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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一章 诉策应敌机

    陈首执想了下,元夏能做到大司议之人,功行威望都应该更高,且说不定就是从司议之中晋升的。

    他自身已是差不多修炼到了此境之顶点,所以十分清楚,求全道法之人若再往上去,就是上境大能了,而这些人是不会参与具体事机的,所以大司议地位再高,功行大概也就是在这个层次。可如此很是强横了,天夏才有多少求全道法之人?目前玄廷之上,也就是他与张御、还有武廷执等三人罢了,天夏如今所面对的局势可谓异常之严峻。

    他在与张御对话一番后,他言道:“使团既是归来,元夏大致情况也已是清楚,张廷执,眼下当是召聚诸位廷执议上一议了。”

    张御道:“御赞同首执之见。”

    陈首执当即唤了明周道人过来,吩咐了一声,不一会儿,清穹云海之上就有磬钟之声徐徐敲响。

    因为眼下并非月中廷议,所以各廷执都是以化身来至议殿之内,等到各位廷执都是到来后,陈首执与张御二人身影也是在殿中显现出来。

    诸廷执对着上方稽首一礼,道:“我等见过首执。”又对张御一礼,道:“张廷执有礼。”

    陈首执和张御也是还有一礼。

    礼毕之后,陈首执对着台下诸人言道:“张廷执所领使团今日归来,此行探明了元夏诸般情状,并以谋略使元夏对我判断失差,此事当记一大功。”

    张御在座上一礼。

    陈首执说完此事,只一抬手,一枚光符浮现,须臾分作十余道,分别落至各个廷执面前,张御此番所带回来的元夏诸般情况,如今都是记录在了此符之中了。

    诸位廷执皆是将符书取过,在一息之间,便皆是浏览过了上面的内容。

    邓景笑了一声,抖了抖手中符书,道:“诸位,元夏看来已是视我天夏为必得之物了。”

    林廷执道:“终究他们以往不曾失过手,也不认为对付我天夏会是例外。”

    钟廷执反复了两遍,沉吟片刻,道:“倒是元夏内部实力互相牵扯,这对我天夏倒是一个好消息。”他抬头看向道:“张廷执,元夏那三十三世道若是联手起来,能否撬动或是压下元上殿?”

    诸位廷执也是留意看来。元夏势大,与天夏的强弱对比还是很明显的,但若是能从内部添一把火,引动元夏内争,那么不但可以消耗元夏的力量,也能减少对天夏的压力。

    张御道:“元夏三十三世道若是能把力量合于一处,并且断绝对元上殿人力物力的支持,那的确是可以将之拖住的,但他们是不可能如此做的。

    诸位,覆灭诸般演化外世,斩绝所有错漏变机才是他们的第一目标,这也是诸世道背后上境大能所推动的,他们不可能违背上境大能的意愿去做此事。

    而且就算能拿掉元上殿,也依旧需要人去做事,所以如此做对他们是没有意义的,纵观元夏过往,两边虽然内斗频频,但始终没有逾越底线,显然双方对此都是清晰认知的。

    再则,三十三世道始终是分散的,各有其主张,他们便是有此意,如今也很难联合到一处,除非是元上殿彻底侵犯到他们的底线了。

    诸世道最大的希望,只是希望从名义上确定,元夏所有一切都是他们委托元上殿去做的,而非由元上殿直接主导,若能论清此事,那么在分配终道一事上他们就占据上风了。”

    钟廷执沉声道:“听张廷执一番言辞,钟某已是明白了。看来从内部挑动元夏一事是不可行了。”

    玉素道人大声言道:“我与元夏之争,本来便该是见之于刀锋,若指望其自行堕毁,那我元夏也失了与之较量的胆气了。”

    韦廷执看向张御,道:“张廷执方从元夏归来,对元夏的情形也是最为了解,不知可有见策?”

    张御目光投向殿上所有廷执,缓缓道:“御从元夏拿回的约书,诸位廷执想必已是看了,如今元夏那边在等我出力瓦解天夏。

    但我虽可以拖延一段时日,可却是无法拖延太久的,因为就算他们愿意等我,元夏下殿也是不愿意等下去的,所以定要抓紧这段时日,竭力缩小与元夏之差距。关于此间之事,我有几个对策,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他目光看向长孙廷执处,“首先当人人有外身可作斗战之躯,如此便与元夏斗战损伤,亦不伤及根本。”

    陈首执道:“长孙廷执,先前就此事我问过你,你言一年下来,外身之术已有些许突破,不知如今如何了?”

    长孙廷执打一个稽首,回道:“此前得了张廷执送来的无孔元录,长孙参鉴了一些,结合原先技艺,所造外身已经勉强够我玄廷所有玄尊运使,但若用到斗战对抗之中,则消耗必多,这便不及塑造,要得短时成就,还需探研一段时日。”

    陈首执问道:“需用多久?”

    长孙廷执道:“短则两三载,长则五六年。”

    陈首执摇头道:“五六载太长了,长孙廷执,我予你两载,你要什么,自去和明周言说,我都可给你。”

    长孙廷执思索一会儿,应下道:“好。”

    陈首执转首过来,道:“张廷执,你请继续言。”

    张御点了点头,他道:“外身之事若能解决,那么下来就是另一件重要之事了。

    如今元夏掌握了打通虚空之壁的手段,不仅仅是元夏元上殿,各世道应当也具备此能,此意味着元夏可以随时随地将其力量投放到我天夏辖界之内。此事我等必须设法阻止,不能令其肆无忌惮的攻伐我之地界。还有,”他加重语气道:“元夏既然能过来,那么我天夏也当拥有能去到元夏的手段!”

    武廷执沉声道:“张廷执此言甚是,元夏能攻我,我也能应当能攻元夏,不然太过被动了。”

    诸廷执俱是出声赞同。要是能把战火随时推到元夏地界,那么对元夏也是一种威慑,这等事可是有战略意义的。

    陈首执道:“我与张廷执此前谈论过此事,认为元夏因其主动演化万世,致其为主,我为副,故他方能攻略于我。而其演化万世,当是用了镇道之宝,故我欲开此障,不但需有一件可用于破界的镇道之宝,最好还需元夏那里有所接引,此事我会上禀六位执摄,寻一个解决之法。”

    张御也是点头,这件事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畴了,只能交给六位执摄来决断了。其实元都派元都玄图,但是可以充任遁跃之能,但是这应该用在关键时刻,不该轻易暴露出来。

    他继续道:“除却上述二策,我当要妥善处置那些外世修道人,不应该一味杀戮,而当设法将之转为我天夏之助力。”

    崇廷执道:“若是此刻将我等能以将化解避劫丹丸一事暴露出来,的确可以扰乱此辈之心,但元夏会否因此再不信任此辈,而是提前加大进攻力量?”

    张御道:“此事的确不宜过早暴露,且我天夏若不曾展现实力,便有化解之能又如何?一切还需战阵之上说话,御非是一味迁就,而当先痛击此辈,再谈此事不迟。”

    陈首执略一思索,他看向风道人,道:“风廷执,关于招劝如何此辈,此事你想办法拿出一个详细对策来。”

    风道人点头应下,他想了想,又道:“首执,如今外面那些随着使团归来的元夏修道人,又该是如何处置呢?”

    戴恭瀚出声道:“首执,将就此些人拦阻在外好了,他们并非使者,除了少数人外,大多数只是一群觊觎我天夏,对我天夏怀揣恶意之辈,现在我天夏与元夏还未开战,就便放在外间不理会就是了。”

    这些人并不是实质意义上的使者,只是各世道希望与天夏对抗时有一个获取消息的渠道,同时能有本世道人在场,也能在最终分享终道的时候证明事他们是出过力的。

    要说这里最为令人放心的,就是跟随焦尧到来真龙族类了,他们目的很单纯也很简单,就是延续族群,元夏不行,就到天夏来,反正他们本是元夏人,并不受劫力的影响。

    陈首执看向张御和林廷执,见两人都是点头,便沉声道:“暂且先依此策出力。”

    而在下来,诸人围绕着几条对策又商议了一番,便结束了这番议谈。各位廷执也是陆续散去。

    张御却是喊住了长孙迁,道:“长孙廷执,那些真龙族类已是至我天夏,此辈希图可以为后辈开智,延续血脉,若是能成,北未世道将是我在元夏的一个支点,还望长孙廷执能为此多多费心。”

    长孙廷执道:“此事我记下了。”

    张御一点头,便与他别过,这具化影一闪,意识顿归正身,随后从陈首执那里告辞出来,只是意念一动,便回到了清玄道宫之内。

    他行至榻上坐定下来,稍作调息,便从袖中将那一枚已具神异的玄玉取了出来。现在要紧之事已是处置,可以看看这是何印了,于是意念一转,往里探去。

    ……

    ……

第八十二章 知己辨世人

    这一枚道印碎片可能是从未见过的,也可能是以前接触的道印碎片,但不论哪个,定然能使道法能为更上一层。

    随着张御意念转入其中,仿佛深入了一方空洞之中,意识心神都是在不断往里沉陷进去,除此之外,什么都感受不到,这等感觉,却有些像是再度沉入道隙之内了。

    很快,他陷入了一片极致寂静之中,仿佛所有一切事物都是静止了下来,连思绪亦是平复,渐渐忘却了自身,忘却了外物。

    然而静至极处便为动,在这等恒常空静之中,有一点涟漪倏然泛开,整个寂寂之世顿被打破,无数光声色气一齐涌了上来。

    张御再一次感受到了自身之存在,他能无处不在的气光向着自己传递而来,而他自身也是化融入了其中,随之动荡起来。

    此时此刻,他手中握持的那枚玄玉之上也是一阵阵流光闪烁,如同水中光影般晃荡来去,随着跃动愈发频繁急骤,逐渐了连成一片,就在光芒由内向外铺满整个玄玉,像是将之鼓胀撑满之后,玉面之上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纹,再是碎裂成了无数细小玉屑,簌簌滑落到了大殿地面之上。

    张御心神从中退了出来,他望向大道之章的光幕之上,此时此刻,那里又是多了一枚道印,他也是知悉了此印为何,这是一枚闻印残片,对应的是六正印之中的“耳印”。

    “耳”为闻为知,为传引,为判别;对应这枚道印之能,更是在于“知我、辨人、闻世”。

    在了然了此印之用后,他也是精神为之一振,道印各有其能,“闻印”并不能直接增加他的斗战之能,但在现阶段,此印对他的作用可能更大。

    其中“闻世”之能在于对外感应,若有劫危变数到来,能够提前有所察知,并且此印若得运用好,则可以反向察观,辨明看劫危起之于何方,起之于谁人之上,感应之力得以大大增进。

    “辨人”之能,令他能够通过此印较为清楚判别对方的手段、神通乃至于道法。这若是加上“目印”观望对方的气机流转,那么当更收奇效,若是敌手无有手段遮蔽自身,那在他面前几乎就是不设防的,可以一眼望得通透。

    并且辨人、闻世之能若是配合施展,再加目印之能,可以使得他能更好感察到敌手神气寄托之所在。

    而除却上述两者,“知我”之能无疑是目前最为有用的,尤其是配合“启印”来运用时,更有玄妙之用,可以知悉自身道法该是如何行走,又该往哪个方向去努力。

    要知道,修道到了他这个地步,那完全就凭自悟了,没有人能够教导他,上境大能走得都是自己之道,便是传下的道法,也是自己对道法的理解,他人变得授传,也需得推陈出新,明了自身,才能继续往上行走。

    可修行好似一个人站在荒漠之中,无人教导的难处就在于,你不知道到底该往哪里去,只能凭着自己的判断去选择。若是走对了还好,由此蹚出一片敞亮天地,要是走错了,那说不定就道业终了。

    且在行道途中,这等选择不是一次两次,而是要经历许多次,但是选错一次就可能导致永无登攀之可能,偏偏还没有任何回头路可走。

    而现在得有此印,却是能够借此告知他,自身该往哪个方向去,虽然这“闻印”本身只是一枚残印,并无法做到如何细致,可光只是可以指出大方向,就已经莫大的收获了。

    不止是如此,现在他身为玄法开道之人,又是玄廷廷执,自有责任带得更多后辈攀登上层境界,更别说现在有元夏大敌在外,此亦是迫切需要。而有了此印,那便能辨人辨我,从而立造出更为合适后辈攀渡的章印。

    在这一番思索过后,他试着运转了一下道印,这人探查的自身,他想知道自己何时能得到属于自身的道法。

    道印一转之间,只觉得浑身上下浮动起一缕缕,一线线光芒,并似与外世与万物似有产生了某种合鸣。

    本来他早已跳脱出了凡尘,斩断了万物牵连,但他本身还在大道之内,所在这些其实是他自身道法与天道交流互融的映现。

    他虽具“身印”,能明自我,但仅知眼前,难知未变;而得闻印运转,诸多变化俱是映照而出,原本模糊的玄机都是逐渐变得清晰可辨起来。

    不多时,他心中便得有了一个答案。

    以往他知道自身道法正在形成之中,并不知道具体会是多久,但现在却是明确知道,若是自身不放弃修持,并且继续深入挖掘如今所具备的各个道印,那么最多两载时日,就可将道法完全。

    他想了想,此前他对与元夏战事可得拖延的时日有个大概预估,若是两载时间无动静,元夏那边还不至于对天夏有所反应。若是长孙廷执那里一切顺利的话,差不多这个时候也是该把打造外身的成熟技艺拿出来。

    两载之后,那便很难说元夏会采取什么行进,若是应对的好,或许还能拖延更久,要是不妥,说不定元夏立刻就会发动对天夏的进攻。

    不过现在得了这枚闻印,他心里倒有一个计议,若是可以成功,那说不定真的可以将时日延长下去。

    他抬起头来,由清玄道宫望向天外,坐了一会儿后,便即唤出训天道章,寻到了戴恭瀚,并传意过去。

    片刻之后,后者身影从大道之章中照显出来,对他打一个稽首,道:‘张廷执可是寻戴某有事?”

    张御也是还有一礼,道:“按照此前廷上议事,为了迷惑元夏,此辈之所求,有一些可以不紧要的地方,可以照着施为,御以为,元夏所要求墩台,当是可以先在虚空之中修筑起来了。”

    修筑墩台,这是元夏与他的定约之中,所要求他做得第一件事,而且十分要紧。

    此物竖立,主要为了方便两界之间的传讯和往来。虽然这东西没有足够的修道人镇守,天夏只消稍稍发力就能将之击破,然而在元上殿,特别是上殿那里,却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因为这代表获了元夏在天夏这里获得了第一个立足点,具有极大象征意义。

    元上殿可是每旬都会给下面发报贴,不忘持续宣扬自身的,而这方面是非常值得大书特书的,有利于他们与诸世道争夺元夏的主导权。

    不过在张御看来,这也是一个矛盾的交集点,其实元夏能够利用的,天夏也一样能利用,且说不定能凭此做到一些以往认为难以做到的事。

    戴廷执道:“在外宿阵璧修筑墩台倒没有什么妨碍,张廷执是认为眼下已然是可以放任此物出现了么?”

    张御点头道:“戴廷执可以放心施为,此中御已是有所安排。”

    在获得闻印之前,此事他还觉得还需再拖上一拖,但是获得闻印之后,他却是可以通过建立的这墩台,将两边寻常传递之言辨闻入耳,这般哪怕不去管其余谋算是否可成,也等于变相获得一个获知消息的渠道。

    戴恭瀚道:“此事戴某稍候便就安排下去。”

    张御道一声有劳,便与他别过,随后看向虚空,便化出了一道化影分身,于瞬息间来到了位于阵璧之外的宫台之上。

    在这处面向虚空的空旷平台上站定之后,他以训天道章对着某处弟子吩咐了一声,随后等在了那里。

    未过多久,有一光亮自远处飞腾过来,并落在了大台之上,里间现出一名其貌不扬的元夏修士,谨慎看了看他,道:“可是张正使么?”

    张御道:“是我,你就是盛上真的弟子?”

    听他这么说,这元夏修士顿时轻松了许多,对他执一礼,有道:“小人名叫胥图,正是盛上真的门人。”元夏不存在门派,也只是下殿因为需要,还维持着不依靠血脉的功法传承了。

    张御道:“你现在可能联络到盛上真么?”

