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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77章 取光照返生

    张御将那石匣接了过来,见此物表面光洁,看去浑然一体,没有任何缝隙,但上面却是有着常人难以见到的刻符。

    这是某种特殊的自创性文字,他一眼就辨认出来,这东西确然是自己养父留下的。

    吴姓老者道:“邹先生告诉我这是一个匣子,但是这东西就是一个玉块,我亦不知该是如何打开。。”

    张御点点头,开启这东西对对他来说非常简单,他伸手在上轻抚了几下,玉匣上面便焕发出一阵清濛濛的光亮,似乎是在回应他。

    吴姓老者见到这等景象,不觉面露欣慰,道:“今日终是物归原主了。”

    张御待到其上光芒逐渐消退,自己意识已然不受隔绝,于是入内一探,立时便看到了里面的东西,不觉心中微微一动。

    吴姓老者东西交出去,终于放下了一桩心事,他道:“当年小老儿受了邹先生的资助,张先生既是他的后人,今日登门,且不可就这么走了,好歹也要在小老儿这里住上几日。不然小老儿心里也过不去。”

    张御点了点头,同意了下来,无论在哪里,都是不碍他观览那些书册。

    而且这到底是一块玉,这位过去有一段时日过的并不如意,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将此物卖了,依旧妥善保管了这么多载,这个情面他该是给、

    吴姓老者听到他应下来,非常之高兴,他立时招呼唤了外面几个孩儿过来,让他们去把自己在城中为吏的小孙子寻来,又让他们把周围的近邻请来,准备张罗一桌宴席,那些小孩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欢呼的跑了出去。

    不多时,在港口为吏小孙子的吴镇宁也是赶了回来,也是接连感谢张御三人,说这自己祖父长久以来的心愿终于完成了。

    这次宴请吴家将之摆在宅院的开阔平台之上,但四边和上方是一个可以开阖的琉璃顶棚,既可遮挡海风,又能观览外间。

    这里是白气山,坐在此间,正好可以看见到对面山上的云烟一般的白气,蒸腾飘绕。而另一边,则可以远瞰燕喙湾旁的明州城。

    而案上则是鱼肉鸡鸭俱全,还有堆叠的肥牛肉,烤羊肉,各色海鱼海蟹,新鲜的瓜果蔬菜也是围了一圈,一张圆桌上的菜品高高堆起,几乎没了空隙。

    严鱼明看着慢慢一桌子菜,顿时食欲大增,他虽然是修道人,可并不会摒弃各种身为人的各种感官,偶尔也会一逞口腹之欲,他道:“观老人家一家现在的情形,好似还算不错?”

    吴姓老者呵呵笑了笑,道:“自从张玄首打通了与天夏本土的联络之后,东庭的时日是比以往好多了。以前……”他摇了摇头,道:“不能比,不能比。”

    那老妪也开口道:“哪里比得了哟。”

    严鱼明来了兴趣,道:“哦?吴老还记得张玄首?”

    “当然记得了!”

    吴姓老者说起这个也是来了精神,道:“当年要不是张玄首将那些叛贼和异神击杀,听闻瑞光城就被异神给夺去了,那我们朝明城的人还能讨得了的好?”

    这时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又道:“说起来,当年送张玄首离开,小老儿也去了,只是离得较远,没见到尊面,引为遗憾啊。”

    那小孙子吴镇宁笑道:“这事爷爷每年都要嘀咕上几句。”

    吴姓老者不服气道:“嘀咕又怎么了?没有张玄首,就没你爷和你爹,又哪来的你?”

    吴称平哭笑不得,只能哄着道:“是,是,阿爷你说得都对。”

    吴姓老者这时似想到什么,道:“说来我有一位伯祖早年也在玄府,不过自我一家渡来东庭之后,就再也未又联系了,也不知如今如何了。”

    吴镇宁心思一动,道:“爷爷,张先生两位不就是玄府中人,可否一问?”

    吴姓老者有些犹豫,麻烦别人违背他的意愿。

    张御道:“这倒不是什么难事,若是一位修士,查问起来并不难,不知吴老这位伯祖叫什么名字?”

    吴姓老者叹道:“早年还记得很清楚,不知道为何,近来就是想不起来了,或许是老朽老了。”

    严鱼明道:“吴老,这位后来没来寻过你们么?”

    吴姓老者没说话。

    吴镇宁则道:“我爷爷是被我这位伯祖养大的,虽为兄弟,实则情同父子,后来这位祖宗见我祖父成人,就安心去修道了……”

    吴姓老者开口道:“我祖弥留之际,托我打听找寻这位兄长,若是他成仙了,那也罢了,不算我人间之人,可若……也算知道个好歹,也能给他修入族谱。”

    张御点了点头,若是逐渐忘却名姓,那这位极可能是一位真修,因为玄修对于过往的亲朋故旧较为重视,真修因为功行之故,在未成道之前,反而会尽量减少承负牵扯。

    他试着问了一些关于这一位其余事情,几句话下来,差不多也是有头绪了,心中稍作推算,便已知其人下落为何。

    他开口道:“我方才已然算定,这位依旧还在,且是拜在了一位玄尊门下。”

    吴姓老者一听,顿时喜笑颜开,道:“这就好,这就好啊。”一时间,他脸色都是涨红了。

    吴镇平道:“爷爷,今日可都是好消息。”

    吴姓老者一时有些遗憾,道:“若不是张先生几位都是修士,并不饮酒,老朽定要畅饮几杯才是。”

    等他心绪平复下来之后,严鱼明问道:“不知老人家其他后辈如今在哪里啊?”

    吴姓老者道:“我五个儿子,如今都是退下养老去了,倒是大孙在敞原做牧官,管着十数万头牛羊,二儿在天机工坊,如今是一名师匠。”

    严鱼明道:“师匠,那很不了不起了。”师匠再往上可就是大匠,能在东庭成为师匠,那是真不容易。

    吴姓老者拍了拍吴镇平,道:“也就是我这小孙儿,最没出息,如今也还未曾成家,所以留在了身边,

    吴镇平翻了个白眼。

    李青禾笑了一声,他看得出来,其实吴姓老者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小孙子了。

    吴家人兴致很高,一顿饭了吃了一个多夏时,过午之后,吴镇平本来准备请三人去泡白气山的温泉,不过却是被婉拒了。

    修道人有了心光法力之后,那就是清净无垢之体了,不会有任何杂染,更别说到张御这层境地,化身乃是一缕气机所化,不会沾染任何外物。

    只是因为盛情难却,他们三人也是在此选择了住下,这里屋宅颇大,除了祖孙三人,也没人住了,每人都是留了一间宽敞内室。

    张御待晚宴过后,与吴家人一同欣赏了一会儿月色,便是回到了自己那间内室中,他将那一只灰玉匣拿了出来。

    此物方才入手之时,他感觉有些份量,本来还以为是一块至高石板,但却发现不是如此。轻轻一抚,将此打了开来,里面露出的一匣白色的陶土。

    但是在他眼中,这些陶土却是充满了生机和活性、

    他看了一会儿,自从上面取了一小撮下来,随心意塑造成了一只小虫,摆在了案上,任由琉璃窗外的月光照在了上面。

    过了一会儿,这小虫居然活动了起来,并在那里满桌子乱爬,只是十数个呼吸之后,似乎什么东西耗尽了,便即停止不动了,但其仍旧是一只虫子,而并没有再变化为陶土。

    张御目睹这一幕,眸光微闪,他朝匣盖上看了几眼,见上面有不少刻文,并非是至高石板,而是涉及一桩关于此物的传说。

    上面说得是创世三兄弟的故事。三兄弟从虚空之中诞生,创造了和大地天空,于是天上有了日月星辰,地上有了森林海洋,但是三兄弟感到世界太冷清了,于是决定创造与自己一般模样的人。

    三兄弟相约用一夜造人,太阳升起的时候谁先筑造好,谁造得最好,大地就让人谁的人繁衍。

    但是两个兄长知道小弟弟最聪明,所以给他喝了昏睡汤。最大的兄长攀登去了最高的神山,在这里找到了一块神石,并打造了一个石人,石人拥有漫长的寿命,拥有坚实的身体,但是不会说话,没有情感,也不会繁衍。

    二兄长用了一夜砍下了一株神树,并用一只兽类的鲜血浇灌,造了两个木人,木人能够不停生长繁衍,拥有漫长的生命,但是他们非常暴躁,他们只会不停侵夺周围的一切,使得森林变成荒漠,湖泊尽数干涸。

    最小的弟弟因为睡过了头,见到太阳即将升起,着急之下就在门口抓了一把泥土捏成了人,他们很脆弱,寿命很短,但是机灵活泼,更拥有无尽的创造力,于是最小的弟弟赢了这场比赛,人类得以在天空下繁衍。

    而这个土有一个名字,叫作“生土”,就是眼前这一捧白色的陶土,其能够赋予腐朽之物灵性和生命。

    张御清楚,这些传说尽管大同小异,可里面仍旧隐藏了不少深层次的东西,这东西其实极不简单,能够赋予外物以生命,但并不是简单的给予,而是一种补足。

    他不禁由此想到了瑶璃,也想到了那些神子,会否塑造神子的陶土就与此有关?莫非自己的养父真的是长者?

    正思索间,他又低头看了看,伸出手去,将陶土拨开了一些,却见在那底部,又有刻文显露了出来。

    ……

    ……

    (本章完)

第1678章 寄神化己用

    张御将上面的陶土取出,挪至一边收妥,匣子底下的刻文此刻也是完整显现了出来。

    可以见到,其上所用文字与之前匣盖之上并不一样,而是与那些个养父指引他去找寻的至高石板上的文字有些接近。

    他看了一下,这石匣的大小与至高石板相差仿佛,那会否就是又一块至高石板?只是被拿来用作载承这些生土了。

    那会否可能,养父最后放弃的一步,最终就是指向这里?毕竟这“生土”的层次较高,层次较低之人便是拿到了也无法妥善运用。

    他试着将上面的内容看了一遍,文字数目不多,但每一个字都需要用一定的灵性力量去释读,若是释读有偏差,那么很可能就另一种意思了。

    正常情形下,就算到了一定层次之人也不见得能完全理解,可他长久以来一直接触这东西,并且这些文字和养父留下的其他东西都是有关联,可互通的,所以很快理解了上面的意思。

    比起匣盖内侧上面单纯的传说,这上面的东西却是十分有价值了,此中讲述是一种利用这种“生土”制造“陶人”的办法。

    张御看了一下,方才虽然用那陶土作了一只虫子,也能让其转化为一只活物,但人却是有所不同的。

    因为人是有智生灵,若只是单纯以制作出身躯,而你不去灌输认知的话,那也会像一个未曾开智的野兽一般,除了知道进食睡觉生存,就不会有别的想法了。

    当然不想这么做也可以,那就是让其一代代的去繁衍,让其等自己去蕴养出智慧,就像初时是懵懂婴孩,后来随着成长,同类之间彼此交流,接触世界,接触天地,创造生存所需,智慧也是随之逐渐打开。

    可是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单纯造出一个人来毫无用处。难道像是传说中说得那样三兄弟觉得无聊无趣才如此做,可能性不太大。

    他不由想到了“神子”,不过神子与之恰恰相反,身躯对其而言只是载体,蕴含神性力量的意识才是根本。

    但是神子实际上是有缺陷的,一旦神性力量耗尽,那么其便无了依托,可若是神子得到了这些陶土,补足了自身的缺陷,那么或许会是另一个模样了。

    他之前从吴姓老者手中得到这个石匣的时候,留意到了后者的说法,养父说是留给自己的后人。

    可后人并不见得一定是他。

    养父层次较高,存生年月较为长久,只有他一个后人么?会不会还别的养子?假设养父就是长者,那么“神子”算不算?

    当然,情况也可能相反,这些东西就是留给他的。因为只有他最有可能找到这些线索并将之汇总起来。

    而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那完全就是另一种意思了,更多像是引导和传继。

    他正在思考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些文字发生了某种变化,与方才所看到的生出了差别。

    他看了几眼,当下了然。。原来这是层叠刻文,只有在最上面的一层意思明了之后,才能窥看下一层的内容。

    他仔细看下来,上面叙述的主要是对至高力量的利用。

    他有些意外,以前不管是伊帕尔、亦或是莫契神族,对于至高的力量不是借用、就是窃夺,而这一次讲的却是如何运用了。

    这里先是正面交代,至高力量虽然能拿取使用,但是不能一味索取,假设你拿来用了,那么有朝一日还需还回去。这样等于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但是不一定要由自己去借,也不一定要由自己去还。

    下来就是具体的方法了。

    首先就是先造出合适的生灵,或是立造种族,引导这个种族来借用至高力量。

    一旦学会,尝到了甜头之后,不用去主动推动,其定然是会不断尝试的,而后就能将力量从其手中收取到自己这处来。

    这就如放牧牛羊,种植粮食,平日供养,但却时不时从上面收割一点下来,这些窃取力量的种子散播的越多,那么自身收益越多。

    而因为隔了一层,只要不是太过,那么承受至高清算的只会是那些造出来的陶土人,而不是自己。这便就达到了收取力量的目的。

    上面没有说承受至高清算后果如何,可是迄今为止,前面诸纪元的主宰都是崩塌了,天夏探研下来,这主要源于浊潮的影响,那么浊潮是否至高力量对窃夺的还报?

    张御觉得应该没这么简单,浊潮是一直存在的,浊潮背后的力量很可能牵涉到大混沌,至高不可能越过去。

    转念到这里,他心中一动,这样的话……就算间接收取力量,也不见得肯定稳妥,毕竟终究是至高之力,可若是被浊潮冲刷了一回,断掉了牵连,那恐怕至高的力量真正变成自己的了。

    他看了一眼,所以这个方法或许是把浊潮也利用了进来了?并且他还想到,甚至更进一步,见到至高力量即将清算,那么就去主动推动浊潮。

    他想了想,其实真相如何可以先放一边。要是这个方法真的有用,并再找到那个神子灵性意识创造方法,那么就算不和那些长者、神子联手,也一样可以利用其去对付元夏。

    他见上面再无变化,就将生土重新放了进去,并合上了匣盖。

    这一次出来,也算是有收获了。

    而另一边,伊初在离开那处玄府驻地之后,就继续深入密林,此刻已是来到了东庭南陆。

    不过这里并非天夏势力就绝迹了,此间还有数处守正驻地的,这也是上回对抗复神会时余孽修筑的,现在依旧还在维持。

    他到了驻地之中,就拿出张御给他的玉符,便可在此停驻,也算有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就在数天之前,他又一次感受到了灵性感应,虽然依旧是十分微弱,可方向给他指明了,故他也是寻了过来。

    他没法确定准确的位置,所以每天只能出了驻地之后,在密林之中来回游逛。

    密林深处还有化不去的浊潮,更有许多凶险,但以他的能力,自然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到他的,那些异神和神异生灵只要不来惹到他,他也懒得理会。

    实际上,他一直收敛着自身的灵性力量,异神对于一个低弱力量的寻常人也不感兴趣,通常这等人也只是野兽和神异生灵的猎物,而神异生灵的血肉才是他们的钟爱。

    这一天,在跋涉十数日后,他又一次有所感应,于是顺此而行,数天之后,他来到了一个土丘之前,抬头看了一眼,道:“就在这里了。”

    这个土丘寸草不生,是一个非常规整的锥形,周围数十里内也没有任何生灵存在。而他在到达这里的一刻,又有了那一丝些微感应。

    他只是一纵,就来到了土丘顶端,随后用脚一跺!

