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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 意外

    云端之上,两驾载运飞舟正往南方飞驰,两家飞舟左右两边都各有五个披甲军士一同伴行飞驰。

    张御坐在左翼飞舟的主舱之内,他可以看到外面不断有各凶猛异常的禽类试图冲撞飞舟,不过不是被两边的披甲军士击杀就是提前驱赶了,只是弄得飞舟舟身之上到处都是残肢断羽和污血。

    靳小柏苦恼道:“回去之后又要再涂一层油膏了。”

    卫灵英向张御解释道:“这些禽鸟长久受了邪神污秽,好勇斗狠,残忍嗜血,且血液之中满是腐败之气,过后若不用油膏擦拭涂抹,飞舟易受其损,我们的队卒也可能会因此染病。”

    靳小柏无奈道:“要不是这次时间紧迫,我们宁愿由地面穿行,飞舟快是快了,可是代价也太大了。”

    卫灵英拍拍她的脑袋,道:“小柏,没事,只要这次我们剿灭邪神部落成功,军署当会给我们卫氏军更多委派,我们的募酬也不会少。”

    靳小柏嗯了一声,随即她叹气道:“可惜邪神土著没什么好东西,这回肯定没多少缴获。”

    那林姓老卒此时提醒她们道:“可别太小看邪神了,以往成玄修在的时候,我们对上邪神也多少有些伤亡,我们与张玄修第一次配合,大家还是要小心为上。”他又看向张御,正容一拱手,“张玄修,我说话直,还请玄修不要怪罪。”

    张御道:“无碍,林军士是持重之言。”

    飞舟外的甲士每过半个夏时就要轮换一次,飞舟也因此不能飞驰太快,卫氏军早上食时初出发的,到了日映初刻方才望到了那边沼原所在。

    众人放目看去,见下方满目是深绿色的沼地,到处是腐土水草,坑坑洼洼,污塘遍布,上方弥漫一层灰白色的雾湿之气,灰褐色的水流一直流淌到更远处平原之上,自天空俯瞰,好像是大地之上的一块流脓疮疤。

    飞舟到了这里,就无法再往里深入了,因为沼地里的毒虫更是疯狂凶猛,而且没有地方可供停泊,下来只能靠他们自己往里深入了。

    卫灵英这时站了起来,从主舱一直走到了飞舟中腹的大舱之中,看着满满坐在这里的卫氏军军卒,道:“诸位,准备了。”

    所有披甲军士哗啦一下站了起来。

    包括卫灵英在内,所有人眉心一闪,金属色玄甲瞬息之间裹满了全身。

    此时飞舟下方舱门刷地分开,卫灵英抬手起来,一握拳,而后一队队披甲军士纷纷自天跃下。

    在即将落地之前,这些军士身外灵光轻轻一闪,便卸去了冲力,很是平稳落在了湿软的平原之上。

    卫氏军中由于又有了中位修士守镇,所以卫灵英又出面找回了一些以往军中出走的老卒用以充实队伍。不过因为其中大部分都早已是被傅氏军招揽去了,故现在所有人数加起来也不过两百出头。

    但是军卒们毕竟是久经磨练的,故是此刻军容齐整,一个个姿态昂扬,阳光斜照过来,在外甲上映耀出一道道银色闪光。

    张御这时持剑自座上站起,而后自上空飘身而下,不过他没有落去地面,而是悬空而立,并传意识道:“白果,注意观察四周,任何异动不要放过。”

    漂浮在一旁的白果君道:“好的,先生。”

    卫灵英这时身上灵光浮动,飘飞至他身侧,抱拳一礼,道:“张玄修,不知附近可有敌踪么?”

    张御目光一扫,看到了远方有一个个佝偻着身形,身上长满棘刺,腿足若蜥蜴的类人生灵,他来时看过画影,知道这就是那些邪神信众。

    他道:“东南方向,二十里外,有一处部落,有百二十五人,祭祀一人,此地落于一处背阳的山丘高地之上,周围半里内无草木,下方有一条南北走向溪流,沿河向南,再去十里,又有一处部落,祭祀一人,人数八十三……”

    不过片刻之间,他就将百余里方圆内五个土著部落所在位置都是报了出来,不止如此,连里面的人数和布置,有无祭祀,都是清晰道出。

    卫灵英一时听愣了,过了一会儿,她不由露出惊喜之色。

    作为一军之主,她太清楚感应之能重要性了,有了这等超卓的感应,他们就等于比敌方多了一双眼睛。

    他们不但能提前发现敌踪,做好战斗布置,有危险的话还能提前撤走,这能大大减少队伍的伤亡和损失。

    尽管张御还没展现出其他手段,可光是这份感应察辨之力就能整支队伍的战斗力往上提升一截了。

    张御倒不觉得如何,无论真修的元神化身还是玄修的观想图,都可一下放出千里之外,而他更是六印齐观,根基厚实到无以复加,百里之内的景物,他根本不需要运用心力,直接观望便能看见。

    不过他也看到,更远处有一些地方笼罩在迷雾之中,那分明是用神异力量遮掩的,说明那里有着更为强大的邪神信众居住着,只是前面的小部落未曾肃清前,还没必要先往那里去。

    卫灵英对着张御一抱拳,就急着下去布置安排了。

    不过百来呼吸后,各伍首都各带人手分散开来,往那几处部落飞驰而去。

    由于事先知道了这些土著部落所在的位置,还有具体人数和内部布置,所以这一战打起来几乎没什么难度。

    各个队伍事先在外布置好人手看住营地出路,精锐军士直接冲入进去击杀根本没反应过来的邪神祭祀,然后剩下来的就是十分顺利的清剿。

    不过是半个夏时,五个邪神信众小部落就被分头行动的队伍剿灭了,整个过程轻松到难以想象。

    这一战下来,众人都是精神振奋,斗志满满,望向张御的目光不仅是敬畏,而更是多了一分信重。

    实际上,在卫灵英选择第一时间毫无保留的相信张御的话时,众人心中还是有些打鼓的,现在却是再任何疑虑。

    众人都是感觉这次军主真是请对人了,哪怕这位张玄修没有其他手段了,光是这个本事就值了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天地间却忽有一道亮光闪过,而后远方就传来了一阵轰然爆鸣之声。

    林姓军士皱眉道:“玄兵?”他望了几眼,判断了一下,对着天中的卫灵英道:“军主,那是顾氏军所在的方向,看来是他们动的手。”

    有一名伍首骂了一声,道:“这太急了吧?”

    这沼地之内不知还有多少部落,按照正常的作法,应该先尽量将分散在各处小部落剿灭,然而集中力量对付那些大部落。

    可现在对面一上来就放出玄兵,那样就一下就将沼地内的所有部落都惊动了,还有可能让这些部落联合起来,并提前召唤邪神降临,这无疑是增加了清剿的难度。

    在场不少人都对顾氏军的做法表达了不满,本来可以很轻松战局一下就被对方破坏了。

    卫灵英这个时候倒是很冷静,她喝道:“别抱怨了,阿父说过,战阵上什么情形都有可能发生,既然情况有变,那么我们只能改变战策了。”

    林姓军士神情凝重道:“军主,我们需要尽快往前推进,这些部落一定会召唤邪神,那样就不好对付了,在此之前,我们能杀伤多少是多少了,要是遇到麻烦,必要之时我们也只能动用玄兵了。”

    卫灵英想了想,看向张御,道:“张玄修,你的意思呢?”

    张御淡声道:“卫军主才是军主,军中如何布置我不过问。”

    卫灵英一点头,采纳了林姓军士的提议,在又向张御确认前方的情况后,便立刻让整支队伍加速向前推进。

    与此同时,沼地另一边,一支约五百余人组成的雇募军也是在前行进着,而在队伍之中,军众如众星捧月一般拱卫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身着一身宽舒道袍,本来相貌清雅,可是眉目之中却蕴藏着一股煞气,眼神更是侵略性十足。

    此刻一名中年披甲军士匆匆自前方奔来,向他质问道:“顾少郎,为何上来动用玄兵?那样岂不会惊动更多部落,使得他们联手起来么?”

    顾少郎负袖而立,无所谓道:“怕什么,我们玄兵有的是,来了一起轰爆了便是。便是我们不成,不是还有陈师和他的一众弟子在么。”

    卢军士还要再说什么,就在这时,却忽然见到不远处的上空出现一团如血红云,而后一道红光自天中落下,好一会儿才是不见。

    众人正愣怔间,却发现不知何时,一个老道人出现在了前方,其人眉毛霜白,但目光却摄人心魄,他道:“邪神化身?好,稍候当取来祭炼。”

    他伸手一按,便有三道红光打入前方三个甲士身上,道一声,“去吧。”

    这三个甲士登时满目充血,浑身上下灵性光芒不要命的喷涌出来,而后以极快速度往沼泽深处飞驰而去。

    老道人抚须道:“少郎君,让你的人跟上吧。”

    顾少郎喝道:“众卒驱前,违令抗命者,斩!逡巡不前者,斩!私议妄论者,斩!”

    雇募军也是军伍,行得是军法,此时他命令一下,所有人都不敢迟疑,俱是向着前方急速前行,所有路上遇见障碍或者小部落都是直接用玄兵开道。

    随着整支军队前进,可以见到越来越多慌乱逃奔的土著往那个红光落下的方向聚集过去。

    这时一名军士凑上来,道:“少郎,那个方向,好像靠近卫氏军的所在,我们驱赶的邪神信众会不会与他们撞上……”

    顾少郎无所谓道:“哦?那不正好么,可以让他们先替我们挡住这些邪神信徒,我还给白送他们一点军功,他们应该谢我才是。”

    ……

    ……

第八章 威迫

    那团古怪红光出现在天中的时候,卫氏军也是一样看到了这等动静,军中有经验的人立刻准确作出了邪神化身出现的判断。

    这个时候,他们要么往前进,上前一举将邪神化身杀灭,要么是先行后撤,避开锋芒,再寻对策。

    张御对此依旧没有提出什么建议,无论卫氏军最终如何选择,他都能保证卫氏军此次不失,故他只是告诉了众人,此刻正有大股邪神信徒往这个方向赶来。

    卫灵英可没有替顾氏军兜底的打算,她果断道:“我们先往外退!”

    卫氏军人数是少,可也因此撤退起来非常迅速,而且他们进入沼地也不过百多里路,并没有太过深入,所以只是一会儿就撤到了沼地边缘处。

    然而眼见他们就回到了外缘平原上的时候,忽然沼地之中一团红光骤然一亮,而后化一道虚虚光影向他们直飞而来,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就已是追了上来。

    众人顿时感觉到,一股邪恶晦涩的气息冲涌上了心头,这感觉这令他们无比反胃,头晕眼花,想要呕吐出来一般,可偏偏喉咙和胸膛似乎被堵住了,变得难以呼吸起来,这两种感觉混合在一起,让他们异常之难受。

    张御此刻站定半空,道:“卫军主,你们先走。”

    卫灵英道一声好,身为军主,她清楚这个时候不能扭捏,更容不得丝毫犹疑。

    既然张御主动断后,那么他们就应该选择相信他,而不是给其添乱。

    在她指挥之下,众军卒并没有丝毫停顿,反是以更快的速度继续向外面退走。

    张御回转身来,飘悬半空之中,望着那一道红光,他一拂袖,蝉鸣剑顿化一道剑光飞起,旋即似如霹雳一闪,就已是自上空斩落而下!

    天穹之上仿佛响起了一闷雷之声,那团红光霎时崩散,并似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而那剑光在天际之中一旋,倏尔飞回,铮的一声落回到了他的剑鞘之中。

    卫灵英等人回头看去,只是看到似有一道光芒闪过,那红光便就不见了,他们根本没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待到了沼原之外,只是等了一会儿,他们便见张御飘身而来,不由一同迎了上来,卫灵英问道:“张玄修,那邪神化身呢?”

    张御一抬手,将一个化为焦炭的粗陋木雕像扔了下来,淡声道:“在这里。”

    林军士走上前去,小心看了两眼,弯腰一把拾起来,他略显激动回过神道:“军主,是邪神的化身寄托物,光有这个东西,我们今次委派军评就可论上等了!”说着,他转向张御,对着上方躬身一揖,道:“张玄修真上修也!”

    当初卫氏军中那位成姓玄修在的时候,因为这位擅长的是幻变之术,能为他们全军千人遮蔽掩饰,幻惑敌人,这本事也是很厉害的,很多强大的敌人都是倒在这一手之下,只是后来遇到了一个颇为克制他们的敌手,这才失利。

    只是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干脆利索的斗战,不过只是一照面,就把来犯之敌就给斩了。

    他能感觉到这位张玄修绝不简单,这次能卫氏军能请到这一位当真是机运到了。

    这时有伍首向卫灵英跃跃欲试问道:“军主,那邪神化身都被张玄修解决了,我们该下来怎么办?”

    卫灵英的心中,此刻也是一样振奋不已,她看着天中张御的身影,感觉延请是自己有生以来做得最对的一件事。

    不过她身为军主,关键时刻还是懂得克制情绪的,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回头望了望沼原,又抬头看了看天空,道:“顾氏把沼原里面搞得一团糟,现在天色渐晚,我们也不宜再动,诸君且先在外休息一晚吧,待明天一早,我们再视情形而定。”

    众人对此都无异议,毕竟现在有了杀灭邪神化身的证明,他们实际上已对军署有一个交代了,要是顾氏军能一夜之间把那些部落剿灭了,那还省得他们多花力气。

    毕竟他们来参加雇募军只是为了生计,而并非是向往这种生活,若是能躺着就能把委派做成了,那谁会不愿意呢?

    而另一边,那名老道人一直盯着某个方向,可是这时候,他突然咦了一声。

    跟着在身后的一名年轻弟子上来道:“老师,怎么了?”

    老道人望向远处道:“那是另一家雇募军所在?”

    那弟子道:“是的,老师。”

    老道人道:“看来那边的雇募军有些门道,那邪神化身怕是让他们给灭了。”

    那弟子一惊,道:“那怎么办?”