    胥图有些意外,他犹豫了一下,道:“虽是可以,但若是此刻传讯,没有墩台的话,却需依靠上真赐予在下的金符,此物用一次便少一次,且也容易让上殿截取下来……”

    张御道:“你无需管这些,我只要你现在发一封书信回去。”

    胥图躬身一礼,道:“是,上真让小人来到这里后一切听从张正使安排,不知道张正使要传告何事?”

    张御淡声道:“什么都不必写,你就这么发回去、”

    什么都不写?空白文书?

    胥图有些疑惑,但想来这位或许与盛筝早有定约,于是自袖中取出一枚金符,念叨两声,随后往天中一掷,霎时化一道金光往虚空飞去。

    张御凝望着那一道金光,元夏便连金符也可以遁回虚空传讯,随时随地可以针对天夏,而天夏几乎对此辈是敞开的,这里的确是尽早需要一个屏蔽了。

    那一枚金符在穿渡两界之门后,便落入了元夏界内,在虚空之中急骤穿渡,直往下殿所在而去,然而其还没有达到目的地,忽然有一只手从虚空之中伸出将之一把捉住,竟是凭空截拿了过去。

    ……

    ……

第八十三章 两界渡飞书

    元夏虚空之中,浮叶之上有两个道人正站在那里,其中一人看着另一人手中的挣扎欲去的金书,玩味言道:“谭司议,这是下殿的传讯金书吧?你这般截取了,不怕下殿质问么?”

    谭司议面无表情道:“殿中要我留意下殿一切动静,免得他们多生生事,我这也是为了大局考考量,些许小节,自是顾不上的。”

    说话之间,他再是使法力一拿,那金符也是变得安静了下来,他将之打了看了一眼,但却是微微皱眉。

    另一名道人感兴趣道:“这上面写了什么?”

    谭司议随手将那金符交给了他,道:“段司议自己看便好。”

    段道人拿了过来一看,却惊讶发现上面竟是空白一片,一个字迹都是没有,他检验了一下,确认了自己的判断,不由抬头看来,道:“什么都没写?”

    谭司议却是道:“此举虽染有些奇怪,但是不写也等于不能传递消息,只要事先约定好便是。”

    段道人道:“这话有些道理,但……这会不会是下殿有意如此?故意让我们截住,好随后兴师问罪呢?”

    谭司议却是不屑言道:“就算问罪又如何,涉及任何大事当都是由上殿来拿定,下殿一声不吭,私自发书是何意思?我等不怪罪他一个破坏大谋之罪名已然算不错了。”

    段道人笑了笑,话是这么说,但是双方都有一个默契,若是牵涉到根本之事可以相互稍作妥协,但若不涉及关键,那么可以睁一只闭一只眼,可要是连有些小节都是揪着不放,可下殿恐怕也不会有所客气。

    谭司议道:“段司议不必为此担心什么,只要我们控制了两边讯传,下殿难以判断局势,也就做不出来什么事了,若是胡乱施为,以为我们拿捏不住他们么?”

    段道人点点头,“釜底抽薪,这也是一个办法,但要做得好才是。”

    谭司议对此却是不以为意,道:“天夏那里有张正使负责照拂,我们这里再看紧一点,还会有什么事?”

    段道人笑了笑,道:“总是要小心点的。”

    天夏这一边,张御在平台上收回目光,方才那虚空之壁破开的一瞬间,他也是再度尝试着能否以气意进入道隙之中。

    他自感是可以做到这一点,但同时也是感应到,有一面编织严密的监察力量存在于那里,注视着道隙一切变化。他若是强行进入此中,恐怕不是察觉到就是被此力给排挤出来,看来目前唯有一年周始的时候方是最为合适的时机,其他时候最好不要妄做尝试。

    他收神回来,对着面前的胥图言道:“你可以先回去了,有事我会寻你。”

    胥图躬身称是,又道:“张正使有什么事,可以再吩咐在下。”他行有一礼,便就化遁光离开了此间。

    张御这道化影分身则是在此坐定下来。

    而在接下来的时日内。那一座墩台在戴恭瀚的督促之下,也是在他所落大台的不远处筑炼了起来。

    在元夏的约定之中,这件事必须由张御这一边督促完成,这主要是为了看一看他是否真的有能力做到自己所说的那些事。

    要是连一座墩台都造不成起来,那么元夏那边当是会重新权衡原先的谋划和约定的。

    为了确保墩台可以建成,元夏这一次在给张御的约书之上,还给出了此物的炼造方法,而通过这等阵器的完整炼造,天夏对元夏的阵器技艺也能有一番更深了解。

    不过元夏并不怕天夏知悉这些,甚至此事还带点炫耀和示威性质的,他们就是要让天夏在看到元夏的手段后生出畏惧之心,不敢与他们力敌,最好还能起到瓦解天夏斗志的作用。

    然而天夏并不是他们以往所覆灭的那些世域,现阶段无论对自身还是对元夏,都是有了一个较为清楚的认知,不会盲目自大,更不会妄自菲薄。

    照图描摹是非常容易的,再加上宝材和人手都是足够,不过短短十来日,整个墩台就已是筑立了起来。

    在造成此物的那一日,由元夏上殿派来的一位驻使将一枚宝芯置入了大台深处,从而推动这架阵器运转了起来。这宝芯才是算得上是这阵器真正的核心所在,但是元夏却并没有将此物给展现了出来。

    待墩台整个运发出光亮,那驻使就将此间消息飞快传报去了元夏域内。

    元上殿中,诸司议很快从下方收到了这一呈报,他们倒是有些惊讶于张御动作之快。

    万道人抬头道:“张正使一回去就建立起了墩台,不过就是短短十来天罢了。”

    在场几位司议相互看了看,显得都是十分惊讶。

    万道人把手中书信一晃,分作十余道光芒传给在场的十数名司议。

    有司议看过之后,道:“这才回去几日便就动手了,这位张正使看来很是急切啊。”

    又一名司议道:“我等许诺了这位张正使这么多好处,以往攻伐外世可是从来没有给过这般支持,他自然是卖力了。”

    “那也要做得到才是,如今看来,我们并没有找错人。”

    中间的青玉莲花座上,一名老道人言道:“说此话还是言之过早,如今他只是做成了一件事,而且……”他对万道人道:“还是得关照这位一声,让他缓上一缓,不要太过急切了,这样反而于事不妥。”

    他这一开口,当即有不少司议出声附和。

    他们开始是生怕张御不做事,但是这一回做得太快,又怕张御引发天夏的剧烈变动,反而让下殿捡了便宜去,总之此事需得文火慢炖,而不宜大火急攻。

    兰司议道:“诸位司议,不管如何,张正使总是做成了事的,结果是好的。此番致言,语气不能严厉,还需得委婉一些。”

    万道人道:“就由兰司议你来给张正使致书吧,再送一批宝材过去,”他略一沉吟,道:“顺便再送两份避劫法贴过去。”

    兰司议应下,张御能这么快做成此事,相信宝材和法贴肯定也有耗用,但这些东西其实要多少有多少,他们不怕被用,就怕用了也没有作用,现在张御证明了这些东西的价值,他们自然是要主动追加的。

    元上殿这里有了决定后,回讯也是很快送到了墩台这里,驻使收到之后,翻看看了看,也是立刻走到张御面前,将回书递上,并道:“张正使,诸司议希望你能稍微收敛些。”

    张御拿了过来看了眼,便对那驻使道:“元夏有元夏的想法,我自有我的步骤,身在天夏,该急的时候急,该慢的时候自会慢,是会酌情而定的,回书诸位司议,不用太过操心。”

    他这番话说得其实不怎么客气,可是驻使却忙是解释道:“是是,诸位司议之命只是想提醒张正使一声,只是想着张正使能够小心,相信没有其他意思。”

    出来之时他就知道,张御乃是元上殿的合作者,不是什么下属和受制之人,虽然这让他感到很别扭,很不舒服,可上殿的利益如今就系在这一位的身上,若是惹这位不满,殿上诸司议肯定不吝收拾他,所以他也只能伏低做小。

    张御没再与他多言,一挥袖,身影化光一散,霎时归回到了正身之中。

    这时一道金光一闪,却是妙丹君跑了过来,挨在了他的腿边,他伸手出去,其上头上轻轻一抚。

    他抬头望向道宫之外,得了闻印之后,他对天夏的各方事物感应更为敏锐了,这也令他心中不由得多出了一些念头想法。自忖若是能够成功,说不定能够极大补足天夏战力的不足,只是尚需要好好思量一番。

    他正在沉思之中,殿中金光一闪,明周道人现身出来,稽首道:“廷执,首执有请。”

    张御道:“我知晓了,明周道友回去告知首执,说我稍候便至。”明周道人一礼,便化光不见。

    他又轻抚了妙丹君一会儿,这才起得身来,往殿外走去,身影一闪,霎时不见。下一刻,他现身在了清穹之舟深处,并走入了一方空旷天地之内,陈首执正等在此间,而除了他之外,武廷执亦是在此。

    三人见面,相互致礼。随后各自落座下来。

    陈首执道:“两位廷执,我已是见过六位执摄了,有鉴于元夏对我天夏之威胁,六位执摄承诺当会合力祭炼一件镇道之宝,而此一回,或许不止是这位六位出手,也可能会联络其余道脉的上层大能。”

    张御想了下,乘幽派那里当是没有问题的。现在乘幽派已是与天夏正式定立盟约了,其背后两位上境大能应当是可以和天夏站到一处的,而此道脉与幽城亦有渊源,所以幽城上面那一位也有极大可能被说服。

    倒是上宸天、神昭派背后几位上境大能态度不定,这就要看具体情形了。不过一般而言,他们都是不愿意见身自己意念被夺的,说不定这次也能拉拢,倒是寰阳派背后那几位,怕是不会参与此事的。

    而且他隐隐感觉到,六位执摄此次说是为了祭炼镇道之宝,可说不定也会借此机会解决不合之声,除去内部之隐患。

    ……

    ……

第八十四章 破壁动讯台

    张御思量下来,要是六位执摄真是想收拾寰阳派三位上境大能,这三位当也不会坐以待毙,恐怕会有一场不小动荡,只是上层大能的事玄廷现在是干预不了的,也唯有等待上面的结果了。

    陈首执道:“关于元夏的一应事机,按照定约,我已然告知了乘幽派的同道。他们会与我们共进退,也会配合我们的一切行事。”

    张御知道,这主要说得是他与元夏虚立约书一事,这等事肯定是要知会盟友一声的,不然乘幽派恐怕会对天夏下来的行为产生某种疑虑。

    此事也不用担心乘幽派会泄露出去,此派大多数都不关心外面之事,所有仅有单、毕二人知晓。再有誓书为凭,彼此都有约束,若见破誓,天夏也会有所感应,会作出应对。

    况且乘幽派这等避世之派,若不是这回是生死存亡了,向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根本不会主动去做多余的不必要的事情。

    武廷执沉声道:“张廷执所言那处墩台武某看过了,区区一座阵器,竟能有连通两界,传递讯信之用,虽然可能仍是借托在镇道之宝上,可是威胁实在对我太大,我等不能等待上层那里来维护,当先主动维护。”

    陈首执道:“武廷执是何建言?”

    武廷执道:“上宸天的青灵天枝有开辟天域之能,若能用此宝在虚空开辟万千之世,或能延阻元夏到我内层之路。”

    陈首执沉声道:“武廷执此法虽不能治本,但却能做权且之用。”

    张御倒也是认可这方法的,当初上宸天就是凭借着这镇道之宝不断开辟空域,隐蔽自身所在,才能不停天夏做周旋,虽然没办法解决元夏渡来之事,但单纯做为一道屏障是完全可以的。

    上宸天现在算是依附于天夏,动用这镇道之宝其实并不困难,上宸天想也是有数的,唯一缺陷是如今上宸天余下二人功行稍逊,可能没法完全发挥出青灵天枝的威能,但好在现在也不是战时,所以还有时日调整。

    陈首执道:“此事两位不必管了,我会着人前往知会赢道友一声的。”

    张御知道陈首执与赢冲算是旧友,所以这事由其处置更好,他道:“御这里也有一事,若能做成,或能有利于对抗元夏。本来打算留待廷议再与首执和诸位廷执言说,如今既至,便先和首执和武廷执一言。”

    陈首执道:“张廷执既有对策,还请说来。”

    张御道:“我天夏清穹上层,有着诸多精魄所化之神人,此辈神人因惧浊潮侵染,故是无法落得尘世之中,只能在上层徘徊,然则元夏之地却不是如此,天地之序皆被其所制拿,削尽一切变数,故是不会遭受此变。故是诸神人不能去我天夏内外层界,但却是可在元夏自如活动的。

    而神人的潜力也是不小,且从晦乱混沌之地中开辟,便可引入进来,可谓无穷无尽,大可以作为我天夏战力的有益补充。”

    武廷执沉思片刻,道:“神人确有潜力,只是上层境界此辈甚难突破,若不至上层之境,在对抗之中也难以取得多少优势。而若真是能推动此辈去到上层境,会否有什么变化,此还要设法探究。”

    陈首执却是果断道:“此建言可以一试,对抗元夏,任何可得利用的方法都可尝试,神人皆是落在清穹之舟,便是不成,我亦不难收拾局面。”

    武廷执沉声道:“张廷执这里事机颇多,还要与元夏进行周旋,此事便交由武某来为吧。”

    陈首执颔首道:“那此事就有劳武廷执了。”

    三人把事议定,张御和武倾墟便对陈首执一礼,从此方空域之中出来,两人谈论了几句,便各自转回了自家道宫之中。

    张御在道宫玉榻之上坐定之后,继续探研闻印之能,在此之中,他随时随地保持着对于墩台的关注。

    下来十余天内,他发现墩台传讯被利用了多次,但是每一回他都能依靠闻印追及具体去向。只是元夏那边有天序遮掩,没法太过深入,但是去往元上殿还是其余世道的,他却是能够大致分辨出来。

    有所不同的是,两边消息若用暗语,自是无从探究,可若是明发谕令,凡是从元夏落至天夏的,他都能依靠目印、闻印之能将其观辨清楚,先一步知悉内容。而在这里面,他还从中看到了元上殿每旬发来的报贴。

    他眸中神光微闪一下,这般来看,时机已是差不多了,倒是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此刻阵璧之外,元夏带来的天夏的修道人落驻在了天夏布置的宫台之内,而在那最为边缘的角落之中,则是矗立着一座独立宫台,与他人远远隔开,所有来自北未世域的真龙族类都是居于此地。

    在主宫之内,焦尧正与一位名唤易巨的真龙真人说话,他从袖中取出一只丹瓶,言道:“焦某此次到来,是受上面所托,将这一瓶更能开得智窍的丹丸带来,此丹之能,比上回给予贵方的更胜一筹。”

    易巨露出惊喜之色,道:“这么快?”他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道:“我等到天夏不过区区大半月,贵方就可炼造出这等丹丸了么?”

    焦尧解释道:“这是因为丹方本就是用我天夏之药所炼,在元夏只能用元夏的宝材转替,而在我天夏自不必如此,加之此前道友送去的两名同族,也能让上层看清楚他们到底缺陷何在,也就是占个便宜,此后还需一步步来的。”

    易巨感叹道:“只这般已是不错了,得见我族类存续有望,在下心中或是欣喜。”他对着焦尧郑重一礼,道:“下来还要多劳贵方费心。’

    焦尧态度客气道:“哪里哪里。这既然是你我之定约,我们自然尽力,况且焦某也是希望真龙族类可以因此而壮大的。”

    易巨正要再说什么时,他却见焦尧忽然面孔转向一边,望向了外面某一处,眼中似露出惊讶之色,他心中诧异,顺着其目光看了过去,见其所望之物正是那座方才建立好不足一月的墩台。

    他正疑惑之时,忽然间,一道耀目的光芒从墩台上闪耀而出,将整个虚空照亮一片,其竟是轰然爆裂,只是十数个呼吸之后,就化作了无数飘荡虚空之中的尘埃碎屑。

    虚空宫台之上,所有望见这一幕的元夏修士,俱是目瞪口呆。

    张御静静看着这一切,既然下殿按照定约动手了,那么他也可以继续下一步了。

    在等了一会儿后,他身上光影一闪。一道化身已然落在阵璧之外的一座平台之上,同时训天道章传讯,命人寻那元上殿的驻使过来。

    不过片刻之后,一道虹光自远落下,那驻使来到他面前,只是此刻看着略微有些狼狈,他对着张御一礼,道:“见过张上真。”

    张御语声平静道:“这是如何一回事?”