    轰隆一声,整个大地都是震动了一下,隆隆回响声中,自土丘顶端开始,向外荡起了一层层波浪般的涟漪。

    片刻之后,一圈圈的裂纹从脚下开始蔓延开来,那些碎裂的石块并没有掉落下来,而是都是一块块漂浮了起来,围绕在他身外。

    他则是伸手一拨,将挡在面前的石块都是扫开,随后一纵身,直接跳了下去,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随即一道天光也是跟着一同落了下来。

    这里距离顶上至少千丈,当中还有数个台层,但都被他一脚给跺穿了。

    他抬起头,前方有一扇刻着异类脸旁的石门,他走上前去,只是一推,大门上有光芒闪烁了几下,便即隆隆打开。

    他大步走进去,见这里是一片旷阔的广场,一个个丈许高下的陶罐竖立在此,密密麻麻,数以万计。他咧了咧嘴,道:“不错,就是这些东西了。”

    对于大多数陶罐他都是看也不看,直接从这些东西中走过,来到了广场最中间。这里摆放着一只最为高大的陶罐。

    他看了一眼,伸手一抓,陶罐表面的盖子顿时散落了一地,露出了面的东西。

    这是一个怪异生灵,其有着六腿四手,背后还有一条条长触手,将整个陶罐都是塞的满满当当。这东西现在紧闭双目,静静的立在那里。

    别人不认得这东西,他却是认得的。这是莫契神族名下数目最多的一个附从种族,后来在各种壁画之中曾大量出现,虽然不是占据高位,但也差点被认为就是莫契神族的主体。

    伊初看着这东西,琢磨了一下,因为感受到这东西时的灵性,与在感受到神子之时一般无二,若无意外,这应该是早期的神子了。

    早期之人可不是并不占据主流,而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种族多的是,所以神子这个模样并不奇怪。

    只是这个时候,这个怪异的东西忽然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两只蛇瞳孔,缩放了一下,便盯向了下方的伊初,随即露出了狰狞的脸容,身后的长触手也是扭动了起来,陶罐根本裹不住,很快碎裂了开来,

    这东西比伊初还要高出一个半个身躯,随着长触手的挥舞,身外广场上的一个个陶罐也都是破碎。

    伊初十分淡定的站在原地,一动没动。过了一会儿,这东西本来正在挥舞的肢体忽然僵住,然后身躯慢慢化为了陶土,随后轰隆一声倾倒在地,散碎成了无数碎块。

    他摸了摸下巴,是神性力量耗尽还是浊潮的缘故?或许兼而有之吧。

    但是他知道,自己又与只要接近了一分。追溯至高,就是从近距离的灵性开始,追溯到更为古老的灵性,现在他已是越来越接近了。

    他对脚下的东西不再多看一眼,转身就往外走去。

    该去找下一个目标了。

    ……

    ……(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一章 寄神化己用

    张御将上面的陶土取出,挪至一边收妥,匣子底下的刻文此刻也是完整显现了出来。

    可以见到,其上所用文字与之前匣盖之上并不一样,而是与那些个养父指引他去找寻的至高石板上的文字有些接近。

    他看了一下,这石匣的大小与至高石板相差仿佛,那会否就是又一块至高石板?只是被拿来用作载承这些生土了。

    那会否可能,养父最后放弃的一步,最终就是指向这里?毕竟这“生土”的层次较高,层次较低之人便是拿到了也无法妥善运用。

    他试着将上面的内容看了一遍,文字数目不多,但每一个字都需要用一定的灵性力量去释读,若是释读有偏差,那么很可能就另一种意思了。

    正常情形下,就算到了一定层次之人也不见得能完全理解,可他长久以来一直接触这东西,并且这些文字和养父留下的其他东西都是有关联,可互通的,所以很快理解了上面的意思。

    比起匣盖内侧上面单纯的传说,这上面的东西却是十分有价值了,此中讲述是一种利用这种“生土”制造“陶人”的办法。

    张御看了一下,方才虽然用那陶土作了一只虫子,也能让其转化为一只活物,但人却是有所不同的。

    因为人是有智生灵,若只是单纯以制作出身躯,而你不去灌输认知的话,那也会像一个未曾开智的野兽一般,除了知道进食睡觉生存,就不会有别的想法了。

    当然不想这么做也可以,那就是让其一代代的去繁衍,让其等自己去蕴养出智慧,就像初时是懵懂婴孩,后来随着成长,同类之间彼此交流,接触世界,接触天地,创造生存所需,智慧也是随之逐渐打开。

    可是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单纯造出一个人来毫无用处。难道像是传说中说得那样三兄弟觉得无聊无趣才如此做,可能性不太大。

    他不由想到了“神子”,不过神子与之恰恰相反,身躯对其而言只是载体,蕴含神性力量的意识才是根本。

    但是神子实际上是有缺陷的,一旦神性力量耗尽,那么其便无了依托,可若是神子得到了这些陶土,补足了自身的缺陷,那么或许会是另一个模样了。

    他之前从吴姓老者手中得到这个石匣的时候,留意到了后者的说法,养父说是留给自己的后人。

    可后人并不见得一定是他。

    养父层次较高,存生年月较为长久,只有他一个后人么?会不会还别的养子?假设养父就是长者,那么“神子”算不算?

    当然,情况也可能相反,这些东西就是留给他的。因为只有他最有可能找到这些线索并将之汇总起来。

    而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那完全就是另一种意思了,更多像是引导和传继。

    他正在思考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些文字发生了某种变化,与方才所看到的生出了差别。

    他看了几眼,当下了然。。原来这是层叠刻文,只有在最上面的一层意思明了之后,才能窥看下一层的内容。

    他仔细看下来,上面叙述的主要是对至高力量的利用。

    他有些意外,以前不管是伊帕尔、亦或是莫契神族,对于至高的力量不是借用、就是窃夺,而这一次讲的却是如何运用了。

    这里先是正面交代,至高力量虽然能拿取使用,但是不能一味索取,假设你拿来用了,那么有朝一日还需还回去。这样等于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但是不一定要由自己去借,也不一定要由自己去还。

    下来就是具体的方法了。

    首先就是先造出合适的生灵,或是立造种族,引导这个种族来借用至高力量。

    一旦学会,尝到了甜头之后,不用去主动推动,其定然是会不断尝试的,而后就能将力量从其手中收取到自己这处来。

    这就如放牧牛羊,种植粮食,平日供养,但却时不时从上面收割一点下来,这些窃取力量的种子散播的越多,那么自身收益越多。

    而因为隔了一层,只要不是太过,那么承受至高清算的只会是那些造出来的陶土人,而不是自己。这便就达到了收取力量的目的。

    上面没有说承受至高清算后果如何,可是迄今为止,前面诸纪元的主宰都是崩塌了,天夏探研下来,这主要源于浊潮的影响,那么浊潮是否至高力量对窃夺的还报?

    张御觉得应该没这么简单,浊潮是一直存在的,浊潮背后的力量很可能牵涉到大混沌,至高不可能越过去。

    转念到这里,他心中一动,这样的话……就算间接收取力量,也不见得肯定稳妥,毕竟终究是至高之力,可若是被浊潮冲刷了一回,断掉了牵连,那恐怕至高的力量真正变成自己的了。

    他看了一眼,所以这个方法或许是把浊潮也利用了进来了?并且他还想到,甚至更进一步,见到至高力量即将清算,那么就去主动推动浊潮。

    他想了想,其实真相如何可以先放一边。要是这个方法真的有用,并再找到那个神子灵性意识创造方法,那么就算不和那些长者、神子联手,也一样可以利用其去对付元夏。

    他见上面再无变化,就将生土重新放了进去,并合上了匣盖。

    这一次出来,也算是有收获了。

    而另一边,伊初在离开那处玄府驻地之后,就继续深入密林,此刻已是来到了东庭南陆。

    不过这里并非天夏势力就绝迹了,此间还有数处守正驻地的,这也是上回对抗复神会时余孽修筑的,现在依旧还在维持。

    他到了驻地之中,就拿出张御给他的玉符,便可在此停驻,也算有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就在数天之前,他又一次感受到了灵性感应,虽然依旧是十分微弱,可方向给他指明了,故他也是寻了过来。

    他没法确定准确的位置,所以每天只能出了驻地之后,在密林之中来回游逛。

    密林深处还有化不去的浊潮,更有许多凶险,但以他的能力,自然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到他的,那些异神和神异生灵只要不来惹到他,他也懒得理会。

    实际上,他一直收敛着自身的灵性力量,异神对于一个低弱力量的寻常人也不感兴趣,通常这等人也只是野兽和神异生灵的猎物,而神异生灵的血肉才是他们的钟爱。

    这一天,在跋涉十数日后,他又一次有所感应,于是顺此而行,数天之后,他来到了一个土丘之前,抬头看了一眼,道:“就在这里了。”

    这个土丘寸草不生,是一个非常规整的锥形,周围数十里内也没有任何生灵存在。而他在到达这里的一刻,又有了那一丝些微感应。

    他只是一纵,就来到了土丘顶端,随后用脚一跺!

    轰隆一声,整个大地都是震动了一下,隆隆回响声中,自土丘顶端开始,向外荡起了一层层波浪般的涟漪。

    片刻之后,一圈圈的裂纹从脚下开始蔓延开来,那些碎裂的石块并没有掉落下来,而是都是一块块漂浮了起来,围绕在他身外。

    他则是伸手一拨,将挡在面前的石块都是扫开,随后一纵身,直接跳了下去,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随即一道天光也是跟着一同落了下来。

    这里距离顶上至少千丈,当中还有数个台层,但都被他一脚给跺穿了。

    他抬起头,前方有一扇刻着异类脸旁的石门,他走上前去,只是一推,大门上有光芒闪烁了几下,便即隆隆打开。

    他大步走进去,见这里是一片旷阔的广场,一个个丈许高下的陶罐竖立在此,密密麻麻,数以万计。他咧了咧嘴,道:“不错,就是这些东西了。”

    对于大多数陶罐他都是看也不看,直接从这些东西中走过,来到了广场最中间。这里摆放着一只最为高大的陶罐。

    他看了一眼,伸手一抓,陶罐表面的盖子顿时散落了一地,露出了面的东西。

    这是一个怪异生灵,其有着六腿四手,背后还有一条条长触手,将整个陶罐都是塞的满满当当。这东西现在紧闭双目,静静的立在那里。

    别人不认得这东西,他却是认得的。这是莫契神族名下数目最多的一个附从种族,后来在各种壁画之中曾大量出现,虽然不是占据高位,但也差点被认为就是莫契神族的主体。

    伊初看着这东西,琢磨了一下,因为感受到这东西时的灵性,与在感受到神子之时一般无二,若无意外,这应该是早期的神子了。

    早期之人可不是并不占据主流,而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种族多的是,所以神子这个模样并不奇怪。

    只是这个时候,这个怪异的东西忽然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两只蛇瞳孔,缩放了一下,便盯向了下方的伊初,随即露出了狰狞的脸容,身后的长触手也是扭动了起来,陶罐根本裹不住,很快碎裂了开来,

    这东西比伊初还要高出一个半个身躯,随着长触手的挥舞,身外广场上的一个个陶罐也都是破碎。

    伊初十分淡定的站在原地,一动没动。过了一会儿,这东西本来正在挥舞的肢体忽然僵住,然后身躯慢慢化为了陶土,随后轰隆一声倾倒在地,散碎成了无数碎块。

    他摸了摸下巴,是神性力量耗尽还是浊潮的缘故?或许兼而有之吧。

    但是他知道,自己又与只要接近了一分。追溯至高,就是从近距离的灵性开始,追溯到更为古老的灵性,现在他已是越来越接近了。

    他对脚下的东西不再多看一眼,转身就往外走去。

    该去找下一个目标了。

    ……

    ……

第两百六十二章 造壳附灵知

    伊初在离开密林,回到驻地之后,便顺手拿出一张法符,往天穹之中一掷,此物立时飞去上层,这却是向张御告知自己的发现。

    张御正身收到此书之后,也是降一道气意下去观察了一下,那的确是莫契神族时代遗留,并且以他所掌握的知识来看,还能具体辨认出来这处地界是在莫契神族尚没有成为纪元主宰之前立下的。

    这已经很明显了,至少在莫契神族时期,长者和神子就已然参与进去了,或许莫契神族之中就有不少神子,不过莫契神族本身就不是一个单一族类,而是多族的糅合体,他们便是知道了,或许也不会太过在意此事。

    现在他这里有三条线索,“神子”、“至高灵性”以及还有疑似长者的养父。

    伊初这里自不必说,已然有不少成果了,甚至就是其人找寻至高的举动,才使得神子被引了出来。

    而潜入天夏的神子也是在被逐渐找寻出来,军府和玄府已然没问题,就剩下洲府,现在进展很快,最迟到明载,当能有一个准确结果。

    至于他这里,相信用不了多久,也是能寻到答案了。

    而这三条线,也都是向着一个地方交汇而去,那便是至高。无论哪里先一步有所突破,都是有可能寻到至高的。

    他意识一转,又一次落到位于东庭的分身之上。。

    在吴姓老者家中住了几日后,他与这一家人别过,带着李青禾和严鱼明二人回到了泰阳学宫之内。

    在宅邸内室之中坐定下来后,令李青禾去取了一些上好的陶土过来。

    在发现“生土”之后,他便决定用此物试着造一个载承躯壳出来。

    因为他觉得,无论是交给陶生老师的藏书,还是拜托给吴姓老者的灰色玉匣,可能彼此是有所联系的,既然指明了路数,那就顺着走下去好了,先看看是否能发现什么,反正他有收拾收尾的能力。

    这其中也不涉及动用或借取至高之力,所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待李青禾将陶土取来后,他伸手一指,泥土自行蠕动起来,却照着某个熟悉的模样塑造了一个个头不大的身躯,随后又从玉匣之中取了一些“生土”了出来,将之融入了其中。

    生土虽然有着一匣,但实际上只要一小撮融入其中就可以了,此物的作用是补足,但神异之处在于由死转活,此中认知是死为生之不足,故而可以推动。

    待是完成之后,只是等了一会儿,这个陶土人身上渐渐蕴发出了生机,并且身上泥土也是逐渐变化成了血肉。

    张御注视着这变化,待其完全蜕变完成后,见其果然只是一个空空如也的躯壳,不存在任何灵思,虽然有气血运作,但只能维持着最根本的生机运转。

    其实便没有任何意识占据其中,这具躯壳自己也会动,也有一定的情绪,也有生老病死,但也仅仅如此而已,看来唯有神子的神性意识入驻,方才是完整的。

    可尽管没有神子的神性意识,但是有一种东西却是天夏所独有的,是可以为他们所用的,而且不虞出问题。

    他伸指一点,便有一件衣物在这具躯壳之上生成,随后唤了一声,道:“白果。”

    话音才落,便有一个声音回道:“先生,我在。”

    张御道:“这具身躯你且尝试一下,看能否寄附。”

    白果身为他的知见真灵,一直在训天道章之内负责监察训天道章。在他成就玄尊之后,早已是不需要知见真灵了。

    可假设知见真灵不但可以辅助修道人,并且可以驾驭身躯,那却是能做到够多。而且不虞有任何问题,因为知见真灵的生死是受绝对受修道人控制的。

    白果这时道:“先生,可能是由于这具身躯是先生创造的,我能够寄附。”说话之间,那具身躯动了一下,慢慢从案上起身,并跳了下来,动作一开始是有些僵硬的,但随后越来越是流畅。

    而这具身躯张御就照着他的显化形象塑造的,所以于原来一般无二,是一个戴着遮帽的小童形象。

    他来到地面之上后,便对着张御一礼,道:“先生。”

    张御点了下头,白果如今也算是有一个在外行走并被人见到的躯体,当然不用也可以舍弃,因为知见真灵和身躯的结合并不是十分紧密的,仅只是一个承载之物,所以这具身躯也并不能够修炼。

    但白果能够归纳整理他的认知,故是在被塑造出来后,也能够在一旁帮助他整理线索。尽管他若是继续分化出分身,也不难做到这一点,不过分身依旧是自己,养父留下的这些灵性力量若真是等着他来找寻线索,可不容许他这般走捷径。

    而白果算是另一个他,又不是他,却是能够绕过这一步,就算白果找不到也无碍,大不了自己把其整理的书册再翻一遍就是了。

    下来半月之内,在白果帮衬之下,他翻找了一百多本书册,渐渐有了更多发现。

    每这一本书中内容都可以有一个灵性文字可以提炼总结,而懂得这方面知识的人,以后不必再去仔细看具体内容,只需看这个灵性文字,就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张御判断,等待整理完毕,应该就能找到自己养父所留在里面的东西了。

    事实上,惊喜来的比他想的更快,不过是在将书都是翻看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已然是有了收获了。