    老道人嗤了一声,道:“有何关系?不过区区一个邪神化身罢了,让他们灭了也好,此般更容易引那邪神真灵落下,你去告诉少郎,让他继续用玄兵威迫,尽量逼那邪神早些现身。”

    那弟子点头应下,便下去通传。

    顾少郎在得了这弟子告知后,道一声知道了,他亲自引五十名亲信随从行在前方,令加速其余军卒逼压那些邪神信众。

    实际上沼原广大,他又不肯分散军卒,所以真正遭受攻击的邪神信众部落其实并没有多少。

    但是他闹出来的动静却是实在不小,一枚玄兵落下去,往往就是方圆十余里化为赤地,人畜皆绝,就连拥有神异力量的邪神祭祀也毫无抵挡之力。

    而看去顾氏军似没有任何停手的打算,那架势像是要把所有部落一股灭尽,这就令大部分部落惶恐不已,纷纷往沼原深处逃遁。

    而此刻位于深处的几家大部落也是感觉到了严重威胁,不得已开始举行召唤邪神真灵降临的仪式。

    外层邪神与内层异神不同,他们并不需要灵性生灵的祭献,他们真身躲藏在外层深处,会有一部分意识和力量则散溢在外,若是通过神裔和信众的仪式,就能将这股力量沟动下来,使之降临在寄托之物上。

    若是降落的力量微弱,那么至多形成一具邪神化身,便是被灭了,用不了多久也能恢复。

    可若是降下的力量足够庞大,甚至有邪神意识灌入进来,那么就称得上是真灵了,其可在世上存在极长一段时间,而这一部分力量若被消灭,对其真身也会是造成一定损失的。

    而随着祭祀的进行,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整个天空骤然变成了猩红色,随后一股无比压抑的气息蔓延出来。

    那老道人站在天空之上,一直在留意观望四周气机变动,这个时候他霜白眉毛一动,目中精芒现出,直视某一处,道:“好,好得很。”

    他身上光芒一闪,一道元神照影已经是迈步而出,而后倏地一下向远空飞去。

    而地面上那些顾氏军的军卒本在前进,此刻却是眼前一花,发现天幕一侧的月亮似乎变成了一个巨大狞恶的眼睛,正满揣恶意的看着他们。

    而与此同时,眼前的沼泽似乎缓缓爬动了起来,上面的草木也好似变成了爬虫腹下的肢足,在那里蠕动不已。

    不少人感觉自身的五脏六腑被搅动了,痛苦无比的趴伏在了地上,并且开始不停的呕吐,一些实力底下的甚至吐出了混合着毛发及烂泥一般的腥臭东西,甚至还有滑腻的小虫在里面跳动。

    顾少郎此刻也是面色微微一白,不过他动作迅速的服下一枚丹丸,而后关照身边的亲信道:“让人把事先准备的丹丸发下去。”

    在丹药分发下去后,众军卒稍稍好受了一些,不过他们也是暗自心惊,有人道:“少郎,恐怕是邪神真灵到了。”

    顾少郎却是凝注前方,道:“邪神真灵?来的正好。”

    他这次可不但为了清剿整个沼原的邪神部落,且还把邪神真灵定为了目标,只要灭杀了邪神真灵,那么顾氏雇募军一定会被军署所看重,而他的大计就能展开了。

    只是邪神真灵还未现身就有这么大的威势,看起来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他看向上空那老道的身影,心中忖道:“有陈师在,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同一时刻,卫氏军驻营之中,所有人都是感觉到了一股比白日更为狞恶的气息笼罩了下来。

    即便他们此刻不在沼原之内,也是不自觉升起了一股烦欲呕之感。不过既然来对付邪神信众部落,自然也是有准备的,在服下一些清心宁神的丹丸后,众人稍稍好过了一些。

    林姓军士神情凝重的找到卫灵英,道:“军主,事情有些不对,我以前见过这等情形,这像是邪神真灵被引动出来了。”

    卫灵英一惊,“邪神真灵?”

    她十四岁就跟随卫氏军四处战斗,十分清楚邪神真灵的厉害,就算全盛的卫氏军,恐怕也没底气与其正面碰撞。

    林姓军士道:“军主,下来到底该怎么做,现在还是需问一问张玄修的意思。”

    卫灵英点头道:“林叔,你说得对。”

    她唤过靳小柏,让后者照拂好众军卒,随后匆忙来到张御这里,她抱拳一礼,道:“张玄修,林叔怀疑方才那异样变故是有邪神真灵降下,请教张玄修,我们现在该如何做?”

    张御望向远空,道:“那些顾氏军正往那邪神所在而去,看来他们对此是有所准备的,稍等片刻,当就有结果了。”

    卫灵英低头想了想,有些忧心道:“要是他们失败了……”

    张御淡声道:“若是他们失败,那自便有我来将之解决。”

    ……

    ……

第九章 诛邪

    沼原深处,土丘中心的祭坛周围,数千邪神信众都是趴伏在那里,不断的对着上方祭坛叩拜着。

    而在更外围,则有跪着更多的邪神信众,密密麻麻足有数万。

    中心祭坛之上,矗立着一根巨大而古怪的树干,随着信徒的祭拜,还有祭祀将被宰杀的信众鲜血不停浇灌上去,这根树干慢慢开始了融化和蠕动,有一摊摊猩红色的古怪液体流淌到地上。

    随着树干缓缓变形,自里面突起了一个又一个拱隆,并随着不断的扭动变化,渐渐有五官和肢体生了出来,没多久,祭坛上就出现了一个好似剥了皮肤的巨大猩红色怪物。

    整体看来,它就像是被强行捏合出来的,身上挤满了长短不一的手臂,有的异状强壮,有的十分畸形。

    它的脑袋上长着密密麻麻眼睛,有的地方堆在一起,有稀疏无比,可谓长的毫无规律,在它的下半身,则是一根根粗壮的,看不出是尾巴还是腿脚巨大触须。

    而此时天幕之上,那老道元神照影已是出现在了那里,他看到了这一幕,冷嗤道:“邪魔外道,正可为吾之资粮!”

    他向前一步跨出,轰得一声,浑身熊熊燃起赤金色的光芒,同时身周围响起了浩大道音,而后整个人若流星一般,向着那邪神真灵直接俯冲而来!

    他身影未至,浩大道音已是传来,响彻天穹,下方数以万计的邪神信众顿时七窍冒血,内脏糜烂,被一大片一大片的震死。

    邪神真灵仰起滑腻腻流淌粘液的上半身,面对着冲来的元神照影,头上的眼珠不断转动着,身上随即浮起了古怪颜色气雾,似受此影响,身下一切草木沼泽仿佛都成为了它身躯的一部分,不停扭动着,并向着更外沿蔓延而去。

    但是天中那一道冲来的赤金色照影却是极盛极明,在夜空之中却是如同大日烈光照来,周围那些扭动的腐污之物都是在光芒之下如融雪般被化去。

    再是片刻之后,那赤金光影如落星坠空,轰然撞中邪神真灵的身躯,地表之上,顿时爆开了一阵赤金色的光芒。

    老道人的一名弟子在远处看到这等情况,立刻往回飞驰,来到了顾少郎跟前,大声喝道:“少郎,老师已是牵制住了那邪神,且按计行事!”

    顾少郎对他一点头,随后一抬手,身后十名披甲军士手持玄兵站了出来,随着身上灵性光芒一阵闪动,就将这些兵引奋力向那光芒闪烁之地掷去。

    与此同时,本来飘悬在天空上方的十枚莹白色光点如受强力牵引一般,齐齐往下一坠,并同往一处而去,只是一息之后,无比闪耀的光芒将天空一下照亮。

    天地在短短的寂静之后,便是震天动地的爆鸣声响起,一股冲击气浪向着他们所在的地方排山倒海撞来。

    顾少郎等人早有准备,前方的百余甲士列成半弧形的队伍,撑起一道道薄薄的灵性光幕,如大坝一样将这些冲击气浪挡在了外面。

    方才投掷出去那只是极其寻常的玄兵,并无法破坏神异力量,所以老道人的元神照影并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但是邪神在世间的寄托之躯却是实质存在的,那必然是会受到冲击的。

    一旦寄托之躯消失,单纯的神异力量就失去了约束,会不断的流散,或是被别处信众的献祭牵引,或是返回外层深处,除非邪神在短时间内找到另一具寄托之体,否则将难以统合起来对敌。

    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对策,造物玄兵和神通法术的配合,这是解决邪神真灵最简单也对省力的的方式,而不必要再进行以往那等死命拼杀。

    好一会儿之后,那气浪微微减弱下去,而这个时候,那玄兵轰爆的地界之中忽然有一道猩红色的光芒飞出,能够看到,那里只有邪神残破的上半身牵连着几根手臂。

    老道人的元神照影果然未受多少影响,在劈开一团围裹自身的触须之后,也是纵地飞起,化一道赤金光芒衔尾追来,并且在后面不断放出一道道赤色烈火。

    老道人心下很清楚,虽然邪神的寄托之躯受到了极大破坏,但因为还剩下了一点残余,所以那些神异力量依旧寄托在上面,若其在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躯体,仍是可以恢复过来,故他万不可令其得逞。

    只是那邪神此刻全部力量都是用来维系最后的残躯,一时半刻他倒拿其无有办法。

    沼地边缘之处,张御飘悬在半空之中,从方才开始,他便一直在观望着这场斗战,这时他注意到,那邪神逃遁的方向,正是自己这里。

    他心念一转,已是明白,自己白日斩杀了邪神的化身,所以引起了这邪神的注意,此刻他应该被其当做了寄托身躯的选择。

    他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传声道:“卫军主,那邪神正往此处过来,你们暂且退远一些。”

    卫灵英整晚没有休息,一直在戒备之中,此刻闻言,不禁心头一跳,她知道的事情的严重性,急急唤起正在休息众人,动作迅速的往远处退避。

    老道人此刻在后面追赶,也是注意到了飘悬在半空之中的张御,他眉头不由皱起。

    因为张御身上天寰玉授衣的缘故,气机被遮蔽了下去,所以在他眼里,这是一个实力十分寻常的修道人。

    在他看来,这等修士在邪神真灵面前未必有多少抵抗力,手段欠缺的话,极可能一个照面就会被邪神夺去身躯,成为其寄托之身。

    而一个修士的身躯,足以让邪神真灵恢复全部的实力,甚至还有可能变得更强,那到时就极为被动了。

    他目光一冷,若是这样,与其让那年轻道人被邪神所吞夺,那还不如他提前一步先将之斩杀了,就算事后军署问责他也认了。

    他十分果断,心念一定,便一骈指,指尖顿时金光闪烁,只是他正要发动手段的时候,忽然心头一悸,察觉到了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动作一下顿住。

    他仰头看去,便见一道剑光自己上空飞旋游走,眼瞳急骤一缩,本来的前冲之势也是由此停下。

    张御淡然看着那正自冲来的邪神真灵,伸手慢慢握上了惊霄剑的剑柄,感受上面传来振奋欲出剑意,而后拔剑而出,随着一声惊天剑音响起,夜中闪过一道照耀夜空的剑芒。

    在那天幕外半轮白月的衬托之下,他一剑从邪神真灵的残躯之上横斩而过,在他身后,那邪神身影微微一仰头,便一下裂成了两半,外面本来围裹着红光也是骤然熄灭,而后如破烂一般从空坠下。

    张御这一剑不但用上了剑如之术,更是凝聚了“斩诸绝”之势,强大的心力直接就将邪神真灵神异力量斩绝,并将其降临下来意识一并杀灭。

    此刻他一振剑刃,转过身来,面对着那老道人,他遮帽下的脸容看不清晰,但是手中惊霄剑却是寒光未退。

    老道人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张御身上气机晦涩,看去来根本没有多少实力,那斩杀邪神真灵的那一剑却是让他大为忌惮。

    许久之后,他哼了一声,一挥袖,元神照影化光点飘散而去。

    而在远空之中,老道人的正身睁开了眼睛,他对身边的弟子沉声道:“回去。”

    那弟子也是看到了方才一幕,不敢多言,跟着他转回来。

    待来至顾氏军前,顾少郎见到他们,眼前一亮,立刻迎上来,问道:“陈师,那邪神真灵呢?”

    老道人面无表情道:“已亡。”

    顾少郎兴奋言道:“那陈师可否将那邪神残躯交予我?”

    老道人没有回答,只道:“所有邪神信众俱灭,此地不宜再留。”说完之后,就转身迈步离开了。

    顾少郎看了看他背影,不明所以。

    那弟子走了上来,叹道:“少郎,你所要的东西怕是拿不到了?”

    顾少郎讶道:“为何,难道斗战太过剧烈,半分残渣也没剩下么?”

    那弟子苦笑道:“非是这个缘故,而是邪神真灵在逃遁时被对面卫氏军中的那位修士斩杀了,若按正经规矩来,我们倒不能再去争抢了。”

    顾少郎一惊,道:“那陈师……”他没有再说下去,陈师不去夺回,那显然是没有把握,显然那边的修士也是位厉害的人物。

    那弟子道:“你明白就好,若无必要,陈师是不会随意与同道冲突的。”

    当然,这个“同道”是有前提的,要是实力不济,自然也不会去讲究这些。

    顾少郎皱眉考虑片刻,最后一拂袖,道:“罢了,要捕杀邪神真灵总是有机会的,这次看来是差了些运气,我们回去!”他不会在一件事上纠缠不放,有那个工夫,他早就能去做更多的事了。

    张御待老道人走了之后,也是将蝉鸣剑收入鞘中,同时蝉鸣剑从空落下,绕旋在他周围。

    他目光落下,见那邪神残躯还落在那里,心念一转,那老道人方才退走,其实就是放弃了此物,既然如此,他也无需客气,一拂袖,将之卷起,随后身上心光一闪,便往卫氏军所在之地飞来。

    ……

    ……

第十章 演化

    卫氏军离去的并不远,张御飞遁片刻便就追及,随后自半空之中缓缓飘落下来。

    见到他安然回来,所有人原本压抑的心情顿时一松。

    他们可不想这位好不容易请到的张玄修和邪神真灵产生什么碰撞,好在现在看来,这位并没有经历过什么战斗的样子。

    卫灵英方才也是一直在担忧,此刻却是安心了许多,她迎了上来,往张御身后望了望,道:“张玄修,那邪神不曾过来吧?”

    张御这时把袖一抬,将两截残破的躯体扔在了地上,道:“这是那邪神真灵的残留肢体,卫军主不妨将此带回去。”

    卫灵英恍惚了一下,感觉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她下意识的哦了一声,待她往那里走了两步,才猛然回过神来,不可置信的惊呼道:“邪神残躯?”

    她这一声呼喊,把后面的人都是惊动了,靳小柏、林姓军士还有几个伍首都是一愣,随后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所有人往两人所站在之地走了过来,而后他们就看到了那摆在地面上的那被剖成两半残躯。

    林姓军士紧盯着看了一会儿,他嘴唇哆嗦了起来,“邪神,邪神真灵的残躯?”

    靳小柏看了看那些残躯,又看了看张御,小声道:“林叔,真是邪神真灵的残躯?”

    林姓军士猛然呼吸了几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以无比肯定的语气道:“是!我跟随老军主征战的时候,在军务署见过,绝对没错,这上面的恶气我根本忘不了。”

    靳小柏惊呼一声,她小声道:“林叔,张玄修好厉害啊。”

    林姓修士想了想,拉着靳小柏退到一边,他郑重道:“小柏,张玄修绝不是普通的玄修,这虽然和历述上描述的不符,不过我们也别去究根问底,张玄修在我们面前毫不避讳他的手段本领,足以见到他的真诚了。”

    靳小柏认真点点头,道:“林叔,我懂。”

    张御这时对回过神来的卫灵英淡声道:“这邪神真灵虽被我所斩,可在此之前,其也被顾氏军所重创,倒非我一人之功。

    现在沼地里的那些邪神信众已被顾氏军的和他们军中的修士全数杀死了,那里面已经没有邪神部落了,算来军署委派已是完成,是否就此返回,卫军主可自作决断。”

    说完之后,他点了下头,就来到了一处僻静之地,将“应星方天庐”祭了出来,随后走了进去,就在这时,他听到外面爆发出一阵惊喜欢呼之声。

    他站了一会儿,便坐定下来,先将惊霄剑取出擦拭了一遍,而后道:“白果,记下方才那一战了么?”