    “这……”驻使吸了口气,勉强定了定神,道:“事情方才发生,在下也不知究竟出了何等变故。”

    张御道:“我按照定约将墩台交由你们打理,你们就是这么看护的么?”

    驻使道:“张正使容禀,这一定是有人在搬弄手段,在下会设法弄清楚的。”

    张御淡声道:“弄清楚又有何用,你们可要知晓,我为了按照定约推动此事,需要花费多少工夫,许下多少人情。天夏内部本来已是有不少人愿意听我规劝,而此事一出,现在却是可以找借口拖延了。

    还有一些人本来也是在观望,连区区一座墩台都护不住,着实让人怀疑元夏是否有表面上那般强盛,你们可是坏了不少好事。”

    驻使心直往下沉,浑身不禁颤抖了起来,不管如何,这件事他肯定是脱不了干系了,他一咬牙,抬头道:“一切都是在下之过错,在下会立刻上报元上殿,一定会给张正使一个交代的。”

    张御道:“我与诸位司议见过,我很佩服他们的能为,也很信任他们,但是这件事却是让我着实失望。”他看了驻使一眼,“我等着你们的回复。”说完之后,他身影便化光散去。

    驻使见他离去,神情一垮,拿出一枚金符,在上面将经过和张御的态度书写清楚,而后往后一甩,就向元夏这传讯而去。

    没有多久,元上殿就收到了传书。

    在闻知了这个消息后,上殿诸司议也是惊怒不已。

    坏了墩台还是小事,可以再行重建,可是要真如张御所说,坏了他本在进行的大事,导致原本一切顺利的事机都是受阻,那么的确是搅乱了大局了,做此事之人着实可恨!

    而且更令他们恼火的是,墩台建立后,他们方才在报贴上大书特书了一通,谁知转眼此处就被摧毁了,他们无不是感到颜面大损。

    台座之中一名老道人神情阴沉,沉声道:“立刻命人彻查此事,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做的!”

    元上殿命令一下,只是半日时间,结果被调查出来。兰司议看了眼自下面送来的呈书,抬头道:“诸位司议,此事经过确认……乃是下殿诸人之所为!”

    ……

    ……

第八十五章 借势得妥让

    事情的确是下殿所为,而这结果也并不出上殿诸司议意料之外。

    有人问道:“具体是何人所为?又是如何做的?”

    兰司议道:“从报书上看,乃是有人以外身拿了一枚殿上赐下的护身星雷,以假意传讯为名混入了那墩台之中,最后舍身引动此雷,导致墩台爆裂,那个人具体的身份,现在还在查证之中,但与诸世道无关,确定是来自上殿的指使。”

    诸司议中有人忍不住哼了一声。

    这些星雷每一个去到天夏的人元夏修士都是携有。本来是为了对付天夏用的,其威能甚大,爆裂星辰亦是不难,本来是提放天夏找麻烦,好给一个威慑或教训,可没想到,居然先被用在了他们自己头上。

    有司议不悦道:“这墩台怎么守卫的,难道不做任何甄别么?竟然可以被不相干的混入台中?”

    兰司议道:“这最早也是为了能展现我上殿的器局胸怀,原本也是想着诸人得可得利,岂料此辈竟是真的不顾大局。而且纵观此人混入墩台的整个过程,可以说是经过了精心谋划,乃是以有心算无心,这才得以成功。”

    这时又有一名司议冷冷出声道:“这事会不会和天夏那边有牵扯?”

    兰司议摇头道:“目前可以断此事与天夏毫无牵扯,因为按照定约,墩台完全交托给我等处置的,天夏不得插手,只是没想到,却是出了这等事。”

    他看向诸人,道:“现在问题在于如何挽回此事?张正使对此颇有微词,并言本来事情一切顺利,他也向天夏内部宣扬了元夏之强大,本来已经争取到了一部分人,却是因为这一次,使得许多人心生犹疑,进而导致许多顺利的事机无法进行下去……”

    场中有人高声道:“此事下殿必须给一个说法!”

    诸司议皆是认可此言。

    上下殿便是争斗,也当应该有底线,上殿才是主导者,若是上殿的态度不明确还罢了,一旦明确,那就是不能再进行妨碍。

    比如之前袭击天夏使者,上殿放任下殿施为,可当有了确定决定之后,就不允许他们再自行其是了。

    大殿当中的那名老道人对站在一侧的司议吩咐道:“顾司议,你遣人去问清楚此事。”

    顾司议执有一礼,一道化身飞出殿外,只是等了一会儿,化身便自外归来,他道:“已然问清楚了。”

    那老道人言道:“下殿如何说?”

    顾司议道:“下殿司议说了,他们对此事不知情,这是底下之人私自所为,他们一定会彻查的。”这话顿时惹了殿中几位司议面上生出不快,这明显是推脱之言,不过顾司议继续说道:“下殿同时还问了我们一句。”

    老道人道:“问什么?”

    顾司议道:“他们问,上次下殿从天夏发往域内的紧急传书,到了域内却是不知去向了,问上殿可是知晓此事?若是不知,可否帮着查问下?”

    诸司议互相看了下眼,这话里面的意思他们自是听出来的,下殿是因为上殿先拦截了他们紧要传书,所以才做出了此事,尽管诸人仍然不满,可总算是理出一个由头了。

    老道人问道:“拦截传书?这又什么时候的事情?”

    谭司议这时对着上方出声道:“书符是我拦下的。”诸司议一下看过来,他继续道:“那时恰值天夏使者归去后不久,这封书信突然到来,无论时机还是用意都是十分之可疑。”

    老道人道:“书符上写了什么?”

    谭司议正色道:“上面什么都未写。我有理由怀疑这是下殿布下一个局,为的就是好随后破坏墩台!”

    万道人问道:“那么拦截金符是确有其事了?”

    谭司议默然片刻,道:“是。”

    兰司议看了他一眼,这事情根本不在于那金符有没有内容,关键是就算是下殿埋下的坑,也是你自己先跳进去了。

    万道人道:“为什么不早说?”

    谭司议没回答。这等事又不是第一次做了,同样身为司议,难道他拦截一次下殿符书都要向诸人禀告么?

    位于中间的老道人开口道:“顾司议,你让下殿给一个明确的交代,这事情就这般吧。”

    顾司议道一声好。

    他知道这件事不能太过深究,因为就算揪着这件事不放,下殿随便交几个人出来你也拿他没有办法,逼得太过,下殿反而会给他们找更多麻烦,归根到底,这事他们先给了下殿发作的借口,所以这事多半到最后也就是不了了之的。

    兰司议则道:“张正使那里,是否要给些安抚?”

    老道人下断论道:“那可令张正使斟酌办理,不必严格依照那些条议行事,就如此吧,诸位司议可以回去了。”

    诸司议见他如此说,执有一个道礼,便就从大殿退了出来。

    万道人来到了外间,寻到兰司议,问道:“那驻使是谁?”

    兰司议道:“乃是顾司议推荐之人。”

    万道人关照道:“将此人及早处理掉,换一个可靠的人去。还有让张正使尽快再把墩台建立起来,我知道他有些不满,所以有些事可以稍微让步一些,不是涉及根本的都可以谈。”

    兰司议应下道:“明白了。”上殿的脸面是最重要的,刚宣扬了自己,转头就被把面皮扯下来,他们无论如何先补救的,其他事反而不甚重要了。

    万道人交代过后,就又回到了大殿之内,那老道人仍然站在那里,他道:“师司议唤我回来,可还有什么要说么?”

    师司议沉声道:“下殿的事情必须要有一个限制,不能让他们再这般肆无忌惮下去了。”

    万道人道:“怎么限制?”

    上下殿一直是这样的状况,矛盾也是一直存在的,想解决这件事,大功干戈是不可以的,顶多就是小打小闹,那这样又有什么意思?久而久之,还是退回到原来的样子。

    师司议道:“我会向几位大司议建言,谋策未成之前,让他们安分一些,不准再往天夏去。”

    万道人道:“就算我和师司议一同附名请议,几位大司议那里,恐怕也未必会通过此事。”

    上殿司议都是诸世道出身,可是大司议就不一样了。有的是来自于下殿,也有来自上殿的,行事表面看起来是不偏不倚,可一碗水真能端平么?他对此根本不看好。

    师司议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让下殿收敛几日还是可以的。”表达一下态度,给下殿些许施压,总能让其安稳些时日的。

    天夏上层,张御坐于玉榻之上,他在等候元夏那里回音。此回他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挑动上下殿之间的矛盾。

    哪怕双方只是因此限制了一部分力量,对于天夏都是少了一部分压力。

    当然他当时给盛筝的借口是去了墩台,天夏内部必会对元夏有所疑虑,可以鼓动更多人反对合流。

    下殿对他的说辞肯定不会全信,但问题下殿等人也很愿意破坏上殿的布置,特别这一次还可使得上殿颜面大大受损,哪怕他们自己不占便宜,他们也是十分愿意的。

    下来便看看元夏那边的反应了,根据不同回应他也有不同的策略。

    元夏的动作也算是很快,只是十多天后,原来那名驻使便就消失不见了,又换了另一位过来,这位到了天夏之后,第一时间就寻到了张御分身所在,态度也是十分客气恭敬,道:“上殿诸位司议让在下问候张上真。”

    张御道:“诸位司议可是命尊驾带来什么话了么?”

    那驻使道:“诸司议说,希望上真能再把墩台建立起来,而且要尽快。”说着,又赶忙解释了一句,“殿上不是要为难张上真,只是这件事很紧要,有什么难处,上真可以提出,我等可以一起解决,凡事都是可以商量的。”

    张御思考片刻,目光一凝,凭空生出一份符书,落在了那驻使的面前,道:“若这些可以办成,那我可以一试。”

    那驻使伸手接过,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道:“在下会将这些送呈给上殿过目,张上真还有什么交代么?”

    张御道:“出了这等事,原先的谋划部署已然完全被搅扰了,不可能再按部就班,需要重作部署调整,所以下来你等也勿要催促,我只能尽力而为。”

    驻使忙不迭道:“是是,上殿能够体谅张上真的难处,只要墩台先是恢复,其余事我等可以另外商量。”

    张御道:“尊驾可以走了。”

    驻使一礼,就遁光离去。

    张御则是意识归回到了正身之上。他心里清楚,现在是上殿求他办事,态度只好放低,换到下殿,那是什么都不会多说,一定是会诉诸武力的。可那势必要分权给下殿,所以上殿宁可在他这里继续尝试下去,哪怕妥协让步一些也是可以的。

    这番布置即便不能让元上殿内部更生隔阂矛盾,也能给天夏争取到更多时间,接下来他可以进下一步了。他对一边的明周道人道:“明周道友,去把常玄尊请来。”

    ……

    ……

第八十六章 秽至生心异

    常旸得了传命,立刻赶至清玄道宫,进入殿中后,见到坐于殿上的张御,当即躬身打一个稽首,道:“见过廷执。”

    张御点首回礼,他道:“常玄尊,前番交托你之事你都做得不差,今唤你来,是还有一件事要劳烦你去做。”

    常旸恭声道:“廷执请吩咐。”

    张御道:“我需你去设法接触那些正在阵璧之外的外世修道人,该如何做你自行斟酌权衡便好,我准你便宜行事。”

    随着那些元夏修道人一起到来的,还有诸多外世修道人。因为都是打头阵的,所以这些人修为境界并不算高。仅有少数达到上层之境的。若是双方起冲突,此辈没有外身,那是必死无疑,元夏显然是拿他们拿消耗品用的。

    但是对天夏而言,若是将此辈拉拢过来,元夏便少一个助力,而天夏则多一个帮手,多凝聚一分人心。

    常旸想了想,信心十足道:“是,常某领下此命了。”

    实际上这些时日他就利用自己早早“投效”元夏的资历与此辈接触了,要知道他这个身份可是得元夏认证的,所以非常容易打入进去。

    张御道:“你这方面行事我是放心的,你若是有什么疑难,可再来寻我,这件事不要求你多少时日,你尽自身所能便好。”

    常旸恭敬道:“常某不会辜负廷执期望的。”他见张御再无什么交代,便躬身一礼,退下去了。

    张御则是定坐不动,他先是以训天道章传告了一个消息出去,下来便有一道飘忽化身从他身上升起,自上层而下,直往阵璧之外的大台过来,最后落在了一处平台之上。

    这时一道光虹飞来,落在了他的面前,待光芒一分,那名下殿接引之人胥图自里显身而出,他恭敬一礼,道:“见过张上真。”

    张御微微点头。

    胥图这时拿出了一枚金印,伸手一托,此物便飘了起来,他抬头道:“还要劳烦上真拿出信物。”

    张御一抖袖,盛筝交给他的那枚金印也是飘了出来,待两枚金印一撞,霎时一道光芒照显出来,盛筝身影自里显现出来。

    盛筝看了一眼张御,执礼道:“张正使有礼。”

    张御还有一礼,道:“盛上真有礼。”

    盛筝道:“听说上殿要张正使重修墩台,并且还做了一些让步?”

    张御道:“是如此,我已是答应他们了。”

    盛筝玩味道:“看来这一次张正使是为天夏争取到不少准备时间了,希望张正使也能信守言诺。”

    张御淡声道:“有我在此间,上殿的目的是不会达成的,与你们下殿终究是可以出来与我天夏一战的。”

    盛筝大笑一声,道:“我很期待那一日。”

    他又看了看张御,道:“张正使,这一次我知道你暗藏打算是什么,不过我早说了,我不在乎这些,只希望你们天夏可以再强壮一些,不要一推就倒,那样也显不出我上殿的本事来,最后反还是便宜了上殿。”

    张御语声平静道:“至少在这一点,我等目标是一致的。”

    盛筝又笑一声,不过这个时候他身影忽然晃动了一下,好似受到了什么搅扰,他一皱眉,道:“你们天夏这里太多外邪了,今次说到此间吧,张正使下来再有什么事,可让胥图寻我。”说完之后,身影化光一敛,重又回到了那一枚金印之中。

    胥图赶忙将此金印拿来收好,这回非是盛筝亲身到此,而是带来了一缕意念,所以唯有将此再带了回去,才能将令后者完整知悉此事。虽说用传书更为方便,但是这等事,为了不被上殿察知,便需由亲自带回了。

    他对张御道:“张上真,若再无事,在下就告退了。”见张御微微颔首,他躬身一礼,就化光离去了。

    张御待他离去,也是收了另一枚回来,身影也是眨眼消散。

    清穹云海深处,零零落落的宫观散布此间,时不时有神人仙禽飞遁过来,偶尔则有道人乘车驾飞空往里。

    大部分在天夏避世修行的玄尊,如今都是居于此间。

    只是自从得知元夏之事后,却无疑是在原本平静云海之中掀起了一场巨大波澜。因为元夏是抱着覆灭他们的目的而来的,所以不管这些修道人自己是否愿意,都不得不面对这一些莫大威胁。

    有些玄尊选择结束闭关潜修,受玄廷之邀去往内层参与各种守御事机;也有一些仍然停留在远处观望风色,更有的,则是一时难以下定决心。

    云海某一处宫观之中,两名道人站在一处高阁之上,正借助一面玉镜,望着虚空之外那些往来飞遁的元夏修道人。

    正二人一名姓康,一名姓陆,彼此都千多年的交情,平日也是时常来往,此时二人神情都是异常凝肃,同时眼神之中却也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康道人道:“元夏修道人是真得到了,看来两家交战已是不远,我等也无法再潜修下去了。”

    陆道人道:“我听闻连乘幽派那等避世避人之派,都是主动来与玄廷结盟了,我们又如何躲得过去呢?唯有与之一战了。”

    康道人摇了摇头,语声低沉道:“那元夏实力强悍无比,更是曾覆灭万世,实力不止比我天夏强盛了多少倍,我二人久疏战阵,以我二人功行,在这等战事之中,怕是只能徒耗性命。”

    陆道人看了看他,道:“康道友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康道人道:“道友莫非忘了我之能为了么?”

    陆道人心中一动,若有所思道:“道友你说,你……”

    康道人道:“不错,我以窥神之法,到那些元夏修道人那里探查了下,着实得知了不少东西。”

    他擅长遥感变化,更能编造梦境,入他人梦中察知内情,那些元夏上境修士自有屏护,可从那些外世修道人还有那些寻常弟子身上,他却是能不难探明情形。

    这时他伸手出去,对着陆道人眉心点去,后者也未必然,任凭这一指点中自己,霎时无数信息从脑海之中闪过,他面色数变,低声道:“这是真的?”