    他从某种书中得到了一页树皮,上面刻着至高之言,此中封印着一股至高力量,若是取拿出来,足以将人轻易推动到伊帕尔神族这个层次。

    他看了看此物,这东西对自己是没什么用了,而且这种直接赋予的力量,并不是自己去修持得来的,总是有许多后患的。

    不过他不用,可以让某些人用,或者让陶土造人来用。

    将此物暂且放在一边,他继续往下探询,再是一月之后,终是将所有的书册都是翻看整理完毕。

    当所有线索汇聚起来,罗列在了纸张之上,从中找寻到了对自己有用的文字,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答案出乎意料的简单,只是记载了一本书名,和一个页数。

    他看了一下,因为已是把所有的书都是仔细翻过一遍了,那本树皮书自也是看过了,在记忆中是没有这个页数的,但他明白,这应当只是一把钥匙。

    就像找到正确的门,再有这把钥匙,才能进入其中,两者若是分开,那是没有作用的。

    他伸手一拿,那一本树皮书从书架之上落入了手中,等到翻开到那一页,不知什么时候,那里已然多出了一页树皮舆图。

    这张舆图与天夏的舆图并不一样,看着颜色绚烂,五颜六色,上面还有绘制有神异生灵,俱有鲜明的土著风格,每一个图标都是充满了细节的点缀,虽然稍微带些夸大,可让人一眼就能辨别出特点。

    上面对于一些异神的描绘也很生动,异神背后有着各种野兽和日月等物烘托,并且每一个都是会在那里动弹,露出狰狞神色。

    而在上端和左右两处,各自立有三个神明,他们一只脚似乎跨到了地图之外,另一只脚则留在里面,其寓意好像是跳脱世界之人。

    这三个人都是头插羽毛,顶端那个举着权杖,站在白雪皑皑的神山上,左边一个坐在一株巨大的古树顶端,手中是斧子鲜血淋漓的兽头,最后则是双手捧着一只陶罐,立在大地之上,看着较为普通。

    看过前面的书册,他一眼便即认出,这是创世三兄弟。

    最奇异的是,这个舆图有数个齿轮一般的大小轮盘,在那里彼此交错运转,每过一段时间会有所变化,上面的神异生灵和异神也同样会有所变动。

    不过再怎么变,创世三兄弟始终是存在的,只是他们的位置会有所不同,彼此会互相交替,有时候也会并列成一排。

    正在他凝视之时,白果这时开口道:“先生,这只是一幅图。”

    张御微微点头,这也仅仅只是一幅图而已,纵然有些神异,可似也没有其他的变化了,可这东西不会没有用处。

    他看着上面所标注的地点和异神,很明显上面所描绘的也不是如今地陆的模样了。

    不是如今么……

    他略作思索,看向了案上拜访的那本游记,伸手拿了起来,将之翻到了可以沟通另一个界域的那一页上。

    他将那张舆图取下,并放入了上面,这个时候,树皮之上蔓延出丝丝缕缕的茎枝,这舆图却是顺利融入到了其中。

    张御眸中神光闪动一下,就是这个了!

    因为这最后一页能根据游记的内容显化出过去某个时段,那么通过这个舆图的描绘,自然也能够再现出舆图上所包含的内容,包括里面可能存在的那些异神。自己只要进入其中,相信就能找到自己养父留下来的真正答案。

    他一挥袖,在外布置下了一个阵法,随后意识微微一动,便已然投入了进去。

    ……

    ……

第两百六十三章 筑念世照映

    张御气意这一投,再复入此造世之中,但气机一应,感觉却与上回有所不同。

    好似有一股力量要推动自己全身心往里投入,他心意一动,立知缘由。当是对面世域经过这一番变故后已然广大莫测,再用些许气意恐是难及;再是自己感应提前察觉此方界域存有莫名之力,一缕气意进入,必是难以应付。

    当下他意念一转,观想图从正身之上落下去,便见一只灿灿华美,两翼若星河的玄浑蝉从上层往下投落,并往那一页树皮书中投落进去,光芒一闪,便即不见。

    而在他投入进去的时候,舆图之上又生出了变化,却见图页上面的齿轮也是缓缓滚动起来,唯有不一会儿,在舆图一侧现出了一个偌大空洞,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流,在闪烁了一会儿,便是维持不动。

    玄浑蝉在进入此中之后,面前出现了如涛一般的无尽雪山,皑皑之雪在碧蓝天空之下澄净宁远,可再往远处,天地渺茫辽阔,重云横压天际,却是遥生无尽苍茫之感。

    东庭地陆常年被浊潮弥漫,只能看清楚安山一侧的景物,再远处就看不清晰了,可他现在的感觉,安山之东,过去应该是这般模样。

    玄浑蝉挥舞华美双翼,在宽阔无尽的地陆纵驰向前,同时他也在观察着这方世界,并与舆图之上的各种图示加以对比,其中有八成以上的相似,他愈发确定自己的判断。

    同时在飞驰之中,他还见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仿佛真的回到了诸纪元之前,不过在某种意义上也的确能这么说。

    只要舆图之中提供的细节足够多,足够合理,那么在神性力量充沛的前提下,这方世域就会根据其描绘而塑就,而只要根基描述没有偏移,符合天地之理,那么眼前这一切就是真的。。

    其实以玄尊之能,或也能一人化出一方界域来,但于自身而言,却是存之不长,但若是借用镇道之宝,也能将之定持久远,所以这世域若是借用了至高之力,做到这等事也不起稀奇。

    这一刻,他也是知道了那一页树皮书的真正用法。

    只需要事先将道机排布妥帖,在将其下每一个事物都是调理好,那么再提供给足够的力量,那么也能演化出他想要的界域,并且从中取拿出他想要得东西。

    不过力量总有源头,不会凭空得来,这力量毫无疑问就是至高所提供的,所以归根到底仍是在占至高的便宜。

    可“至高”高高之上,万般事物破灭生化,只是经由一番变数罢了,只需恒常存定,那最终却也未必与之有损。

    张御心中这般想着,观想图身影向前飞驰不绝,许久之后,便见到了一座兀立在天地之间的巨峰,其形至伟至大,其余峰峦伏在其脚下,望之几如平丘。

    到了这里,他蓦地触发感应,望巨峰上端望去,见那雄奇轮廓淡入虚宇,便决心往那里一看究竟。

    只是挨近到这巨山之前后,却是忽然发现这里,似有一股吸摄之力,难以再飞渡向上。

    以他的能力,强行施为也不是不可,可方才有意如此,就生出一股虚浮不定之感,明白这么做就会从这里退了出去。故而这观想图凭空一转,便化作了他的模样,在几乎笔直的山壁之上立定下来,彼此好若一横一竖。

    以他的视界望来,雪山几如天桥通向虚域的无尽天桥,他一摆袖,便往另一端寻探而去。

    不知走了许久,终是来到了尽头处,却见雪山之巅,有一座头戴羽冠,手持权杖的石像坐在在那里,其巨大无比,好似一伸手就能撑起天穹。

    然而一望之下,却发现这个石像竟然是活物,似感到他的注视,也是低头俯视看来,因为过于巨大,动作好像极为缓慢。

    张御能够感到,这一具石像之中蕴藏着一股冰冷情绪,后者在看到他片刻之后,却是缓缓抬起了手,对着他就是一掌按下,天穹顿时一黯。

    他则是当然伸出一指,明明彼此相隔极远,可下一刻,掌指就碰撞到了一处,并有一缕荧光芒绽放出来。

    那巨像动作一下顿止,仿佛凝固了一般,过了一会儿,巨像身躯之中有一一丝丝光隙渗透出来,这些光芒愈来愈亮,像是急不可耐的钻出,缝隙也是越撑越大,随后一声震天之响,巨像直接炸开,崩洒成无数碎石。

    张御并未放松,因为这个石像虽然崩塌了,可是他能看到,有一座更为庞大的石像出现在了那里,而这座石像的拇指,赫然就是他脚下的这座参天雪峰!

    此前的石像,恰如其指端之上一粒微小米粒,而在这座石像的背后,往外延展看去,竟是站一个又一个石像,其仿若叠山之势般,一座大过一座,以至于无穷无尽,待得可以望见得尽头,一尊与世同量的石像矗立在那里,遮蔽了他的所有视界。

    此时所有石像都是扬起手来,向着他一掌压来,这一刻,仿佛天穹顿黯,世宇归寂。

    张御则是立住不动,片刻之后,身上泛出一点星光,初若暗室微火,但只一刹那后,却好似于顷刻照遍诸宇万世。

    光芒一瞬即收,可所过之处,那些石像一重重的倒塌,但不是由近而远,反是由远至近,却是用了一个道法循轮之术。此取无限亦有尽之意,意相一存,道法自生。

    当身前最近一个石像在他身前倾覆下来后,至黯豁开,天穹骤然开阔,大地铺展延伸,仿佛换了一轮天地。

    他在天中站定片刻,身影一闪,再度化为玄浑蝉,取一个方向飞去,随着飞驰,远方尽头出现了一片无边无际碧色海洋来,将天穹都是映照隐隐泛青,但是那色泽很不正常。

    等到仔细一看,却是发现,那哪里是什么大海,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林木,每一株都是枝叶繁茂,有着参天之高,但是树干之上所结之果,恰似一个个鲜血淋漓的狰狞头颅。

    而随着他的接近,这些树木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枝节都是如长肢一般疯狂摆动起来,整个大地之上的一起暴动了起来,兽头之中的鲜血不断,看着诡异且凶狞。

    张御本待不作理会,可是便以他目力,却也望不到尽头,知道又是一处阻碍,便又拿决使了一个道法,清光倏然绽开,光华照遍宇内,随即收敛回撤,随后再明再暗,如是三次。

    此取道拘不脱,生灭轮转无尽之意,只是过了一会儿,那些参天古木的枝叶于一瞬间尽数枯萎,枝干化作朽木,满目碧色如退潮一般向远端退去,直至再无一缕留存。

    张御飘在半空,思索了一下,唤了一声,道:“白果。”

    “先生,我在。”

    白果霎时出现在了身边。知见真灵与他心意相通,更何况还有训天道章为载承,无论他在哪里,都能唤了出来。

    张御道:“白果,看到了么?”

    白果道:“看到了。”

    张御颔首道:“那便好。”

    此刻他怀疑这方世域承载的不仅仅是舆图上的东西,还有一部分是源自于自己心中的照显。

    毕竟他此刻是气意进来,牵系是必然存在的,虽然他可以让自己心意降伏,可那样也就未必能寻到自己所要找寻的目标了。所以自此刻起,他令白果代替自己去观,自己心存清净,这样删繁就简,观看到的才是此间最清晰的本来面目。

    收敛心意之后,他此刻感应也是不存,看无限广阔的平原山川,似乎哪里都能去得。

    回忆了下方才所记得舆图,便以自己为天元,辨认了下方位,身上光华一闪,倏然又化作了玄浑蝉,扇动双翅,于一瞬跨越地陆,对于其中重重神异,诸般生灵都是不作理会。

    他一心一意向前飞驰,根本去不管是否时日流逝,空域变幻,意识也是恒定不动,没有与外再有任何交融,并似能一直这么下去,直至诸物皆寂。

    而在某一刻,心中荡起一丝涟漪,仿似受到了某种触动,白果的声音于同时响起道:“先生,前面。”

    张御眸中出现了一抹神光,他抬头往远观去,面前出现了一幕奇景,见无数陶土所作的雕像陈列在平原之上。

    这些陶像之中不止有人的形象,还有许多异类生灵,更有植株草木,每一尊皆不相同。而有些东西是他见过的,有些他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而他目光移过,这时看到,就在一个陶像的旁侧,有一个穿着天夏长衫,两鬓微霜,古雅高峻的中年男子,正在雕琢着什么,这正是他的养父邹正的形貌。

    可随即他一挑眉,因为他看到,就在距离不远处,又有一个邹正站在那里,同样也是在雕琢陶像,而他目光抬起,往远处看去,这般人并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数以万计。

    而似是察觉到他的注视,那万数人都是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并且整齐划一的向他看来,目中露出奇异之色,道:“小郎,你来了。”

    ……

    ……

第两百六十四章 图藏得寻知

    万数人的语声几乎同时唤出,好似是一个人说出的,这声音在平原上低沉回响着,说完之后,所有养父模样的人都是定定的看着他,目光之中透露着关切。

    张御则是对他们视而不见,目光越过他们的头顶,看向远端。

    因为这些人虽然是他养父的模样,但他能察觉到,他们每一个人的内心都是毫无波动的,只会按照事先定化好的灵性,死板的对外界东西进行回应。

    所以见到他之后,所说的话也好,所作的回应也罢,所有人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迈步向前,在这万数养父模样的人目光注视之下往平原深处走去,见他不作理会,万数人又都是开口说话了,但说得话仍旧是一样,他也是听而不闻,一直来走到了最后方。

    这里有一座巨大的棚屋,几如山一般巍然立于平原之上,背后则是灰蓝色的天穹,它静静伫立在那里,像是更古未变。

    支撑这座巨大建筑的是如蜘蛛一般的折腿,而顶上是用某种生灵的甲壳覆盖,墙壁则是犹如虫类的薄翼,似乎不存在任何入口。

    张御在外面看了一会儿,就走到了近处,在距离那层薄膜还有几步的时候,就在他面前,膜壁带着细微的声音撕开了一个口子。

    他脚下没有停,直接走入了进去。

    外面的声音虽然喧闹,但是一走入进来,所有的声息霎时被隔绝在外了,这里十分平静,偶尔会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他看向过去,四壁放出通透柔和的暖光,明亮而不刺眼,就在棚屋中间,有着一个足有十丈高的巨人雕像,正仰卧在地面之上。

    巨人躯干之上有一排排方便上下的竹木架子,在最上端,则有一个身影在上面专心致志的敲敲打打,并时不时还拿出一本树皮书来翻看一下,再写写画画,似是在修整和记录着什么。

    张御凝注到这个人的身上,后者仍然是养父的模样,但与外面那些人不同,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神情专注而温和,并且书生气十足,此刻其人正一心一意忙着眼前的事,似乎对于外面的事情根本不曾察觉。

    他站定在那里,并没有出声打扰。

    过了一会儿,那个男子又翻起了书册,无意识的向下瞥了一眼,本待再把注意力回到书册,可随即又立刻转过目光,朝下看了眼,他不自觉拿下眼镜,用袖口擦了擦,重新戴起,讶然道:“小郎?是你么?”

    张御双袖抬起,对着上方躬身一揖,道:“是我,见过义父。”

    “真是你?”

    邹正望着他的目光满是惊喜,带着一丝激动和欣慰道:“我就知道,那些东西难不住你的。”不过他同时又似想到了,又有些不安道:“怎么你就找到这里了呢。”

    张御道;“义父不希望我找不到这里么?”

    邹正温声言道:“我的想法,只是希望你能平安成长,安稳的渡过一生,但是世道不宁,所以给你找了些保护自己的法子,但我心里是更希望你能继承我的所学,万一我不能继续,你也能接手,这样也就足够了。可是你能找过来,说明你已经走得足够远了,有些东西现在想避也不开了。”说到最后,他也是微微叹息。

    张御抬头看过去,道:“义父,我有许多疑问。”

    邹正嗯了一声,他放下手中的东西,从上面沿着架子爬下来,只是到了半途,他忽然一顿,回头道:“当初我一句没有交代就走是我不对,小郎你不会怪我吧?”

    张御道:“自然不会。义父想必有自己的考量,我是明白的。”

    邹正神情稍松,托了下眼镜,手脚轻松的爬了下来。他来到了张御面前,用手比划了一下,感慨道:“小郎你离开的才这么高,现在比我都高了,对了,荀先生还好么?”

    张御道:“我也许久不见荀师了。”

    邹正道:“荀先生是有个有本事的人,想来他教了你很多东西。“

    张御一思,点头道:“的确有很多。”

    邹正露出欣慰之色。

    张御这时道:“义父,外面那些人?”

    邹正不在乎道:“哦?那些人,那是我用来帮忙的,我能做的,他们也能做,我能省下心来专心做自己的事。”

    顿了下,他又道:“你要是愿意,和他们说话也行,有什么事他们都能做,要是不愿意,你不用理他们。”

    这时他转过目光,好奇看了看张御身边空无一物的地方,道:“这个小童是谁?”