    白果君道:“记下了。”

    张御道:“准备重演。”

    白果君道:“是,先生。”

    他闭上双目,入至定中,过了一会儿,眼前光华一闪,感觉重新出现在了那一片沼原之中。

    这当然只是一个幻景,是白果君这个知见真灵所营造出来的。

    白果君可以把观察到的敌手和景物在他识海中以观想的方式演化出来,并可让他照此进行观摩比照甚至是与敌对抗。

    其实观察者同样具备这样的能力,不过无论观察者、还是知见真灵,全是依附于御主而存在的。

    一般而言,寻常人无论意识还是身心都是支撑不住这样的演化的,强行为之,要么是演化出来的是残裂缺失的东西,要么就是自身消耗太过而受创。唯有修行到了一定层次,并且拥有知见真灵的修士方才能如此施为。

    不过有一点,演化出来的事物也只有敌手所展示过,御主亲眼看到或知见真灵观察倒的东西,若是敌手不曾运用过,那么自不可能凭空变化出来。

    张御此刻所站立的位置,正是那老道撞见邪神真灵之前所在之地,下面的祭坛上面,正矗立着那个演化出来的邪神。

    方才他能这么容易的解决这个邪神,其实也有此前被那老道人破坏了寄托之躯,没有办法运用自身全部的力量的缘故。

    若是下一次遇到,未必能像方才那样轻松解决。

    放在以往,他或许要在下一次再遇上邪神真灵才能体会到其真正的力量,但是有了白果君,却可让他现下就尝试着去了解。

    他这时伸手一拿,蝉鸣剑从虚无中诞生而出来,浮现在他手中,而后向外一挥,划到半途的时候,身后星光一闪,已是一下出现在了邪神近前,剑刃也是顺势挥斩了上去。

    邪神的身躯在这一瞬间忽然变得如烟雾一般,剑刃过处,只是斩到了一片虚无,并没有接触到任何实质。

    他眸光一闪,邪神现在表现出来的能力和力量,和其在与老道斗战之时一般无二,而邪神明明有此变化能力,却没能承受住玄兵的轰击,应该是因为此前那老道元神照影与之进行了强烈的碰撞,导致神异力量被牵制住,这才没能避了过去。

    那老道的所用手段虽然看着简单,但无疑是一套较为成功的办法,可谓简洁有效。

    于是他此刻也是顺势向前,身上心光如火腾起,合身撞向了那邪神化身,这样攻击立时逼迫得其再无法进行变化。

    张御抓住这个机会,顺手几剑下去,就将邪神压在了下风,而后用了半刻,就将邪神斩杀。

    只是在邪神被杀死的一瞬间,他的耳畔传来一阵尖利的嘶鸣声。

    他一挑眉,这声音并非是白果君演化出来,而是这邪神自行变化出来的,这般来看,虽然只是意识之中的演化,也会因此吸引到邪神的力量渗透进来。

    这比真实的较量的更为危险,若是心志不坚定之辈,很可能会被邪神的神异力量所侵染,进而变成又一个邪神的寄托身躯。

    不过他却不在意,连真正的邪神真灵都被他一剑斩灭了,更何况区区一点力量的渗透?

    倒是有了邪神的力量过来,反而能更真实的展现出的邪神的实力,他对此是表示欢迎的。

    在接下来的演化过程中,他反复尝试了各种方法,差不多杀了这邪神十几次后,这才散去了演化,睁开了双目。

    这个时候,庐帐外的天光已经亮了起来,长夜已然过去。

    他站起身,从方天庐中走了出来,并来到了卫氏军临时营地之中,这个时候众人正在忙碌,显然正在准备撤离此地了。

    卫灵英一见到他,就带着靳小柏迎上来,她抱了下拳,振奋言道:“真是如张玄修所言,沼地邪神信众的部落都是清剿干净了,那顾氏军也已经是退走了,我们也可回去了,就是就这一次,却是要委屈玄修了。”

    张御问道:“怎么了?”

    靳小柏唉了一声,道:“好像是昨日过时受了禽鸟的血污侵蚀太重,也可能是后来邪神的影响,我们有一驾飞舟无法激发灵性了,所以大家只能先挤一挤,同乘一驾飞舟回去了。”

    张御问道:“是哪一驾?”

    靳小柏道:“我们来时乘坐的那一驾啊。”

    张御略略沉吟,道:“你们先走一步吧,我还有些事,稍候自行回去便好。”

    卫灵英一想也是,这次委派已经结束,张御也的确不必和他们同行了,且让一个中位修士和他们挤在一起也的确不合适,于是她一抱拳,道:“既然如此,那张玄修,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她心中暗暗道:“军中的东西还是老旧了一些,这次得了募酬后,一定要换两驾厚实耐用一些的飞舟。”

    她在收拾稳妥之后,就与张御别过,而后带着众人乘上飞舟回返。

    半天之后,她回到驻地附近,不过她心急这次的呈报,在把诸军卒都是安顿好后,就拉上靳小柏来到了掖崖州军务署。

    在找到地州军务属督功文吏后,她立刻将在飞舟上匆忙写好的委派结书呈了上去。

    督功文吏看了看写满潦草字迹的报书,露出一副怀疑之色,道:“卫军主,除掉了邪神化身,还有邪神真灵,你们真的确定么?”

    卫灵英举了一下手,身后的两个军卒将带来的两个箱子摆在一旁案台上,她昂首言道:“东西都在这里面,文事可以随时检验。”

    督功文吏示意了一下,旁侧的随从走了上去,将箱子打开,只是后者直愣愣的看着里面的东西,半天没说话。

    督功文吏见状,似也意识到了什么,他心下一动,立刻站了起来,来至前方,待他看到箱子内的物事后,也是吃了一惊。

    他立刻戴上手套,亲自检验了一下,最后吸了一口气,直起身来,忍不住问道:“卫军主,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邪神化身也还算了,付出点代价,以卫氏军老牌雇募军的实力,配合的好,说不定也能解决了,可邪神真灵这东西,就算地州军府发现了,也必须是要慎重对待的,根本不是现在的卫氏军能对付得了的。

    卫灵英没有隐瞒,将这回的前后经过大致讲述了一遍,其实便是她不说,军署过后也能从顾氏军那里了解到具体事由。

    督功文吏听过,这才感觉稍稍可以接受,这邪神真灵其实相当于两个中位修士联手剿灭的,不过即便如此,也是非常了得了,邪神真灵难缠非常,以往不出动四五名中位修士,那根本别想轻易杀死。

    他郑重对卫灵英道:“卫军主,你回去等候消息吧,我会将东西分毫不差的送至上面,州中军署也会为你们和张玄修请功的。”

    ……

    ……

第十一章 归来

    掖崖州军署对这一次卫氏军送上来的战后呈报十分关注,特别是因为这里面牵扯到了邪神真灵,让人无法忽视。

    军署特意派遣了专人去往沼地查看,又遣人去往顾氏军核实,而两边所言差不多一致。

    军署随后又把张御和陈老道的历述翻了出来。

    陈老道是一位名声颇大的真修,其人实力在过往得到了证明,也曾有过和人配合剿杀邪神真灵的记载,并没有什么可怀疑的。

    可是当翻到张御的历述后,却是让人困惑,只观上面描述,这位过去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斗战。

    就是如此一个本来应该十分平庸的修道人,最后却是一剑斩杀了邪神真灵。

    军署为此还询问了一下几名同样使剑的修士,这些修士都是摇头,表示就算邪神真灵受到重挫,可若是神异力量完全消散,那么一击斩杀他们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而能做到这等地步的人甚至不用他人协助,自己就能单独杀死邪神真灵了。

    军署得到结论后,对此丝毫不敢大意,修道人战斗力突然暴增,在外层过去不是没有这种例子,有一些是得了机缘,在玄尊化身讲法之中有所领悟,还有一些,则就是暗中投靠了上宸天修士,并得了秘法传授。

    若是后者,那就必须郑重对待了。

    地州军署为此就将此事报去了天城军务署。

    署主洪原秋是在三天之后收到这份报书的,他拿起看了一下,讶道:“张御?”

    他对张御印象很深,当时画影看去时,这一位似若有云中仙真,然则过往经历平平,还让他感觉有些失望。

    可这次报书呈送上来,却是告诉他此人并不似历述上那般简单。战绩和经历可谓严重不符。

    他敏锐感觉到,其人来历并不简单。不过张御没有任何遮掩自身手段的举动,显然并不怕被人看不出不妥。

    他不觉意识到了一些什么,想了想,寻来了一名亲信,将张御的册书拿过,用手在上面点了点,道:“你回内层一趟,往青阳上洲一行,去查一查有关这一位的消息,记着,不要让人知晓。”

    那亲信一拱手,道:“是,属下这就动身。”

    张御在卫氏军走后,并没有选择立刻回去,而是用了一天时间在附近荒原之上转有一圈,让白果君把周围的地理情况都是记录下来,这才转回了地州聚居地。

    在返回途中,他心中也是在思考,这一回卫氏军把战绩呈报上去,自己必然会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注意,那份原来的历述也会被人翻出来重新审视,并且一定会有人为此去查看他的过往。

    可他并不会为了遮掩而遮掩,遇上能够立功的机会他不会刻意放过。

    至于上面查证,他的“玄廷行走”身份正是为此而准备的。这个行走身份并不会触痛太多人的神经,虽然会有人提防他,但却也有利于他下来四处走动。

    而且根据他所收到的消息,再过两月,镇守在乙未天城的玄尊化身将会升坛讲道,到时候只有在奎宿星立有一定功绩的修道人都可前往,这等机会他自是不会错过。

    他飞遁迅快,只是转念之中,就已是回到了地州之中,又片刻后,在自己的居处高台之上落下。

    走入屋宇后,他寻来李青禾问了问,这离开几天之内并没有什么事情,倒是廉卓寄来的一封问候书信。

    他拿起书信翻了翻,里面多是问候之语,且也提到了六月的玄尊讲法之会,询问他是否前往,到时候不妨结伴而行,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他思考片刻,就写下了一封回书,让李青禾拿去寄出,随后便观书修持去了。

    时间转眼过去一月。

    在这一月之中,卫氏军又是完成了三次军府委派,都是剿灭四周的邪神信众部落,每一回俱是论功上等,好在这几次再没有遇到类似邪神真灵的强敌,而在张御相助之下,期间也没有任何伤亡。

    卫灵英早前曾承诺张御,将卫氏军盈余的七成用于支持张御的修持,只是这样一来,这几次下来的募酬,除了能换一些用废的军械载具,基本就剩不下什么了。

    张御则认为,现在卫氏军正在重建之中,若是如此做,势必拖累卫氏军的发展脚步,故他建言,不妨先将此全数用于支撑军众,先待恢复了原来旧观,再考虑此事不迟。

    卫灵英深思之后,也觉得有理,不过她还是郑重立下了借契,表示这些耗用是从张御处暂且挪借的。

    接下来她开始整顿内部,加强军卒的训练。

    而为了能接到更多军署委派,她在半月时间内设法将卫氏军的规模扩大了一倍,达到了近五百数,并且又提拔了几个表现出众的军卒为伍首,为了不出现上次的状况,她更是将家底拿了出来,又增买了两驾坚固飞舟。

    时间一晃,很快到了五月中旬,一驾造物虫舟在卫氏军的驻地之外落了下来。

    舱门打开,一名二十来岁,身形高长矫健,身披神袍的挺拔年轻人自里面走了出来,他身上身后背着着一个硕大的行囊,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物,他眼睛之中蕴藏有一丝丝激动之色。

    他喃喃道:“卫姐,小柏,林叔,我已经找到挽救卫氏军的办法了,虽然我当初不辞而别,可是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们,好好补偿卫氏军的。”

    他望了几眼后,把行囊紧了紧,就往驻地之中走来。

    守门的士卒看到他,立时将他拦住,道:“尊驾请止步,这里的卫氏军驻地,若无名牌或是通行令符,不得擅入。”

    年轻人看了看两人,发现自己并不认识,他暗叹了一声,现在的卫氏军连这些不知根底的人都招揽进来了,看来这些日子的确是过的无比艰难,不过不要紧,现在他来了。

    他自行囊中取出一块牌符,拿在手里晃了一晃,道:“我也是卫氏军的人。”

    两名守卒将牌符接过看了看,认得这牌符是卫氏军以前所用,只是在这月已经重新有所更换了。

    不过他们也知道,最近自家军主在招募以往脱离卫氏军的旧卒,说不定这位也是听到了消息后准备重新归伍的。

    想到这里,两人态度顿时变得客气了许多,其中一人抱拳道:“那就这位郎君稍等片刻,容我进去通禀一声。”

    年轻人此刻尽管有一种被外人阻挡自己进入家门的不满,但同时又有些欣慰,虽然卫氏军不行了,可总算规矩还在,架子还立得住,并没有糟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过了一会儿,林军士自里走了出来,他一看到年轻人,便露出惊讶之色,道:“真是小亮你啊,你回来了?”

    年轻人面上露出一丝激动,道:“林叔,是我啊,我回来了。”

    林军士走了上来,仔细看了看他,感叹道:“回来了好,回来了好啊,对了,当初你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跑了?灵英和小柏还找了你好久。”

    年轻人不禁有些惭愧,不过他转而抬起头,看着林军士道:“林叔,我那次不告而别,是为了去找挽救我们卫氏军的办法。”

    林军士点了点头,叹道:“都不容易啊,你的心是好的,成败不用太在意,人回来了就行,你还年轻,还有的是机会……”

    年轻人一怔,随即他自信一笑,也没多解释,看了看四周,问道:“林叔,灵英和小柏呢?”

    林军士道:“哦,她们不在军营里,出去招揽士卒了。”

    年轻人叹了一声,露出黯然之色,道:“她们这大半年来一定不好过吧,驻地比以前冷清多了,许多老面孔也没看见。”

    那两名守卒听到他说这些话,面色不禁有些古怪。

    林军士也是注意到了,咳了一声,伸手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道:“别在这里说话,我们进去说吧。”

    年轻人道了声好。

    随即两人来到了内堂之中,年轻人将行囊放下来,看了看空荡荡的大厅,神情之中满是唏嘘。

    林军士看他的样子,不由一笑,道:“小亮啊,你若早一个多月回来,卫氏军是不好过,不过却是现在不同了。”

    “嗯?”

    年轻人露出疑惑之色。

    林军士眼中泛动着光彩,道:“你还不知道,我们在二月中的时候请到了一位非常了得的中位修士,靠着这一位支撑,现在我们卫氏军已是起死回生了。”

    “中位修士?”

    年轻人吃了一惊,随即有些不信道:“中位修士怎么肯来我们卫氏军中的?卫姐她们又是如何请到的?”

    林军士道:“说来也是运气啊。”他将请到张御的前后大致说了一遍,而后又将张御后来斗杀邪神真灵的经过说了一下,感叹道:“张玄修手段了得,靠着他的支持,这些天我们无一伤亡,这是在以前成玄修在的时候也做不到的事。”

    年轻人在听完之后,却是皱眉不已,最后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过来,用无比肯定的语气说道:“林叔,这个张玄修绝对有问题!”

    ……

    ……

第十二章 质疑

    林军士听到年轻人如此说法,心下顿时生出一丝不悦来,他皱眉道:“小亮,你并不了解张玄修,你不能如此说他。”

    年轻人却是神情之中满是把握道:“我不是胡说,这个张玄修这么有本事,连邪神真灵都能斩杀,那他去哪里不好?为什么偏要来我们卫氏军呢?

    林叔你想过没有,如此了得的修士,以往哪里会到地方上来?早被天城军务署留下来了。

    我敢说,这位张玄修的历述肯定很平常,平常到军务署根本看不中。那么这里就有问题了,他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来历呢?

    说他没有问题,说他没有目的,我是不信的!”

    林军士摇头道:“照你这么说,张玄修若有目的,那隐藏好自己便好,又何必显露出自己的本事呢?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么?”

    年轻人马和尚道:“那正是他在设法取信你们啊,这肯定是他的目的之一。”

    林军士失笑道:“我们有什么需要张玄修来取信的?小亮,你为卫氏军好林叔是知道的,但是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我没想多!”

    年轻人盯着林军士道:“你莫非忘了我们卫氏军当初为什么会遭受那场劫难么?”