    康道人道:“这些我都从梦中引导窥探而来,不会有错。”

    陆道人犹疑道:“元夏的消息,能够这么容易被道友探知么?”

    康道人道:“或许他们并不介意被我等知晓呢?再说若非元夏这般难以对付,天夏近来为何这般如临大敌,”他语重心长道:“道友,这等时候,我们也该为自己谋身了。”

    陆道人叹了一声,无奈苦笑道:“那又有何办法?我等身为天夏修士,更是得享天夏诸般好处,如今也唯有只能死战到底了。”

    康道人摇了摇头,道:“元夏之强盛,远远胜过我天夏,只是天夏现在刻意隐瞒着,不肯告诉我等,这一战可以说是绝无胜算可言。”说着,他眼神闪烁了一下,道:“其实……若我们只想保全自己,还是可以有别的办法的。”

    陆道人开始有些讶异,可随后他似想到了什么,心中猛地一跳,带着几分惊疑看着康道人,道:“康道友,你,你是说……”

    康道人看着他,缓缓道:“陆道友,你我相识千年,想来应当能懂的康某的意思的。”

    陆道人陡然间心中变得惶恐不已,他语声艰涩道:“道友,天夏待我不薄,容我在此修行,还能得享永寿,如今劫起,我自当跟随……”

    康道人传声言道:“陆道友,你先听我说完,天夏固然待我尚可,可是当初渡世而来,到后面浊潮泛滥,在对抗外道和此世凶顽之中,我等也曾经是出了大力的,早是还了这份情谊了,我等不欠天夏的。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何不能做出另一种择选呢?”

    陆道人面上浮现出挣扎之色,两人之所以能聚到一处,交情还能维持长远,那正是因为两者的想法十分相近,所以这番话其实也是让他有些心动了。她亦是传声回去道:“道友,这可是在天夏,在天夏啊。”

    康道人道:“我看到了,可是不是元夏来了么?”

    陆道人低下头,揉着额角,道:“你待我想想,待我想想……”

    康道人也未催他,只是在那里等着。半晌,陆道人抬头道:“康道友,你就算愿意投,元夏愿意接纳么?”

    康道人笃定道:“道友放心,元夏本来就有接纳外世修道人的惯例,何况我们该是第一个投效元夏之人,哪怕是为千金市马骨,他们也会保我们的。”

    陆道人道:“那我二人的门人弟子怎么办?”

    康道人道:“只能留着了,我辈是我辈,我二人的弟子是弟子,天夏是不会太过为难他们的。”

    陆道人勉力压下心中烦躁,又问道:“可就算陆某愿意,又如何下界?如何去到阵璧之外?道友可是想过主意么?”

    康道人知他已是意动,便言道:“道友放心,此事容易的很,天夏如今正在招揽我等入世,讨一个镇守游宿或者清理虚空邪神的差事,就不难去到外面,下来只要行事隐秘一些,就不难达成所愿了。”

    ……

    ……

第八十七章 托身非诚意

    康、陆二人有此打算之后,又密议了两天,做好了万全打算,于是向玄廷呈递了清剿虚空邪神的请书。

    虚空邪神是一张好牌,不但可用来当作塑造外身的宝材,还能在元夏入侵时当作一个奇招,所以迄今为止玄廷仍是保持着对其的封锁和拦截,不令元夏知晓,而这里就需要许更多人手前去围剿。

    若是于云海潜修的修道人愿意主动出力,那玄廷非但不会去阻拦,反而会加以鼓励,是故两人的递书送上去只是一日便就被通过了。

    到了第二日,便有神人值司将谕书送至两人手中,并言道:“两位具体清剿空域,则由守正宫的朱、梅两位守正负责安排,两位到了那里之后,可向两位守正问询。”

    康、陆二人收下谕书之后,简单收拾了下,又很自然把门人弟子唤来交代了几句,表面上可谓表现的毫无异样,待一切处理好后,便离了清穹上层,往虚空之中而来。

    因两人自浊潮泛滥之后就不曾为天夏效过力,自然也就无有资格运使元都玄图,只能乘坐飞舟前往。

    两人当然是不敢一上来就投奔元夏的,因为天夏也不可能对此毫无防范,一路之上都有着盯着。

    故是见过了朱凤、梅商之后,二人便开始认认真真在外清剿邪神。在一段时间过后,连朱凤、梅商等久在虚空的守正查阅两人做事的录述,不禁也是感觉这两位异常之卖力。感觉其等能力足够,于是又给二人多划拨了一些范围。

    两人心中抗拒,但表面上仍是一副自深感自身受到信任的模样,依旧把手中分予的事情做得妥妥帖帖。

    时日一晃,又是过去两月,两人始终无有什么动静,因为他们知道此事急不得,唯有慢慢找寻机会。而且他们并非只有自身二人,身边还有数名玄修弟子跟随,这是弟子既是为了方便他们往来传递消息的,可同时也负有一定的监察职责。

    二人根本不敢直接甩开这些弟子,因为他们吃不准训天道章是否立刻可将这边的消息传递出去。

    要知道如今几乎所有的外宿浑章玄尊都是牵连上了训天道章,外间稍有异动,可能就会引动这些人出手,在弄不清楚情况之前,贸然去接触元夏之人,难保不露破绽。

    不过既然已经来到了外面,他们倒也不急这最后一步了。只是他们每过一段时日,都会留意元夏驻地那边的动静。

    这一日,两人忽然望见到一驾飞舟落至驻地那处,随后见道道光虹飞遁,陆道人问道:“这是什么事情?”

    那玄修弟子道:“两位玄尊,弟子这便传讯一问。”说着,他唤出训天道章,试着询问详情。

    过了一会儿,他抬头道:“因为元夏向我天夏派遣驻使之故,故是玄廷也是决定向元夏派遣驻使,今日便是我天夏使者前往驻地。”

    陆道人追问道:“不知道驻使为谁人?”

    那玄修弟子道:“听说是一位金玄尊。”

    “金玄尊?”

    康、陆两人想了想,目前活跃的玄尊之中,最有可能的就是金郅行了。

    毕竟谁都知道这位乃是张廷执的亲信,而据他们所知,张廷执也刚刚才从元夏出使归来,安排上去一个自己人也是理所应当了。

    待将玄修弟子屏退之后,陆道人道:“只是安排一个使者罢了,想来当是不妨碍我等之事吧?”

    康道人道:“当然不妨碍,不过我听说这位金玄尊本是幽城之人,张廷执倒还真是敢用。”他嗤笑摇头,道:“罢了,且不管此人,既然现在有动静,我们等待的机会也是来了,道友且为我护法,我施展手段设法与之联络。”

    陆道人当即应下。

    康道人则是依靠窥神入梦之法找寻目标,在试了一会儿后,便潜入了一个外世弟子的心神之中,并利用其与一位元夏修道人接触,告知了自己愿意投效元夏的想法。

    同时为了取信对方,他还言自己知悉不少天夏内情,可以当面再谈。

    关于邪神,关于玄廷上层,关于天夏的布置,他们二人有太多的东西可以透漏了,不过他们也知道如何拿捏,至少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他们是不会随随便便将之泄露出去的。

    那名元夏修道人在了解之后,觉得这件事自己做不了主,而且前一阵方才出现了墩台爆裂之事,难说是不是有人故意设局,所以立刻报至了新来的驻使这边。

    驻使听闻之后,问询了一下,就让自己先去一边等候,随后在殿内思索起来。

    他的副手是由他亲自挑选的,乃是一姓同族,此刻开口道:“兄长,这位是要投靠我辈,为什么不找张正使,反而直接来找兄长呢?”

    驻使倒是不觉得如何奇怪,道:“缘由当有很多,天夏当也是内部派系不一,若是这位与张上真本就不对付,或者是另一派之人,还有可能张上真不喜此二人,那么不妨碍其自己来寻一条出路了。”

    他顿了一下。道:“其实有人主动来投,恰恰说明张上真在天夏之所为已然初见成效了。”

    亲信问道:“那兄长,我们是否接纳着二人呢?”

    驻使此刻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也在想,此事值不值得。

    正如他适才所言,此辈不去投张御,反来直接找他们,那么至少证明其等和张御不是一路人。可据方才所报,这不过是两个功行平平的真人罢了。

    要是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那他一定毫不犹豫接纳下来,哪怕是寄虚修士,他们愿意遮护下,可是区区两个寻常真人,真的不值得拉拢,便到了元夏着里,又能起多大作用?简直就是鸡肋。

    关键此举反还可能交恶张御。

    转念到此,他抬头道:“回告他们,若是有心,就等待元夏到来后……不!”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来回走了两步,回头道:“你去把这两人请过来,请到我这里。”

    那亲信执礼应下,道:“兄长,我这便去。”

    待其离开后,他又唤了一名弟子进来,道:“你去告诉负责联络张上真的天夏修士,说我请他到这里来一回,有一件事要告知他。”那弟子也是应命而去。

    康、陆等了没有多久,就得到了一个准确回言,说是元夏驻使得知此事,请他们过去一见。

    他们二人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反复了确认几遍,这才决定去见那元夏驻使,不过他们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过去,先以入梦之手段将随行的玄修弟子都是迷惑了去,而是各自化出了一缕辨别不清的分身往些宫台方向飞驰而去。

    只是事到临头,陆道人却是生出了一些犹豫,道:“康道友,我们做得真的对么,天夏可是还有玄廷,上面更是还有几位执摄啊。”

    康道人则道:“道友,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焉能退缩?何况天夏有的,元夏亦有,且比天夏所拥有的更多,此番绝然没有走错,继续站在天夏这一边,只会随着天夏这艘破船一起沉下去。”

    两人分身一路顺畅无阻的来到了元夏驻台之上,并与那位前来接应的驻使亲信接上了头,在确认两人身份后,接下来就被带到了驻使那里。

    驻使坐在那里,以审视目光打量了两人几眼,道:“我元夏不收无用之人,两位既来投效,想必能告诉我一些什么。”

    康道人十分笃定道:“那是自然。”顿了下,“我可先说一事,如今我天夏上境修道人所居之地具体落处何在,想必尊驾还不知晓吧?”

    驻使道:“哦?那么请问,这处是在什么地方呢?”

    康道人看了看他,认真道:“此间乃在一处隐秘之地,只能言是天夏上层另行开辟之所在,具体落在何处,恕我现在无法言述,只要贵方能接纳我等,让我等投入天夏,我等可以我元夏引路,攻伐天夏,其中还有许多其他更有价值的东西。”

    陆道人沉默不言,虽然他答应康道人来投元夏,可是他心态没有康道人转变的这么自如,对于反过来攻伐天夏之语,他实在说不出口。

    驻使却是对其笑了笑,道:“我和来诸位说吧,天夏诸位玄尊所开辟之地名为上层,潜于一片云海之中,我说得可对?”

    康道人神情微微一变,道:“贵方知晓?”他心思一转,莫非在我之前已然有人投靠元夏了?心中顿觉不好,若是如此,他们的价值可就大打折扣了。

    驻使呵了一声,道:“我们元夏自也是有自己的消息来路的,两位不会以为我们一无所知吧?”

    上层的事,张御早就和他们说了。不过这个上层与真正的上层情形还是有所不同的,张御的说法也是另一套说辞。

    寻常玄尊只知道上层开辟之时利用了清穹之舟,具体如何开辟的,门户到底在哪里,他们也说不清楚,毕竟这是上层境界的事,一般修道人也从无分辨。

    康道人心中念头飞转,又道:“还有一事……”而就在这时,驻使的亲信走了进来打断了谈话,并用眼神示意了下外面。

    驻使立刻自座上站了起来,并伸手制止了两人继续说下去,同时望向外间。

    康、陆二人一怔,以为来了元夏方面的什么重要人物,也是转身往外望去。

    他们先是感得一阵莫名压力落至心神之中,随后便见一个笼罩在玉雾星光之中的年轻道人自外走入殿中,其人眸中神光一转,就落到了他们身上。

    ……

    ……

第八十八章 屈意付别投

    康、陆二人一见来人,不禁头皮发炸,惊骇莫名。

    “张,张廷执?”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张御竟然会出现此地。他们脑子顿时一片混乱,弄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驻使这时却是露出笑容,走了上去,对着张御执有一礼,正色言道:“张上真来了。”他半转身过来,伸手一指康、陆二人,道:“就是这两位,方才说是来投效我等,所以在下这才请了张上真过来。”

    康、陆听他如此说,一时却是有些分不清楚了,两人这到底谁是元夏来人?谁是天夏之人?

    张御扫了两人一眼,淡言道:“那么驻使打算如何做呢?”

    驻使忙道:“我等既与上真有约,就绝对不会另行谋算,坏了上真的大计的。这等事,自然是交由张上真处置了。上真是把这两人带回去,还是把这两人都安顿在我们这里,都是可以,这次一切都听上真安排了。”

    康、陆二人木然站在那里,他们现在不知到底作何反应了。

    张御点了点头,道:“我会处置好二人的,多谢驻使通传了。”

    驻使道:“哪里哪里。”

    张御对着两人只是一弹指,刹那间,由两个人各自一缕意念所汇成化身就骤然破散了去。驻使对则是对此视而不见。

    张御收手回来,休看这一次是元夏这位驻使通传他来此的,可实际上,得了闻印之后,在两人心思一起,并付诸行动之后,他便已然有所感应了,下来一举一动他都是看在眼里,

    哪怕不提这一点,两个忽然要求来虚空清剿邪神,这行为看着也有一些突兀,他理所当然对两人是有所关注的。

    两人方才与元夏驻使对话之时,为了获得更大利益,并没有提及多少天夏隐秘,但两人其实也交代不出来,两人但凡有一点过线,那他就会动用手段加以中止。

    他转首那对驻使道:“我还有事要处理,便先告辞了。”

    驻使露出理解之色,执礼道:“那便不耽搁张上真了。”

    张御一甩袖,转身离去,几步之后就化一道星光散去了。

    那驻使亲信道:“看来张上真不会给这两位好脸色。”

    驻使言道:“这是自然,若是你手下之人瞒着你投向他人,却不让你得知,你自然也不会给他们好脸色。这件事,就到底为止吧,也不用向上提及,张上真想必是能领我们人情的,我们下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需与这位打交道。”

    那亲信略觉可惜道:“倒是可惜方才没有问更多,看那两人的样子,好像是知道不少东西。”

    驻使不以为然道:“无甚可惜的,这两人不过寻常真人,又能知道多少?此辈能了解的,要是我与天夏开战,随便抓一两个人就能知道了。”

    那亲信想了想,道:“兄长说得是。”

    而一驾漂游在虚空之中的飞舟内,康、陆二人身躯一震,意识分身破散,使得两人也是心神受到冲击,怔怔站了一会儿才是恢复过来。

    陆道人在回过神来后,却是变得惶恐不已,他以心意传言道:“康道友,看这情形,莫非是那个元夏使者早已投靠了天夏,才换来了张廷执的?”

    康道人稍稍冷静了下,同样在心神之中沟通道:“不对,看两人交言,应该是张廷执早就与元夏那边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此人才将我们交给他,说不定他早就已是被元夏收买了。”

    陆道人一怔,随后像是想到什么,道:“这样的话,那不是好事么?我们可以投到张廷执门下啊,那也不等于是投靠了元夏么?”

    康道人却是神情不太好看,他声音低沉道:“其实那样情形反而更为糟糕。道友你想一下,张廷执若真是投到元夏那里,试问你愿意让人知晓么?你愿意这个把柄被抓在别人手里么?此事要是一旦泄露出来,恐怕玄廷不会放过他的。更别说,方才他可是直接击破了我们分身,这位根本没有将他们收在麾下打算!”

    陆道人心中悚然一惊,的确,这等事就算最亲信之人都未必会告知,更何况他们两个人?哪怕他们流露出来投奔之意,也无法确定张御是不是奉玄廷某些廷执之命而为,而无论哪个结果,最稳妥办法就是将他们两个人给收拾了。

    他不由慌张起来,道:“那我等现在该怎么办?”

