有一点亮芒出现,而后光芒放开,像是露出了一个缺口,旋即这个缺口越来越大,一个巨大的旋洞出现虚空之壁上。

    他一见之下,不由神情大变,这是谁人开的两界之门?

    他立刻想到,此时此刻,能够具备这个能力的,应当就是伏青世道了!

    他心下顿时恼怒非常,当下化出一道分身急急来至元夏巨舟之中,寻到慕倦安当年,有些气急败坏道:“慕上真,你莫非未曾收到元上殿方才的传书么?明明你已是答应了,又为何这般做?”

    慕倦安笑了一声,道:“我做哪般了?你说那两界穿渡之门?这可不是我伏青世道开启的,过真人似乎弄错了。”

    过修士一怔,皱眉道:“不是你们,不是你们又是谁?”

    慕倦安似笑非笑道:“谁知道呢?”

    过修士看下了外间,陡然反应了过来,暗自咬牙道:“下殿!”

    他又看了慕倦安一眼,不由哼了一声。

    在他想来,这应该是慕倦安虽然同意了他们的要求,但应该也是将这里消息也是告知了下殿,自己不动手,却令下殿来坏他们的事。

    对于这事他也没有办法质问,只要来个不承认就不可能有结果,眼下只能吃个暗亏。

    他只是猜对了一半,慕倦安的确是这么做了,这一次也确实是下殿出得手,但即便伏青世道不传出报讯,下殿也是一样会出手的。

    因为这一次,张御就没有完全指望伏青世道能够为自己开辟门户,到此而来,也只是一个尝试罢了。

    他早就与盛筝商量好了,若是伏青世道这里无法完成此事,那么就由其在固定时刻设法洞开门户。盛筝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并且根本没问他要做什么。

    除此之外,他还做了另外一个准备。

    早在元上殿时,他就借口按照事先定约需向天夏报讯,故是传了一个消息回去,其中有一句暗语。

    里面就是告知玄廷自己会在什么时刻选择归来,要是时机将至而无动静,便让那边的使者以使者法符加以接引,所以上殿这里即使也是不动手,届时天夏那边也会设法开启门户。

    而现在盛筝如约而动,他也是不必再等下去了。

    就在虚空缺口豁开的那一刻,元夏天序之下的一年之转也是到了尾声,又一年循环连接了上来。

    而就在两者衔接之际,就在这极为短暂的一刻,他眸光闪动之间,却是看到了元夏天序与天道之间那一抹间隙。

    他身躯站着未动,但是一缕气意化身已然往里投入了进去。

    只是微微一个恍惚之间,他发现自己就落入了一个空洞所在,这里万事万物支离破碎,所有东西似是而非,无法分辨任何事物。

    他心中明白,这是外物映照感应之中并被自己所能认知的东西,但这些东西是片面的,这里道之间隙,现在接触的,只是大道表现事物的最表层,是与现世交接的所在。

    隋道人对这里有过一番描述,不过其人所记述之景物,与他现在感受到的并不一样,这并非是说他找错了地方,而是因为两人功行不同,对道法的理解不同,所能感应的自也是不同。

    他之所以要到这里,是认为这里可能有大道之印碎片的存在。

    这里不仅仅是源于隋道人记载,还源于他自身的判断,天夏可以有大道之印碎片,那么元夏也应该也极可能同样存在此物的。

    还有一个,元夏破灭万世,也就导致了万世消亡,那么就算原来世域存在的道印碎片,也极可能会融入到元夏之中。

    而因为元夏试图以“己道”代替“天道”,这必将会导致其将一切不属于自己的“道”都是排逐在外,不拘那是什么。

    而大道之印又是大道之延伸,若有被排斥出去的,就很可能落在这大道间隙之中。

    但这既是好事,又非是好事。以往大道之印的碎片纷落世间,哪怕一个寻常人都有可能寻到,只是无法解开其中玄妙罢了,可若是落去大道间隙之中,那么很难言处在什么位置。

    张御此刻感应放开,但是并没有在这间隙表层未曾感应到什么,故是他心神气意又往间隙深处寻去。

    而越是往里深入,他所接触的道便越是深远厚重。

    这其实是十分危险的,这要看自身的道法限碍在哪里了,若是他能对周围的道有所理解,便是能够找寻回转之路,若是到达了他所不能理解之处,那么或许意识就永困于此,再无法归返了。哪怕是他正身在天夏也是一样。

    因为这是用自身之道去探询外道,正如往深水中去,一旦潜入过深,超出了自身承受之力,自然也就无法再归回到岸上了。

    隋道人的力量境界有限,当初应该只是稍稍一顾,便从里出来了,可他或许算是有缘之人,从里面带了出来一个疑似大道之印残片承载物。

    只是可惜并不是玄修,所以仅能感应到此物玄异,但并无运用。

    张御不知自己能否顺利接触到这里可能存在大道之印残片,可他自身便拥有大道之印,可以说是对此印最为熟悉人,在这一点上是胜过其他人的,找到此物的可能也是最大,所以他愿意入此尝试一次。