    林军士一怔,而后深深皱起了眉头。

    年轻人走了上来两步,盯着他道:“林叔,照我看,这个张玄修说不定也是为此而来,我们千万不能大意啊。”

    林军士眼神有一瞬间的动摇,可随即坚定下来,道:“这只是你的猜测。”

    年轻人急道:“林叔,你们要警惕啊,不管怎么样,这个张玄修一定是有问题的,你们不能完全信任他。”

    林军士沉吟一下,又看了他几眼,道:“你方才说有办法挽救我们卫氏军,到底是什么办法?”

    年轻人没有立刻回答,他退开两步,挺直身躯道:“林叔,等卫姐和小柏来了,我会和大家说的。”

    林军士也没有再追问,但是态度变得冷淡了一些,他点点头,道:“也好,看你的样子,也是赶了不少路,想必也是累了,那你就先休息吧,你的房间我们一直给你留着,林叔还有些事,就先不陪你了。”

    年轻人看着他离开身影,大声道:“林叔,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

    林军士没有回头,一直走了出去。

    到了傍晚的时候,卫灵英和靳小柏回到了驻地中。

    这些日子来她们虽然忙个不停,但是看到卫氏军蒸蒸日上,每天都新的变化,她们的精神上就感觉异常充实,并且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而她们的状态也感染了下面的人,而在经过了几次成功的委派后,现在整个卫氏军的从上到下都充满了斗志。

    在走进大堂之后,两人看见林军士站在那里,似在等她们,卫灵英随口问了一句,道:“林叔,今天没什么事吧?”

    林军士道:“小亮回来了。”

    “小亮?”卫灵英露出了一丝惊喜,“他人在哪里?他回来了么?”随即她一扬拳头,“这小子,那时候一声不吭就跑了,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林军士道微微一叹,道:“就在他自己居处休息,但我也不知道他这次回来是好是坏。”

    靳小柏心思敏感,她道:“林叔,怎么了?”

    林军士将方才之事一说,

    卫灵英听完后,想了想,道:“林叔你别怪他,小亮就是这个执拗脾气,他没见过张玄修,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林军士摇头道:“我怪不怪他这是小事,我就怕他跑到张玄修面前胡言乱语,现在卫氏军一片大好,可不能被谁搅乱了。”

    卫灵英一下认真起来,道:“林叔说的对,小柏,林叔,我们一起去见见小亮。”

    “不用了,我来了。”

    卫灵英三人转头看去,就见那个年轻人自大厅一侧的通道走了过来,他看了眼卫灵英,又看了看靳小柏,道:“卫姐,小柏,当初我不辞而别,是去找让卫氏军起死回生的办法,”他顿了下,眼中满是光亮道:“我找到了。”

    卫灵英看了看他,走上前去,道:“小亮,卫姐谢谢你,不过我们现在……”她发现这时候靳小柏在扯自己的军袍,无奈道:“好吧,你说说你的办法。”

    年轻人精神顿时一振,他道:“当初我们卫氏军遭受重创,事后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们卫氏军会落到这个地步?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帮帮我们?后来我想到了,那是因为我们背后没有别人支持!”

    他道:“我在想明白后,我就去了昙泉州,我想法设法,用尽一切办法,甚至不惜付出我的自尊,终于联络上了阴氏军。”

    林军士吃了一惊,抬起头道:“那个阴氏军?”

    年轻人以肯定的语气道:“就是那个阴氏军。”

    他看向卫灵英和靳小柏,道:“阴氏军可以说是奎宿星中规模最大雇募军之一,拥有雄厚的财力和背景,而且他们还愿意扶持和帮助各地的小型雇募军,条件只是成为他们附属便可以。

    只要我们卫氏军成为他们的附庸,那么他们就可以让阴氏军中的修士过来帮助我们,甚至可以为我们提供精良的军械和载具。

    最重要的是,有了阴氏军做后台,再也不怕遇到上次那等事了。”

    林军士沉声道:“阴氏军可没那么好心。”

    “”是!”年轻人对于这一点并不否认,他道:“我知道,世上没有那么多好心人,可是我们想得到什么,总是要有所付出的。阴氏军现在在奎宿群星设法扩大自身的影响力,但是在掖崖州还没有他们的附属。”

    他语声满是振奋道:“我们若是成为了他们的第一个从属,那么他们就能通过我们卫氏军埋下在掖崖州根系,而我们则可借助他们的力量壮大自己,这是双方都有利的事情,难道不是么?”

    卫灵英听完之后,抬头看来,道:“小亮,我谢谢你的努力和付出,但你想过没有,要是我们答应了这个条件,卫氏军就不再是卫氏军了。小亮,如果你愿意回来,我很欢迎,但是这样的事我是不会答应的。”

    靳小柏也道:“对啊,我们现在很好,”她挺了挺胸膛,“不需要阴氏军来管我们,卫氏军是我们自己的卫氏军。”

    林叔也是坚定道:“对,我们不会改名头的。”

    年轻人一下怔在了那里,似乎根本没想到所有人都会反对自己,随即神情激动起来,道:“你们不愿意接受,是不是因为那个张玄修?你们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我么?”

    卫灵英道:“小亮,你冷静一点,我方才听林叔说过了,我觉得我们现在很好,张玄修也没有问题,你不要多想了。”她神情认真道:“而且我也不允许有人破坏卫氏军里任何人的名誉,哪怕他曾经是我熟悉的朋友。”

    年轻人死死攥着拳头,最后他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靳小柏唉了一声,道:“又是这样,他的脾气就是改不了的。”

    林叔摇头道:“希望他能想通吧。”

    年轻人当夜离开了卫氏军驻地,他去拜访了几个少时的朋友,设法拿到了一份不算太重要的记录。

    他翻看下来,心道:“从记录上看,当初一共有两家去张御,分别是我们卫氏军和傅氏军,若是他是一名正常的修道人,那么应该选择对他更有利,更能对他修炼提供支持的傅氏军,可他偏偏选择了我们卫氏。

    这就是疑点所在!”

    他拳头重重在桌案上一砸,“这个张玄修,和我想的一样,一定是有问题的!多半就是为了那件事来的。”

    可是他想到这里,却是沮丧无比,现在卫灵英三个人都信任那位张玄修,而不愿意相信他。

    他心中懊恼不已,要是自己再早一个月回来就好了,那就不会这样被动了。

    他暗自咬牙:“我不能眼睁睁的这只黑手再在卫氏军中存在下去,我要设法揭破他的真面目!”

    他想了想,这次到来掖崖州之人,不仅仅是自己,还有一位阴氏军的使者,他感觉可以请求这位的帮助。

    在有了决定过后,他又匆匆来到了那名阴氏军使者所在的客馆,并找到了其人。

    阴氏军使者是一个五十来岁,保养得体的中年男子,他身着蓝衣,带着璞头,颌下留着齐整和细密的黑色胡须,此刻正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品茶,并和身旁的随从讨论着这里的茶色的好坏。

    他看着年轻人走进来,他笑容和蔼道:“苏郎君,事情怎么样了?还顺利么?“

    年轻人神情沉郁,道:“出了点状况。”

    阴氏使者笑道:“怎么了?”他很清楚,像这种情况,肯定会有内部阻力,他本来就没指望一下能成功。

    年轻人道:“卫氏军中上月加入了一位中位修士,情形现在看起来比起以往好很多,但是我敢肯定,那个修士肯定不怀好意的,可现在卫氏军所有人都被那个修士带来的好处冲昏了头,没人愿意相信我。”

    阴氏使者眼神微微一动,他抚了抚须,道:“苏郎君了解到的事情,可以和我详细说一说么?”

    年轻人便就将自己打听到的情况说了一遍,他最后急切道:“阴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有这个修士在,卫氏军就没法加入阴氏军了。”

    阴先生听完了之后,正容点头道:“苏先生,你说事我们不会忽视,但我们需要考虑对策,你先去休息,天亮后我再来找你,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年轻人满是感激,道:“阴先生,拜托了。”

    阴先生在他走后,沉吟一下,对着一个阴暗角落说道:“之前那个传言,我还有些不信,现在却有一个来历不明的中位修士加入,你说此人会不会也是为此事而来的?”

    阴暗角落传来声音道:“不排除这等可能,不管那个传言是不是真的,我们都可以试一试。”

    阴先生道:“哪怕是交恶一位中位修士么?要是什么都没找到,那可是得不偿失的。”

    角落里的声音道:“我们不用亲自上阵,既然苏亮想当救世主,那就让他当。明天设法让他去找金瞳署的人,那么一切就都与我们无关了。”

    阴先生一惊,道:“金瞳署,那会不会……”

    “不用担心这个,金瞳署对于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就算被他们知道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阴先生想了想,点头道:“那就这样吧。”

    ……

    ……

第十三章 揭发

    半个月一晃而过,时间已是五旬中旬。

    天城军务署大堂之中,洪原秋正对几名下属交代事宜。

    还有十来天就是六月初的论法之会了,届时玄尊化身开坛讲法,不但是驻守奎宿群星的修道人会到来,其他四象天的修士也可能来不少,甚至上宸天的修士亦可能会进入此间,所以军务署必须要做好妥善的安排和准备。

    在把需要注意的地方逐一交代安排之后,他从大堂出来,一路回至内厅,却见自己之前派遣出去的那名亲信文吏正那里等着自己,后者对他拱手一揖,道:“署主。”

    洪原秋点头道:“回来了。”他回至座位之上坐定,问道:“此行还顺利么?”

    那文吏拱手道:“回禀署主,署主要的结果属下已经调查清楚了。”

    洪原秋露出注意之色,道:“怎么样?”

    那文吏在袖内摸索了一下,拿出了一份文册,道:“这是关于那一位的真正来历出身记述,这其实并不难调查,不过再想往下查那就不易了。”

    洪原秋将文册拿到了手中,打开翻了翻,只是在看了一会儿之后,也是不觉露出动容之色。

    这一份历述和他之前所看到的那份完全就是天地之别。

    这一位既在一对一的斗法之中斩杀过玄尊嫡传弟子,也曾跟随大军征伐,破国灭府,更曾整合洲域内外,恢复一洲玄府旧观,还有排除万般干扰,肃清险些动荡一洲乃至可能引发内层不稳的内患……

    这上面桩桩件件放在一起,不说现在奎宿群星中没有与之相比的同辈,就连过去也不曾见到过。

    他目光最后往上一移,上面写着:“玄廷敕封,青阳上洲玄府玄正”等字。

    只是他知道,这恐怕只是这一位明面上的身份,这一位既然来到外层,那么应该还是另有身份的……

    他不由深思起来。

    那文吏看他久不说话,问道:“署主,是否要……”

    洪原秋摆手道:“我料这一位到此,定然与玄廷有关,甚或是得了玄廷委派,不然不可能如此改动那份历述。

    不过既然查到了这一步,也不能一句话都不问,有些事还是要确认一下的,这样吧,你亲自带人过去问询一下,记着客气一些,我猜测,这位来头可能不小。

    还有,这次斩灭邪神真灵的应有褒奖,也不要再扣着了,着掖崖州军署发下去就是。”

    那文吏躬身一揖,肃然道:“是,属下记下了。”

    两天之后,卫氏军驻地。

    这个月的军务署的委派又至,这一次去的地方较远,很可能和别的地州征伍一同配合,所以卫灵英和靳小柏还有林军士等伍首正在商量届时如何安排。

    而在此刻,一个军卒走入大厅之内,抱拳道:“军主,外面来了两个修士,看来来头不小,军主出去看看吧。”

    而此刻驻地门口,苏亮在离去半月之后再次来到了这里,不过这一回,他身后跟着两名身着黑色道袍,面容严肃冷漠的道人。

    可以见到,两名道人袖口之上都是绣有一只金色的眼瞳图纹,那眼瞳隐隐透着一股威严,似能直视人心深处的隐秘,门口的守卒只是扫到一眼,就觉一阵心惊胆战,再不敢多看。

    不一会儿,卫灵英、靳小柏还有林军士带着一众军卒走了出来。

    卫灵英看了看苏亮,道:“小亮,你这是?”

    苏亮看着她,态度诚恳道:“卫姐,希望你不要怪我,我这也是为了我们卫氏军好,等我揭露了那个张玄修的真面目,你们终究会理解我的苦心的。”

    他侧过身,对着那两名道人一伸手,道:“这两位是金瞳署来的道长,他们这回到此,是来查那位张玄修的。”

    “金瞳署?”

    卫灵英和在场所有人俱是心头一震。

    金瞳署是专门彻查外层各类邪魔和内患的衙署,全数由披被选调出来的披甲军校和实力强大的修道人组成,并且在某些特殊情形下,他们还拥有外层诸位玄尊化身和诸天城所赋予先捕后审的权利。

    因为金瞳署的存在,外层诸天城的内部局势才能长期保持平稳,可也因为金瞳署的作风较为极端,所以一旦被其盯上,绝然不是什么好事。

    苏亮这时站了出来,对众多卫氏军的军卒道:“我们这次只是来查那位张玄修,和其他人无关。”他拉过一名军卒,低声说几句话,后者点了点头,就跑了出去。

    居所书房之内,张御正在看着手中的一个古老的手环,上面本来有着微弱的源能,不过稍稍接触,就被他所吸纳了,可谓少得可怜。

    但这总算证明,外层也是能够找寻源能的。

    不过他通过了卫氏军解下来,这样的东西其实也并不多,因为外层的情况复杂,所有涉及神异力量的东西都会被军署收走,随后一并处置或销毁,比如之前的邪神寄躯就是如此。

    这枚手环,还是当初卫氏军一个老卒在一次战斗后留下作纪念的,不过被他金元买了下来。

    他思考了一下,无论今后的道路要怎么走,作为一个玄修,神元都是重中之重,所以他除了自身修持提炼之外,也要想办法找到更多的携带源能的物事。

    只是在奎宿之中找不到,未必在别处找不到,那些异神的信徒和神裔在外层群星之中可是到处都是,天夏也不是一味的守御,有的时候也会反攻入那些地界之中,或许那时候能寻到有源能存在的物事。

    这时李青禾走进来,拱手道:“先生,卫氏军那边派了一个人过来,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张御将手环放到了一边,道:“让他过来。”

    一个军卒走了进来,他抱拳一礼,而后急切言道:“张玄修,不好了。方才有金瞳署的人来找你,军主命我来通传张玄修一声,张玄修,你还是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张御看了他一眼,卫氏军里所有人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位应该是在这两天前方才加入卫氏军的。

    他淡声道:“为什么要走?既然金瞳署的人来找我,那就去见一见吧。”

    那军卒一怔,显然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他眼珠转动了一下,“可是,可是……”

    张御站了起来,再是看他一眼,道:“走吧。”那军卒浑身一颤,不敢违抗,低下头跟着他走了出来。

    张御的居处距离卫氏军驻地并不远,徒步走了一刻,便即来至驻地之中,随后一直走到大厅之内。

    大厅门口的守住高喊道:“张玄修来了。”

    苏亮霍然转头看去,这是第一次见到张御,不觉一怔,他此刻忽然想到了卫灵英和靳小柏她们不愿意听他的另一个原因,不由捏紧了拳头。

    那两名黑袍道人这时走了上来,其中一人目光盯来,道:“张御?”

    张御淡然点首道:“是我。”

    那道人冷然言道:“经我们查证,你是二月中旬后进入外层的,但你的历述却是伪造的,这一点你如何解释?”

    张御语声平静道:“那份历述的确并不真实。”

    苏亮听到这句话,心下一喜,转头兴奋大声道:“你们听到了,都听到了么?”