    要是张御一心要处置他们,天夏这里几乎就没有他们容身之地了,而元夏那边也证明了无法走通,虚空之中全是邪神,去那里也是自寻死路,他们现在简直是无路可逃。

    他道:“若是我们去揭发,对,揭发张廷执……”

    康道人冷冷打断他,道:“无用的,他是天夏廷执,而我们只是一个寻常玄尊,我们说得话无人会听,再说我们方才与元夏驻使见过面,别人只会以为我们是反咬他一口,根本扳不倒他。”

    陆道人有些绝望道:“那我们就无路可走了么?”

    康道人道:“未必,我料想追杀我们的人一定已在路上了,我们先往虚空深处去,虽然那里都是邪神,可是来追我们的人也一样麻烦,还能借此遮挡下。”

    陆道人此刻也是没办法了,只能听他的建言,于是一咬牙,便催动飞舟往虚空深处去。

    因为两人方才是心意交流,看去很长,实际上只是过去了一瞬间。

    然而下一刻,随后一道金光闪过,朱凤、梅商二人出现在了飞舟之中,飞舟之上设布的禁阵对他们根本没有作用。

    陆道人立刻感应到了他们的到来,急道:“道友,他们来了,下来该如何做?有什么办法道友你快些拿出来啊。”

    康道人道:“还有一个办法。”他看向陆道人,道:“也是如今唯一可行之策了。”

    陆道人先是不解,随后便读懂了他眼神中意思,不由惊道:“康道友,你,你疯了不成?”

    康道人道:“这是最后可行之法了,若是成功,说不定还能够就此翻身。”

    “疯了,疯了,”陆道人喃喃说着,随后一声叹,摇头道:“我是绝不会走这条路的。”说完之后,他转身离开主舱,向着外间走去。

    康道人则是一个坐在舱内,舱厅周围的光芒缓缓黯淡下来,将他的脸庞都是笼罩在了阴影之中。

    陆道人来到外间之后,化光飞遁,在看到了迎面到来的朱凤、梅商二人后,他不由自主停顿了下来。

    陆道人脸色发白道:“是张廷执让两位来此的?”

    朱凤道:“我们奉张守正之命,前来捉拿意图投靠天夏的两名玄尊。”

    梅商看了看他,道:“陆玄尊,你们走不脱的,束手就擒吧。”

    陆道人呵呵笑了起来,道:“跟你们回去?然后被杀么?”

    梅商道:“陆玄尊,你总算还没有走到那最为危险的一步,事情还不至于不可收拾。”

    陆道人摇了摇头,看着朱凤、梅商二人,道:“陆某要检举揭发,玄廷廷执张御,其人与元夏之人有所勾结!”

    梅商叹了口气,道:“陆道友,何必如此!”

    朱凤蹙眉道:“真是给我们找事。”他们每一次动作都是需有记述的,所以她回头还要把这句话报上去,虽然张御不会计较,可总归是令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陆道人说完这句话后,身上绽放出一道亮光,将自己紧紧围裹在内,看去如同一只光茧。

    只是下一瞬间,两股法力一同落到了他的身上,如同两片万顷巨澜齐压而至,他顿时一阵气闷,感觉自己好像立时就要被压扁。

    他知道朱凤、梅商二人都是寄虚修道人,功行道行都是胜过他一筹,现在更是两人在此,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好在他出行前已是做好了万一被拦截的准备,所以携带了足够多的法器和丹丸,这时用力一吸,数枚丹丸化为一缕缕丹气,并渗透入身躯之中,却是意图撑住片刻。

    大约撑了二十来个呼吸之后,他丹丸便是耗尽,终被那两股法力给压垮,不过这也是因为朱凤、梅商二人要抓活的缘故,不然说不清楚,反还以为他们要杀人灭口。

    见身外屏障偏偏破碎,并有一条金绳落到身上,陆道人也是彻底放弃了反抗,心中一叹,暗道:“康道友,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只看你能不能做到了。”

    朱凤不悦道:“明明无有什么本事,却偏要和我们纠缠。”

    梅商道:“他是在拖延时间。”他感应了一下,确认另一人仍在这里,但说不定在谋划什么不明事机,他神情一肃,道:“朱守正,我们进去看一看,”

    此刻主舱之内,康道人双目之中飘散着深红之色,他在方才已是使得自己转入了浑章之中,到此一步,他还没有停,而是继续向着大混沌方向迈进,身外有泊泊黑雾冒出,同时心中默念道:“霍衡道友,我愿深入大混沌,日后供你驱策,还望尊驾能够收留!”

    就在他转念之间,一个人影也是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

    ……

第八十九章 催识入意神

    康道人想要挪转头看向那个人,但是发现自己身躯被一团黑雾所包裹,并向着自己心神深层侵蚀而来,一时之间,仿佛身躯不再是属于自己一般,他连眼珠似都变得无法动弹了。

    此刻他听到一个声音在身旁响起道:“有不少人在走投无路之下都选择了去往大混沌,要是你们一开始就选择了大混沌,那么我还佩服你们的胆量魄力,或还会给你们一个机会,可实际上你们既无勇气又无能力,混沌之妙玄又岂是你等之辈能够窥见的?”

    康道人艰难出声道:“康某入此道的确心存侥幸,若是尊驾不愿接纳,那康某也不强求,不过是变成混沌怪物罢了,这样还能与敌拼死一搏,总也好过被捉了回去。”

    那上方却是传了一个不屑笑声,道:“说得这般大义凛然,你以为你很有决断么?你有胆量变成混沌怪物,有胆量去一试大混沌,却无胆量去与元夏一战,反是迫不及待投靠了过去,你所谓的决心又能骗的了谁呢?”

    那声音悠悠言道:“你不过是一个无胆懦夫,再加有一些投机钻营心思的小人罢了,你这等人,哪怕真的成了混沌生灵都是令我嫌弃,懒得多看你一眼,还是早早被人剿灭干净为好,免得在我面前惹厌。”

    康道人听到这话,似乎是被触痛了心筋,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

    旋即他深红色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道:“尊驾不肯接纳我,以为我就没有机会了么?你们不给我路走,我自己来走!”

    他于心下转运了一个法诀,霎时一股异常隐晦的法力波动传递了出去。

    由于他擅长窥神之法,故是他一开始就将自己身为人的一面收拢到了心神最深处,所以他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被大混沌侵蚀意念。

    而这个时候,他却是将这些往外渡去,他将自己身为玄尊修道人的功行和经验,全数传递给了两个与他有着血脉牵扯的后辈。

    其中一个人,将会拥有他自入道之后所有的忆识和经历,而这些将是占据强势地位,并且不断侵蚀着受术之人,一旦将其人原本的人生替代了去,那就会变成另一个他。

    虽然这个人本质上是与他无关的,但那样一来,等于是他的思想再一次重生了。那个人将会拥有完全与他相同的思考方式和行事准则,并且也会将他所认定的敌人视作对手。

    而另一人,因为乃是一名女修,势必不可能完全契合,所以他只是将一段编织出来的虚幻经历印刻入了其中意识之中,这样仿佛真正有了这些事,这也是因为一个人无法接受他的所有,而由两个人分开承受,则负担轻一些,也更容易成功。

    那个声音的主人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的举动,并道:“有些意思,那我倒要看着你能做到哪一步了。”

    这个时候,外面轰然一声巨响,飞舟主舱门轰然破散、朱凤、梅商二人化光遁入舱中,他们见到笼藏在黑雾之中的那一团扭曲的身影,都是神情一变,只是两人都是不曾看到负袖站在一旁的霍衡。

    两人这时毫不迟疑取出了两枚法符,起法力一转,便化作两道光芒落在了前方那虚影之上,仿佛是像沸锅之中泼了一瓢冷水,那本来翻滚不休的黑浊雾气霎时就被遏止住了。

    如今的守正宫与以往是大为不同了,张御那命印分身自从坐镇此间之后,对于一些敌人做了一些针对性的布置,这其中就包括了虚空邪神和眼前的混沌怪物。

    守正只要携带必备的法器,并按照他定下的步骤行事,便能克压绝大部分,这也就是为什么如今清剿起虚空邪神这么容易了。

    此刻随着两人不断将法器和各类法符祭了出来,也是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那本是极为难缠的混沌怪物也是被一步步的被制压下去,翻腾的黑雾和浊气也是变得虚幻了起来,好像渐渐被从世间排挤了出去。

    两人没有神情严肃无比,身上法力持续而均衡的涌动出来,一点点将其斥逐出去。

    混沌怪物的诞生可能只需要一瞬间,但是将之镇杀消灭却是花费莫大的力气和时间,而且这东西也不是寻常修道人可比,只要有一丝残余留下来,都会导致其重再复还。故是这个时候最为关键,不能有稍有松懈,否则就可能前功尽弃。

    霍衡看到这里,已然无心在此停留,他先是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便一转身,霎时没入了一片虚无之中。

    半刻之后,经由朱凤和梅商二人的通力合作,随着那一团浊气黑雾彻底淡散了去,落在其身上的两枚法符也化是一团飞灰散去。

    而其消失之处,舱室地面像是烧焦了一般,留下了一大片黑灰。

    梅商目注此处,叹道:“何必如此。”

    朱凤在看了一眼,往又往旁处打量,只是陡然间,她的目光忽然凝注,因为她发现,在舱室另一边,就在距离方才康道人身旁不远处,亦存在一圈焦黑,而方才她居然丝毫没有注意到。

    在守正宫这几年下来,她清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方才某一人就站在这里看着他们,而他们却毫无所觉,想到这里,她身上不禁微微有些发冷。

    不过她并没有声张,只是打算在随后递给张御的报书之中将这个写入进去。

    此时此刻,内层荆丘上洲,义州封髙崖壁之上,此间凿开了一处处的洞府,常年有修道人在修持交流。

    而再崖壁靠上的某处洞府之内,坐着一名外表约莫十八九岁,肤若瓷玉的女修,这时她黑蛾似的睫毛动了动,从定坐之中醒了过来。

    她揉了下额角,就在方才,她好像经历了一场幻梦,但仔细想想,又好像只是回忆起来了一些自己入道前后的事

    她不是一开始就在玄府的,而是有一位老师指点,这位老师对她和自己叔父十分照拂,不但将他们引上了玄修之路,还对他们尽职尽责的指点,只是这位老师生性淡薄,所以从来不曾显露人前,除了他们也不为人所知。

    在记忆之中,这位老师对待她如师如父,师生之间的感情也是十分的好,只是就在方才,就在她入定的时候,发现这位老师正遗憾的看着她,并且面庞身躯不断生出裂纹,并碎裂开来,化作了一堆石砾。

    她心中忽然有些不安了起来,因为这景象似乎意味着什么。

    就在她细想的时候,脚步声响起,一个人影自洞府之外走了进来,这是一个神采出众的中年男子,从发冠到胡须衣袍,都是整齐合度,但是此刻,其人眉宇之中却是有一丝忧虑。

    少女站了起来,万福一礼,道:“叔父。”

    中年男子看了看,道:“忆心不必多礼,”他想了想,“忆心,你方才可曾感应到什么了么?”

    秦忆心道:“方才么……”她轻声道:“方才似是见到了老师,只是老师……”

    “果然你也是看到了!”

    中年男子忽然激动了起来,他喃喃道:“我便知道,我便知道。”

    秦忆心看了看,道:“叔父,这是怎么一回事?”

    中年男子长叹一声,道:“那是老师在给我们叔侄二人传递消息啊,”他面露苦涩,道:“我若猜得不错,老师他应当是遭遇了劫难,或许是遇到了……某个大敌,所以通过方才的传意把这些告诉我们。”

    秦忆心轻声道:“某个大敌么……”

    中年男子忽然道:“这个事情你先记下,千万不要对外声张,我会去查清楚这件事的,你这几天也不要有异常举动,关于那个侵害老师之人的身影,老师传意之中也有一些线索提示,我会去查清楚的。”

    说完之后,他便又匆匆离开了这里。

    秦忆心看着他离去身影,又凝思了片刻,却是心中有些疑惑。虽然方才那些场景看去没有什么问题,可她心中总感觉哪里有一些不协调的地方。

    她本人就是擅长入梦造景,安抚他人心神并弥补缺失的,所以明白真虚不定,有时候自己所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实发生的。

    她坐了下来,唤了一声,训天道章在面前展开,那里却是有十来个名符闪烁着,这些都请她入梦相助道法的,而她也可以以此获得功数。

    她当即挑选了其中一人,这位同道因为近来做错了一事,屡受师长责骂,同道排挤,心中焦躁,总是难以入定,于是她通过训天道章,以梦声之法帮助安抚心神,助其入至定中。

    在做完此事后,她心中涌起了一个念头,梦可窥人,亦可窥己,自己不妨尝试一下,想到这里,她没有再在训天道章上选择其他人,而是收了道章,盘膝定坐下来,随着一团雾幻迷离的气烟将她笼罩住,她身影也是变得模糊不清了。

    待第二天,她从定坐之中醒来,却是讶然发现,自己手边多了一张小纸签。她伸出晶莹细长的手指,将此拿起,见上面用朱砂写着三个词:“不要信,不要信,不要信!”

    她看着这几个鲜红色的字,不禁思索起来。

    ……

    ……

第九十章 顾外先正内

    秦忆心拿起一支笔来,上面蘸着血红色的朱砂,她在纸签下面又写下了“不要信”这三字,并寻到了那熟悉的感觉,

    她能肯定,这是自己梦中所写。

    可是她做得是什么梦?梦中的内容又是什么,她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她试图用功法去回忆,然而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阻碍着她,令她不得不放弃,可如此更是加深了她的怀疑。试问她是一个依靠着梦境来运法的修道人,居然连自身之梦境无法完全控制,这又岂是正常的?

    只可能是外来的力量影响到了她。

    想到这里,她也是自我审视了一番,但是在运转过程中,她却有了惊讶发现。

    “这是……”

    她忽然觉得,自己对于入梦手段的掌握和理解隐隐然提升了几分,好似平日阻碍在面前的迷雾一下被勘破了。与此同时,她甚至想到了如何调整自身的章印章书,可以剔除一些瑕疵和弊端,从而更好为自己所用。

    她若有所思,手中的笔则是轻轻晃动两下。

    她进入第四章书也是不短时日了,玄修修为到此是一个关隘,每上去一点点都是很困难的。她也看到了张御留下的攀道章印,但是章印就在那里,而内外各洲宿多少第四章书的玄修,却没有几个敢真正去尝试的。

    好在现在有了昊界下层,很多玄修有了可以尝试的机会。

    不过她用不到这等手段,她的入梦神通之中可以使自己在梦中经历数十上百年,这也是她独有的手段,但是无论怎么走,都觉得自己差了一点什么,好像攀登高崖,到了最后几步的时候,总是没了力气。

    事实上,她的根底足够了,可欠缺的是对道法的理解和感悟,这是大部分玄修的都缺少的部分,而一般来说,这些只能靠她自己慢慢的积累,去翻阅道册摸索领悟。

    但是如今情形不同了。康道人将自己一切感悟和道法都是交给了她们两个人,而且毫无保留的自愿奉送给了他们。

    一个真修两千载道行何等深湛,哪怕她接受的只是部分,也是使得她缺失的一面被弥补了上来,下来如果能完全将之消化,那么上去更高境界就不是什么渺茫的幻想了,并可能到了上境还有更宽广的路可走。

    她现在还不清楚这一切,但既为自己的变化感到由衷喜悦,同时又有一些担忧。

    洞府之外略显沉滞的脚步声传来,那名中年男子又一次走入了进来,他神情沉肃无比,道:“忆心。”

    秦忆心起身一礼,道:“叔父。”

    中年男子在席上坐了下来,沉声道:“我又理了一遍记忆,我已经知道那个害死老师的人身份了。”

    秦忆心没有说话。

    中年男子一伸手,祭起了洞府中的禁制,肃然道:“老师这次受害,乃是因为撞破了一个人私下与元夏修道人勾结,而这个人……很可能是某位廷执。”

    他吸了口气,道:“不论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这件事我们都不能置之不理,我们一定要为老师讨个公道。”

    秦忆心想了想,道:“叔父,老师传给的我们,一定都是真实的么?”

    中年男子一皱眉,眼神变得严厉起来,道:“忆心,你是怀疑老师么?”

    秦忆心道:“侄儿不敢。”

    中年男子盯着她一会儿,道:“忆心,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练就了入梦就会对一切都感到怀疑,我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不过你不该怀疑这些,你忘了老师过去是如何教导我们的么?老师教授我们的那些刻字还在石碑之上留着,这些总不会是梦境吧?”