    张御看了一眼,知他问的是白果,他倒是第一有见到有可以直接望见知见真灵的人,不过他是气意到此,本就与之相接,层次足够的人的确是能将之望见的,于是他解释了下。

    邹正捏着眼镜,看了一会儿白果,评价道:“很有意思的生灵,是天夏的技艺吧?”他感慨道:“我知道天夏有造物技艺,走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我在这里研究自己的事情,也不知道这条路现在到什么地步了。”

    他又看了看外面,忽然有些警惕道:“你到这里的时候,有和其他人一起么?”

    张御道:“并无旁人。只我一人到此。”

    邹正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张御道:“我看了义父留下来的书册,义父是不是在躲避什么人?”

    邹正叹气道:“我和有些人的想法不一样罢了,你左右已经牵扯进来了,这件事回头我慢慢与你说。”

    张御点首道了声好。

    邹正这时对着空处敲了敲,顿时发出有空鼓一般的声响,外面有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走了进来,不过看着与平原上那些略微有些不同,他关照道:“小郎来了,小郎喜欢吃的菜你还记得吧?”

    另一个邹正不满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把这个忘了?”

    邹正向驱赶一般挥手道:“那你就快点去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另一个邹正嘟囔抱怨一声,就又走了出去。

    邹正又对张御道:“我不惯使唤别人,反正都是使唤自己,那就不要紧了。”

    张御看向那巨人雕像,道:“义父,这是什么?”

    听到问起此物,邹正马上来了谈兴,道:“你说这个,来路之上的那些你也看到了吧?这些是我打造的不同的生灵族丛。”

    “你知道么,每一个生灵都拥有无限的潜力,但是单独一个生灵或是单独一个族类,都是有所不足的,唯有把它们调和起来才是完满的,而不是单独分开看。”

    “你看密林之中草木,从高到低,从上到下,由疏到密,每一个位置都会有着合适的存在去填补空隙,每一种草木都能找到自己合理的位置。”

    “无论浊潮如何变化,生灵却总是一直延续了下来,但是这种延续是粗暴的,是分散的,是没有定性的,没有合理的引导和调布,或许很久才能臻至完美的共生,但也或许永远没有这等可能……”

    张御忽然感觉又回到了以往,邹正每一次说起各种珍奇生灵还有古代知识都是这般兴致勃勃,一个话题能说上半天,有若是没人打断,很久都不会停下来,故是他适时开口道:“义父,如今我在天夏之中见到了一些能寄入意识的‘神子’,不知道义父可是知道么?”

    “神子?”

    邹正一怔,想了一想,随即说了一个古怪得音节,道:“是这个么?”

    张御心中一动,他立刻听明白了,这个语音是对于神子的归纳,这用的是至高之言,言语之中既是表明了神子的力量表现方式,也是表明了其之身份和根源。

    而有了这个至高之言,神子对他来说就不存在什么秘密了,现在只要自己此刻以心光拟化,涵盖洲陆,就能制约绝大多数存在的神子了。

    其实今次来此,哪怕不问其他事机,得到这个收获已是足够了,没想到邹正却是直接说出来了,显然不怎么在乎此事。

    他点头道:“就是这个。”

    邹正顺着这个说下去,道:“没想到小郎你关心此事,‘神子’曾经是我打造的一个较为满意的作品,只是因为他们一直存在有瑕疵,所以我还在继续改进之中。”

    他兴致勃勃的说道:“小郎你是的知道的,千篇一律的事物是没有意义的,也没有未来,那最多只是工具,事物的运转,在于变迁,从某一物变转成另一物,概莫能外……”

    说了一会儿之后,他语音很快转变成了另一种语言,这是天夏古语,寻常用的天夏语只能交代平常的事情,但是古语不同,像至高之言一般能够对事物的根本和源流进行灵性的传达,而不必用各种形容和描绘去表述。

    而在他们这个层次之中,这么说就等于直接明了事物的本来了,或者说是他们自己所理解的本来。换在修道人眼中,那便是“道”。

    张御等邹正说了一会儿,又道:“都说神子来源于长者,那么义父,长者又是谁呢?”

    “长者?”邹正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长者就是我啊。”

    ……

    ……

第两百六十五章 蜕灵寄神复

    张御听邹正如此说,略作沉吟,抬眼看过去道:“那么义父,所有的神子都是由你打造的么?”

    邹正回道:“是我。”可沉吟了一下,道:“也不能说全是,打造的神子的,还有另外一些我。”

    “另外?”

    张御眸光微动,道:“这么说来,‘长者’不止一个了?”

    邹正点头道:“对,不止一个。”

    张御往外撇了一眼,道:“那么义父所说的那些人,是否是他们呢?”

    邹正摇头道:“不一样,这些我只是会运用我交给他们的知识做事,但没有自我的创造力,没有我的交代,他们是不会主动去做任何事的,至于另一些‘我’……”

    这个时候,又一个邹正走了进来,道:“饭菜已是准备好了。”

    邹正看了看他,道:“那便先吃过再说吧。”

    张御道:“也好。“他道:多谢义父了。”

    邹正笑道:“你和我客气什么。”

    他引着张御来到了一处间厅之中,可以看出这里无论是摆设还是桌椅案几,全都是天夏风格,案上还铺了笔墨纸张,有一副只画了一大半的水墨画。

    来至一处屏风后面,案上摆满了菜肴,邹正与他一同坐下,微笑道:“小郎,你看还可以么?”

    张御看了一眼,他的口味从来不挑,菜蔬豆腐可以,大鱼大肉也可以,不过此世少时他最喜欢的却是鱼肉丸子和莼菜汤,故是一眼落在了这两道菜上。。

    邹正笑道:“看来小郎的口味还没变。”

    张御待邹正先是举箸,这才伸手拿过玉箸,菜品逐个试着尝了一下,他道:“义父,还是原来镇上的口味。”

    邹正很是高兴,道:“觉得好吃就多吃一些。”

    张御微微点头,像他这样的修道人,自然早就摆脱了寻常水谷之物的索取,但有的时候并不是为了进食而进食,而只是为了品味过去,记得自己从何而来,不忘也曾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而不是高高在上,俯瞰凡间。

    在品尝了一会儿之后,邹正又让“自己”端上来了数个菜肴,他道:“这些应该都是小郎没有吃过的口味,都是从神异草木之上采集而来的,只有在这方界域之中才能寻得,小郎不妨也品一品。”

    张御也是逐个尝了一下,的确口味与很大不同,不止如此,每端上一样菜肴,邹正都会说及其来源及采集方式,这些都是游记上不曾记载的。

    张御见他打开话匣,在又品尝一道菜肴之后,便放下玉箸,道:“我在来时,看到义父留下的书册上有创世三兄弟的传说,敢问义父,不知道真实性有几分?“

    邹正道:“传说很有意思,有一些事实依据,但还是后来人根据自身的生活和想法进行的补充,变得能让人理解罢了。”

    张御道:“那么创世三兄弟存在么?”

    邹正摇头道:“那仅仅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张御看向他道:“我少时就被义父养在膝下,却还从来不清楚义父的来历,不知道义父能否告知呢?”

    邹正想了想,道:“我知道小郎你想问什么,小郎你在天夏应该极有成就了,但有些事是义父自己的事,却不应该将你或你背后得天夏牵扯进来。”

    张御道:“可是义父不是说,我既然来了这里便已是避不开了么?而且如今凡是涉及上层力量之事,都不是什么私事了,俱是天夏需要弄清楚的。”

    邹正有些意外,把黑框眼镜往上托了下,道:“为什么这说?”

    张御道:“眼下天夏正面临一场大劫,或是说,这方世域都有可能面临灾劫,所有生灵都是逃脱不过,故是在这场劫数到来之前,为了保证对抗之时心无旁骛,会提前肃清所有有可能妨碍自身的力量。”

    邹正认真了些许,坐直身躯道:“小郎,和我说说看。”

    张御便将元夏来犯之事挑拣可以讲的讲述了下,并道:“与元夏这一战,若我天夏败亡,那么此世也会一并覆亡,故我天夏必须将世域内可以动用的力量都是集中起来。”

    他看着邹正,认真道:“义父,故此刻任何人,任何事机,已不是想躲便能躲避过去的了,必须早些找到一个解决之法。”

    邹正想了想,点了点头,他缓缓道:“我知道你们天夏划分了六个纪元,这大致是对的,诸纪元虽然都有一个主宰,但是它们并不纯粹,因为有一个族类一直隐藏在他们的背后,并引导着他们……”

    在他说话之间,周围焕发放出了光芒,内室之间一切都是退去,张御见他与邹正坐在了一片荒芜的大地之上,有三个笼罩着灵性气光的模糊人影正行走在大地之上。

    邹正的声音继续言道:“这个族类是生灵的起源之一,也是能感应到至高之力的最早的族类之一;祂们天生神异,用知识和智慧去推动力量,启迪文明,故而被尊称‘圣者’。只是族类的人数非常稀少,最早的三个,则被同类尊称为‘长者’……“

    张御听着邹正的叙述,面前的场景也是不断变化着,这个姑且可以成为“圣者神族”的族类过去也是展露于他的眼前。

    圣者虽然人数稀少,但受到至高的眷顾,生命似乎看不到尽头。祂们对知识有着异乎寻常的喜爱,可是问题也出现了。

    随着岁月的积累,无数知识的堆积,祂们的神性似乎被填满了一般,再也感觉不到任何进步。

    这是因为以往种种的认知现在成了他们最大的负累,并固束住了祂们,有一些圣者变得不愿意再前进,也不愿意承认新的知识有接纳的必要,因为他们觉得自身已经足够强大了,他们所知的也是足够多了。

    但在这时,有一个圣者意见提出了意见,认为不能前进,那就等于倒退,那样不但族类没有存续,也永远不可能触摸到至高的秘密,所以他提出甩脱原来的身躯,只进行灵性的迁挪,让自己变化为不同的种族,用不同的目光和身体去探询天地,去接触至高。

    然而这么做也等于放弃旧有的一切。

    原来的知识虽然还潜藏在灵性之中,可需要重新提取起来,那就必须从头认识一遍。失去的力量也需要在漫长时光中再慢慢恢复。但这个选择也给了祂们从另一个角度进行审视自身的机会,能够不再受原来固有枷锁的束缚。

    但是的多数圣者认为不能放弃原来,那就失去了自我。

    两种不同的意见导致了圣者之间的分裂,有的继续留下来用冷漠的目光观察纪元的变化,有的则是选择了新生。

    张御是明白的,一旦去除了旧躯,重新洗涤了灵性,就等于重新开始。每一次迁挪,可能都会导致忘却过去的自身,这样能方便祂们更好融入种族之中,适应自身的身份。

    这样的祂们,除了拥有过去的记忆和知识外,其实与过去的圣者差别已经很大了,反而可能对灵性迁挪的种族更具认同感。

    他看着道:“义父便是一名圣者么?”

    邹正点点头,道:“我的前身,最早的我,是最初的三位圣者之一,但是我的选择的就是脱去旧有的束缚。”他神情稍微严肃了一些,“但是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

    张御道:“什么问题?”

    邹正道:“每过一个纪历,我都会舍弃一次自我,重再获取一次新生,但是我发现,有一次我的前身塑造了另一个自我……或许不止一个,因为我的灵性记忆缺失了不少,应该就是当初分离出去的后果,我猜测我的本意是想帮助自己,然而这个我却是想回到古老圣者行列之中。”

    他肃然道:“他对于我们这样的新生派十分仇视,所以此后一直在试图找到我们,利用新学来的知识吞夺灵性。我怀疑,祂的背后,可能还获得了古老圣者的支持。”

    张御问道:“这个新生派,还剩下多少人?”

    邹正道:“大约只剩下我一个了,不过……”我推了下眼镜,“我还有许多个,暂时祂们还找不到我。”

    张御思索片刻,道:“按照义父所言,那些古老圣者可是还存在着么?”

    邹正想了想,道:“就算有应该也不会多,因为力量不进步就会衰退,特别是浊潮的影响,祂们不像我们一样更换躯体,适应每一个纪历,我甚至怀疑祂们大多数都不存在了,只是有灵性还有残留,还有另外两位长者,应该还在。”

    张御道:“义父可能找到祂们么?”

    邹正看向他,神情严肃道:“小郎,寻常圣者的力量可能比不过荀先生这样的人,可是长者的力量是能够沟通至高的,他们能够近乎无限的借取至高之力,是距离至高最近的人,现在的你,还对付不了祂们。”

    张御缓缓道:“可是虽然义父一个人的力量对抗不了自己或是祂们,但是天夏可以!”他顿了下,目光迎上去,“义父不要忘了,现在的你可是天夏人,义父你的背后,站着的是整个天夏!”

    ……

    ……

第两百六十六章 同异俱归源

    邹正怔了一下,道:“天夏么……”他感叹道:“是啊,还有天夏。”

    他的每一次蜕变,以往的力量会全数抛却,过去的一切也会全数忘记。再一次重获新生后,会从懵懵懂懂开始,和一个寻常婴儿没什么两样。

    他需要时间的沉淀,再通过慢慢学习才能恢复力量,那些过去的记忆也需要灵性之中慢慢提取。

    因为只有这样,从一无所有开始,他才能融入了新生的族群之内,并以这个族群的视角去探询知识和力量。

    也是如此,他对于投生族类的认同度也是相当高,因为每一次都相当于一次新生。而观看自己以往的记忆就像是在看待另外一个人的经历。

    在过去的数个纪元中,大多数族类到了上层,无不是走在寻求至高之力的路上,唯有天夏是一个例外。

    虽然以往早就有修道人来到了这片世域之中,并且比通常的认知还要早得多,但这些人从来都是避世自守,自修己道,与主流种族从来没有什么接触。

    直到天夏整个落入世间,他也是选择了结束上个身躯,投入了天夏,并自小接受了天夏的教育,故而到了这一世,说起对天夏的认同,那也是自然而然的。。

    只是在恢复力量之后,他很长时间没有再去想过这个问题。

    深心之中,可能也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矛盾,既不想累及天夏,也不想利用天夏为自己谋划什么,所以只是远避出去。

    张御目光平静的看着自己的养父,

    到底是不是天夏人,一是看一个人内心之中的认同,只要你自己认同你是天夏人,并得到天夏的承认,那么你就是天夏人,哪怕你并不是在天夏成长起来的。譬如伊初就是如此,谁说他现在不是天夏人呢?

    还有一个,那就是看天夏的律法了。从出生开始,每一个在籍册之上存在的天夏人,那就天夏法条所承认的天夏人,哪怕你违反了律条,但只要天夏还未将之撤除,那么你便是。

    从与养父交谈中得知,过往的记忆虽然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他的认知,但那只是如同观看盛剧,目前这位养父的性格,是在这一世的成长过程中所形成的,他行事的作派和说话方式与天夏没有差别。

    虽然他不知道义父现在是如何想的,可毫无疑问,天夏并没有将之开除出天夏籍册,而其自身也没有公开放弃,那么他毫无疑问是一个天夏人。

    而且他养父的力量层次也是不低,还掌握着各种古代知识和技艺,现在为了对付元夏,需要争取每一个可以增加天夏力量的人,哪怕内心已然游离在天夏之外,也是可以争取过来的,有些问题大可以等待击退元夏之后再去解决。

    邹正在想了许久之后,看向张御,笑了笑,道:“小郎,你说得对,如果有天夏的帮助,可能事情是会有不同的。”

    他不清楚天夏真正的上层力量,但是荀季他是认识的,也和荀季大略探讨过天夏的力量层次,知道似如荀季这般人,也还并没有站到天夏的顶点,可想而知天夏上层也拥有着至少和长者一般的力量层次的人存在。

    张御道:“不论是为公为私,我都会尽全力相助义父解决此事。”

    邹正欣然道:“好,我们父子二人一同来解决这件事。”他顿了下,问道:“小郎方才问及‘神子’、‘长者’,可是因为有‘神子’进入天夏了么?”

    张御道:“有数目不少天夏人被‘神子’占据了躯壳,义父可知晓这些神子的源头么?”