    然而无论是卫灵英还是靳小柏,亦或是林军士等人,都是平静站在那里,不为所动。

    他们又不是真的蠢人,心中早就对此有所猜测了。只是在他们看来,张御隐瞒此事又怎么了?张御到来之后,卫氏军是切切实实的摆脱了往日的困境,并且至今没有一个军卒死伤,就凭着这个,他们就信赖他。

    黑袍道人见张御承认,目中有精芒射出,而另一名道人也是缓缓看过来。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军卒匆匆奔来,道:“军主,军务署的人来了。”

    卫灵英怔了怔,道:“军务署的人?又是委派么?现在……”

    那军卒道:“不是,不是地州军署,是天城军务总署!”

    “军务总署的人怎么回来?”

    众人正惊疑不定的时候,大厅之外,响起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并在门外哗的一声停下,而后一名身着军务署官吏袍服的文吏走了进来,他身后则是跟着两名披甲军校。

    那文吏目光一转,也是看到了金瞳署的二名道人,但他没有理会,而是直接行步到张御面前,对着他拱手一礼,道:“在下乙未天城军务总署参事唐嵘,张玄正有礼了。”

    金瞳署的两名道人听到玄正一词,不禁相互看了一眼。

    而在场许多人都是不明所以,外层可没有玄府,多数人不知道玄正一词的含义,但是他们从军务署来人的态度和这个称呼来看,这位张玄修必然是大有来头的。

    张御抬袖回有一礼,道:“唐参事有礼,”

    唐参事十分客气道:“在下此次奉署主之命而来,是想问一句,张玄正为何要改动历述?张玄正来外层又为何事?。

    张御淡声道:“此非我所改,是玄廷所予,只为方便行事罢了。”

    “玄廷?”

    两名金瞳署的道人都是神情微变。

    张御此刻一挥袖,一枚玉印霎时飞了出来,悬在半空之中,放出莹莹光亮来,他口中道:“御受玄廷信重,授名行走,今奉玄廷之命到此,审观奎宿诸星!”

    ……

    ……

第十三章 身份

    “玄廷行走……”

    在场众人神情略显恍惚的看着上方那一枚烁烁发光的玉印,这才明白过来,张御为何之前要遮掩身份。

    外层没有玄府,“玄廷行走”就是受玄廷之命负责监察外层的。

    可若是行走的身份显露在外,那么就会时刻受人注意,眼中看到的东西就不一定是真实的了。

    张御此刻目光转向那两名金瞳署道人,淡声道:“既然两位今来寻我问询,那改日若有暇,我自当往金瞳署走一回。”

    两名道人面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

    玄廷行走受玄廷直属,金瞳署是无权察问的,便是觉得问题,也需上报玄廷,可是反过来,玄廷行走却是有问察他们金瞳署的权力的。

    本来两者可以互不相扰,因为行走通常只会自行观察,一般不会去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也就不会去随意招惹金瞳署。

    可是现在张御既已显露了身份,那显然也就无所谓这些了,其若要想去金瞳署察问,他们也是无法阻拦的。

    他们很清楚,金瞳署固然维持了外层秩序,可也是十分遭人恨的,张御若是铁了心往上玄廷奏参一本,私下里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为其拍手叫好,甚至还会给其提供便利。

    署内上层若是知道了此事,那定然是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的。

    两名道人不由冷冷看了苏亮一眼,若不是这个人,他们哪里会惹来这等麻烦?

    只他们心里也很清楚,苏亮不过只是一个小卒子罢了,这件事背后肯定还另有其人,

    其中一名道人忽然一抬袖,那袖上金瞳对着苏亮照了一照,后者顿时一个失神。

    那道人哼了一声,放下袖子,对张御沉声言道:“这件事,我们会给行走一个交代的。”

    张御淡声道:“我等着。”

    两名黑袍道人抬手一礼,而后转身就走,非常干脆的离开了卫氏军驻地。

    唐参事方才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个时候,他才走上前来,冲着张御一拱手,歉然道:“张行走,军务署为了奎宿安稳计,故是在见到疑点后,不得不来此一问,还望行走勿怪。”

    玄廷行走虽然没有执理审查之权,可是作为玄廷在外的耳目,也是各天城军署不愿意得罪的对象。

    张御道:“无碍,军务署所为,也是在职责之中。”

    唐参事道:“多谢行走体谅。”

    他这时抬手一个示意,拿一枚封玉上来,双手呈上,道:“此前行走斩杀了一个邪神真灵,在军务署此可另行表功,只是之前不明行走身份,故才扣留不发,这次我奉命前来问询,也是此褒奖一并带来了。”

    张御伸手拿过,他心下微微一动,差不多能猜到这是什么了,他道:“不知玉符门户设在何处?”

    唐参事道:“便在昙泉州上,行走若至,出示此符,便自有人前来接应。”

    张御微微点头,将这玉符收了起来。

    唐参事道:“行走这里料来还有事,我们就不打搅了。行走往后行事若有什么需要,可随时来书,我们军务署会尽量配合。”

    说完之后,他对着张御再是一揖,便就退出了大厅,而后听得外面整齐踏步之声远去。

    苏亮此刻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里,看了看周围,他不禁有些茫然,口中喃喃道:“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旋即他忽然想到,就算玄廷行走,难道就不会又问题了?

    他一下又兴奋起来,他猛地一抬头,正要说什么时候,却见卫灵英一抬手,对他一指,喝道:“把苏亮拿下!”

    当即有两个军卒迫不及待冲上来,一把将他扣住。

    苏亮楞了一下,随即一下睁大了眼睛,看向卫灵英,露出不可置信之色,道:“卫姐,你们抓我?你们要抓我,我做错了什么?”

    卫灵英语声之中满是寒意:“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么?”

    苏亮大声嘶吼道:“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卫氏军好!”

    卫灵英凝视着他,道:“你还自认是卫氏军的一员?”

    “我当然是,所以我有责任为卫氏军清除危害!”苏亮努力挺直胸膛,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凭什么抓他?

    卫灵英点头道:“既然你承认就好了,卫氏军有卫氏军的军法,我半月前已经说过了,不可随意损害军中任何人的名誉,苏亮,你又是怎么做的?”她一挥手,道:“带下去,等候发落。”

    苏亮惊怒挣扎,状若疯狂道:“放开我,放开我!你们为什么都不理解我?我是为了卫氏军!我为卫氏军付出了多少?你们会后悔的,你们会后悔的!你们……”

    砰地一声,或许是嫌弃他吵闹,也或许是早就看不惯他了,旁边的军卒一拳砸在了他的脑门上,苏亮头向外一仰,手足绷直抽搐了几下,随后便像软泥一般瘫了下来。

    两名军卒将他双臂一拽,就粗暴无比的将他拖了出去。

    卫灵英叹了一口气,她这时转过身,来到张御近前,满是歉意道:“张玄修,对不起了。”

    她已经明白了,张御在卫氏军中,应该只是为了获得可以一个遮掩用的身份,好方便察看天城各方面事宜。

    然而现在因为苏亮的出现,却是不得已提前将身份暴露了出来。

    她心中满是歉疚,道:“张玄修,都怪我没有管好下属,那天我果断一些,直接将苏亮拿下,那就不会这么多事了。”

    林军士叹道:“也怪我,我是看着苏亮长大的,以为只是爱胡闹,脾气执拗一些,没想他现出去了一趟却变成了这样。”他一抬头,恳求道:“张玄修,如果要怪我就怪我吧,这件事和灵英他们没有关系。”

    张御神色平静道:“军主,林军士,你们无需自责,今日除了金瞳署之人,还有军务总署的人到来,我料这是因为我斩杀了邪神真灵一事,所以不管是否有苏亮其人,为了说清楚此事,我的身份必然是需要道明的。”

    卫灵英犹豫了一下,有些紧张看着他,小心问道:“那……张玄修,你还会留在这里么?”

    张御淡声道:“我不会一直留在卫氏军中的。”他稍稍一顿,又道:“但我做事情,向来有始有终,我暂时不会离开卫氏军,至少在契定所立时间未曾结束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在听到他前半句的时候,卫灵英目光黯然,然而听到后半句,却是不由露出惊喜之色,心中也是如同放下了一个包袱,连连点头不已。

    就在这时,大厅里忽然有一个少年人特有的稚嫩声音响起:“你到哪里去?”

    众人转头一看,却是见小隆一把拽住了一人,而此人赫然就是之前那个听从了苏亮吩咐,前去请张御到此的那名军卒。

    那军卒本在设法摆脱小隆,一看见众人都是望向他,吓得立时不敢动弹,他惶恐言道:“军主,张玄修,都是苏亮让我做的,我开始也是不愿意的啊。”

    林军士道:“军主,这人怎么处置?”

    卫灵英看向张御,谨慎问道:“张玄修,你看?”

    张御道:“卫军主才是军主,这些人既然是卫氏军的人,该是如何处置,自是由卫军主来决断。”

    卫灵英一点头,她吩咐道:“来人,带下去,稍候和苏亮一并处置!”

    看着那军卒被拖下去,大厅之内陷入了一片沉默。

    靳小柏这时忽然出声道:“对了,之前军署又传来了新的委派,方才我们就在说这事,正好张玄修也来了,就再一起商量下吧。”

    在场之人不由看着张御。

    张御点头道:“自当与闻。”

    见他态度言语一如平常,与以往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众人都是一下放松下来,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

    卫灵英这时让役从挂起一张舆图,往某处指了指,道:“这次我们要去的地界非常荒僻,是在北方靠近极地所在,那里疑似发现了一驾数百年前上宸天修士坠落在那里的巨舟。

    因为论法大会的事情,军务署目前人手不足,而我们掖崖州距离那里最近,所以这件事军务署就交给了我们。”

    靳小柏道:“听说不止是我们,傅氏军也受到了这个委派。”

    卫灵英道:“就算没有他们,也会有别人的。”她抬头道:“军务署这次只是要求我们勘察清楚那里的具体情形,并没有要求我们得到什么,故此回以保全军卒性命为上,没有必要去和傅氏军争抢。”

    靳小柏和各伍首都是点头。

    张御并不插言,卫氏军的具体如何行动他是不会过问的,他只需保证在行动时卫氏军不出问题便就可以了。当然,若有战功可以获取的话,他自也不随意放过。

    因为军署这次只给他们十天时间,其中至少有一小半时间消耗在路上,所以卫灵英最后决定明日一早便就出发。

    在商议定后,张御见已是无事,便就先一步离开了大厅。

    卫灵英在张御走后,就把方才所有在场之人都是喊至近前,她神情严肃道:“诸君,张玄修虽然坦承了玄廷行走的身份,可那是因为信任我们,但这件事诸君就记在心里便可,不要去外面随意宣扬。”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是肃然应下。

    ……

    ……

第十五章 巨舟

    卫灵英关照过后,就让所有伍首都是离去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即便是她,也是感到一阵疲惫,不由坐了下来,扶住了额头。

    不过这个时候,她若有所觉,抬头看去,见是林军士还是站在那里,她关切问道:“林叔,还有什么事么?”

    林军士走近了一些,道:“关于那件事情,我觉得应该告诉张玄正。”

    卫灵英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他说得是什么。

    林军士叹气道:“苏亮最早就是认为张玄修是为此而来,但我怀疑,苏亮背后的阴氏军倒有可能真为了此事来寻我们,故我觉得,这个事情还是应该告诉张玄修一声。”

    卫灵英想了一想,道:“那件事其实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等这次委派结束后,我会找个机和张玄修说明白的。”

    林军士心情放松下来,点头道:“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第二日,天方破晓之时,卫氏军按照之前定议,除了驻地留下必要守备之外,其余所有人都是陆续登上了飞舟,而后往北方飞驰而去。

    而另一边,傅氏军驻地之中,十六驾载运飞舟和两驾斗战飞舟正停在驻地前的空地之上,一列列军卒正在陆续登舟。

    傅庸、傅错父子则是在一众护卫簇拥之下登上了主舟,并在主舱室之内坐定下来。

    傅错道:“阿父,卫氏军今次和我们一样,他们也受到军署的委派。”

    傅庸道:“军署的老套路了,他们是不可能放任一支民间雇募军单独行动的,必然会给我们找个同行。”

    傅错嘿了一声,略带嘲弄道:“那位张玄修倒真是有本事,自从他到了卫氏军中后,卫氏军就翻身了,还有传言说什么斩杀了邪神真灵,哼,真是可笑,这种事也就是骗骗那些无知的军卒,卫士为了招揽军卒,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傅庸沉声道:“倒未必是假的。”

    傅错一怔,随即笑道:“阿父,这如何可能?”

    傅庸目光深沉,道:“可惜那次和卫氏军一同行动的是卫氏军委派结束后就乘飞舟离去了,不然还能打听到更多消息。”

    实际上他前几天趁着卫氏军招募人手,也是往里安插了眼线,只是可惜,从前日到现在,所有军卒都被军规束缚在了驻地军营之中,他没法知道具体的消息。

    傅错则无所谓这些,在他眼中,如今的卫氏军根本不值得太多关注,他略带兴奋道:“阿父,那个如果那处飞舟真是上宸天修士遗留下来的,那必然有不少好东西,要是缴获多,我们傅氏军说不定能更进一步。”

    此时脚步声传来,而后一个面带笑容,发须乌黑,手中持拂尘的中年道士走了过来。

    傅氏父子二人立刻都是站起来,露出恭敬之色,拱手道:“左玄修。”

    左玄修客气回礼,而后拂尘一摆,在座上坐了下来。

    傅错道:“左玄修既已到,那我们这便启程吧。”

    傅庸看了眼外面,见所有人军卒都已是上了飞舟,点首道:“出发吧。”

    片刻之后,随着一道道光芒亮起,十六驾飞舟腾空而起,也是往北方极地飞去。

    因为比傅氏军提前出发,卫氏军此刻已是在半路上了。

    这次卫氏军更换了两艘颇为坚固的大舟,外层有一层厚厚护壳,那些凶禽一冲过来,便在高速飞驰的飞舟上被拍成烂泥,血液骨骸也是如气球破裂般爆开。

    那些浓稠的血浆混合体没有能留存在飞舟外壳上,而是被外面狂舞的气流擦过,一会儿就已是干干净净了。

    卫灵英略显得意道:“这可是我向天机工坊定制的双壳飞舟,可不会像上次那样被轻易破坏了。”

    靳小柏嘀咕道:“总感觉这句话说出来会有什么不好事的发生。”

    卫灵英拍了下她的脑袋,“有张玄修在这里,不用担心。”

    卫氏军依照事先准备好的地图不断调整方向,行途比预想顺利,差不多有大半天后,来道了一片晶莹大湖之上,一道深红色的长虹从空挂落下来,直落湖水之中。

    前方是一片冰蓝色的山川,低矮且疏密不一的云层压在厚重的山脊之上,浅金色的光芒从天与山的缝隙之中冒出来,洒在了湖泊之上,看去蔚为壮丽。

    靳小柏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舆图,又看了看前方,道:“从图上看,过了这片湖水就该到了。”

    飞舟又行驶了一会儿,她突然秀眸一睁,伸手一指,道:“就在那里!”

    众人看过去,见目标呈现尖锥状的,高有五百余丈,巍峨耸立,看去若如一座青黑色的山峰。

    看到这个东西一瞬间,众人都是吃惊不已,没想到这回的目标这么巨大。

    靳小柏道:“据说这驾飞舟落在了这里至少也有两三百年了,这次若不是正好有一驾巡游飞舟为躲避风暴路过此地,在这里停留了一会儿,还发现不了这东西。

    只是当时那几位巡卒有任务在身,不能久留,所以很快离去了,后来将这些消息报了上去,军署评估之后,就让我们先来勘察。”

    卫灵英看向张御,道:“张玄修,你说这数百年下来,那里面的上宸天修士还有可能活着么?”