    康道人在给二人好处的时候自也不会露出太大的破绽,证据就是他以往给二人留下了一些刻字传书,这些都是真切存在的。

    而这两人也的确是他引上了玄修之路的,因为他预见到了玄法日后可能兴盛,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成为主流了,所以提前落子,这般也是给自己留下一条日后可以融入进去的门路。

    实际上有这等举动不止是他一个,在得知玄廷推动玄法后,一些潜修修道人,也是会给设法在玄法找一二个隐秘传承的。

    中年男子见秦忆心没说话,而是垂下目光,以为她知道错了,便又语重心长道:“忆心,你知道我们叔侄二人得了何等样的好处么?老师几乎是将他毕生经验和道行给了我们,除了至亲至近,又有谁会做出这样的牺牲呢?”

    说完这些之后,他按了几下,道:“可能叔父我的语气有些重了,忆心,你自己想想,老师的事情必须是由我们来讨回公道的。”说完之后,他站起身,转身走了出去。

    秦忆心轻轻叹了声,她心中还是坚持有问题,但说不出在哪里,可是叔父看去却是不愿意讨论这些,她也不好反驳顶撞,于是心下决定暗自寻思对策,随后求证。

    这个时候,她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不禁又看了一眼中年男子离去的地方,这位叔父原来站起离席的时候,一向是习惯先迈右脚的,可是方才……好似是先迈左腿?

    清穹道宫之中,张御端坐于榻座之上,但是他的感应却是弥布各方,方才虚空之中所发生一切的事机都是落在他的眼中,便连霍衡的出现和退走他亦是感应到了。

    康道人所为之事,虽然是以窥神入梦的方式进行的,可其出手之际,仍是被他察觉到了一些变化。

    因是掌握了闻印,现在只要对方功行不及他之人,一旦有针对他的谋算他立会生出感应。就算是功行相仿之人,不加遮掩手段,也是有可能被他提前发现的。

    故以闻印为凭,只片刻之后就找到了秦忆心叔侄二人身上。

    只是一眼看了下来,他就对两人的情形一清二楚了。但是他并没有去干涉,未来变数无穷,又岂是其人完全能操弄的?

    在他感应之中,若是任由事情继续下去,最后的结果并见得会完全走向坏的一面,而返还有可能走向好的一面。就算事机真的偏向不愿意看到的方向,他既然看到了,自也有办法扭正回来。

    而在此时,朱凤、梅商二人也是押送着陆道人,将之带到了守正宫中。而张御命印分身则是时刻坐镇于此地。

    二人押着陆道人进入大殿,便先与张御见礼。

    礼毕过后,朱凤道:“守正。我二人已是奉命将陆竹同带了回来,康缪此人则是自堕混沌,化身成为了混沌怪物,我二人不得已,只能以守正所赐法符将之当场除却。”

    张御颔首道:“两位辛苦了。”

    他又看向陆道人,此人此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低着头不敢看他,他道:“陆玄尊,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陆道人缓缓抬头,惭声道:“此回是在下鬼迷心窍,受了康道友蛊惑,前去投了元夏,只是一时糊涂,还望廷执宽宥。”

    张御看着他道:“只是一时糊涂?你最后明知道康缪是要转求混沌之道,你却不加以劝阻,实则你知道此事几乎不可能成,但仍存有一丝侥幸,故而愿意尝试,再说便是因此失机,死的也不是你,若是成了,说不定你还能脱身,是不是?”

    陆道人神色不禁一变,这句话当真是戳中了他的隐秘心思,他突然伏拜在地,道:“是陆某错了,还乞廷执恕罪,容陆某日后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张御看他片刻,道:“明周道友。”

    明周道人出现一旁,道:“廷执有何吩咐?”

    张御把袖一拂,道:“你把此人带了下去,并将此人罪状一并送至武廷执处,由他处置吧。”

    明周道人道:“明周领命。”他转望一边,一道光气之门凭空打开,就由一股无边吸力出现,将陆道人整人吸扯了进去,随后又轰然合闭。

    张御这时又看向朱凤、梅商二人,道:“你们二位此回做得不错,元夏到来,引得人心变幻,也难免有一些人见元夏强横,故是意志不坚,想要投靠过去,这两人不会是最后一例,近来你们要多加留意了。”

    两人道了一声是,梅商这时道:“廷执,我们近来发现,那自上宸天投过来的常玄尊频频出入元夏驻地,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张御道:“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朱凤、梅商二人打一个稽首,就退了出去。

    到了外面,他们也绝口不再提常旸之事。既然张御没叫他们对此人如何,那就是另有打算的,所以他们没必要多去做什么,心中清楚就好。

    张御在二人走后,思索片刻,便是凭空拟了一封书信,递给一旁的明周道人,道:“将此交给首执。”

    明周道人接了过来,打一个稽首,便领命而去。

    张御则是看向云海方向,在那里潜修的修道人很长时间都不受玄廷管束了。本来按照他的意思,这个时候,是先要审理一遍,定个规矩,然后放出去做事的。只是之前出使元夏,他重点不在这里,暂还顾不上此事。

    而现在却是抽出手来了,正好在下一次廷议上提出此事,不过届时有一些人恐怕不会很乐意,但是没关系,他在这里等着这些人跳出来。

    ……

    ……

第九十一章 抚传叙法度

    数天之后,云海之上磬钟之声悠悠传出,又是到月中廷议之时,光气长河之上,诸廷执的身影在此陆续显现出来。

    待是陈首执的身影在主位之上现身,诸位廷对着陈首执稽首一礼,道:“见过首执。”

    陈首执还有一礼,道:“诸位廷有礼。”又一声磬响传出,诸廷执俱是落座下来。

    陈首执道:“诸位廷执可有呈议?”

    张御执起玉槌,在案前磬钟之上轻轻一敲,一声清清磬音传出,待诸人看来,他放下玉槌,在座上言道:“前几日出了康缪,陆竹同二人之事,诸位廷执想必已是知悉了。”

    诸人都是点头。

    张御道:“这一次情形,乃是二人意图从我天夏反出,投奔元夏,而元夏驻使因是虑及我与他们帮助更大,便将此传告于我,令我知悉了此事。

    虽然这一次元夏使者愿意配合与我,但主要因由还是在此人看来,陆、康二人修为不甚高明,便是收留了也没有多少好处,反还可能坏了我之事,故才如此做。而要是这两人功行稍高一些,那说不定就有别的心思了。

    故御以为,如今当务之急,需先对云海之中潜修的诸位同道加以勒束整顿,将来好杜绝此事。”

    座上诸廷执都是思虑起来。

    古夏之时宗门林立,神夏之时人心各异,但大体之上却是由分散走向聚合,在经过长久演变之后,天夏上下产生了近同的道理道念,持有这些道理道念之人自然是非常容易凝聚到一处。

    特别是如今那些后辈,全是在这等一体同化的大背景下成长修行起来的,对于天夏有着天然的认同感。

    但是问题恰恰是在于,那些云海潜修的修道人并不是如此。

    这些人动辄千载修为,有着数千上万载的修为的修道人亦有不少,有的就是从神夏那时候到如今,虽然加入了天夏,但是道理道念与天夏并不能完全合契,若是彼此一致的,那早就愿意出来承担权责了,不愿意出来,恰恰还是奉行以往真修那一套。

    只不过以往也算对天夏有功,再加上各有因由存在,故是允许其等在上层潜修,不用过问外世。

    这次康、陆二人起了投靠元夏的心思,他们虽是恼恨叛逆,可是心中倒也没有太过意外。

    因为他们清楚,这些云海潜修的,心中还持有一些真修的思维,那就是谁人强盛便就跟随谁人,以往天夏最为强盛,无有宗派能与之比拟,而且别派又不会接纳他们,去了也是被人奴役,他们自是跟随天夏。

    而在如今,元夏更为强盛,并且看去还接纳了诸多外世修道人,尽管地位不甚高,可总不需要与天夏一同覆灭,故是也能接受了。

    他们可以肯定,持这等想法当不止康、陆二人,肯定还有人动过这心思,张御提出的建言,他们心里是同意的,但如何处置,又是一个问题。

    玉素道人这时率先打破沉寂,出声言道:“对敌元夏,每一分力量都要用到,每一个天夏修道人都当站了出来。”

    说到这里,他看向座上诸位廷执,又言:“天夏入世之言已是宣扬良久,那些不愿意出力的,避而不出的,又怎算我天夏修士?反可能成为我天夏之隐患,我还要分出精力去应付,值此危难之时,该用非常之法,不能容许此辈,该用玄廷之命令此辈入世担任权责,若是不愿意,那就去镇狱之中待着,好歹也有些用处。”

    诸位廷执看了一眼,这等得罪无数人的话也只有这位敢明着在廷上说了,而且事情处置,不能这么激进,不过此一言却也如同在墙壁上破开了一个大洞,也让诸人没了一些避忌。

    钟廷执这时道:“玉素廷执此话太过偏激了,诸位道友在云海潜修,乃是我玄廷当初所允许的,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眼下虽然情形有变,可他们终究未曾违背天夏律法,也还不是什么叛逆,怎能这般粗暴处置呢?”

    崇廷执附和道:“正是,而且强迫得来,也无法令人心服口服,这般我与元夏这等残虐之辈又有什区别呢?

    崇某以为,这件事还是先对诸位道友晓以利害为好,以往我们允许他们潜修,可对他们同样也是不闻不问,怎能上一来便要求太多呢,这些可都是当初愿意跟随我等一同渡来此世的同道,都是有功之人,不能这般苛待了。“

    戴廷执这时道:“诸位廷执,戴某以为,几位廷执所言,都有一些道理,但有元夏当面威胁在,纵然得了张廷执努力,现在不来侵攻于我,可不过拖延数载时日罢了,如今已经不容许再慢慢等待潜修的诸位同道继续坐观下去了。”

    他提声道:“戴某建言,此事当由玄廷发书问询,将此中利害对每一位潜修同道都是说清楚,哪怕避世之人,若遇天夏存亡之关头,却仍是不愿意为天夏出力,只是自居过往之功,那么于我又有何益哉?到时候再用严律不迟。”

    邓真这时道:“此法倒是可行,不过期限为何?这些同道久在上层修持,早无时日之概念,两三天要他们做决定,我怕他们是不成的。”

    钟廷执道:“以半载为期如何?”

    韦廷执摇头道:“太长了,元夏威胁在那里,就算听从玄廷安排,后续也需慢慢适应,最多一两月时日,不能再久了。”

    竺廷执开口道:“那就以六十天为期吧。”

    诸廷执没有再说什么,显然都是同意这番说辞,同时诸人往主座之上看去,等着陈首执做出决定。

    陈首执看向座旁,沉声道:“张廷执,武廷执,此令就交由你们二位来颁宣了,若是有越线之人,你们两位可以酌情处置。”

    张御和武倾墟都是在座上一礼,领下了此命。

    此事定下之后,廷议继续,待得将所以呈议处理过后,张御、武倾墟二人持拿了玄廷颁下法谕,就离了光气长河,乘上飞车,往云海深处而来。

    飞车乘光气而渡,一缕缕金虹在飞车经行之处飘荡开来,化作一道道瑰丽霞气,飘飘荡荡染满穹宇。

    未有多时,便见一片宫宇落入眼中,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光亮射来,来到了两人车驾之前,化作一个神人少年,对着两人一揖,道:“两位廷执,老爷得知两位到来,特意请两位过去一叙,说是或有办法解决玄廷之疑难。”

    武廷执道:“是方上尊么?”

    那少年神人道:“正是。”

    武倾墟沉吟一下,看向张御,后者也是微微点头,于是他道:“前面领路。”

    少年神人当即又化为一道虹光,在两家飞车之前引渡而行,大约十来呼吸之后,便见那虹光穿入一道厚云之中,随后此方云雾如重门一般层层开启,露出一方流瀑挂悬,仙雾氤氲的浮空岛陆来。

    张御看向这片所在,他知道,这次玄廷之所以让他们两人同往,一方面是让这些云海潜修玄尊知晓玄廷重视此事;

    另一方面,这些潜修的修道人数目不少,功行出众的也有一些,除了严若菡、尤道人两人之外,还有一位摘取上乘功果人,且是早已求全了道法,所以需得他们两人一同出面才能压服住。而武廷执口中所言方上尊,便正是这一位。

    这时浮屿之中出现一道拱形金虹,飞跃天穹,一直来到了两人车驾之前,飞车循此而渡,来到尽头所在,却是落在了一处立于崖巅的道宫之前,一名外表二十余,黑眸乌发,身姿若孤松玉树一般的道人站在那里相迎。

    见了两人从车驾上来,他便打一个稽首,“两位廷执,方景凛在此有礼了。”

    张御和武廷执还有一礼,道:“方道友有礼。”

    张御这时打量了此人几眼,这位虽是笑吟吟一派温和有礼的模样,可他以往曾听过不少这位的传闻,知道这位实际城府颇深,这次主动来请他们,想来也自当有一番用意的。

    方道人与两人外客气了几句后,就将两人请入了殿中,主客落座之后,他又命人奉上香茶。

    张御留意到,这茶叶有一部分是属于元夏那里的,是带回来的那一批中的。

    武廷执出于礼数,只是浅浅品了一口后,便放下茶盏,沉声道:“方道友,你遣人来邀之时,说是有办法解玄廷之疑难?”

    方道人微笑道:“正是,我也听说了康、陆二人之时,也知两位廷执来此,不外是为了整肃云海之上这些潜修的同道,勿要不令此事再有发生。”

    武廷执没有遮掩,道:“此回的确是奉玄廷所托,来此与诸位同道分说利害的。”

    方道人点了点头,随后又是摇头,道:“道理是对的,方某也是支持的,可是两位想过没有……”

    他神色微肃,看着两人,道:“当初玄廷将云海这片地界拨发给我辈修行之时,曾是做出了诸般许诺的,现下这等许诺言犹在耳,若是强要他们入世,当是会引得不少同道心生抵触的。”

    ……

    ……

第九十二章 挟功窥廷位

    张御听了方道人这一番话,却是道:“方上尊说错了。”

    方道人笑道:“哦?错在哪里?”

    张御道:“诸位同道能在上层修行,能得上层清气灌溉,能得享永寿,那正是因为他们是天夏的一份子,当初之许诺,也正是出于这一点。这长久下来,诸位能不染尘俗,不理外世,能得如此,全是因为天夏上下一直在外维护诸位同道。

    而如今天夏有危,身为天夏修道人,难道不该出力相助么?若是只愿收取利处,而不愿维护天夏,那么天夏又为何要庇佑诸位呢?”

    方道人道:“这话说得不错,但我辈之所以能有今日之享,那是因为以往都曾立过功劳的,接受的也并不是天夏的施舍。”

    说着,他又笑了一笑,“而且方某也不讳言,人心向来偏私,在诸位同道看来,该付出的早已付出,反倒是天夏要求他们出山,是违背了当初之许诺。”

    张御摇头道:“方上尊此言之中仍是有误。”

    “哦?如何说?”

    张御道:“诸位同道总以为天夏要奴役驱用他们,可实际上,有许多人是想岔了,天夏与诸位同道之间从来非是对立,而从来是互利共存的。

    玄廷要诸位同道为天夏出力,也并非为了玄廷而考虑,乃是为了所有天夏生灵考虑,更是为了诸位同道考量,因为诸位同道亦是天夏之人。

    而今之天夏,厘定诸序,使上进之路得通,人人都可存身于规序之内,比之以往宗派林立之时何胜百倍,诸道自有其付,也自得有其享。

    故此并非强迫诸道,而是请天夏之人一同护我天夏,天夏子民在其中,所有天夏修道人亦在其中,此中没有上下高低之分。”

    方道人微微一笑,道:“张廷执今日倒是谈了一番大义。”

    张御看他不同,道:“人各有所不同,方上尊若是不愿意谈义,但我们便来谈利。”

    方道人来了一点兴趣,道:“利又何解?”

    张御道:“天夏并非是一味要求诸位同道付出,亦是有所回报,并向来是有承责之人得其利,此回元夏威胁在前,保全天夏就是保全天夏之利。元夏覆我,是为了捉拿终道,然而我若覆灭元夏,则我替去元夏,亦能得见彼端。

    但等那时候,先得观睹大道之人,则必然是为玄廷出力付托之人。诸位避世不过为修道,而有见得彼端的机会,却是不愿去求,那么到底是在求道,还是在求生?