    邹正摇了摇头,道:“最早的神子虽然是我打造的,但我并没有让他们去占据谁的躯壳,因为我只是试图立造一个没有缺陷的种族,每一个神子都是有着自己的躯体,除非是自己躯体提前坏了,灵性力量还有残存,那才会去侵占别人。

    不过我打造的时候,灵性力量给予的非常稀少,想要占据一个意识完整的人,那力量是不够的,除非是濒死之躯或者意识消亡未久才有可能。

    而我到了东庭之后,真正打造的神子,只有五具罢了,其中一具才用在了天夏,还是应人所请。另外四具我并未将之唤醒过,如今可能还埋藏在哪里。”

    说到这里,他神情稍稍严肃了些,“而小郎你说得那些‘神子’,很可能另一个“我”所为,因为我以前所拥有的记忆和知识祂也拥有。”

    张御一转念,又问道:“义父方才说应人之请打造了一个神子,不知那人是谁?”

    邹正道:“当初我来到东庭之后,曾担任了一名随军书吏,不过我不是军府之人,只是负责为一些军卒写书信,所以当时用的是化名。

    我离开军队后,在瑞光住了下来,着手整理这过去纪历之中的一些知识,当时我有一名助手,跟了我不短的时间,他是个尽忠尽职的人,也可算是我的朋友,我很信任他,所以我离开瑞光之前给了他一枚灵性石片,要是遇到什么事,他可以用此找我。”

    他微微叹息道:“后来洪河血战之前,他重被征召,那时候我在密林之中待了二十多年了,感受到了他的生命即将消逝,于是赶了过去。只是那个时候他已是亡故了。

    他的年纪也不小了,家里只剩下小儿老母,我没有时间去照顾,而只寄去一些钱财可能没法维持,所以我索性打造了一个神子替代他,用的也完全是他原来的记忆,他也并不知道真正的自我已然死了。”

    张御想了想,那神子如果不知道自己是神子,只是用那人的记忆情感行事,那可谓是完美融入原来的身份,只是这里涉及到一些伦理道德上的问题,不过这方面是另一回事了。

    他道:“这位如今可还在么?”

    邹正道:“我亦不知,自我避来此间之后,就不再与外间交通了。“

    张御点点头,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多问,只道:“义父躲避在这里,可是因为另一个自我找到了东庭么?”

    邹正神情微肃,道:“是啊,我们之间是有某种联系的,我知道每一次浊潮之前,他都会陷入沉寂,这是为了调整自身,在浊潮之后才回醒来。

    而就是当年在打造了我那个助手的神子未久,我的灵性生出感应,我知道他很快就会找过来,吞夺我的灵性以使自己恢复‘完整’,所以我不得不离开了,故是我将你拜托给了荀先生,我相信便是那个我便是寻来了,荀先生也是可以庇佑你的。”

    张御到此才是明了了的当初情形,在那般情形下邹正也的确只有离开了,他道:“义父这些年都在这里么?”

    邹正道:“我们之间的联系很紧密,唯有在这里才能隔绝灵性感应,有可能我一出去就会被他所发现。”

    他看着张御,道:“我临走之前并不知道能否逃脱追捕,所以我留下的一些线索,本来是想指引你获取至高的力量,这些东西自你被我收养后我就开始准备了,只是后来另一个自我以前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我生怕把你牵连进来,所以没有再继续。”

    说到此间,他目光之中满是欣慰,道:“可是小郎你凭着自身依旧站立到了上层力量之中,你自己走的路,比我想的更好。”

    张御道:“但若没有义父的养育,给我铺设的道路,我也难以走到今天。”

    邹正看着他道:“你这些年来的经历,义父也想听听。”

    张御没有隐瞒,将这些年来所经历的事大致说了一下,从东庭到青阳上洲,再到外层,然后成就玄尊,直到如今与元夏的对抗。

    邹正听了下来,也是惊讶道:“不想小郎你如今已经是玄廷廷执了。”他想了想,认真道:“既然这样,义父也当不拖你的后腿,也当全力相助于你,你如今有什么需义父帮忙的么?”

    张御道:“方才我听了义父所言,那么那些神子当就是义父另一个自己所打造的,义父适才又说了那神子灵性根本,可否用此解决潜伏在天夏内的神子?”

    邹正想了一会儿,道:“不见得能解决所有,另一个我也不会故步自封,可能会在技艺上有所改动。甚至从根本上改变,我之前听你描述,这些神子很可能是被加强了灵性方面的力量,那么除非知道这些灵性力量的寄托,否则用神异手段的话,很难找全部出来。”

    张御点头道:“明白了。”不用神异手段也不要紧,用现在的排查方法,至多慢一些,也一样可以把所有神子找出来的。

    邹正这时又道:“不过听小郎你所描述的情形,在我看来,这些神子其实是有很大缺陷的,小郎你若要是想用这些来对抗元夏,那还是不够的。”

    张御抬袖一礼,道:“敢请义父指教。”

    邹正看了看他,笑了笑,道:“陶先生一直把你教你的好,不过我们父子之间,不用这么多礼数,我这些年潜心探研神异技艺,对神子重又做了改进,或许能帮上你。”

    ……

    ……

第两百六十七章 塑躯以载力

    张御心里微微一动,询问道:“却不知义父所说的,是何种改动?”

    邹正道:“你且等我片刻。”说着,他起身走了出去。

    张御坐在原地,他拿了茶壶过来倒了一杯,举杯品了一口,却是还是少时镇中老茶树的味道,与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分别。

    只是一杯茶的工夫,邹正又是走入这处间厅之内,他手中拿了两卷树皮书,行至近处,将之摆在案上,先将其中一卷打开,并缓缓铺开,道:“你先看看这个。”

    张御站起身来,仔细看着,这上面是用邹正所立造的灵性文字和图案书写的,所记载的内容是关于如何塑造生灵的。

    其中一大半篇幅都是和神子相关的,而上面所用的技艺,比之方才邹正所言着实又是更进了一步了。

    而在后面,则对于神子有一个论述。

    根据他所捕获的神子来看,那最主要的并不是躯体,而是能够不停挪转的意识,但也不是没有缺点,神性力量用一点少一点,如果在神性力量耗尽之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躯体,那么这个意识也就不存在了。

    但是这个技艺却是不同的。

    原本神子和寄主的意识,是两个相对独立的意识,但是这上面却是抛却原来侵占或者寄附的路数,这个意识在进入另一方躯体之后,却是能够通过放弃自我的方式,慢慢调和两者,并成为一个新的意识。。

    而他更是看得出来,这不是单纯的添上一个意识,而是补足彼此的不足。

    邹正这时道:“一个人生来是有缺点的,不止是身躯上的缺陷,还有心灵和意识上的缺陷。

    身躯上的缺陷很清楚,大多数情形下一眼就能辨认出来,但是心灵上的缺陷却很难看出来,非要等到随后成长之中才能慢慢识别,且一开始往往不受人的重视。

    一个开智生灵的成长取决于族类之间的交流,取决于整个族类的引导,还有其自我之认知,

    而心灵上的缺陷是能在后天进行弥补的,但是有的缺陷却是一直在那里,并且深埋在底下,难以为人所知,这些缺陷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引动,可是一旦被引导爆发出来,那么于己于人恐怕都是不利。

    我立造这个意识,则能够补全心灵上的缺陷,使之成为完人。”

    张御道:“完人么?”

    邹正道:“这个完人,只是完整的人罢了,不是没有缺点和没有瑕疵的人,那样的生灵,是不存在世上的。”

    他叹息道:“以往我一直沉迷于给生灵塑造完美的躯体,认为只要是有了完美的躯壳,就能承载足够力量的灵性力量,其余不太重要。

    但我现在放弃了这个想法,不过还有人一直这么认为,包括其他的那些我,特别是我听了你的讲述,感觉另一个我正行走在这条路上。”

    张御道:“可天夏发现的那些神子,恰恰只有灵性意识,躯壳是随时可以更替的。”

    邹正道:“那只是过程,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方便获取更好的躯壳,只要他们还存在,还在天夏之中,就一定会走向寄附修道人的道路。这是立造他们的人所赋予的本能,所以他们大多数人要有机会,必然是会这么做的。”

    张御不禁点头,这些神子的确是这么做的,哪怕获得了一定的身份地位,除了少数蛰伏不动,或者有心无力外,大多数其实都想以此为跳板占据新的躯体,毕竟地位较高的人更容易接触到修道人。

    他想了下,又道:“义父所重的是心灵意识,而过去注重的则是躯壳,那以圣者族类的技艺,为何不是两方面都有兼顾?这里面有什么原因么?“

    邹正道:“这也正是我下面要说到的,圣者族类不是不想双方兼顾,而是现实不允许,因为在浊潮影响之下,这是不切实际的。

    我们曾经合力塑造过一个完美的躯壳和完美的意识,但是绝对的完美也就意味着无法适应更多的变化,也即是说她的变化已经走到了尽头,她曾经是我们寄托的希望,但在浊潮到来后便即崩坏了。

    所以过去,圣者族类对于立造神子,一直是在左右摇摆之中。”

    张御不禁询问道:“义父,圣者族类为何执着于立造生灵?’

    邹正道:“因为圣者族类认为,想要获得至高的力量,并与之融合为一体,使自己成为至高,那么必须有承载其力量的载体。但是圣者自身的力量已经走到了尽头,三位长者没有一个能够再往上走了。

    而寻常的圣者,也做不到成为长者,所以自圣者族类诞生之后,祂们就一直在试着研造出完美的生命。”

    张御此刻留意到,邹正谈论到圣者族类和长者的时候,一直是在用祂们,而不是我们,这种却是下意识的将圣者族类与自己隔离开来了,自己这位义父此世对天夏的认同无疑更高一些。

    邹正继续言道:“修道人的情形我也从荀先生那里了解到了一些,修行也是要一定的门槛的,对于许多人来说并不友好,这个意识的补足,可以使天夏许多人为之受益。

    很多无法修行的人,若用了此法,或能入道,就算不走修行之路,自我意识的补足,缺陷的修复,也能使人走得更远。”

    张御双袖一抬,道:“若是此法可行,我当代天夏谢过义父。”

    邹正却是伸手一按,微笑道:“小郎,这是我给你的,所以你不必谢,但是也有我给天夏的。

    我方才和你说,早前圣者族类打造了一个完美的生灵,其中包括了完美的意识,因为抵抗不了浊潮,所以这是一个过时的技艺了。但是过时的技艺未必没用。”

    他顿了下,道:“在天夏有浊潮可以干扰到此生灵,但是在元夏却是不同的,我听你言,元夏是一个极度重视规序的地界,那么正好可以用这类灵性意识投入此中。”

    张御思索了一下,道:“只这里有个妨碍,元夏有自己天序护持,此意识入内,会否被排斥在外?”

    邹正道:“我考虑这一点,所以我可以在此之上用我的技艺稍作改进,使之与人无害,这般就可以绕过天序。”

    他微笑道:“小郎是否想问,若是无害,又如何对抗元夏?”

    张御道:“还请义父指点。”

    邹正道:“需知意识之物是很微妙的,一个人原先的想法、性情、喜好,都是基于意识和身躯得来,大多数修道人在成就上境之后,会凝聚出元神,从世间将过往的痕迹抽离出来,所以他们也具备原来的性情和认知,且也必须具备,因为他们修的是自我超脱,若是连自我都没了,那修来又何益?”

    张御点头,无论元神还是观想图,差不多就是如此,自己义父虽然不是修道人,但是力量层次在哪里,自身当又与荀师这般的上境真修交流过,这方面显然是清楚的。

    修道人若是抛却原先的想法性情,那就是彻底无欲无求了,或是成为另外一个人,多数修道人对此都是会竭力避免的。

    邹正继续言道:“但是这个意识应该是固守不动的,若是一旦发生改变,那么就会产生不可知的后果。而在低辈修道人那里,我们不作扭转,但是做些些微的引导却是可以的,只要整体上是对其有益,我想无论是他们自己,亦或是元夏天序,都不会拒绝。”

    他将另一卷树皮册拿过,推到张御面前,道:“具体的记述都在这里面,可以带回去看一下。”同时语声慎重道:“小郎,我不是修道人,我只能自己的知识去判断,要想继续下去,还需要你们修道人自己进行下一步。”

    张御道:“义父,这般已是可以了。”

    万事开头难,许多东西困难都在于起始,现在邹正不但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思路,甚至大体都已是构筑好了,他们沿着这个走下去,是有很大机会取得成果的。

    他这时记起一事,意念一转,瑶璃的形貌便出现在了一边,他道:“这个后辈,是否是义父所造?”

    邹正看了眼,点头道:“是我所造,当时我造了两具,那时我侧重心灵意识的技艺已然有雏形了,所以她与另一个神子是可以和同意识的,弥补不足的。”

    张御忖道:“原来如此。”他又道:“义父言当时立造了五名神子,现在所知晓的已有三名,不知还有两名在哪里?”

    邹正看向一边,他身外的景象发生了变化,从东庭开始往外移动,随后景物挪移的越来越快,只是一闪之后,便就停在了一个天坑之前,他道:“如果不曾被人找到,或是自行出来的话,那么他们就应该是在这里了。

    小郎,你有我告知你的灵性之言,你若是见到,可以凭此直接约束他们。”

    张御记了下来,至于那一个人替代原主之人,若是属实,他便不准备去追究了。毕竟原身已经亡故了,而现在的家人恐怕早已接受了他,说不定还有了更多后代,他若去揭穿,除了掀开伤疤,没有太多的意义。

    ……

    ……

第两百六十八章 闻溯感神异

    张御这一缕气意在邹正这处世域之中待了不少时候,除了需弄明白圣者族类和神子的事情外,也是因为此刻时间尚算充裕,他们义父子二人久别重逢,有许多话可以叙谈,不必要匆匆来去。

    何况不谈别的事,光这一处地界之中,也着实有不少东西值得探究。

    根据邹正所言,那张舆图实际上是“长者”所执掌的一件神器,每一个长者都是执掌有一件神器,能够发挥出不同的作用。

    执掌之人层次越高,所能发挥的作用也越大,这方面和镇道之宝有些类似。

    其他两个神器,邹正也无法言说,这是因为这等神器如果不是直观的展示出来,那么是需要用灵性力量来表达的,若是自身不到那个层次,根本无法准确表述出来,还有一定可能会引起另外两位圣者的注意。

    张御道:“义父如果恢复到原先的力量,想必能知悉这些东西为何了。”

    邹正道:“从我留下的记忆中看,当初那三件神器,我们三个人多多少少都有出力,所以我要是恢复了力量,很多东西都是清楚。

    但我以为,我的力量如今迟迟不能上升,这方才是好事,因为恢复了力量,那就意味着又一次把道路走到了尽头,又走回了老路,我如今准备尚是不足。”

    他微笑道:“我倒是希望天夏能够延续下去,因为天夏的道法是我见到唯一有可能摆脱至高力量束缚的道路,或许下一次蜕变新生之后,我将会成为一名天夏修道人。”

    张御心中明白,这位义父心底已然做出了真正的选择,选择愿意站在了天夏这一边,否则就谈不上天夏的延续了。。

    他道:“义父,自我学习古老知识,还有追溯过往纪历,无不是牵扯到至高,那至高到底为何物?”