    在不知深入多久之后,他忽然在更深处感应到了一片浑黯所在,他立时明白,这应该就是自己所无法轻易明了的道了。

    隋道人之所以称之为余黯之地,那是因为透过表层,他只是看到了这么一片无法被自己理解的所在。

    照理说,这刻他已然可以回头了,再深入下去,或许他再也无法保全自己了。

    可是他以目印看了一会儿,却是在此之中看到了一点点浮动与浑黯之中的光芒,其极其微弱,似乎并不存在,不是他已目印观望,那根本看不到。

    他心下一思,立知这是什么了,元夏重立天地之道,此中不仅仅是排逐了除己之外的道,更是排挤了除己之外的变数。

    化演外世,斩却的只是内变,而眼前所见,是元夏己道与天道的矛盾,这里同样也有变数存在,此称得上是外变,元夏只是将变数压迫到了此中,无法映照自身世域之中,等待着终道到来一同除却。

    而这些变数在他眼中,如今像是漂浮在深海中岛屿,若是他能借助这些变数,许能够再是往里深入一段。念转到此,他意附此变,毫不犹豫往间隙深处寻去!

    ……

    ……

第八十章 离黯得复归

    张御借着少许变机往道隙而进,这比方才凭着自身道法往里深入要难上许多。

    他必须提前定算好一路过后乃至退后的变数变化,这些变数虽多,但有些是他能够理解的,有些时他此刻也不能理解的,且往深处来,所需要的定算自然越多,可也意味他便能凭此跳遁,也不可能深入多远。

    他心神倒是依然平静,并没有因此急切焦躁。

    在尝试进入这等道隙的时候,能不能顺利接触到大道之印碎片,他并无把握。

    但他自身拥有大道之印,甚至可以说是元夏、天夏两地对道印最为熟悉之人了,所以他若至此,是目标的到来,绝然能比大多数人更有机会,当然世上不乏一些天缘之人,这是少数个例,是无法正常拿出来比较的。

    要是这一次达到自身极限后,仍是什么寻不到,那么他不会去逞强硬闯的,并非一定要有所收获。一次不成,那就等待下一次机会,有外身存在,只要元夏试图往天夏来,那么他都可以设法再度尝试。

    只是在此间很难以清楚判定自己,有时候或许会做出自以为正确的判断,故是他为了不至于陷入此地,在自己心神之中以启印设立了一个转心之术。

    此术作用在于,一旦外间判别达到自身上限,那么就自行发动,强行带动他折返回去,而不会等待他再去判断试探,这也是确保自身绝对安妥的手段。

    而有了此术兼顾,他也是可以大胆一些了。

    在不知又是下去多深之后,他始终没有所见,依旧身处在一片浑黯之内。哪怕那转心之术未曾发动,他也差不多知晓自身已到极限了。

    只是这个时候,他好似感应了了什么,依稀看到了一抹光亮,只是这抹光亮那些变数似是在混融在一处,几乎无法分辨出来是不同,但却给他一种异常强烈的感觉。只是正待他设法与之进一步接触的时候,却是心神微微一个恍惚,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了金舟之上,显然气意心神已是从道隙之中出来了。

    余黯之地没有时间间隙,故方才不过只是一个晃神之间,他已然是在里渡过了一圈归来。

    而在此时,元夏的一年周转已经过去,时日已经进入了下一年之中,虽然两界通道打开,可原先道隙已然进行了调和,此刻若再是进入,不但难度大增,而且元夏也是有可能探知他在做什么。

    故他也是果断收手,没有再过多留恋,心意一使,天夏金舟便是往那虚空缺口穿渡而去。

    同时他想着那一抹望见的光亮,虽然这一次并没有接触到,但下一次……

    不对!

    他心下微动,道隙并不是真正存在的现实事物,内中任何可被感知的东西,都不需要真实的碰触才可解除,在你在感知的时候便已是接触到了,但若他所看到的真是道印的话,此是无法凭空获的,还需要有所寄托。

    转念到这里,他把袖一抖,自里飞洒出了数十枚瓦片状,这些都是用来承载章印的玄玉,他一直随身带着不少,而在此刻,其中一枚玄玉在他眼中,正闪烁着神异光芒,与方才所见光几乎一致!

    显然此物在为他所感之后,也是自行寻到了依托。

    但此刻还在两界通路之中,不便查看,故是他一拂袖,又将此物与其余诸多玄玉一同收了起来,随后负袖而立,眼望前方。

    下一刻,天夏虚空之中,虚空之壁上正显露出来一个巨大的缺口,十余驾天夏金舟如金虹一般,先后从飞射而出。

    天夏使团此次出使元夏,历时差不多一载有余,此刻终是平安归返了。

    天夏一众修士在从虚空缺口之中回到天夏后,望着那气障之后的一座座天城,还有那熟悉的星辰布列,不知为何,身心内外都是感受到了一股轻松之感,仿佛是从一个极度压抑的环境之中解脱了出来。哪怕此刻是无处不在的虚空外邪,似乎都是亲近了一些。