    若是诸位坚持避世不出,也是可以,恐到时候非但不义,也无其利。便连乘幽派避世,也是为了求得上法,而诸位届时又能得到什么呢?”

    方道人听到这里,不由抬起手来,轻轻鼓了鼓掌,道:“张廷执说得有理,义利两面都是让你们说到了。让方某听着都觉得有道理。”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不过方某今天请两位到此,也是因为有一个解决之道。自认可以不用劳烦两位廷执大费周章,也可能解决玄廷之困扰,可谓是一举两得,两位不妨听一听方某的意思如何?”

    武廷执道:“既是受方上真之邀到此,那便是为了一听方上真的建言的。”

    方道人点了点头,道一声好,他看向两人,道:“此事说起来也是简单,方某有把握让所有同道入世为天夏效力,而且不必玄廷再是操心此事。”

    武廷执看向他,道:“可问一下,道友具体准备如何做么?”

    方道人道:“无非是劝说罢了,两位廷执,我问二位一句,玄廷除了知晓这些同道的功法名姓,门人弟子的数目之外,余下又知道多少呢?但是方某不同!”

    他点了点自己,“方某与他们相处数百载,却是对每一个人都是知之甚深,每一名同道的喜好,每一名同道的长处,每一名同道的想法,都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能做到有的放矢,能做到眼前玄廷做不到的事情。”

    他又一笑,道:“不过方某做此事,却也是有一个附带条件的。”

    武廷执沉声道:“不知方上尊的条件是什么?”

    方道人笑了下道:“也是简单。”他身躯微微坐直,看向两人,目光生光道:“玄廷要许我一个廷执之位。”

    武廷执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他向张御传声道:“张廷执,这件事另有源头,我们不如今次先回去商议?”

    张御一转念,既然武廷执与他这么说,想来也是有所考虑的,便回言道:“也好。”

    武廷执于是对方道人道:“方上尊当是知晓,廷执之位需玄廷共决,需首执首肯,故尊驾之要求,我等需先知会首执和诸位廷执知晓。”

    方道人轻笑点首道:“这是自然,方某也知这是大事,总要由玄廷决断的,方某在这里等着回音,不管成败,都不会有所怨怼。”

    下来三人不再谈论此间之事,而是谈了几句道法,待面前一盏茶饮尽之后,武廷执与张御便从此间告辞出来,坐回了飞车之上,而后纵空归返。

    在归途之上,武倾墟先是开口道:“这位说能解决事机,倒也不算太过夸口,这些潜修同道之中,严道友向来不问外事,尤道友只喜阵法,反是这位最是最热衷于结交同道,且若算修道年月,这位也在多数之人,与诸人的师长前辈称得上故旧,多少也要卖他一些情面的。”

    张御想了想,道:“方才武廷执说,这位要当廷执之事另有源头,不知这又是如何一回事?”

    武廷执道:“当初我天夏渡来此世时,这位曾经一度活跃,后来亦是他带着一众潜修真人一同对抗天外宗派,功劳是有,可是此事过去之后,他便向玄廷提出要一个廷执之位,不过庄首执却是没有答应他,只言可以安排去往地方镇守,若是能镇守数十上百载,那么论功拔升。然而这位显然不愿,闻此之后,直接回去闭关了。”

    张御微微点头,通常所有廷执都必须在各洲宿有镇守之功,或者立下过奇功,否则哪怕你是摘取上乘功果之人,都不会让你一步登天。

    但此中也不是没有例外,比如风道人,不过这显然是出于大局考量,为的是鼓励整个天夏不知多少玄修,不能按常理去看。

    而庄首执婉拒其人,除了规矩之外,恐怕是还有什么其他考虑。

    武廷执道:“后来庄首执论功之时,因这位还是立下功劳的,所以没有忘了,故是对其赐予玄粮以作补偿,两百多年时间也不曾有过间断,这般其实与廷执所得也大差不差了。

    而在这位潜修之后,后来也就未提此事。但是到了前番我诸派征伐上宸天之际,征召各方修道人助战之时,尤道友和严道友都是应邀而出。然而这一位却是提出,唯有给他廷执之位,他才愿意出力助战,庄首执依旧未曾应允,故是这位也没有露面。但在大战之后,庄首执便将原来许予其人的玄粮罚没去了。”

    张御道:“庄首执并没有做错,拒绝玄廷征召,还以此为条件索要职位,若按御之意,那应该惩以重罚,庄首执事后仅只是罚去玄粮之利,而未曾另行处置,看来已是顾念其人以往所立功劳了。”

    武廷执沉声道:“只是今日,其人现在却又要求廷执之位,看来仍是不肯放弃原先之念,便看陈首执如何看待此事了。”

    张御思索了一下,没再多言。

    飞车不一会儿就回到了清穹之舟深处,两人下了飞车之后,便来那一方空域之内寻到了陈首执,并将此事叙述了一遍。

    陈首执道:“武廷执如何想的?”

    武廷执道:“武某以为,要是事机能够在眼下解决,那也不妨让他解决,因为元夏之事才是第一位的,余者可以先方一边,一切可待击退元夏之后再议。不过碍于玄廷规矩,我可许他一个暂行廷执的权柄,若是他有所不妥,那么也可以随时摘了去。”

    所谓暂行廷执权柄,那是一旦战时廷执若死伤过多,人数少缺,或者在商议一些重要事机时,让功行出众的玄首暂列廷议,若是做得好,则成为真正廷执,若是做得不妥,则是可以废除。不过这一条规矩自有天夏以来倒是还从来不曾用过。

    陈首执看向张御道:“张廷执的意思呢?”

    张御道:“御以为此人不会同意这个意见,此人对玄廷廷执之位颇有执念,不会只接受一个可被挪去的虚位。再则而观此人之过往,明明有能力,却又不肯入各洲宿镇守,说明此人要得是权柄,而不是职责。

    而这一次,一旦天夏战胜元夏,便可能得窥上道,那么此人更不可能退让了。”

    若是战胜元夏,上道真的有所显露,那么身为廷执,肯定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人怎么可能放弃?

    而且还有一点他没说,此人若是裹挟此事入廷,隐隐然就成了这些云海潜修道人的领头之人了,他记得以往也不是没人动过这方面的心思,这里定不能放任。

    陈首执沉声道:“以往庄首执曾拒绝此人两次,若是问我,我之回答亦是回绝,此人与我道念相异,纵是功行足够,也不合入我廷中!”

    ……

    ……

第九十三章 执序正法度

    陈首执在行事风格比庄首执强硬的多,当然这也是因为庄首执在位之时的情势与此刻有所不同。

    那时候可谓是内忧外患,内部要尽可能安抚,就算他在那个时候上位,在一些大局之上也需要妥协,自己的考量和喜恶那都是十分次要的东西。

    但是现在不同。

    天夏内部基本平靖,最大的威胁就是来自于元夏,若说当初的上宸天只是有一定可能冲击到天夏,那么如今的元夏是实实在在能覆灭天夏的,而且实力还明显强于天夏。

    在这般严峻情势之下,现在天夏的一切行事准则,都是以对抗元夏为上,任何人若在此事之上拖后腿或者不配合,那都是他的敌人。

    当初方道人两次向庄首执要求成为廷执,他也是曾亲身经历的,那个时候他就对此人的作为很是不喜。

    他认为似如这般人,若是进入了玄廷,不止是坏了天夏的规序,反还会给原本运行稳妥的玄廷带来无穷隐患。

    而如今,他更不可能因为此人的提议而退让。

    见他态度坚决,武廷执道:“那首执,若是我等回绝他,就就只能先按此前的定策,向所有同道逐个颁宣玄廷的大策了。”

    张御这时开口道:“御却以为,对于方景凛此人,却是不能不作理会。”

    陈首执看向他,道:“张廷执的打算是什么?”

    张御抬眼看着陈首执,道:“御之建言,尽快拿下此人!”

    武廷执一怔,看了他一眼,但随后似想到什么,也是在那里沉思。

    陈首执面上没有任何意外,颔首言道:“理由何在?”

    张御道:“这位方上尊说他能让这些云海之中潜修的同道听他安抚,从而顺从玄廷的安排,那么是否可以说,他同样也能让这些同道不服从玄廷的谕令呢?亦或是说诸位潜修同道不愿配合玄廷,也是有他在背后带头鼓动呢?”

    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才又言道:“若是我们退让,或许这些潜修同道就会知道对抗玄廷是可以的,只要有这位方上尊带头,那么就能够让玄廷为之妥协,这一次若是成功了,那么下一次或许也是可以,故是此势必须打压下去!”

    他认为正是因为有方道人在里面串联,并且利用这些真修同道为自己谋利,所以整肃的事情要推动下去才没有这么容易。

    也是因为有此人在,诸人才有了对抗的心思。

    这个带头的不能不管,必须要将之打掉。

    陈首执道:“张廷执准备怎么处置此事?”

    张御道:“现在依旧是战时,只需向其人发征召之令便可,若是其愿意出来效力,那么其余人也好劝服,到时候再逐个安排就是。可若其拒绝征召令,那就是明着违反玄廷战时谕令了,御身为守正,自当亲自前往规正!”

    他看向陈首执和武廷执二人,道:“玉素廷执有一句话说得不错,有些人不愿意为天夏出力也还罢了,反还可能成为内患,那还不如扔去镇狱之中为好。”

    陈首执看向武廷执,道:“武廷执,对张廷执此议,你可有建言?”

    武廷执沉声道:“张廷执此法,确实是解决此事的一个途径,武某对此并无异议。”

    他很清楚,在陈首执不同意给予方道人廷执之位的时候,解决的方法其实就不多了。只不过他是想向潜修同道颁宣玄廷大策下来若是事机不成,那么再针对方道人,而不是一上来就对此人动手,这样显得太过有针对性了。

    然而张御的考虑方式却不是如此,的确向众人颁宣之后不顺利再动手更是符合做事的次序。

    不过正如他所言,现在是战时,有些事情是不用按着既定的规序来的,直接奔向结果就可以了。

    那些真修秉持着古旧思想,向来是以力为尊,谁的道法高深谁讲话自然就有道理,而方道人早已求全了道法,放在整个天夏之中也是位于顶层的一批,具体是什么实力,没有真正比较之前,下面那些修道人也未必分得清楚。

    在没有任战绩出来时,诸道或许也更愿意相信方道人才是同辈之中道行最高之人,一来其修道年月在那里,二来此人也与他们更为亲近。

    所以这一次他不但要从道理上拿捏住其人,亦是要从实力上将之压制住,如此余下之辈自然能够改变态度了。

    陈首执此刻见武廷执也不反对,便唤了一声,道:“明周。”

    台阶之下光芒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了那里,稽首一礼,道:“明周到此,请首执吩咐。”

    陈首执沉声道:“传我谕令,征召天夏潜修修士方景凛,要其为玄廷效力,限他两日时间予以回言。”

    明周道人打一个稽首,道:“明周遵谕。”一个躬身之后,他便即化去不见。

    陈首执又对张御道:“张廷执,你可先行回去,且等待两日之后的回复吧。”

    张御点了点头,他对陈首执抬袖一礼,便从此间告退了出去。

    武廷执站在原地未动,他道:“首执,以张廷执的战力,武某不怀疑他此战能胜,只是以强制强,纵得一时之威慑,可也是有隐患的,日后若是遇到更强如元夏者,怕是很多人都会心生动摇。”

    陈首执沉声道:“若是人人心思如一,那天夏又哪里需要这么多规序?规矩理序便是用来约束这些心思的。这些不在乎天夏规序之辈,我们要他们又有何用?还不如早些将这些腐肉剔除了出去。”

    他看向外面,道:“更何况,长孙廷执那处进展顺利,等到长孙廷执将外身打造成功,到时候我辈便是拿外身去与敌交手,拼的乃是外身之耗了,皆是就算有人有那个心思,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张御在走出空域之后,意念一转之间,就已是回到了清玄道宫之内。他迈步踏上台阶,在榻台之上坐定了下来。

    在他判断之中,以方道人的执念,是不会这么容易接受征召的。实际上方道人若是直接应召,过后再来个阴奉阳违,那处理起来反而更不容易。不过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做好这一战的准备的。

    他伸手一拿,一卷名册落在了手中,这里面是有关于方道人一些记载,上面着墨并不多,毕竟这些都是修道人自己书录的,要隐瞒自己的实力很是容易。他也指望能从中看到太多东西,只是稍微做个了解。

    看罢之后,他闭上双目,便开始调和气息。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

    某一刻,他心中微微一动,生出了一阵感应,便睁开了双目,他知道,事机已是朝着事先预料的那一面发展了。

    殿内光芒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了下方,稽首言道:“回禀廷执,方上尊拒绝了玄廷的征召。”

    张御平静点头,缓缓从座上起身,立在那里道:“明周道友,你去告知首执一声,我当前往执行天夏法度。”

    言毕,他一振衣袖,从大殿之中迈步走出,来到道宫之外,神人值司早已是在此备妥了飞车。他上了车驾,在软榻之上坐定,随着一道车驾之下光霞飘起,一阵阵悦耳铃声响动之中,已是往云海深处飘渡而去。

    陈首执此刻正在空域之内察观一件阵器,明周道人在阶下现身出来,稽首禀告道:“首执,张廷执已是去往缉拿方上尊了。”

    陈首执微微一顿,道:“传令,封闭所有传讯途径,各人安坐道宫,莫要让多余之人牵涉此中。”

    明周道人稽首道:“明周明白。”

    飞车腾空飞驰,只是一刻之后,便来到了上回所至之地,此刻前方云海层层分开,车驾停留在了此前那一座飞屿崖台之上。

    张御从车驾之上缓步下来,往道宫之前来,方道人已是站在那里相迎,稽首一礼,道:“张廷执。

    张御还有一礼,待放下袍袖,道:“方上尊,此前有玄廷征召之谕到来,你可是拒绝了?”

    方道人神情轻松,负袖点头道:“对,我没有答应,可惜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他略略抬头,看向张御,“张廷执是知道我想要什么的。”

    张御点点头,道:“此时乃是战时,方上尊拒绝玄廷征召,已是触犯了天夏律条,我以玄廷廷执,守正宫守正之名,摄拿违命之人方景凛。”他看行方道人,“方上尊,这便随我走一趟吧。”

    方道人面上笑容缓缓收敛,盯着他道:“你们要捉拿我?”

    张御道:“御以为,方才已是说得很清楚了。”

    方道人忽然仰天一声笑,似是发现了什么可笑之事,而后再缓缓看向他,道:“我为玄廷立过大功,连庄首执都不曾拿我,你来拿我?”

    张御平静道:“庄首执顾念大局,又念旧谊,想着方上尊可以放下执念,能为天夏效命,届时仍可得一廷执之位。可如今不同,大敌当前,必当严苛规矩,方上尊,你若是随我回去,还能客气一些,你若不从,那我便当用对待罪逆之法来对待尊驾了。”

    ……

    ……

第九十四章 执主即执命

    方道人神情沉了下来,他之前倒是真想不到,玄廷这次当真要对他下手,毕竟他拒绝征召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一个人是不可能对抗得了天夏的,说不定玄廷还做好了万全准备。但是有一点却是不同的。他抬目看来,负袖言道:“你们就这么拿下我,人心也是收不拢的。”

    张御则是看了看他,语声平淡道:“人心?方上尊所谓的人心是指那些潜修同道么?你还以为那些同道是真的奉从你的想法么?

    他们不过是推你出来,让你顶在最前面去试探玄廷的态度,去承担玄廷的压力,你在利用他们,他们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你呢?