    “至高啊……”

    邹正似是有些失神,他轻推了一下眼镜,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描述对不对,我没有见过至高……或许见过,但我也是忘了……

    按照圣者族类的认知,至高是万物之始终,是一切神异力量的源头所在,你说过去纪历都离不开至高,这是对的,因为与修道人不同,目前地陆上所徘徊的灵性,应该都是受了至高之力辐照而来,还并不是真正的至高。”

    他伸手探去,案上多出来了数个石子,他将这石子一层层的叠上去,越叠越高,并指着这些石子,“这就是我们,还有那些神异生灵,我们所感受到的至高力量越多,那么位置便越高,越是居于上位。“

    这时他又指向最高处的石子,顿了一顿,手指又往上移动,对着上面的那一团空处,道:“这里才是至高。”

    张御看着手指所在,这个形容非常形象。

    在神异生灵或说是圣者族类的理解中,至高凌驾在所有物事之上,永远无法接触,永远无法抵达,但又无处不在。

    邹正道:“至高因为是一切神异之源头,就像是自高处流泻下来的源头之水,一直就在那里,我们只是借取了其中经行极少一部分用作满足自身所需,至高甚至都不会知晓。”

    张御道:“义父留下的书册中记载,借取力量过多,会受到至高的清算,还有之前我天夏与莫契神族对阵过,此辈也自称至高力量的窃夺之人。”

    邹正摇头道:“其实并不是这样,只要我们没有达到至高的层次,那么无论借取多少都不会引来至高的清算,因为你的存在之限不可能超过至高存限。

    那么当终了之时,所有一切的都是回归至高的,所以至高为什么要来清算你呢?所有这些可以看作是至高暂时放在我们里的。

    之所以出现反吞迹象,那是因为除了至高,还有浊潮,因为浊潮背后的力量,是能够干预并影响至高的。”

    此刻他声音郑重了一些,也略显遗憾道:“但是到现在为止,对浊潮的探研都没有结果,进展也是非常少,因为我们没有办法去捕捉其中捉摸不定的变化。

    有的族类甚至还没有深入查探,自己就已经化变成了另一种生灵,也就是天夏所言的混沌怪物,而圣者族类蜕变的混沌怪物是非常难缠的,很难消灭干净,就算镇压起来也要专人看守,这使得我们再不敢轻易去探研浊潮了。“

    张御不由心中思索起来,浊潮是变数,是所有变数的累积,力量越高,牵动的变数就越大,而且越是固守长久的力量越易受到侵蚀,必须保持变化才能避免,如此看来,这也可能是那些长久不归还至高力量之人受到反夺的真相。

    得悉这些,哪怕还不是真正的答案,却也觉得收获不小了。

    此时他想了想,问道:“义父,既然另一个我能感觉到义父,那么义父想必也能感应到另一个我在何处吧?”

    邹正道:“我若是到了外面,我们是能互相感应的,但他应该不止一个,还很可能得了旧族的帮助,也可能得了帮助,小郎若是要对付祂,那要好好筹谋才是,要是抓不到,反而会惊动了其人,可能会躲了回去,以后就未必再会现身了。”

    张御同意道:“是该好好计较一番。”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他又分化出另一具分身往东庭地陆深处去,准备往那处藏有神子的地界一行,将这两个邹正打造的神子找了出来。

    未用多久,他就来到了一处天坑之前,这处地界与在邹正那里见到的不同,有一道瀑布从上面冲刷下来,掩盖掉了下方真正的入口。

    而这个瀑布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倒像是有人故意引导至此的。

    如果是为了掩饰的话,那么下方的存在当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身影一闪之间,已然落到了西方的洞窟之中,这里空间并不大,只是两丈左右,两边各自竖立着一具一人高的陶罐。

    但是这两具陶罐都已是破碎了,其中一具,是连里面的陶土身躯一起破碎的,从痕迹上看,是被人为破坏的。

    他气意一引,眸中有神光透出,便见两个陶罐似是又恢复了完整,可以见到,一个小男孩推开陶盖,并从这里跑了出去。

    根据义父邹正所言,神子大多都是按照少年人的身体来塑造的,这是为了在与外面之人接触时减少敌意和戒备。

    而在那个小男孩离开很久之后,又一个身穿土著衣物的强壮男子走了回来,其面貌轮廓上依稀可以看出小男孩的模样,他手持一柄石锤,将另一个陶罐砸碎了。再在悬崖上引动神异力量,用瀑布遮盖了这里,最后满意离开了这此间。

    张御看到这里,思索了下。因为邹正这回塑造的神子的意识是可以相互融合的,所以这个先苏醒的神子应该是为了获取身躯之中的另一个意识。

    但这也有可能是为了两个意识共同享有了一个身躯,这是一种有益的补充,像是瑶璃就是如此。

    其身躯乃是用“生土”精心塑造的,本身就是上层物类,故是修炼起来极快,不过她自开始修持道法后,就自动放弃了神性力量。

    可是因为相对躯体,神性意识就有所不足了,前面进展顺利,可修炼到后面,很可能突破不了那一层上限。这兴许才导致了另一个意识对她的算计,但是伊初及时制止了此事,反而导致了她的补全。

    如果面前这个神子意识到另一个意识对自己有利,那么可能主动去吞夺。

    虽然这神子已然离开了,但没有什么大碍,他如今掌握了这些神子的灵性之言,也就是从义父邹正手里接过了这些神子的权柄,此辈从根源上无法反抗他了。

    所以他此刻根本不必去找,只需用表明其根本,主宰其生死的灵性之言相召,就可叫其自行过来。

    转念到此,他也是缓缓默念起了那些灵性之语。

    而随着他如此做,却是直接在灵性汪洋的底层之中掀起一阵阵波澜,这里无关乎距离,直接找到了那正主身上。

    与此同时,似乎是因为牵动灵性的缘故,他也是感觉到了一个浩瀚的存在,感觉到那力量无边无际,似是没有尽头。

    他眸光一闪,这或许就是至高了,确切的说,当是至高力量的边缘所在。

    因为天夏人不是因至高而生,本身力量亦非至高之传递,所以并不能直接借取到其之力量,需要一种灵性上的沟通,此刻灵性之言无疑就是两者之间的桥梁。

    至高对于他的探查没有任何回应,好似不介意任何外来之力觊觎自身,也不介意他取走力量。

    他认为对于至高这样的上层力量而言,很可能过去所有纪历所有生灵所借取的力量,合在一起也是无足轻重,所以不管至高是不是有自主意识,恐怕都不会对此去计较。

    而这个时候,他有所感应,抬头看去,就见前方倏然裂开了一座气光之门,一个土著神祇装扮的男子十分惶恐的从那里冲了出来,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便立刻匍匐在了地上,浑身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

    ……

    ……

第两百六十九章 括宇当净灵

    张御看着面前这个土著男子,因为掌握着神子最为根本的灵性之言,所以这个人一到他们面前,他便立时看透了这个的灵性力量,看到了其人逃出去后的所有经历。

    这个人并不像瑶璃那样苏醒之后就遇到了天夏修道人,被带到了文明之地,还接受了完整的教育。

    此人出去之后,遇到了一个土著部落,并一直那个部落里生存,所接受的东西也是土著的认知,较为落后和愚昧。

    虽然他知道自己出身不凡,知道自己的出生地,可是也仅此而已,从陶罐之中苏醒后,他自身就是一张白纸。

    邹正在立造神子之初,就是为了方便其能顺利的融入各个族类,要是有着固有认知,就很难融入进去。

    但这也导致了外部环境对于神子的成长有着极其重要的影响。比如这位,因为没有接触过更高等的文明形式,所见所行无不是异神之间的争斗,所以他长久最大的愿望无疑是成为一个神祇,成为神上之神。

    并且他还认为,自己应该就是某个神祇的子嗣,至少也是受了神祇的恩赐,不然身躯怎么会从陶土化为血肉呢?

    张御看着此人,目前看起来,这位也算是最为落魄的神子了,因为身处的群体限制住了他眼界,也限制住了其人的成长。

    不过这个神子已经很努力了。

    短短几十年里,从一个普通部族民成为了部族中的祭祀,再成了一个最末流的异神,只从土著的角度看,这算一个传奇了。。

    还不止如此,这位不像瑶璃放弃了原本的灵性力量,所以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同伴,当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进步时,便就前来此处,试图砸坏另一个躯体,好让那个意识不再寻求自我的独立,而是与他彻底融为一体。

    这人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张御略作思索了,他此刻也想到了,为什么那些圣者旧派不愿意选择蜕变自身了。因为从过去到如今,特别是在天夏到来之前,地陆上之无论哪个族类,知识和力量大都是掌握在少数上层手中的,在那些祭祀和神裔的手中。

    蜕变是彻底收束过去,放任灵性自去寻觅新生,这个过程往往会持续数十上百年,更长时间也有,所以等到最后,到底投入哪里只能任凭灵性自择,自己无从主动挑选的。

    那么你怎么有把握自己每一代的蜕变都是落在上层,而不是底层呢?

    就算是落在上层,你怎么保证自己在获得完整力量之前就不遇到任何变故呢?

    如果一代跟不上,那么你可能连怎么蜕变都是忘了,那是彻彻底底和原来划分开来了。

    这恐怕也是为什么他的义父邹正会在某一代的时候选择创造更多的自己,因为当一个自己沦陷尘世后,还有另一个自己可以继续下去。

    想过这些之后,他再次看到眼前,这个人还有些用处的,虽然有不少东庭土著融入了天夏,但是辽阔的东庭地陆还广袤的密林深处还有大量的土著,数目根本难以计数。

    这些人都被异神和异神神裔控制着,东庭府洲的建立,就是为收拢更多的人口,教化更多的生灵。这个神子现在的身份是土著异神,那倒是可以试着从内部引导,让更多的土著学习天夏的文字礼仪。

    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神子如实回应道:“上神,我叫'库坎察奇’。”

    张御嗯了一声,这个名字来自于灵性之言,本意就是“天上之人”的意思,但这个神子本身就是来源于他义父之手,这么算起来,倒也不算太夸张。

    他道:“'库坎察奇’,我需要你做一些事情。”

    库坎察奇十分恭敬的说道:“请上神降下神谕。”

    张御立身不动,一缕气光从他身上照耀出来,并飘入了其人的眉心之中,这一瞬间,库坎察奇立时见到了关于天夏的诸多事情。

    他的脸上先是愕然,随后露出惊震之色,再是混杂着懊恼和激动。

    他就算成为了异神,可现在也就是在几个万人部落之间互相争杀,和其余异神争夺信徒,而除了这些外,他有很长时间不曾考虑过其他的事情了。

    而他根本没有想到,就在地陆西北面,相隔着海洋密林,就有一个繁盛且强大无比的文明存在。

    他不由深深伏拜下了身体,额头抵到了地上。

    先前他被慑服,只是因为张御掌握了自身的灵性根本,不得不屈服,心里还是带着一丝不甘愿得。

    可现在知道了这些,他却是诚心实意的拜服。因为神子和圣者一样将知识看得格外重要,方才是力量上的屈从,而现在却是对于天夏知识和技艺的崇慕。谷

    张御道:“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么?”

    库坎察奇恭敬道:“我知道了。”

    张御道:“那么你先站起来。”

    库坎察奇犹豫了一下,从原地跪伏的姿态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张御,对着前方拱手一揖,行了一个天夏礼。

    张御点点头,道:“你去吧。”

    库坎察奇用郑重的语气说道:“上尊,我稍候会派遣合适的人前往东庭学习,也会带领部族去沐浴天夏的礼仪之光,请上尊给我一些时间。”

    张御道:“我给了你们选择,是否这般做,需要你们自己来做决定,我并不会强求。”

    库坎察奇道:“我们不会浪费上尊给我们的机会的。”他对着张御再是一礼,后退几步,便转身离开,身影如来时一般融入了一团光芒之中,便即消失不见了。

    张御站了一会儿,往某处看过去,见到了伊初的身影。虽然这一次从义父口中了解到了一些关于“至高”的事情,他现在也能通过灵性之言接触到至高的力量,可是伊初这条线他并不准备断掉。

    至高的力量当并不只是他所见到的这些,两人所接触所感应到的至高也可能是完全不同的,既然伊初能感应到,那么他也想看看这一边如何。

    转念改过后,他身影虚虚一晃,便自消失不见,而清玄道宫之中,他正身则是自玉榻上站了起来,行出道宫,身上清光一闪,已然来到了清穹云海深处。

    他踏入殿中,见陈首执已是在那里等着自己了,便抬袖一礼,陈首执亦回礼。见礼之后,他道:“御今来见首执,是有一桩需早些解决的要事。”

    陈首执神情严肃了些许,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元夏那边是不是出现了变数,他沉声道:“张廷执请言。”

    张御便说了下自己义父邹正之事,将他的来历大概交代了下,并顺带说了下神子与圣者族类的渊源。

    陈首执略觉意外,道:“原来神子还有这等来历。”

    张御道:“我义父为怕被过去的族人和另一个自己所寻到,如今躲藏在了一处避世之地中,

    但是我义父另一个‘自我’需的解决,御以为,那些侵入天夏的神子,应该就是此人所推动的,这说明此人已然盯上了天夏,根据圣者族类的情形看,这个可能是极大,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将之找了出来。”

    陈首执目光凝肃,按照张御的说法,这一位如果受到了圣者旧族的推动,那背后可能有两个拥有上层力量的长者,而不管是不是这样,若是开始动手,那么他们就要做好与这样的敌人对抗的准备了。

    他道:“张廷执有什么想法?”

    张御道:“我义父与另一个自己是有感应的,他只要一从那方世域之中出来,就能知悉其之所在,这样无非两个结果,其一是引其上门,那么我们直接将之俘获。

    但也可能有所疑虑,那就需我们主动找过去了,可不管哪一种,都要确保其人背后可能存在的上层力量不插手进来,这样我们才好做事。”

    陈首执沉声道:“我与元夏之战,绝然不能放任这样的力量在后面,也的确是要早些解决。张廷执,你那里可以暂且按压不动,我稍候会向六位执摄禀明此事,寻求一个方法,而后再寻一个详细定计。”

    张御道:“那便劳动首执了。还有一事……”他伸手入袖,将那两份讲述如何利用灵性意识的拓本取拿了出来,“这是我义父所录,请首执过目。”

    陈首执郑重接了过来,邹正身为曾经的长者,可能亦是上层力量的一员,其所能拿出来的东西定然不简单。

    待他将两分密卷拓本看了下来,也是颔首不已。

    以他的层次,立时看出了这里面的价值,先不说可行性,其所谓过时的技艺仍旧是牵涉到上层力量,哪怕真的没法投入使用,天夏也能从中获益。

    特别是后一卷,以灵性意识投入元夏之法,他以自身的道法判断,认为这是有一定的可行性的。当然具体去做还有许多困难要克服。

    张御道:“义父与我言说,他终归不是修道人,所以这些东西若想顺利使用,还是要我们自己再根据实际情形再做推演。”

    陈首执看罢自后,将两卷拓本收起,肃然道:“张廷执,待我见过几位执摄之后,当立时召开廷议,唤诸位廷执来一同商议此事。”

    ……

    ……

第两百七十章 诸识可执用

    张御正身在清玄道宫之中时,那缕气意化身则是跟随着邹正走出了棚屋,在这个世域之中走动着。

    此刻二人来到了一座小丘附近,丘陵之上果树结满了朱红色的果实,饱满水润,而下方则是流淌着清澈见底的溪水,青色和金黄色的植被铺满了视线,蔚蓝的天穹中飘荡的如牛奶般的白云,绚丽的色彩层次分明。

    张御道:“义父,这就是诸纪历之前景象么?”

    邹正道:“不全是,而是圣者族类所在的地方是如此。那时候圣者族类的生存环境与如今不同,只要是行走在大地上,那么就会有充足的食物。

    族类所到的地方,水流会变成蜜水和奶水,树木上会有一颗颗成熟甜美的果实掉落下来,无数的鱼跳上岸来供给你食用……而且这不是一般的生灵,皆是神异生灵和神异草木。”

    他看向前方,道:“但这并不是诸纪历前物产丰富,这一切都全是祂们努力得来的,是圣者族类利用至高之力改变了一定的底层的灵性,便嵌入到了神异之中,所以这些神异生灵只要一遇到圣者族类,就会自动投过来。

    而通过一代代的积累,这里面还包括天气和各种你所想象到的便利和美好,哪怕你走到了一个污浊的池塘前,只要你想,就可以变得清澈如洗,且鸟语花香起来。”

    他道:“这些东西为了便利,好节省下来时间让圣者族类去做更多的事情,每一个人都有足够时间去学习,因为这些族类并不是一诞生就拥有一切的,每一个人的起始点都是相差不大的,但是终点却是无限的。

    所有圣者族类一出生就被告知,祂们的力量并不是得了至高的眷顾,伟力全是来自于祂们自身,虽然现在是利用了至高的力量,暂时位于至高之下,可终有一日,能获取完整的至高之力。“

    张御闻言倒是明白了,圣者族类与那些神裔不同,并不视至高为不可侵犯的,反而对于如何夺取其力更感兴趣。。

    也是如此,才推动了祂们追逐至高,或许后来的默契神族也是受此影响,这一点直到后来随着新生族类的稀少,才逐渐发生了改变。

    他转念过后,又道:“义父,这等神异之上的改变,现在还存在么?”