    张御思索了一下,道:“那要具体情形了,若是如我这般境界,那么便是受了重创,只要坐观定静,那么维持数百上千年生机当无问题。”

    靳小柏道:“啊呀,那我们是不是要遇上几百岁的老怪物了?”

    卫灵英责怪道:“小柏,不许这么说。”

    她不禁看了一眼张御,在她想来,那些修士个个寿数悠长,张玄修有这个实力,虽然看着年轻,那说不定也有百岁以上的寿数了。

    飞舟再是前进了数十里后,就在一片较为平坦的地面之上落了下来。

    这个时候,天空之中却是传来一阵阵如雷般的闷响,所有人抬头看去,就见十余驾飞舟列成一个队列,从远空飞来,并且直接越过他们的头顶,往那巨舟所在飞驰而去。

    林军士道:“军主,是傅氏军的人。”

    卫灵英望着飞舟消失的方向,道:“看来他们是想先我们一步进入飞舟,那就让他们先往好了,稍候我们尽量不要和他们起冲突。”

    众军卒都是齐声应下。

    而在此刻,傅氏军飞舟之上,傅庸问道:“左玄修,你看那张玄修如何?”

    方才路过的时候,左玄修应他所请也是往下看了一眼,他对这个传说斩杀邪神真灵的同道也很感兴趣。

    只是在一眼看下去时,却是迎了上一双若星灿烂的眸子,他心头不禁微微一凛。

    此刻他神情也是严肃了几分,沉吟一下,道:“这位同道不简单,最好不要和他起什么冲突。”

    傅庸立刻听出他言语中的潜台词:我可能打不过他,你们别去惹他。

    他连忙道:“不会,我们和卫氏军平日虽然是对手,但此番一同受军府委派到此,那便算得上是同袍了,同袍之间即便不互相护持,那也不至于去彼此相斗。”

    傅错此刻正看着下方那硕大的巨舟,他兴奋道:“阿父,这么大一驾飞舟,你说我们若是探明此处,能不能算是我们的缴获?”

    雇募军的收入,除了军署给的募酬,缴获也是占据大头的。

    这飞舟既然数百年前的,那绝非是什么造物,而应该是真修所炼的宝器,那里面的价值就大了去了。

    固然他们不可能全部留下,可舍去上缴的那一部分,可余下的也够他们吃了。

    傅庸叹道:“就是太大了啊,我们不见得能吃下。”他看向左道人,道:“左玄修以为你?”

    左玄修其实对此也很是心动,他身为真修,对可能来自真修的宝器更为看重,他抚须思索,道:“傅军主说得不错,这巨舟太大,军署没这么容易算作你们的缴获,但我们若是拉上卫氏军,或还可以试一试。”

    傅错顿时就不满意了,嘀咕道:“他们才多少人?让给他们?”

    在卫氏衰落之后,傅氏军俨然是掖崖州最强盛一支雇募军了。

    因为吸收了大量卫氏军的老卒,还有自家另行招募的,现在拥有千五百人,而卫氏军现在连五百人都不到,他根本看不起卫氏军。

    傅庸不理自己儿子,他理解左道人的意思,卫氏军是没有什么好拉拢的,这位是在指那位张玄修。

    的确,两位中位修士联手,或许真可以将这艘巨舟给拿下来,便是不成,试一试也没什么损失。

    十余驾飞舟转了巨舟之外一圈,最后在北面一块平地上落去,因为都是虫形飞舟,固然不必要特定的泊台,伸出的支撑脚稳稳落在了平地之上。

    随后一列列军卒从横向打开的舱门上陆续来到了外间,并很快在前方空地之上列好了队列。

    傅氏父子一同下了飞舟,他们走到前方,抬头望了过去。

    在这个角度上观察前方那座巨舟,只见那尖锥状顶峰掩映在飘渺云气之中,舟身浑然一体,稳稳立于大地之上,更觉宏伟巍峨。

    傅错左右看了看,道:“阿父,我看先让诸位伍首找一找入口吧?”

    傅庸转头道:“左玄修,你看呢?”

    左道人目光凝注片刻,道:“无妨。”

    傅庸放心下来,对自己儿子点了下头,傅错一抱拳,下去安排了。

    不多时,就有数十名甲士飞空而起,往那如山峰一般巨舟飞驰而去,开始找寻那有可能存在的入口。

    ……

    ……

第十六章 化身

    卫氏军众人在傅氏军出现后,依旧按照原来的步调,缓缓向前挺近。

    卫灵英觉得这巨舟给她带来一种危险的感觉,傅氏军愿意先去探一探路的话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他们此次委派只是为了堪明此间情形,而并不是为了去得到什么。

    在行走了数里后,周围的草木藤蔓渐渐多了起来,似进入了茂密的丛林之中,而周围本来略显寒冷的温度也是一下变得暖和了许多,好像从严酷的寒冬进入了温暖的初夏。

    靳小柏疑惑道:“张玄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变得这么热了?”

    张御眸光微闪,道:“在此下方有一个火口,那驾巨舟就在火口之上,并在时时吞吸其中的地火精气,只是这飞舟似有什么地方破损了,故是有一部分火气泄露散逸到了外面,并影响了周外的山水草木。”

    靳小柏眼前一亮,道:“破损?那么一定是有现成的入口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天中有一道遁光飞来,看着直奔那巨舟而去。

    卫灵英抬头看去一眼,讶道:“是修道人的遁光?难道军署还委派其他人到此么?”

    林军士摇头道:“军主,不一定,这或许是有修士听到了这消息,故是此行来此处探查,我跟随老军主时,也曾遇到过这等事。”

    靳小柏有些担心道:“那他们不会和我们起冲突么?”

    林军士道:“如果我们不去争什么,那也不会起冲突,毕竟我们不是自己要来的,是接受军署委派的,除非那种游荡在外层,在地星之中到处乱窜的邪修,一般修士不会来特意为难我们的。”

    张御此刻出声道:“若是撞见同道,交由我来交涉便可。”

    众人一听,心中顿时一定。

    卫氏军往前徐徐行进着,本来以为有傅氏军在前面,就算有事也轮不到他们,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探路的斥候转回来禀告道:“军主,前面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不像是天然生成的。”

    卫灵英对此很是重视,立刻带人来至前方,却是见到了落在缓坡之上的地洞,洞璧大约丈许来宽,从洞璧和四周围遗落的痕迹上看,这像是从内部向外被强行冲开的。,地洞倾斜向下,里面幽深无尽,不知通向那里。

    靳小柏唔了一声,道:“林叔,你说这地洞会不会是那飞舟里间之人所为?”

    林军士想了想,道:“要是这样,那么这个地洞还有可能直接通向飞舟内部。”

    张御看了两眼,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他发现就在一天之前,这地洞里面还有东西穿行过,而且个头不小,这个地洞只是差不多供它通行。

    他出声道:“林军士判断的不错,这里有可能直接通向飞舟内部,我先进去看一看究竟,卫军主可派遣得力军士先守住此地,其余待我回来之后再言。”

    卫灵英道:“好,我们就守在此处等张玄修回转。”

    张御身躯一晃,身上光芒浮起,往前一步,就往地洞之中踏入进去,再是星芒一闪之间,便就已是不见了踪影。

    此刻巨舟山峰之上,傅氏军经过了一番搜索之后,在“山壁”靠中间一段位置发现一个巨大的缺口,傅氏父子闻知后大喜,正待派遣人手入内探查,可就在此时,忽然一道遁光自天边飞来,直接落在了那入口不远处。

    待光芒散去之后,里面出现了一个身后背剑的年轻道士,本来已是准备上前的傅氏军军卒顿时止住了脚步。

    傅庸一见,脚步立刻往左道人处挪了几步,道:“左玄修,却不知这位修道人是何来意,这里要仰仗左玄修了。”

    左道人颌首道:“我来与这位道友一谈。”他走上前去,拱手一揖,道:“在下左云罡,道友有礼了。”

    那年轻道人打一个稽首,道:“裴岳。”

    左道人道:“原来是裴道友,我等奉军署委派到此,探查这一艘天外坠落于此的巨舟,不知道友来此何为?”

    裴岳道:“贫道此回亦是奉师命来此探查此舟。”

    左道人闻言,便就出言相邀道:“既然我等目的相同,那道友不妨与我等同行如何?”

    裴岳显然对此不敢兴趣,淡然回应道:“还是不必了,我们各为各事便好。”

    左道人也不勉强,道:“如此也好。”

    在与裴岳分别之后,他转了回来,抚须言道:“傅军主,这人似有点来头,又这么快得到消息,我疑他们是从天城而来。”

    傅庸一惊,要是对方从天城而来,那么是有可能与玄尊扯上关系的,他道:“却要请教左玄修,我辈该是如何对待此人?”

    左道人安抚他道:“傅军主放心,这人可能是来找什么东西的,若是他们拿走什么,让他们拿去便是,我们不去与他争抢,自便也就无事了。”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傅庸见那裴岳已是进入那巨舟之内,便道:“错儿,让我们的人也进去吧,尽量不要冲撞那位道长。”

    傅错道:“阿父,放心吧,我有数。”

    在他亲自带领之下,大股军卒往巨舟里面涌入进去。左道人也是随行而来,此行除了他自身之外,还有他的几名弟子,现在都是分散各伍首的队伍之中。

    进入巨舟内部后,他们见到是一条条高大宽敞的通道,四壁光滑如玉,明明外面异常灼热,可里面却是清凉无比,一路往里来也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不过很快,他们面前出现了两条岔道。

    左道人试着辨别了一下,把拂尘往左边一处通道一指,道:“往这边走。”

    傅错示意了一下,当即有一个小队上前,守在了右侧通道之前,自己则跟随左道人所指左侧通道走去。

    只是众人行去没有几步,忽然听到一声悠长龙吟之声,这声音似是震动了整个巨舟,脚下震颤不已,左道人神色一变,喝道:“守御!”

    他把拂尘一摆,同时身上有一道赤芒浮现,便见一头形如大鸟的观想图飞腾出来,同时听得哗哗水声传来,周围竟是随之涌动出了阵阵水浪。

    傅错听到他示警,反应也快,往后退一步,道:“列阵!”

    他身边之人都是傅氏军的精锐,听得命令,霎时结列成阵,身上的灵性光芒撑起一大片光幕。

    少顷,就见一条黄龙自通道那一头冲来,左道人面色严肃,他一眼看出,这并非真龙,而只是一头精魄,可即便如此,那一身气机却是澎湃异常,力量也是实实在在的,他立时拂尘一摆,洒出一片银芒,周围水势升腾起来。

    这里因为无可闪避,所以转瞬之间,双方就撞到了一处,灵性光芒和法力激荡使得巨舟也是隆隆震动了起来。

    张御此刻正在往巨舟深处而来,也是感觉到了这等震荡,只是一到飞舟之内,他就感觉自身感应如受压抑,无法感受到太远的地方,但能猜测到,应该是卫氏军与巨舟内部的什么东西产生冲突了。

    他身形不停,再是几个闪烁几后,就出现在了一处高远开阔的大厅之内,舱壁逐渐向上收拢,越到顶上越是狭窄,这里应该就是飞舟尖锥所在。

    而在大厅正中心处,坐着一个面容沉毅的道人,他盘膝而坐,双手叠合,手上放持着一枚玉匣。

    张御正欲往前去,却忽然停下脚步,一道剑光飞来,夺得钉在了前方的地面之上,他转首看去,就见一个年轻道士走了进来,其人伸手一指,那飞剑一转,回到了身后剑鞘之中。

    其人对他打一个稽首,道:“在下裴岳,自乙未天城而来,这一位乃是在下师门故交,我此来是奉命将这位长辈遗躯带回的,还请这位道友勿要相扰。”

    张御转身过来,淡声道:“尊驾神通玄妙,可便是身外化身练得再好,到了这真身之前,也难免有气机牵扯。”

    裴岳听到他这么说,脸色不禁微微一变,可是随即又平静下来,叹了一声,摇头道:“我本来只想将身躯带走了事,道友又何必说破呢?这不仅害了你自己,也是害了此间众人。”

    他一挥袖,当即有一蓬银屑洒出,无数光点飞舞大厅之内,一下就将自身与张御隔绝开来,此时他又拿一个法诀,喝一声,道:“申吼何在?”

    此刻正在与卫氏军斗战的那头黄龙精魄闻此声,却是轰然消散不见。

    傅错惊疑不定看了一会儿,道:“左玄修?这东西去哪了?”

    左玄修沉吟一下,道:“定然是有人进入了此间重地,故是这精魄赶了过去。”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光影在旁显现出来,看去竟是那之前见到的裴岳,他道:“裴道友,你这是?”

    裴岳此刻眉宇之中略显焦急,道:“左道友,我已至舟身深处,这里似藏有一件异宝,然则却有一道人出面阻我,我观此人路数,极似是上宸天修士,很可能我们此来惊动了此人,你们请速速封锁巨舟出入门户,我来设法解决此人!”

    ……

    ……

第十七章 秘法

    左道人一听,神情凝肃起来,道:“上宸天修士么,多谢裴道友告知,待我这里安排好之后,就来助道友一臂之力。”

    裴岳打一个稽首,那飘忽身影骤然消散。

    左道人立刻回转身,对傅错言道:“傅少郎,你也听到了,有上宸天修士在此,我们既是军府委派到此,那么就绝然不能退缩。”

    傅错心中其实是不情愿的,傅氏军是雇募军,实际上也是傅氏的私军,要有什么损失也是自己来承担,而遇到上宸天修士,搞不好就要死伤惨重。

    可是左道人说得不错,若是这个时候他退缩了,那么傅氏军也别想在奎宿地星上存在下去了。

    他一咬牙,对身旁之人关照道:“吩咐下去,守住各处路口!”他一把抓过一个亲信,“把这里情形去告诉阿父一声,让他也做好准备。”

    那亲信一点头,立刻转头跑了出去。

    而就在那黄龙精魄在左道人等人面前散去的一瞬间,这东西便就在那巨舟大厅之内显现了出来,只一现身,其便朝着张御俯冲而下。

    张御微微抬头,他站在原处未动,待这东西冲至近前,却是一抬手,轰地一声按在了那精魄头颅之上,这精魄前冲之势居然被他生生遏住,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往前再挪半寸。

    裴岳见此,心中一惊,他对着上方一指,大厅四周围的玉璧之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个个道箓图形,有金黄色的光芒在里流转不息,他大喝一声:“拘!”

    顷刻间,一枚枚道箓飞出玉璧,再连接到一处,化作了一张无处不在的金光罗网,并往中间合拢而来。

    张御见到这一幕,只一拂袖,一道雪亮剑光一闪,自黄龙精魄身上一掠而过,便已将此精魄斩成两段。

    而就在金光罗网即将合拢前的一瞬间,大厅之内似有灿烂星光闪烁了一下,下一瞬,张御身影已是来到了那网罗之外,同时他身外飞剑若疾电一闪,腾空斩来!

    裴岳此时也是意识到张御了得,绝非自己以前所见过的玄修可比,他不敢大意,稍稍退后,拿一个剑诀,背后飞剑锵地一声飞起,化若夭矫飞龙,与斩来的蝉鸣剑斗在了一处,同时伸手一推,守御再身前的银屑飞腾散射,往张御所在弥散而去。

    趁着这一瞬间的拦阻,他双目之中有赤红光芒一闪,伸出手去,张开五指,向着前方空处虚虚一拿。

    轰!