    你们之间只有利益,而不存在大义,所以不用指望在你被擒捉之后,他们会继续走在对抗玄廷的道路上,他们只会看到对抗玄廷的后果,从而放弃原先的想法。至于你,或许会被他们惋惜几句,而后在茶后闲谈的时候偶尔提及几句罢了,仅此而已。”

    方道人神情数变,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丝惶怒,因为他从来以利益为先推导诸事的,所以张御这番话在他看来很可能就是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就算真的有推崇他的人,那也是极少数。

    只是他忽然又冷笑了一声,道:“我猜的没错的话。今天张廷执你一人前来,是要与我论法吧?只要在道法上击败我,那么我在诸位同道心中的地位自然就是可以推倒的。不错,想法是很好。可是你有那个本事么!”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几乎是厉声大喝而出。

    而与此同时,他的身上爆出了一股剧烈的闪光和气流,像是云海之上忽然爆开了一个太阳,两人脚下的飞屿也是隐隐震动着,于一瞬间变得虚幻起来。

    张御站在这股剧烈的光风之中,身上泛起亿万点星光和飘渺玉雾,将此气光挡在了外间,整个人则是纹丝不动站在半空之中。

    而这一动静也是震动了整个云海,滔滔气流隆隆向外扩散,这等声势也是方道人所希望看到的,他希望通过此举能鼓动起一些人,但是令他失望的,尽管这里动静极大,但却没有一个人因此而过来。

    这或许是玄廷阻断了感应,但更可能是此辈自身也不想来,他们是在观望,在看这一战到底谁胜谁负,到底谁才真正占据道理。

    方道人一声冷哂,知道不该对这些人报以希望,这一瞬间他也是想到,或许约束此辈的就是张御所言之大义,有天夏大义在,这些人只能在他背后借托他的力量,但却从来不敢自己跳出来去直面天夏。

    所有念头在一瞬转过之后,他看向张御,没有去用什么道术神通,而是直接运转出了自身的道法。

    他对张御仅止于耳闻,可就算这样,却是丝毫不敢小看其人。因为这位是明明白白在外派大战之中正面击败关朝昇的人,甚至整个寰阳派都是败落其手。而作为守正宫守正,玄廷次执这些身份,没有一定实力那是坐不住的。

    所以那些什么试探之类的小手段在他们之间根本用不着,他上来就拿出了根本手段。

    他之道法名为“权宫天命”。

    天为天,地为地,地从于天,而非天附于地;乾坤不可颠倒,日月不可负反,万物由一而生,从来有先有后,有上有下,有主有从,他此道法便是取尊取上,据主据阳。

    此法一出,只要不是在转运的一开始就击破,就代表你已承认了他道法的存在。而道法一切关键就在于拖延,且拖得越长,主位就是越是稳固,且越难击败。

    因为他修道日长,加之天资出众,几乎没有什么短板,哪怕只是依靠自身法力神通道术都能与同辈修道人纠缠,所以在道法一展现就将他击败那是没可能的,故他几乎是利于不败之地,

    而若是对手长久拿他不下,随着道法变化,那么默认承认他之道法权先在上,而不败即为赢胜。此所谓“先权后命,以命代权”,道法气候一成,无论对面的是什么道法都只能居从在他权命之下,不但再也无法威胁到他,反还会被轻易拿捏。

    此中还有一个厉害之处,凡是他道法得以在对手面前运使成功一次,那么这对手除非能登上境,否则以后将会永被压制,再无胜他之可能了。

    张御不知道他的道法妙用,但是他有大道之印,闻印与目印相合之后,纵不能看透那气机变幻,但却可以隐隐能察观大势,他能判断出局面拖延下去,那么会让此人占据优势,他的机会只在斗战前半段。

    于是他也不客气,他身上光芒一闪,命印分身从身躯之中直接分化出来,全身法力凝于指尖,向前一指,霎时亿万星光汇聚一点,倏然爆闪而出!

    这一团曜光照显,立将方道人方才发出的光华克压了下来,此刻所有试着感知这里的修道人都是觉得感应之中一阵刺疼,只余白茫茫一片,不得不收了心神回来,匆匆调和气机。

    任何人道法都俱有优劣,此才符合变化之道。方道人道法缺陷正在于初时运使无从发动攻势,这也是等于把先手让给了张御,所以此刻无处可避,可他知晓自己道法缺点何在,故是早早备妥了应付之法。

    面对面前那无尽光华,他心意一催,身上浮现一团与自己一般的虚影,出来之后对外一拂袖,法力涌出,与攻来那一点星芒轰然接在了一处。

    这一招之中,不但有逆化神通之法,更是暗含替己之道,虽是那一团虚影在冲击之下散去,可也是将这一击挡了下来。

    可这时他神情微微一变,一道剑光自光中飞出,待他感应发现之时,已然到了面前,这一刻,似乎时间顿止了那么一瞬,便见那剑光从他身上倏然穿透了过去,不过在同一时刻,一张法符从他身上飘落了下来,可以看到从中被切成了两段,却是替他代受了这一斩。

    而这也是他有意如此,用法符替去了自身之损,就等于方才这一击没有起到哪怕任何牵制的作用,而这一个空隙足够他腾出手来反击了,反击张御不是目的,而是为了争取拖延更长的时间。

    然而他方才如此想时,身上那辉盛气光竟然不受控制般闪烁了一下,与此同时,他的袍袖倏然撕了一道裂缝,却是主动替他挡住去了一股锐利无匹,直冲神心的剑气,面色不禁为之一变。

    张御所施展出来的剑光,虽然还做不到“斩诸绝”斩气即斩人的境地,但是方才他却是运使出了“重天”玄异,使之威能生生拔高了一层,故是方道人虽用法符替避,但剑上威能仍是牵扯到了其本人身上。

    尽管方道人身上法器众多,准备也是充分,这一剑并未能斩伤他,可这一个错判,导致他本来欲存反制的心思落空,不仅这样,就在那股剑气消散的同时,又一道分化剑光紧跟着劈斩而来!

    方道人吃过一次亏,这一次却是不敢单纯凭借法符去挡,只能沉着心神应付,只要拖下去不输,那么他就是赢家。

    可剑光一旦展开攻势,却不是那么好挡的,每一道剑光皆是奇快无论不说,此中所蕴含的力量亦是异常强横,而且一剑之后,又有另一剑劈来,头尾接续,无有断绝。

    他面上意识到了不妥,根据他的经验判断,若不加以反制张御,那么在几个呼吸之内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事,虽然这只是短短片刻,可既然张御所争取到的,那肯定是要趁这个时候做些什么,故他不能真被逼在了此处。

    心意一催之间,一道仙光飘渺的元神自身之内遁出,然而对面却有一只灿烂华美的玄浑蝉飞了出来,将他元神敌住。

    此时此刻,命印分身趁着他分化元神之际,身上光华一闪,一道幻明神斩直接斩入了他心神之中,可是这个时候,他身躯于刹那间变得如琉璃一般透明,竟是将这神通给反照了回来!

    这却是他利用了守持心神的法器和自身神通所做的反击,事实上,因为准备充分,手段众多,除了飞剑这等锐器挡不住,绝大多数攻势他都能给反推了回去。

    而将对面神通反制,无疑营造出了一个难得空隙。他正准备出手抢回主动,可这一刻,心中却是升起一股不妥之感,于是感应配合法器一扫,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一道剑光似是在潜伏在了附近,似是等着他出手。

    他不禁暗哼了一声,显然对面在出招之时就好神通失败的准备,就如同高明棋手,每一枚棋子都是相互之间有所掩护的,啃掉一枚,另一枚却能跟上杀来,最后谁吃亏却不一定。

    他明知前方有陷阱,自然不会跳入进去,当他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既不能攻代守,那就只能加固自身,故是在遮挡剑光之余,又是给自己添加上了数道屏护,准备尽全力抵挡张御下来蓄势欲发的那一击!

    ……

    ……

第九十五章 别义难求奉

    张御从最初得来的感应上察知,自己的攻势必须要形成战果,并压倒敌人,才能取的最终之胜。

    若是无法做到,或是攻势陷入停顿之中,那么等到方道人道法立稳,那么下来就是轮到他被压制了。并且以方道人道法来看,很大可能一旦被压制,就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而此刻他见方道人在受压迫之下摆出防守之势,也是不再犹疑,气意霎时沟通那一片高渺所在,云海之上有飘渺之声传来,这一刻,所有人都于心神之中听到了这一股玄妙音声。

    而在他的背后,则是六个道箓浮现出来,随着一声震响,上面先是有一个“封”字显现出来,仅在一息之后,又有一个“夺”浮现。

    自他又是得了一个道印之后,对大道感悟增多,如今已是能够更快运使六正天言,且便是当中有所中断,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这一变化看似不多,但运用到斗战之上时却是灵活太多,只要一有空隙和时机,他就能将天言之能完全展现而出,到时候无论对方展现什么手段都是无用了。

    方道人此刻神情一变,那两字浮现之后,仿佛轰雷落入心神之中,令他深切感受到了一股严重威胁。

    他斗战到现在其实仍是较为保守,因为张御虽在场面上占据优势,但是并没有展现出自己的真正道法为何,这就如同一把利器悬在顶上,始终不曾落下。

    他承认张御攻势凌厉,可至今所运使的,大多数是寄虚修道人也能运用的手段。虽然一些厉害的修道人亦能与他们这些人周旋,可在根本道法之前,终究不具备决定性的力量。

    故是到了眼下,他反是感觉松了一口气,因为他认为张御终是把自身道法运使出来了。

    虽然他吃不准这是什么,可却能感觉到,那一股气意居于无边高渺之所在。一旦被引发了出来,必然不是自己所能抵挡的。

    他急速盘算了一下,那六道符箓已是浮现二字,明着告诉他就是道箓俱是浮现敕令之时就是道法发动之际,故是绝不能给张御以从容发动的机会。

    可是被飞剑逼压,他也抽不出手来反击,而他手段也多数是偏于守御,要想在攻势中反过来压制住张御,几乎是没可能做到的。

    若是不能进,那么只有退!

    于是他整个人往后一退,随着他往后退去,整个人似乎融入了一团光芒之中,似乎是从这一处空域之中消失了。

    身为修道长远之人,他眼光十分老道,几乎是立刻分辨出来,张御的这个道法需要对手与自身存在于同一域中,那么自己只需要避入其余天地之中,就可以避开道法摄夺。

    而他的道法则无有此等顾忌,因为无论他自身在哪里都不碍他道法的施展,所以退避出去乃是一举两得。

    此也是道法与道法之间的反制。修道人的根本道法需要变化,那就会有长处和缺弊,方道人的道法是让出了一定的主动权的,而他在看来,张御的道法就是需要不停的找寻机会,虽然六正天言并不是张御的根本道法,但这番判断倒是没有错的。

    张御见他身影往后退消,似是要从自身感应之中淡出,他立时凝神倾听,依靠闻印之能,却又一次感应了其避去之所在。

    他察觉到,对方不断往虚宇深处退去,若是不追了上去,那么极有可能令其脱离,何况此人身上还有法器配合,难说此后没有遮蔽之法。

    命印分身与他心意相通,他意念转到此处,根本无需他催促,便即追寻了上去,仍旧紧紧盯着不放,而依靠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牵连,他开口一喝,随着宏声大音传出,背后六个道箓之中,又有一个“禁”字在上方浮现出来。

    而这个时候,方道人也是察觉到了道箓的变化,不过他这是在预想之中,趁着张御运转天言之时,他以身上法器法符承受飞剑斩击,并于同时拿一个法诀。

    霎时间,身上登时浮现一缕缕飘忽闪动的气光,而他整个人的气息似是化入了脚下那座浮空飞屿之中。

    这座浮屿乃是他的道场,亦是一处内天地,内中有着诸多空域,就是为了应对不同的情形而准备的。

    在漫长修道岁月中,他各种情况都遇到过,现在他准备退入了其中一处专以避劫化难的所在,最长只需一二息后,正身就能从张御感应之中脱离,但在他某个玄异作用之下,却又不碍他对外施展手段。

    然而他想的是不错,可是就在他即将成功之时,张御眸光一闪,一转“重天”玄异,同时心意一催,那一道蓄势已久的惊霄终是从暗中飞出,猛然剑光斩在了他身外绽放的光芒之上!

    此剑明明落在了虚处,然而却是传出了一震天轰鸣,这一剑却是生生将方道人从浮空飞屿之中给斩了出来!

    方道人浑身一震,身躯从虚无淡化之中又转回成了实质,并还数枚断裂的法符从身上飘动出来,每一枚皆是被斩成了两段,而另一只袍袖亦是被撕开了一截。

    可他虽显狼狈,但他精神振奋,因为他将那隐藏在暗处的飞剑给逼出来了,使之来到了明处,场中压力骤减三分,他认为这是值得的,虽然身上护持毁了大半,可他不是没有其他手段了。

    目光一撇,见剑光再至,他又是心意一引,云海大气之中嗡然一声,脚下那一座庞大的浮空飞屿旋即散发出无数牵引之力。

    袭来飞剑受此牵引,速度力量虽未有任何减弱,但是方道人与剑光之间的空域却是倏然膨胀了一圈,故也使得剑光因此缓了一瞬间。

    飞剑能制压他就在于连绵不绝的攻势,可现在出现了这等缓顿,他却是可以趁隙做出更多文章了。他仍没有选择反击,而是准备好了反照法器和神通,这个时候命印分身若是攻来,他立刻反照了回去。

    然而这个时候,他心中却是一悸,抬头望去,忽然见到一道炽热光芒映入眼帘之中,其像是一轮烈阳将半边天宇都是照亮,而后直接落在了浮空飞屿之上!

    他不由大惊,“空勿劫珠!?”

    此物这是何处而来的?

    身为天夏上修,他自是认识这法器的,也很清楚这东西发动之时需要蓄势,可是方才他根本未曾见得张御御使此宝,不然他一定会提前有所防备的。

    张御这一次是没有将“空勿劫珠”带入场中,但这一次可是在上层斗战,浮空飞屿是方道人的主场,可其似乎忘了,他身为廷执,更兼守正,清穹上层更是他的主场。

    在此斗战,凭借着他与空勿劫珠的关系,只是隔远就将心光渡入其中,一直就在那里准备着,等得就是这么一个可以发挥的机会。

    浮空飞屿这么大一个目标,劫珠自是不会落空的,这一击正正轰在了上面,强大的力量宣泄出来,整个天屿随之崩裂,因此物与方道人牵连紧密,所以此物被破,导致他也是一阵气机不稳。

    张御令命印继续趁势压制,而他则是叱喝连声,“镇”,“绝”二等字接连浮现在了背后道箓之上。

    到此时刻,六个道箓之中,唯余一个“诛”便当圆满。

    方道人已然感觉不对了,那股强烈的威胁之感越来越重,知是必须做出选择了。这一刻,他接连运使了两个玄异。

    于是身上先是浮现出了一个虚影,第一个名唤“辞封”。只要是他道法施展之时,任何他曾经抵挡过的攻势落来,都会被玄异吸纳,从而赢得一线之机。

    而另一个玄异名唤“守笼”,任何他未曾见过的神通道术若是攻来,在数息之后才会到达身上。

    这两个玄异乃是相互呼应,由此两术守持,他也是放开了手脚,运使了一个“理天应奉”之术!

    不但浮天飞屿是他的主场,这片云海也是他的主场!

    他的“权宫天命”道法不仅是针对张御,同样也是针对所有云海之上的潜修同道,只要是他曾经接触过的同道,此刻愿意认同于他,并且给予他回应,令他可以提先将主位占据,那么这一战也便赢了!

    方才他已是看清楚了,虽然玄廷隔绝了传讯,但是并没有隔绝道法,他认为不需要太多,只要有个十数个愿意认同回应自己,那么片刻之间他就能将道法推高上去。

    这一刻,所有云海之上的潜修修道人都是感应到了他的道法相召,可是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却都是犹豫了。

    玄廷这一次派遣张御前来缉拿方道人,可谓前所未有的严厉,若是他们敢回应,下来会不会被玄廷所针对?

    得罪了方道人,这位不见得能拿他们怎么样,但是得罪了玄廷,那玄廷总有手段收拾他们的,这笔账谁都算得清楚。

    而且方道人现在祭出此术,那是在寻求他们的助力,是不是代表他已然势颓了》这个时候再跟着他,那更不妥当了。

    更有一些人则是想,便是自己不出手,想必也是会有别人出手的……

    于是令人尴尬且诧异的一幕出现了,于道人本是满怀期切等待着诸人回应,从而推动道法,然而此时此刻,却是没有一个人回应他,他面上神情顿时僵住。

    张御却是不去理会他,他眸中神光绽放,于口中道出了一个宏大道音,而那最后一个道箓之上,便是浮现出了一个诛子,而在这一刻,似是撬动了什么,一股莫名之力也是从高渺所在沉落入了世间。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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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经历了六个纪元后,天夏降临了………………玄浑道章书友群:【762873632】玄浑道章造化之界:【526275426】…………玄浑道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浑道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浑道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