    邹正道:“这一切都是需要圣者族类来支撑的,随着浊潮蔓延,旧族能存生下来多少,十分值得怀疑,就算现在能活跃在世上的,应该也是像我一样蜕变新生,或者是……向往旧族的新生群体。”

    他语声之中也带着几分怅然,蜕变新生是因为原来的道路走不通,希望能找到一条突破的道路,但是新生之人却是不希望去突破,反而更期望能获得原来的力量,哪怕不突破也无关紧要,一切又回到了原来位置上。

    张御道:“也就是说,这些神异改变,现在还是有可能存在的?”

    邹正道:“我无法确定,因为浊潮改变了太多东西,但若是有长者不惜力量维持,也不见得会全部消失,只能说有这个可能。”

    张御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情况,这也相当于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道机,而且是长久存在的。

    这令他不由想了元夏的天序,圣者族类的手段与此倒是十分相似。

    不过这归根到底,还只是借取了至高的力量。而元夏是以己道代天道,不但是上层大能联手施为,还有各种镇道之宝参与,并长久维系,一旦取得了终道,那一切都会被元夏之力囊括其中,连至高都不会例外,更别说至高之衍生了。

    他想了想,又问道:“义父之前曾言,圣者族类是地陆上诸生灵的源头之一,义父可还知晓在圣者族类之前可有其他主宰么?”

    邹正道:“这我也说不好,因为圣者族类没见过更早的伟大,但是不知道并不等于不存在,也许是我们观察不到,对上层力量知道的越多,心中敬畏便越深,也越知自身的渺小。”

    张御点了点头,道:“义父之所言,我会如实禀明天夏,玄廷当会很快回应,到时候还需劳烦义父的配合。”

    邹正看向他,微笑道:“我会的。”他顿了下,道:“正如小郎你所言,我如今是一个天夏人了。”

    清穹上层,一阵悠悠磬钟之响在云海回荡开来,张御正坐于玉榻之上,见到大殿之前有一团气光绽放开来,便即振袖起身,迈步向前,踏入此中,并来到了光气长河之上,在自己位上站定。

    此刻诸廷执皆是陆续到来,也是互相致礼,过了一会儿,再是一声磬音,陈首执出现在了首座之上,他先是与张御一礼,再是与下方诸廷执见礼,又一声磬响,诸廷执各是落座下来。

    陈首执先是开口道:“张廷执前日带来了一个要紧消息,与我天夏安危息息相关,今次廷议便为解决此事。”

    众廷执不由露出严肃神情。

    陈首执下来便将张御所告知的圣者族类和神子之事说了下,不过他并没有去道明邹正的真正身份,只是说了这位可以蜕变新生,这一次成为了天夏人,所以站在了天夏这一边。

    这是因为此是张御的私事,不适合拿到这等公开场合来说。谷

    诸廷执也不关心此事,关心的只是圣者族类背后的“长者”,因为此辈很可能到达了上层境地,这意味着除了执摄之外,不手持镇道之宝怕是无以对抗。

    陈首执沉声道:“我已是向诸位执摄禀明了此事,诸位廷执,对于此事不必担忧,下来我等所要做的,便当是布置一番,将邹先生另一个自我尽快找出来。”

    武廷执肃然道:“此人让神子散播,侵入我天夏,必有非常之谋划,正值元夏侵我之时,内部需稳,无论此人目的为何,皆需将之及时制束。”

    林廷执沉吟片刻,道:“这个族类既有上层力量,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感应之能,若是这一位‘邹先生’事先就被庇托,我等布置会否提前将之惊动?我等发动之前,最好是先弄清楚关于圣者族类的所有情形,知悉他们的行事方法,这样万一事机有碍,还能另有后手。”

    张御道:“邹先生离开圣者族类已久,许多事情已经不明了,若照他所描述的,恐怕与如今情形所偏差,不能依此判断。

    御以为,不管邹先生那里能否引出另一个自我,我们这一边当还是要从神子上面下手,顺着神子这条线去试着找寻。”

    武廷执道:“张廷执,不知那些神子如今彻查的如何了?”

    张御道:“年内可有结果,我们而且不宜立刻有所变动,还当保持先前状况,否则反而可能会引发其人的警惕。“

    邹正给他的灵性之言只是约束其亲手打造的神子,其余神子则不在其列,而现在更不能用太过激烈的方式,以免刺激其人。

    韦廷执道:“张廷执说得是,此事虽然紧要,但是此人并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我们可以从容布置,尽量争取一出手就解决此事,而不是留下后患。”

    钟廷执这时叹道:“可惜六十载时限未到,‘清天星盘’目前还无法动用,不然仅凭得悉了这些,我等也可以将之找了出来。”

    “清天星盘”虽然不是镇道之宝,但也绝对算得上是天夏重器,玄尊这个层次俱能将之算定,那另一位邹先生只要不是具备上层力量,要是此器可用,那一定能试着将之找出来。

    林廷执这时开口道:“未必不能。”

    诸廷执的目光不由看过来。

    林廷执抬头看向上座,道:“林某可用根本道法拨转此器,骗过其之玄机,让其提前转动,不过这么一来,可能会致其再延六十载,而且其中不能再用,否则此物恐有崩坏之虞。”

    陈首执却是果断言道:“此器本就是肃清内秽而炼,既有内敌,自当运使,而不是为之顾惜,林廷执尽可动用。”

    林廷执当即肃然应下。

    陈首执看向下方,道:“还有另一事,张廷执这回带回来了两份邹先生所著之密录,诸位廷执可以看一下。”他一拂袖,有玉符落去各方廷执案上。

    邓景看了一会儿,咦了一声,道:“这一份补全心识之法倒是值得探究。”

    他能看得出来,这等东西要是确定无有后患,若能够推广开来的话,足以将天夏子民的资才再提升上去一个层次。

    诸廷执都是点头。

    虽然修道人修行之中心性极易出问题,他们并没有觉得这涉及心识就有所排斥。

    身体既然是可以后天锻炼的,那么心识同样也是如此,身体在修行锻炼可以用各种宝药来弥补支撑,那么心灵也是一样可以的,这东西其实以看作心灵上的宝药。

    本来修道人修持也是注重修心,其实也有这方面的考量的。

    玉素道人翻看下来,认同道:“这其中用来针对元夏修道人的设想倒是不差,不过需得稍加改动……”

    这时他忽有所感,转首看过去,见长孙廷面无表情坐在那里。而就在方才,他感觉到其人身上的气息不为可知的波动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收敛了下去。

    ……

    ……

第两百七十一章 摩形唤灵至

    玉素道人看了长孙廷执一眼后,便就没有再多理会,注意力又转回到廷上。

    此刻诸廷执看过了两本密卷后,对于如何运用这两个方法正各抒己见。

    钟廷执道:“此法端得是另辟奇径,若是投入元夏,确有可能被其所接纳,从而引偏此辈之心志。”

    崇廷执深以为然。

    若是一个意识近乎无有坏处,还可以看作是弥合缺陷的宝药,那么这等有利之物元夏人是不会拒绝的。

    应该说是不会主动去排斥的,特别是这等东西还有一定可能提升自身的实力,那更没必要推出去了。

    这样就有一个被元夏之人接纳的入口,也就等于有一个突破口。至于怎么利用好这个突破口,这是下来可以慢慢考虑的事情。

    不过最受大多数廷执看重的,反而不是这个,而是可以让寻常天夏人也进行自我心识补缺的法门。

    此法虽然不及前一个方法来的上流,但却是最有可能给天夏带来变革的。。

    可以说每一个人的心识都是有缺陷的,哪怕修道人都要磨练心性,因为心灵意识藏在内里,所以并不直观,便是出了问题你也无法判别。

    可一旦缺陷补充完整,就像一个孱弱之人变得更为强壮,拥有更强的抵抗之力,这样无疑能做到许多原先不能做的事情。

    也即是说,这可以放大人的潜力。

    这还不是强行提升,而是弥补你原本的缺漏。你还是你,但却是一个心灵强大的你。

    这样不止是修道人能得益,收获更多的反而是寻常人。

    占据天夏最多数目就是这些寻常人,这些人获得了好处,那对整个天夏都有着无穷裨益。

    风廷执出声道:“天夏以往的呼吸只是调和身躯,反馈心识,但是单独弥合心识的却是无有,当是尽早推动此法门,让所有人都是得益。”

    这方面其实不是没有,而是法门多数较为枯燥,而且你还无法直观看到锻炼的成果,那就更难了。寻常人连枯坐一会儿都未必坐得住,所以这等事更做不到。而这法门好就好在只要可以直接弥补,无需你自己去费力,那便可为多数人所用。

    陈首执沉声道:“此事并非极为紧要,可以容后再谈,眼下先议妥对付圣者族类之事。”

    诸廷执肃然称是。

    这番廷议商议下来后,为确保不出纰漏,诸廷执拿出了数个对策,随后各自分头去做准备。

    林廷执在从廷议退下来后,便即来到了摆放清天星盘的法塔之上,待来至高处,他在此间盘膝定坐下来。

    若是这一次邹正另一个的自我没有被其感应到,那么他就会以根本道法推动这个法器,搜寻此人之所在,除非有上层干涉,否则其必然无法遁行,此人便是再了得,也不可能与整个天夏相抗衡。

    虽然强行推动清天星盘会导致此物往后很难再用,但这其实也没什么大碍。

    此器主要是为了对付内部敌人而存在,譬如以往的上宸天和幽城,但是元夏是外界敌人,真要攻到了内部,这些法器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今后能用的机会不多,所以陈首执做决断时,没有一个廷执提出异议。

    这刻舆图世域之中,张御气意化身心有所感,对邹正道:“义父,我将此事告知了玄廷,玄廷那边已经有所安排了,天夏诸位执摄当会蔽绝长者可能的干扰,诸位廷执也是开始布置了,义父什么时候出去,我们便可开始找寻义父另一个自我的下落。”

    邹正想了想,道:“先不急,我若是突然出现,他也是会有所警惕,再等等,我也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与此同时,东庭南陆,东南方向上,伊初已然进入了地陆深处。

    在两个纪历之前,他曾经在东庭过一段时日,可便是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东庭地陆有广大。

    浊潮每一次过后,都会进行一次扩张,可唯独东庭却是个例外,其本来似就是广大无边,又被浊潮所笼罩,以至于无法看清楚全貌,甚至连轮廓大小都无法分辨。只能确定,天夏如今占据的地点应当也只是很微小的一部分。

    传说之中,有至高经过的痕迹残留在这里,就在密林之中,谁能得到,就可获得至高的眷顾。

    这也是他从莫契神族那里听来得,不过并没有得到证实,这或许也是后来的伊帕尔神庭设立在这里的原因。

    他在行走多日后,选择在一个土著部族之中停了下来。谷

    这是因为他已然许久不曾感应到灵性回应,感觉这么漫无目的的走下去也不妥当。之前他在失去感应后,也是选择停留一段时间后才又是有所收获的,所以他也是决定在此住一段时日。

    天夏人每到一个落后的地方,若是可以与当地居住交流,那么多半会教授当地人知识礼仪,传播先进的文明。他虽然不是天夏出生,但也乐于奉行这个做法。

    并且他还是神异力量的人,与这些人有着天然上的共鸣,还很清楚这些人想要什么,故是他很快得到了这些土著的信任。

    他没有去推翻土著信奉的神祇,因为在密林之中,没有这些异神庇佑,他们也对抗不了神异生灵和其他的异神。

    他只是与这些土著部落一起打造房屋,捕猎猎物,教会他们各种工具的制作和如何蓄养大型牲畜。

    由于土著所信奉的神祇没有排斥他,反而沉寂了下去,所以没用多久,他就得到了当地土著的信服。而在基本的生活有所保证之后,他这才开始教授天夏的知识,每天都过得非常充实。

    在这么一段时日下来,在某一天中,他突然又生出某种灵性感应了。他朝着灵性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急着动身,而是先安顿好这些土著,并让这些时日中挑选出来的人代替自己主持局面。

    他可是准备到时候把这些人带回东庭,继续沐浴天夏之光的,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努力前功尽弃。

    在把一切安排妥当后,他离开了此间,向着灵性感应的地方步行而去。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些异样,因为这个灵性感应时不时出现一下,完全不像之前的反应那样数个月乃至半年都不见有一回。

    这是有人想引他过去。

    他表面虽然看着高大健壮,可是心思实则非常玲珑,立刻意图拿出张御给他的玉符,不过当手快要触碰到玉符时,他动作一顿,最后还是没有与张御联络。

    因为对方能向他传递灵性感应,那可能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中,而不管怎么说,对方一定是抱着某种目的而来的,要是此等举动惊动了其人,导致其不再出现,那这个线索可就断了。

    故他放弃了这等做法,大踏步跟了上去。

    在数天之后,他伸手拨开遮挡视界的树枝,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大湖之畔,湖水呈现内凹的弯月形状,因为没有了林密的遮掩,阳光从上方照下来,波光潋滟,青天如洗,一阵阵微风从湖面上吹过来,带动阵阵水纹。

    这本来应该是一片清爽美好的景象,然而湖畔两边却是密密麻麻趴着无数的虫豸,个个有一人多高,其背上甲壳高高隆起,八对足部紧紧扣住地面,腹部鼓胀,口器如钳,看着十分之狰狞,极具压迫力。

    不过再看了看,发现这些虫子全是从石块上雕凿出来的,只是他看东西,不是看外表,而是看内里,虽能确定这些东西的的确确虽是死物,但给他一股异样之感,仿佛下一刻就能爬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见这些虫豸石像往湖泊内凹处延伸进去,也就是朝着这条路走下去。

    在这一路之上,他看到雕像产生了变化,不再是局限于虫豸,而是出现了其他生灵的形象。有一些他根本不认识,还有一些倒是认出来了,且不仅有此前莫契神族麾下的种族,还有伊帕尔神族的雕像。

    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多在意。

    不久之后,他走到了道路的尽头,见是一个石块垒砌起来的石堆立在湖泊边沿,上方有红布缠绕,风声之中,这些红布不停飘拂着。

    “你来了,我知道你会来的。”

    随着这个声音出现,从石堆背后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他穿着仿若银丝织成的长袍,看着柔软光华,异常华贵,这个人眼眸深邃,仿佛深不见底。

    若是张御在此间,就能看到这个人除了没戴那幅黑框眼镜,与自己养父邹正可谓一模一样,不过两者气质却是大相径庭,邹正身上有着许多天夏师教所具备学者气息,可这个人看着却是深沉莫测。

    伊初看了看这人,道:“阁下是谁,既然等我来此,不准备自我介绍下么?”

    中年男子缓缓道:“你可以叫我‘度诺’,或者‘诺’。”

    伊初转了转念,这是一个灵性名字,他立刻听明白了,这是造物主的意思,他问道:“名字很伟大,阁下也是这么看自己的么?”

    度诺道:“这只是方便你的认知,”

    伊初道:“行吧,阁下引我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呢?总不会来炫耀自己的吧?“他又看了看四下,道:“还是说为了炫耀周围这些东西?”

    ……

    ……

第两百七十二章 见异触旧影

    度诺笑了笑,没有在乎伊初略带挑衅的语气,他道:“我很早就注意到了你,你一直在找寻灵性的源头,也是你,才引发了神子的共鸣。”

    伊初马上了确定了,这个人不但和神子有关,而且也有可能就是神子的创造者。但是他没有主动戳破此事,因为有些话说出来就没有转圜余地了。

    他满不在乎道:“那又怎么样?”

    度诺道:“你既然与神子的力量有了交集,还找了过来,无非是要寻求一个答案,这个答案我给可以给你。”说到这里,他止住了话头,只是看着他。

    伊初摸了摸下巴,他走了前方一块大石之上坐下,道:“我不喜欢卖关子的人,也不喜欢居高临下的施舍,如果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那就我走了,找到真相的路可不止一条,没有你我自己未必找不到。”

    度诺凝视着他,眼神忽然变得深邃无比,道:“有信心是好事,我对你很欣赏,你的灵性感应很少见,不如加入我。”

    “好处呢?”