    整个巨舟似是晃动了一下,他手心之中出现了一团耀目无比的灼灼火芒,而大厅之中的温度却是急骤下降,周围玉璧之上因此凝聚了出了一片水汽。

    这是他将巨舟之中积蓄的地火精气给抓了出来,并且以法力糅合而成,一旦被他发动出去,还能牵动地火,其威能足可将整个巨舟乃至方圆十里之内的人和物一同崩灭,不过他自身有避术之法,自可以免去一劫。

    可正待他欲发出火精之时,便见一道明锐无比的光芒闪耀出来,一下照入他的心神之中,他腰间一枚玉佩立时放出一缕清气,将他神魂守住,可即便如此,他也是不由自主恍惚了一刹那,待他回神过来的时候,张御已然欺至近前,一道闪亮剑光已然斩了下来。

    裴岳连忙闪避,仗着精妙无比的挪遁之术,屡屡避开剑光斩杀,可在这般逼迫之下,他一时被压得只有躲避之能,而手中聚集火精之气始终没有办法出手,但却要时时维持不散,这反而成了他的拖累。

    这个时候,那条被斩成两段黄龙精魄再度凝聚起来,精魄附灵而存,映照而出,只要寄存灵精的宝物不坏,就不会真正灭亡,其在聚合之后,一声龙吟,便又向着张御冲来。

    张御目光微微一闪,上方蝉鸣剑忽然绽放出一阵神光,随后速度骤然一疾,更有无边巨力自剑刃之上滋溢出来!

    裴岳那柄飞剑顿时招架不住,在一声金铁交鸣声被震飞了出去,旋转百数十圈后,铮地一声钉在了大厅的玉璧之上,剑身之上的光芒闪烁了几下,听得乒乒几声,刃锋之上多出了十几个米粒大小的缺口,而后彻底黯淡了下来,似乎变成了一柄凡铁。

    蝉鸣击退这飞剑之后,再是一疾,一下追上了那头正欲前冲的黄龙精魄,从龙颈之上一穿而过,将之牢牢钉在了地面之上。

    裴岳本是寄望黄龙精魄能阻挡张御片刻,好让自己有放出火精的机会,见到此景,知道已是时机已失,只得五指一张,将火精散去。

    他这一招神通若是放出,固然威能非凡,可却被张御逼得从头到尾没能成功施展出来,等若作了无用之举。

    不过解脱此术,他也是去了牵寄,多出了一丝余力。

    为了摆脱不利局面,待张御剑光再至,他施展出了一个照影换替之术,身后玉璧之上光芒一闪,内中之照影与他本人顿时一个互换,剑光过处,只是劈散了一个虚影。

    成功从剑刃之下逃脱开去,裴岳身影在玉璧之中浮动了一下,又从另一个方向上走了出来,

    不过虽是暂时摆脱了张御剑势,可他脸色却并不好看,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张御的对手,自己身份不可避免要暴露出去了。

    就在这时,听得脚步声来,便见一名须发乌黑,手持拂尘的道人自外走了进来。

    裴乐见到了他,目光一动,冲着张御一指,大声道:“左道友来得正好,此人棘手难缠,请助我一臂之力,将之拿下!”

    左道人对张御看有一眼,道:“好,道友待我助你!”

    他把拂尘一摆,霎时一大片水浪随之涌出,然而那水浪所去方向却并没有对着张御而来,反而是对着裴岳而去。

    裴岳反应甚快,或是也是提防着左道人,晃身之间,已如光影飞去,他寒声道:“左道友,你这是何意?”

    左道人把拂尘摆在臂弯之上,老神在在道:“这位张道友乃是玄修,上宸天又哪来的玄修?所谓上宸天修道人,当就是尊驾自己吧?”

    裴岳目光闪烁了一下,哼了一声。

    张御此刻持剑而立,抬首望向裴岳,他把大袖一挥,鉴心玉袍上顿时滚滚云雾涌动出来,霎时蔓延至整个大厅。

    裴岳不知道这是何物,只能警惕避开,他此刻以一敌二,自觉无有胜算,已是在想如何脱身了,只是目光一撇,暗骂一声。

    左道人甚是狡猾,就站在大厅出入门户之前不挪脚步,这般既保证了他自身退路,又令他不得出去。

    可这时他又忽觉不妙,因为随着周围这些玉雾弥漫,将四周玉璧完全遮去,这意味着他照影换替之术无从发动了。

    张御以玉雾断了裴岳后路之后,就一步跨出,星光飘荡之间,倏忽挪至近前,又是一剑斩来!

    裴岳这一次无从退避,只能在剑光进势之下狼狈闪躲,只是避开十来剑之后,便觉不支,左道人这时眼中一闪,一摆拂尘,顿有水浪激涌,虽落到裴岳身上的仅只是一点点水花,可也令其身形微微一缓。

    张御岂会错过这等机会,他眸光微闪,一道犀利剑光在大厅之中一闪即收,而后他退开两步,将惊霄剑铮地一声掷回鞘中。

    裴岳站立那里不动,片刻之后,他浑身如生人一般的气色退去,整个人变成了一个泥塑胎像。

    少顷,听得毕剥爆裂的声响传出,他先是颈脖上裂开了一个裂口,而后扩散到了头颅和身躯,一块块泥片掉落下来,最后整个垮塌倒地。

    而此时此刻,那个盘膝坐在那里的道人身上冒出屡屡气烟,先是皮肉干瘪下去,化为一个焦黑骷髅,而后彻底朽烂,垮塌在地面之上,唯有手中的一只玉匣还落在那里。

    左道人有些惊异,问道:“这是何法?”

    张御看了一眼,道:“若无差错,这当是一种高明的身外化身之术,名为‘阴像泥胎’,我以前也只是在典籍之上见到过,修道人将自身意识神魂乃至法力精元寄托于此之内,如此便可变成另一人在外行走。

    只是这般做后,其真身却不能挪动,需用灵宝之玉护住真身,并需时不时回来,用一口气机吊住,才能不至腐朽。”

    他抬目望来,道:“方才要多谢左道友相助了。”

    左道人连忙道:“道友客气了,上宸天修士乃我辈之大敌,左某岂可袖手旁观?况以道友之能,想必无有在下亦能斩敌,左某可不敢占这个便宜。”

    他抚了抚须,道:“只是有一事倒是值得注意,那裴岳并非蠢人,上宸天过去无有玄修,他却污蔑道友是上宸天修士,他当真会露出这么大一个破绽么?”

    张御知他意思,道:“道友之意,是他无意之中暴露了上宸天内部的隐秘?”

    左道人点头道:“我细思之,要么就是上宸天如今也可能有玄修了,要么就是我们这处之人投靠过去了,故是他视作理所当然。

    可是寻常玄修上宸天修士哪里会放在眼里?也不可能当真视作自己人,而能得此辈看重的,只有真正功行高深之人,就算是我等辈修为,许还是差了一层,或许也唯有……”说到这里,他语声一顿,没有再说下去。

    ……

    ……

第十八章 奏报

    张御不难听明白左道人话中之意,这是怀疑有玄尊与上宸天修士有所牵连,并且还因为裴岳的出现,疑其人就是如今派遣化身驻守在奎宿地星的那位玄尊。

    不过他却不这么认为。

    要是裴岳真和这位玄尊有关,那么似这等巨舟显露之事,哪怕是玄尊化身,随意出一个手段便能解决了,根本不会有他们到此查探一事,也用不着裴岳自己匆匆赶来弥补疏漏。

    这恰恰证明了两者之间没有关系。

    所以最有可能的是,裴岳或许与玄尊身边的某一人或者干脆就是其门下弟子有所牵扯,那么其言自身来自天城也就说得通了。

    至于其真正身份到底为何,躲在背后的人又是谁人,那需回去之后再仔细查证了。

    他道:“道友莫要多想,若真是如此,你我二人也不可能完好站在这里,道友之疑,许是另有其人。”

    左道人略所思忖,道:“道友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只愿是如此吧。”

    他看了下周围,道:“道友,我等再把此间再搜检一下,若无什么异状,我们便就此回返吧。”

    张御点了下头,他目光一转,落在了那头黄龙精魄身上,裴岳被杀死之后,这精魄就萎靡在了那里,现如今一动不动。

    他伸手一拿,从裴岳那堆阴像泥胎的碎屑之中取出一枚骨片,这便是黄龙精魄寄托所在,有了此物,便能驾驭此龙。

    他一晃手腕,这黄龙精魄顿时化散开来,变化成一点点金黄光屑,最后被收入了骨片之中,而钉在地上的蝉鸣剑也是一声啸鸣,重又飞回,在他身侧绕旋不已。

    他道:“左道友,这骨片我便暂且收着,这里所寻到的诸物,等回去之后两家再作分理。”

    左道人摇头道:“是张道友杀死了那裴岳,左某并未出得多少力,这东西本也该是道友所得。”

    他不是客气,而是当真不想得到此物。

    在他看来,这东西可是十分烫手。裴岳身后就算没有玄尊,那不定还与其他修士有所牵扯,此物要是在他这里,那指不定就会被这些人盯上,他又哪里会去要?巴不得张御将之收走。

    张御看出了他心中所虑,也就没有再多言,暂且将此骨片收入袖中。

    左道人这时拍了拍大厅两边的玉璧,道:“张道友,那裴岳真身藏于此处,又能驾驭这飞舟,许他就是这飞舟之主了,这个飞舟落在此地至少也有两三百载,若是如此,那么其人想是在我这奎宿地星上也游荡数百载了?”

    张御心下一思,道:“倒也未必,飞舟舟身之上有破碎,其来至奎宿星前应该经历过一场斗战,许也是因此受了重创,才不得已祭炼分身。

    阴像泥胎可非一蹴而就,需一点一点用水磨功夫将自身精气转挪过去,那至少也需数十年,慢一些的话,上百载也是有可能的,当中损失的法力还需要再重新修持回来,故是此人出现,最多也不会超过百载。”

    左道人感叹道:“不想这等真修隐秘之法张道友也是知晓,左某佩服。”

    两人在把整个大厅检视一遍之后,见这里再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唯有裴岳真身所抱的那个玉匣尚在。

    不过左道人依旧不愿拿,张御也便将之先行收下。

    左道人道:“张道友,此番回去,不知你当如何上报此事?”

    张御道:“道友是怕天城之内还有上宸天修士或是其等耳目,我等如实上报,便会惊动此辈?”

    左道人道:“正是有此虑啊。”

    张御道:“左道友拟一份遮掩之词便好,我会与道友统一口径。”

    左道人有些犹豫,这般做是最好,可要是不如实上言,万一哪里出了纰漏,军务署可要追究彻查了,所以这里就有些两难了。

    张御看他一眼,道:“道友之顾虑,御也明白,不过道友无需担心军务署,我会写一封书信上呈玄廷述明真相。”

    “上呈玄廷?”

    左道人一怔,能往玄廷上报奏书的人,那一定也是有玄廷下赐名位在身的,他不由认真打量了张御几眼,拱了拱手,小心问道:“敢问道友来历?”

    张御一抬袖,将玄廷行走之印托在掌心之中,左道人一看那枚玉印,眼神一凝,当即再是深深一揖,道:“未知是玄廷行走当面,左某着实失敬了。”

    不过此刻他却是心下一定,说实话,他对今次之事仍是有些担忧,比起那些明面上的敌人,那些看不见的,躲在暗处的人才最是难以对付,他深怕自己回去之后被人所算,可有玄廷行走在此,那就多少多了一分底气了。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巨舟却是忽然隆隆震动起来,并且动静越来越大。

    左道人不觉一惊。

    张御略作感应,道:“无碍,这飞舟本是依靠地火精气维持灵性,不令虚空外邪侵夺神异,方才裴岳与我斗战,却是抽空了舟身之上地火精气,这飞舟如今在从火口之中摄夺精气维持自身不坏,稍过片刻就好。”

    果然,过去大约百来呼吸之后,周围动静便就停下了。

    两人在将要上报告军署的呈书定下之后,便就自大厅之中走了出来。

    傅错一直在外守着,方才巨舟之内几番碰撞,震动不已,后来整个飞舟也是摇摆晃动,他也是胆颤心惊,此刻见到左道人和张御一同自里行出,虽不知张御何时到了里面的,可总算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对二人拱手一揖,试着问道:“左玄修,张玄修,不知里面……”

    左道人言道:“里面并无什么上宸天修士,纯粹是那裴道人欺人,妄图占据此地,此人甚至还对我与张道友出手,所幸其已为张玄修斩杀了。”

    傅错愤愤道:“我方才一看这人就觉得不是什么好路数,也亏得左玄修和张玄修在此,才没叫人此人得逞。”

    张御道:“左道友,此间不是善地,我等早些离开此处为好,两家缴获之事,我们可在回掖崖州之后再做商议。”

    左道人道:“此也正合在下之意。”

    张御对他点了下头,权作告辞,而后便就往外走去,那些守在通道之上的傅氏军军卒见他过来,为他神气所慑,便是无人关照,也是一个个不由自主让开了去路。

    傅错见他离去,转头过来道:“左玄修,里面到底是……”

    左道人却是冲他摇头,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地,我们先回去再言。”

    张御在沿通道走出巨舟,目光向下一望,却发现外面地貌已与方才所见大为不同了。

    似乎是因为方才那场震动,周围数十里内,地面之上生出一道道深沟裂纹,原来外围繁盛的草木也是倒伏狼藉一片。

    他看有片刻,纵光一顿,只是一晃之间,便已回到了卫氏军中。

    卫灵英等人一直驻守在地坑洞口附近,他们察觉到巨舟传来的动静后,也是担心无比,此刻张御回转,不觉都是面露喜色,迎了上来。

    张御对卫灵英言道:“卫军主,里面情形已是查勘清楚,不过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可以先行回转,回去之后,我再与卫军主详细言说。”

    靳小柏苦恼道:“可是我们现在恐怕还无法动身。”

    张御一问才知,方才地裂地陷发生之时,众军卒虽然能够避开,可是停在平地上的飞舟却是无法挪动,都是陷了下去,所以现在正在试着拖出来,只是经过这一番折腾,却也未必还能完好无损。

    不过不止他们这里如此,连傅氏军中同样也是遭遇到了这等困境。

    张御沉吟片刻,对卫灵英道:“卫军主,这般你们不妨先与傅氏军一同回返,我这里尚有一些事,稍候自行回返便好。”

    卫灵英认真道:“张玄修有事自去便可,不必顾及我等。”

    张御对她一点头,而后一仰首,轰然一声,已是遁空而去。

    这一次并没有往回飞走,而是往距离此间不远的极地飞去,在半途之中,他把心力灌入到那枚玄廷巡护的印信之中,便就感应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地界。

    半刻之后,他面前出现一片白皑皑的雪地,而到了这里,天光也是逐渐退去,虚空显现出来,那天幕之上五彩斑斓的星雾云团也是一下变得格外清晰。

    他跟随着那感应而行,最后落到了一个坚实山脊之上。

    这里有一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冰坑,他站定之后,将巡护章印取出,轻轻一松手,章印缓缓下落,最后沉落在了冰坑之内。