    张御清楚知有这份感应并没有错,元夏为了维定天序,为了代替天道,大到日月星辰,小到微尘砂砾,都无不是囊括在自身统御之中。

    可是他们这些自外到来的人乃是在天道之下修行并成长起来的,自然是感到与此世有些格格不入。

    另一个原因,天夏与元夏乃是事实上的对立,那里处处存在极端的保守也是令天夏修道人感到极度不适。此刻回到天夏,就好像是从囚笼之中脱出,自然是感到无比轻松的。

    与他们相反的是,金舟之上那些来自元夏的修道人却是无不是皱起了眉头。

    限于道行,又是方至此间,变数之感他们体验不深,但是虚空外邪却着实令他们感到厌恶,心中无不是暗自鄙夷唾弃,暗讽这到底演化外世,无法与元夏相比,而且他们此行到此,也终究受得上面派遣至,这里天地再是如何“恶劣”,也只能暂时忍熬下来。

    某一驾金舟之中,焦尧的身边跟着一名年轻男子,他看着前方的气障,道:“这里就是天夏了么?”他转头望向焦尧,眼神带着一丝期盼,“焦前辈,在这里,我们族类就可以得到延续之法?”

    焦尧道:“我们既然真心与贵方说定,那就不会轻易毁诺,况且哪怕不考虑真龙族类延续,光只是考虑到北未世道的重要性,天夏就不可能放弃你们。”

    年轻男子放下心来。这个理由的确比其余任何道理更易说服他,也是元夏人能够理解的方式,真龙族类的延续或许人身修士不在意,可北未世道这等存在天夏当是在意的,是属于看得见的可以拉拢的力量。

    此刻前方出现了一座座位于虚空之中的连绵宫宇,这是天夏得悉将会有元夏之人到来,这才是特意在气障之外构筑了这些。

    当然理由是给元夏使者居住的。

    归返天夏的十余金舟此刻俱是往这些宫宇过来,并在此间停泊了下来。

    张御则是以舟壁传影,以正使身份对着诸人嘱咐了一番后,便令各位玄尊自行归去,诸人对他打一个稽首,便各自化光飞去。

    而对于那些弟子,他则是一挥袖,所有人只觉心神一阵恍惚,再是醒来之时,发现心神已然从外身之中解脱了出来,并归回到了正身之内。

    霎时间,舟舱之中一清,变得空空荡荡,唯余他自身存在。

    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便有一道金光落下,风道人自里走了出来,对他一礼,道:“张道友,风某奉命前来安排那些元夏来人。”

    张御还有一礼,道:“那这些人暂时就交给风道友了。”

    说完之后,他身躯骤然一化,像是无数星尘散开,意识于瞬时之间已然归回到了正身之上,正身双目一睁,眸中神光微闪了一下。

    他一展袍袖,自座上站起,随后从殿内走了出来,意念一转,已是来到了清穹之舟深处,并站在了一排玉阶之前。

    他往上看了一眼,迈步向上,在踏上平台,走过一层屏障后,陈首执正站在那里等候着他,道:“张廷执回来了。”

    张御抬袖一礼,道:“首执有礼。”

    陈禹还有一礼,并请了到他近前落座,张御行至席前,与陈廷执一同落座下来,并道:“元夏之行,许多御已是报给了玄廷知晓。”他从袖中取出了那一份元夏交给他的约书,道:“这是与元夏之假约。”

    陈禹接了过来,看了几眼,道:“为了拉拢张廷执,看来是着实费了一番心思的。”

    张御道:“元夏之目的,为得就是获取‘终道’,而我天夏乃是元夏最后一个需要覆灭的世域,按照元夏以往经验来看,这一目标在其等眼中已然是唾手可得了,故是早早开始了利益之争。

    元上殿之下殿一直妄图与我开战,如此可以揽功于战,好在占据终道之后得以分配到更多。

    上殿亦是如此想法,只不过是想以分化瓦解的手段对我,尽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故才对我如此礼敬,归根到底,这仍是彼此权利之斗争。”

    陈首执道:“从张廷执递上的报书看,那诸世道亦与元上殿有所矛盾。”

    张御道:“诸世道与元上殿争夺的,乃是主导之权,毕竟人力物力皆由他们所出,并交托元上殿行行使攻伐诸事,在诸世道看来,自身为主,元上殿乃为仆,可是元上殿如今已然是成为了一个庞然大物,所以两者得矛盾更是难以轻易调和。”

    陈廷执见简简单单,就将元夏势力剖析清楚了,不觉点头,他道:“此前张廷执有言,见到的诸位上殿司议,势力已是不下与我玄廷了。想来下殿也俱备相当之实力。”

    张御道:“是,御虽未见过多少下殿司议,但其等既能与上殿分庭抗礼,想也不会弱,且与我玄廷一般,司议可能并不是一直由一人充任下去的,或许有所更替。而至御离开为止,至今未曾见到那几位元上殿的大司议,此辈实力,当是更为了得。”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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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经历了六个纪元后,天夏降临了………………玄浑道章书友群:【762873632】玄浑道章造化之界:【526275426】…………玄浑道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浑道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浑道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