    伊初立刻接上道。

    度诺见他如此直接的讨要好处,沉默了一会儿,才意味深长道:“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伊初道:“你这话说得太唯心了,好像什么都没说,让我觉得很没诚意啊。。就算荒野里的异神招揽人时都要展示力量,或拿出实实在在的东西,而不是空口白话。”

    度诺缓缓道:“你要什么诚意?”

    伊初看着他道:“说点有用的吧,我的目的要寻找至高,你就说我加入你能不能找到吧。”

    度诺道:“你很聪明,但是凭借你找不到至高的,而我距离至高比你更近,跟随我,你可以省去很多的弯路。”

    伊初道:“是啊,虽然这些麻烦减少了,但是别的地方一定会付出更多,你说是不是?”

    度诺缓声道:“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平白获得的,在你的最高的目标之前,难道其他东西不该是位居其次的么?你为什么会觉得吃亏了?这样的交换莫非还不够公平么?”

    他意味深长道:“你应该知道,神明是不会随意许诺的,机会来了,若是不抓住,那么就永远错过了。”

    伊初道:“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什么都没拿到,见到你和没见到你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反而只有麻烦,那我为什么要回应你的招揽呢?”

    度诺道:“这就是你的回答?”

    伊初看了看左右,道:“我一路过来,见到你摆放在这里的那些雕像,发现各个族类的都有,你这是想看看我会留意哪个,判断我的族类,从而揣摩我的喜好,是不是?“

    度诺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你方才没有联络天夏方面,我以为我们之间是能沟通的。”

    “让你失望了。”伊初双拳一碰,发出一声爆响,魁梧的身躯站了起来,如山巍峨,道:“我是天夏人!”

    这一句话说完之后,他大步踏前,对着其人一拳就是砸了上来。

    他并不莽撞,对方在言语试探他的同时,他也在观察着对手,虽然气息不曾外露分毫,但他可以通过灵性交谈确定,对方层次并不超过自己,而且从言语中看,肯定是与神子有关的,这无疑是一条线索!

    对方肯定不会老实束手就擒的,既然如此,那还废什么话,先打了再说!

    度诺站着没动,但像是惊动了蜂巢一般,嗡的一声,偌大湖畔身边的那些虫子石像全都于一瞬间活了过来,不止如此,湖水之中也有密密麻麻的巨虫爬出,从天空看去,其若潮水一般向着伊初所在之地涌来。

    伊初却是毫不在意,道:“早就等着你了!”

    神子能从陶土变成活人,这些石像转为活物也没什么奇怪的。

    身为伊帕尔初代神王,他什么场面没见过?区区一群虫子根本不可能让他动容。

    只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除了这些虫子之外,那些各个族类的石像同样在此时活了过来,而且都实打实的拥有自己族类的力量。

    那些莫契神族的就算了,连伊帕尔神族都是具备原来的力量,要不是身为初代神王,每一个伊帕尔都可算他的子嗣,他没有从中感觉到任何血脉牵连,连他差点以为对方是将原先族人封印在此。

    这些族类所具备的力量与那些虫子不同,彼此配合之下,是能给他带来一点威胁的。

    但是那又怎么样?

    虽然他抛弃了自己原来的身份,但伊帕尔第一代神王的力量仍旧具备着,他纵使还没有站到顶点,可上层力量之下,能制压他的人已经不多了。

    他狂吼一声,脚下一跺,大地隆隆震动,连远处的山丘都是一同垮塌下来,湖水像是沸腾一般跳动着,所有的虫子都是于一瞬间被震碎,以他为中心,一圈圈向外伏倒崩塌。

    随后他扬拳对空处一砸,那些个方才冲至近前的异神族类却是骤然一顿,过了一会儿,却是连灵性带躯壳一并原地破碎了。

    但是这一拳与先前声震大地的一脚不同,力量仿佛收敛到了极致,除了没有波及任何地方,连灰尘和微风都不曾扬起半分,如果不场面上的事情正在发生,似乎这个人就不存在于那里。

    只两个动作之后,场中所有的石像都是碎了一地,伊初看了看度诺,大步向着其人走去,伸手出去,试着一抓他的肩头,却是直接从身上穿透了过去,不觉有些意外。

    度诺站在里面,看着他道:“你做了一个错的错误的选择。”说完之后,他身躯闪了一闪,居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伊初想了想,看向一边的石碓,只是两目凝视之间,这石碓就晃动了起来,随后轰然粉碎,从里面滚了出来一个珠子,他凭空拿到手中,琢磨了一下,发现是一件精巧的神器,毫无疑问方才的照影就是依靠此物显化出来。

    他自言道:“原来是是用这个东西,有意思。”他倒是第一次在同层次的斗战之中见到用这种小玩意,所以一开始倒是没有想到。

    他倒不觉得如何懊恼,因为对方本来就是突然冒出来的,与他的行程并不相干。他将兜中玉符取了出来,并将方才所遇到的事情传告去了上层。

    张御很快得到了伊初的传报,他略作思索,从伊初描述来看,对方毫无疑问就是邹正的另一具体分身了,只是这个时候忽然主动现身,情形有些微妙。

    其人是因为其本能感应到了什么,还是因为伊初的找寻让他觉得自身有可能暴露,提前出来遮掩?亦或是单纯为了混淆视线?

    他思考了一下,决定直接向邹正请教。若说对最为此人最为熟悉的,无疑就邹正了,毕竟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

    意念传递到气意分身上后,他便向邹正说及了此事。

    邹正想了想,道:“那些石像我是见过的。“

    张御微觉意外,道:“义父见过?“用邹正自己的话,躲到这里就没出去过,那这些石像至少在几十年前就有了。

    邹正道:“狡兔亦有三窟,我因为与旧族不和,习惯布设一个个的据点,不说一定有用,但总是一个后手,而另一个我也是同样有此习惯。方才那个照影,应该他在某个时段布置的,只要遇到了一定特殊情形,就会提前反应。”

    张御道:“也就是说,那个照影所言之语,所做之举,未必是他现在的想法,甚至与他本人都算不上有牵扯,只是无意中触动了他留下来的布置。”

    邹正道:“极可能是这样。”

    张御点点头,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因为不是他们打草惊蛇了,下来的围捕计议不必做什么改变。

    而且也不必去干涉伊初的行事。伊初的做法无疑是行之有效的,否则连触动都没有可能,可让其继续下去,看看下面是否还会引发什么。

    邹正这时道:“但恐怕你们的计划要稍稍延迟了,触动布置,其必知晓,这个时候若我出现,反而会让另一个我疑心我与天夏之间是有联系的,要是索性躲藏不出,那却也更为麻烦。”

    张御同意这个看法,他也决定稍微再等等。

    下来他们一直按住不动,一转眼间就是百余天过去。

    张御那一缕气意一直留存在那舆图之中,这些时日来,邹正将自己这些年得来的知识和技艺毫无保留的告知了他,此中包括立造各种神子,以及如何妥善利用至高之力。

    邹正道:“对于利用至高力量,小郎不用有所顾忌,因为至高的层次较高,底层之下的力量迟早有一日是回到至高中去的,不过是在转了一圈,至高毫不在乎。但这也对天夏人而言,若是此世之中受至高恩泽而成的神异生灵,那么或许一切从来没有从至高那里离去过。”

    他看向张御,认真言道:“小郎,圣者族类穷尽所有的努力去追逐至高,是为了将至高之力融入己身,若能做到这等事,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主宰,如果说谁能承载至高,并夺取至高之力,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

    ……

第两百七十三章 感引捉化执

    张御专注于修持道法,并没有打算去转持别的法门。但是至高之力的确是可以利用的。

    此力如今已经清清楚楚摆在了那里,自己大可以拿来运使,只要不沾己身,便不惧至高牵扯。这恰如从江海之中舀水泼洒,而非是畅饮入腹,这两者是有区别的。

    而且邹正之前与他说的一句话十分有道理,若是要用至高之力所化的灵性意识用来对付元夏,那不免与之频频打交道,你要用到,那总要自己先弄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才是。

    邹正道:“小郎对于至高之力似有些警惕,不过这也是应当的,毕竟你们修道人本不依托于此,有的选择,而我等已无选择。

    其实圣者族类早便发现,只要不是至高亲自降下威能,至高之力其实是可以规避化解的,那便是利用浊潮。

    虽然我不敢深入探研浊潮,但是浊潮毫无疑问可以让至高之力难以长存,甚至是发生扭转。但是这里也需小心,一个不巧,引动了浊潮之上大混沌,就有可能变成混沌怪物。

    我与荀先生言谈时,他曾言及,你们玄修能够利用大混沌之力,在借用至高之力时,你们或许能够参鉴其中的道理。。”

    张御道:“义父所言,御记下了。”

    两人说话之间,走到了那高丘之上,这里俯瞰景物,树木葱容,诸物皆在脚下,天辽地阔,壮丽非凡。

    邹正道:“这里虽好,但终究只是过去之景了。”

    张御道:“等到找到了义父另一个自我,消除了威胁,义父愿去哪里都是可以,相信那一日也不远了。”

    邹正微笑一下,语声温和道:“我等着那一天。”

    又是十多日过去,张御身处清玄道宫的正身接到了不少报书,这半年之内,各上洲又是抓到了一些神子。

    此前军府和各洲虽然早有动作,但是封锁严密,各上洲又相隔较远,所以消息半点都没有泄露出来,而只要训天道章里不传递,上面压住,根本不可能让下面的人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更何况神子彼此并不联系,所以一些潜伏神子,在查到头上之后才是恍然醒觉。

    从后来抓到的人看,所有神子潜伏时日都没有超过六十载的,所以按此推断,邹正的这另一个自己最多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试图往天夏派遣神子的。

    这时殿中光芒闪过,明周道人出现在阶前,对他一个稽首,道:“廷执,首执传命,各方人手都是已经安排就绪,不知廷执这里如何了?”

    张御道:“劳烦道友回告首执,守正宫也是早已准备稳妥了,随时可听调用。”守正宫便是负责清剿神异的,这次动手,守正宫当然不可能被排斥在外。

    等到明周道人离开,他意识转入了那一缕气意之上,对着不远处的邹正道:“义父,时机已至,我们可以出去了。”

    出去时机不是随随便便定下的,除了诸般定计安排,还有便是靠着钟、崇借用法器推算得来的,推算未必能算定对方真正之所在,但却能让天机偏向对自己有利的这一面。

    而能推算本身,就证明了上层力量的遮掩已经被隔绝了,成功的可能大增。

    邹正感叹一声,道:“是该当出去了。”他把眼镜戴正,整理了下衣衫,道:“小郎,随我走。”

    张御点头。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身外的景物一阵晃动,像是波纹晃动,向着四面八方散开,他的气意自然而然收了回来。

    他此刻正坐在泰阳学宫宅邸的天台上方,面前那一份承载舆图的书册正摊开着摆在案上。邹正站在不远处,正出神的眺望远方。

    张御也是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道:“义父,是在那里么?“

    邹正正要点头,却又望另一边,皱眉道:“不对,是两处。”

    张御道:“不管有几处,都一并拿下就是了。”

    或许其中有一个是假的,也或许两处都有问题,但没有关系,今次布置稳妥,其既然露出了行迹,那么只要顺着线索去寻就好了。

    他此刻已是以训天道章将感应到的具体方位传递到了玄廷之中。

    上层法坛之上,诸廷执俱在此间定坐,张御正身亦在此间,几乎是在收到消息的同一时刻,玉素道人和韦廷执二人身上金光浮动,却是于瞬息之间分别落去了那两处所在。

    这一次求全道法之人尚不必要出动,因为根据邹正的判断,由于百多年前浊潮之故,另一个自我并没有进行蜕变新生,那样只会受到浊潮影响,就算如今浊潮缓解,但实力绝无可能恢复到顶点。

    天夏也是认可他的判断,从神子的年代上可以看出,这些神子恰好是在浊潮在进行消退的时候出现的。

    再说万一有什么不妥,诸廷执皆在,也能及时出手援护。谷

    玉素道人随着元都玄图送渡,霎时落到了下方,看到了一个人影,只是目光过去,却发现那只是一个飘忽的光影。

    他心下不禁冷哂,因为他一眼就看出来,虽然是光影,但其实方才是有一抹灵性在这里的,只是遁入了某个空域之内。

    他当下一挥袖,有滔滔流水奔涌出来,明明水流落在空处,可是前方虚空却是出现了阻碍,并有一个被迫界域显现,好似两个本来重叠在一起的界域被他以法力给撞了出来。

    而在那空隙之中,有一个人影站立在那里,水流只是进去一裹,就将之带了出来,并掷于地上,那只有一具空空如也的躯壳,里面的灵性力量已然不见了。

    他一挑眉,对方的灵性层次虽高,但并未高到哪里去,不可能从他眼皮逃走,所以他这里一开始就应该只有一抹残余灵性附寄此身。

    他抬起头,负袖在后,既然这边不是,那么就看韦廷执那一边了。

    韦廷执落下之后,同样面前无一人踪,他没有去张开法力搜寻,而是抖了抖袖子,对着某个地方一揖。

    随后转过身去,过了一会儿,就见后方光华一分,那一个人却是自己走了出来,并且来到了他的身前站定。

    这是受他神通所慑,只要他对某一人或物揖拜,只要不是层次高过他许多,那会自己走了出来,若是强行挣扎,那只会顿在原地难动。

    他打量了一下,发现这却是一个空空如也躯壳,他立刻便将此处情况报了上去。

    而泰阳学宫这边,宅邸平台之上,张御顿知情形,他道:“义父,这两处地界都是只找出了一个躯壳。”

    邹正想了想,道:“我的感应不会出错,应该就在那两处,除非是两位长者给予其神器,虽然他未必运用的好,那要躲避也是可能的。

    我与你说过,其中一件,可以提前将灵性力量提前转挪了去,若是这只个神器在其手还好……”

    说到这里,他神情稍稍凝重了一些,道:“小郎,让你的同道小心一些,若是另一件的话……”

    同一时刻,韦廷执正将消息传递上去之际,那本来站立不动,空空如也的躯壳忽然目光一闪,其伸手一动,突然搭在了韦廷执的肩膀之上。

    这个举动非常之突然,仿佛一做出来,必然会有这等结果,根本躲避不了,与方才韦廷执的神通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两个人身上同时爆发出了一阵光芒,然而只是一瞬之后,又是收敛了下来,那一具躯壳于顷刻间爆散开来,化作了一地灰烬。

    韦廷执看了一眼,道了一声可惜。

    他事先便已知晓,圣者族类拥有一门类似神通的技艺,可以灵性侵占身躯,而若是有神器在手,那更是十拿九稳。

    在得知此事之后,他们此回到来的都非正身,而是一具外身。

    可是随后才是发现,那一股灵性似能透过外身进入心神之中,不过他的道法精奇,是诸廷执中最不惧侵附之人,却是转瞬利用自身神通设下埋伏,来一个请君入瓮,对方若是侵入进来,那就别想再轻易脱身了。

    然而对方反应也快,察觉不对之后,却是没有继续,而是往后撤走,当即利用清穹之气反截,天夏自有推算之法,凭借这一股灵性自能找到本体。

    本来他已是将之困住,可是随后,这一缕灵性却是在顷刻之间化至虚无,仿佛方才就不曾来过。

    他立时明白,这是对手早有思量及布置,只要第一时间没有侵占到他的躯壳,那么灵性就会自然消亡,不会留下半分。

    这几下交锋都是在心神内部进退,外面丝毫看不出来,但凶险程度是一点也不比外面交手来的低。

    韦廷执思忖了一下,便见此事再次报上去。

    诸廷执听罢,发现这个对手和之前遇到的那些异神完全不一样。大多数异神的力量都是直来直往,很少有什么变化的,就算发挥神性,也不脱地火风水等变化,很是粗暴,这主要是自身对天地的识见没有跟上,自然用不出精妙变化。

    而这个对手方才却是进退有据,出手之前就想好了退路,这样的敌人,就算被强行留下,恐怕也有提前设布好的手段用以针对。

    但诸廷执俱是神情自若,面上不见丝毫失望,今次布局涉及到方方面面,有的是后手,可谓布置周全,又岂容其轻易脱身?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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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经历了六个纪元后,天夏降临了………………玄浑道章书友群:【762873632】玄浑道章造化之界:【526275426】…………玄浑道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浑道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浑道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