    霎时间,一阵明光从冰坑之中照耀出来,整个坑洞不断扩大,而后他感觉自己身往下沉,到得沉入下方之后,前方出现了一面顶天立地的玉璧。

    这是玄廷设立在此间奎宿星中的呈书之地,在南北极地各有一个。

    这两处地界连镇守此星玄尊化身都不一定知晓,其实便是知晓了,除非玄尊亲至,否则光凭一具分身,若没有印信,也没有可能进得来。

    他自星袋之中取出纸笔,便开始当场书写奏书。

    他方才已是想过,左道人所言其实也是有一定道理的,虽奎宿星这位玄尊未必一定有问题,可或许当真有玄尊与上宸天有牵扯。

    不过这等事,就算他是玄廷巡护也没可能查清楚,因为双方差距实在太大,哪怕一具玄尊化身也非是他能抵挡的。

    现在他所能做得,也唯有在呈奏之中将此行经过如实叙述一遍,让玄廷自行去判断了。

    ……

    ……

第十九章 灵株

    张御待得奏书写完,就将此书往前一送,那奏书霎时落入了玉璧之中,而后消散不见。

    等过去片刻之后,便见里面有一道金光飞出。

    他一把持拿在手,目光落去,见是一枚金玉镶嵌的文符,意识入内,此番呈书的内容皆在其上,后面还有落有一枚玄印。

    这是呈书玉执,证明他此番奏书已递送去了玄廷,并为玄廷所纳,日后他可凭此问询奏书后续事宜。

    不过既然玄廷已经知道了此事,他也是不用再去多问。

    毕竟有多少力量做多少事,涉及玄尊之事不是他能去多理会的。

    他就将玉执收好,意识一转,便感觉自身再次向上升起,一个恍惚之间,他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冰坑之前,随后伸手一拿,玉印自里飞起,握住之后,便收入到紫星袋中。

    他此刻感应了一下天时,发现方才在内感觉过去了不过一会儿,可实际上,距离他之前到此已是过去了近两天。

    抬头望了眼身后虚空之上的星雾云团,他身上心光一闪,便纵起一道玉雾环绕的青虹,飞入天穹之中。

    这次他也没有急着回去,如上回一般在四周围转有一圈,令白果君将路过的地理山水都是记录下来,这才往驻地回返。

    半天之后,他回到了卫氏军驻地之中。

    傅、卫两家这次是一同回返的,好在路上并无遇到任何意外,俱是在一天前平安归来,此刻驻地广场之上的军卒见他遁光落下,俱是停下手中之事,对他行有一个军礼。

    卫灵英、靳小柏、林军士三人收到消息,便一同来到大厅之中相候,待他走入进来,彼此见礼后,便在厅中圆桌之前落座下来。

    卫灵英道:“张玄修,傅氏军那处那位左玄修传书过来,说是在呈书一事上已与张玄修有过约定,我们不敢自作主张,尚未回复他。”

    张御看了一眼三人,道:“左玄修确然与我有过约定,此番勘察内情复杂,不宜如实上报。”

    他将此番所见之事剔除了一些不宜道明的细节,大概叙述了一下,并言:“这里涉及上宸天修士之事,故我与那位左道友才对好了口径,稍候我拟一份呈文,卫军主照此上报便可。”

    卫灵英果断言道:“好,就按张玄修所言呈报。”她立刻唤了一名文书进来,当场拟好呈书,而后盖上印信,嘱咐人送了出去。

    待处置好此事后,她转首对靳小柏和林军士道:“小柏,林叔,你们二位先下去吧,我有事与张玄修单独谈一谈。”

    林军士和靳小柏事先得过她的关照,站起一礼之后,就都是退出了大厅。而站在周围的护卫也是一同撤到了门口,大厅一下显得空旷了许多。

    卫灵英这时才道:“张玄修,此前卫氏军中有一事,对张玄修有所隐瞒,我细思下来,仍是需向张玄修交代清楚。”

    张御看向她道:“卫军主请言。”

    卫灵英低下头道:“张玄修也是知晓的,我们卫氏军之前遭遇了一场重挫,军中负责守镇的成玄修战殁,而诸位幸存下来的长辈也都是身受重创,无法再留在军中了,这才把这副重担交给了我们这些后辈。”

    “那一次,卫氏军当时实际已经完成了军署交托的委派,只是在返归途中,飞舟却是受到了数十名甲士还有两名邪修的突袭。

    这些人实力异常了得,我们又是在半空之中遇袭,完全没有防备,一时无法聚集起力量对敌,成玄修和百名披甲军士主动留下断后,掩护了大队撤走,但等我们回来之后,只是找到了他们的尸身。”

    说到这里,她情绪也是不可避免的低落了一些。

    “后来我才得知,这些人并非是无缘无故突袭我们的,而是那一次委派之中,成玄修得到了一件东西,但是向我们卫氏军隐瞒了这东西的来历,可能是因为消息走漏了出去,所以这些人寻到了我们卫氏军头上。”

    她此刻走到了一边,对着大厅背后的墙壁一按,在她身上灵性光芒的激荡之下,一尺方圆的地方向后退去,露出一个壁龛,她双手伸出,自里拿出了一只模样古朴,看去浑然无暇的石匣。

    而后她走了回来,将之轻轻摆在了案上。

    她道:“就是这个东西了,据成玄修留下的遗笔,这是里面装得是“长生石斛”,当时他得了两株,一株随身携带,而另一株则是安排了林叔提前一步送了回来,而他随身携带的那株当时已被那些人夺走了,唯有这个一直保留在我们军中。”

    张御微微点头,道:“原来是长生石斛,难怪了。”

    长生石斛是一种非常稀有的灵性植物,光只是服下其灵液,就能让凡人平添百载寿数。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据说长生石斛果籽若是用其他珍惜宝药配合祭炼,便可用来激发常人灵性,要是雇募军里有人得到这东西,那么整支征伍的实力立可往上提升许多。

    而修士若是将之拿来炼药,只需服上一枚,就能在极长时间内抵抗虚空外邪的侵染,而不必再去费尽心思获取战功来换取宝药了,这也难怪引来他人觊觎。

    卫灵英伸手轻按石匣,“卫氏军经受这一番重创后,军中精锐大多折损,唯有几个长辈还活着,他们当时建议打开这东西,重组卫氏军,只是我们用尽办法,都无法打开这个石匣,这应该成玄修设下的禁制。”

    张御听到这里,倒也解了他心中的一个疑惑。

    照理说成玄修为了卫氏军付出性命,卫氏军当是便不对其感激涕零,也当十分敬重,可实则卫灵英等人对他言语之中对其并无多少敬意,反而还有些怨气,原来是这个缘由。

    卫灵英把手从石匣上拿回来,道:“但我后来也想通了,这未必不是好事,若是卫氏军在短时间再度崛起,分明就是告诉那些人我们手中还有一株长生石斛,所以东西也就一直放在了这里。”

    她认真言道:“我很清楚,光凭我们卫氏军是保不住这东西的,之前也是因为此物惹来了灾祸,所以我们愿意把这东西交托给张玄修。”

    张御看向她道:“当初那袭击卫氏军的人,后来可曾寻到么?”

    卫灵英摇头道:“我们后来查过,这些人好像是凭空冒出来一般,根本不知来历。”

    张御眸光微闪,他略一思索,自座上站了起来,伸手一拿,这石匣便落到了他手中,只是心光一转之间,本来没有一丝缝隙的石匣发出微微一声轻响,咔地一声裂为上下两半。

    而里面显露出来的,却是一株碧玉也似的青株,只是几个呼吸之后,有一层薄薄清雾浮腾出来,飘绕在石匣上方,凝聚不散。

    而此刻能听到水滴深池般的空灵声响,这声音随即越来越密集,好似细雨泼洒,那些薄雾化为细腻玉露飘落下去,滋润着那青株,而过有片刻,雾气又一次升出,如此往复来回。

    卫灵英忍不住道:“真美。”

    张御点头道:“此物可称天地之灵精了。”他目光一落,便有四滴灵液飘来,飞入了他星袋之中,而后他一拂袖,合上了石匣。

    他抬目言道:“卫军主,这石斛本是卫氏军所有,我今拿取四滴便可,余下你可留在军中交予锐卒使用。”

    卫灵英一怔,道:“张玄修,这……”

    张御道:“我并非与你客气,既然此物当初有两株,那么另一株当还在那些人手中,我对那些人的来历颇有疑问,你或可用此将其引了出来,若能就此找回,那这一株我会收下的。”

    卫灵英一想,有张御在此,若是那些人真的再次到来,那或许可为卫氏军报的大仇,想到这里,她秀眸中不觉露出一股锐气,道:“是。”

    张御对她一点头,便告辞出来,出了驻地后,他直接返回自己居处,先给妙丹君喂了一些丹散,逗弄了这小豹猫一会儿后,就步入静室之中。

    在此坐定下来后,他就将从巨舟那处得来的两件东西取了出来的,摆在了面前。

    一个是黄龙精魄寄托的骨片,还有一只玉匣,当是裴岳用来存放吊住真身气机的灵宝之玉的。

    那黄龙精魄斗战能力也就一般,要是真龙原身,至不济也能与玄尊化身周旋一二,而化为精魄之后,便就差了许多,当日斗战时轻易被他所制,或许落在普通修士手中有些用处,在他这里却是鸡肋。

    不过考虑到此物与上宸天修士有关,他觉得似乎可以从中找寻到一定的线索,故是可以先留着,或还可以展露几次,从而引得此辈浮出水面。

    转念到此,他当即把心力转入其中,裴岳一死,里面气机自也是散去了,此已是无主之物,只是十来呼吸之后,他便将之重新祭炼了一遍。

    此刻他于心中一唤,霎时一头身躯虚实不定的黄龙自里浮现出来,只是在他意识制束之下,看去也仅有一尺长短,在静室之内绕旋不停,发出阵阵龙吟之声。

    他再是意识一转,黄龙一散,化为光点飞入骨片之后,待把这东西收起来后,他目光落向那只玉匣,于是伸手将匣盖拨开,只是看到里面的东西后,他神情却是微微一动,这是……

    ……

    ……

第二十章 昙泉

    张御本以为这里面存放的当就是那枚护住气机的灵宝之玉,可此刻里面端端正正摆放在内的,却是一枚光洁无暇的玉符。

    他伸手拿了起来,望着此物若有所思。

    这东西和当日唐参事交给他的那枚玉符可谓十分相似,但又稍微有所区别,而这东西看去一直是摆放在此间,这么说来,倒极可能是裴岳从上宸天带来的,只是到了奎宿之后便未曾用过。

    他把这玉符反复看有几遍,思虑片刻之后,就将之收了起来。而后道:“白果,准备了。”

    白果君道:“是,先生。”

    张御双目一闭,入至定中,而后随着意识一动,周围场景陡然一变,他又一次站在了那巨舟之内,裴岳持剑站在不远处,面容神情乃至身上气机与此前一般无二。

    前日那一战,裴岳在左道人施为之下,露出了一个微小破绽,被他抓住之后一剑斩杀。

    实际上,当时便无人干涉,至多再有数招,他也一样能可以将之斩于剑下,可左道人这一插手,却总令他感觉好像差了一点什么。

    而在白果君这营造出来的场景之中,却是不会再有任何人来干扰,他可以放手一战。

    他伸手一捉,惊霄剑凭空出现在了掌中,而蝉鸣剑则在外飞舞盘旋,而后踏前一步,明耀剑光已是闪耀出来。

    这一回因为他已是了解裴岳各种神通道术,所以斗战起来更为酣畅,不过他此次刻意放了裴岳施展那照映替换之法,并不去鉴心玉袍遮挡四壁。

    这并非是他出于公正的心思,而是他觉得,这等法门裴岳能用,那么其他上宸天修士不定也能用。

    这门神通表面看去十分受限于环境,好似没有巨舟内厅之中的环护玉璧就施展不出来了,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推断这里面本来应该有一件类似照壁或者玉镜的法器的,这般就无需依托玉璧了,只是不知为何,裴岳身上不曾有这件东西。

    从巨舟上的破损和裴岳的化身来看,其人曾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斗战,此物极有可能是在此前斗战之中损毁了。

    而若是法器,可没这么容易被玉雾所遮掩了,故是他这回纯粹只是动用自己的剑法与之较量。

    事实证明,在他的“斩诸绝”全力施为之下,裴岳根本来不及做此神通变幻,很快就被他迫落下风,在顺利无比的一剑将之斩杀之后,他这才演化之中退了出来。

    因为大约再过六日就是六月初的昙泉地州论法之会,而接下来卫氏军再无委派,故他打算明日便就出发。

    于是他把心神一收,便就入至定中。

    第二日天明,他出了定坐,把李青禾唤来嘱咐了几后,而后又关照青曙多留意一下卫氏军那里情形,就自高台之中出来,腾空飞驰而去。

    在出了掖崖州后,到了一处空旷地界之上,他将那艘桃定符为他打造的白色巨舟托了出来,只见一头形似白鲸的物事如鱼儿一般掌上漂游来去,在那里晃头摆尾。

    他起心力一催,掌中霎时放出一阵光芒,落至前方地表之上,过去片刻,一驾如巨鲸般的白色巨舟出现在了那空地之上。

    舟首处此刻有一处往内融陷下去,露出了一个入口,他飘身而起,径直飞入其中,并在主舱之内站定。

    他环顾一圈,这里还缺乏一定的布置,空荡荡的舱厅显得有些冷寂单调,日后若是有暇,可以稍作装点。

    他迈步向前,在位于正中的台座之上坐定下来,周围舱壁虽玉石一般洁白光华,不过他在动意之间,仿佛淡化融去一般,三面围璧之上显露出了外间的景象,视野一下变得极为开阔。

    他看有片刻之后,就放出心光,笼罩整驾飞舟,顷刻间,他感觉自身神气与整艘飞舟连接到了一处,仿若与飞舟合为了一体。

    此时他看到,这飞舟内部有着一个个内窍,如有需要,还可在里面置放雷珠玄兵用以攻敌,这飞舟不但可以用来载乘,只要有足够的攻伐兵器,那么在瞬息之间就可化变为一艘斗战飞舟。

    在看罢之后,他心意一动,这艘白舟舟身上涌动出如飘渺烟雾一般的光芒,而后缓缓从地面之上飘起。

    这飞舟与他一念相通,并不似造物飞舟那般用到玉臣沟通,哪怕他人在飞舟之外,都可凭自身意识就可驱运此舟。

    只是这毕竟算得上是一件法器,在不是全力飞遁的情形下,只需他时不时以少许心力催发,就可安然遁空行驶。

    这看去是要牵扯住御主的一部分精力,这可飞舟无论是灵活程度还是遁速乃至于内外的坚固程度,完全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造物飞舟可比的。

    而且这飞舟而在运使长久之后,便能够蕴炼出灵性来。

    到了那时,飞舟便可在平日自行吸纳日月精气,便无需他心力驱使,也能自行飞遁了,只是这可能需用长久时间了。

    他思索了一下,将那瓶玄廷所赐的“点灵玉露”取了出来,拔开瓶塞,倾斜瓶口,少时,一滴晶莹透明的玉露滴落在了前方玉台之上,霎时之间便融入了进去。

    这“点灵玉露”有点化开智之用,飞舟虽然是法器,不是那些顽石草木,也无可能一下就得有灵性,但却能大大缩短蕴化出灵性的时间。

    收起玉露放好,他坐定身躯,目光往外一望,白舟舟身之上光芒一闪,霎时便就排开大气,化一道玉色虹光,往东面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路之上,自然是遇到了不少受邪神感染的凶禽,不过白舟速度委实太快,它们根本追之不及,纵然有少许挡在路上的,也是在瞬息之间被撞得粉碎稀烂。

    奎宿地星以中心元海划分东西南北,掖崖州位于元海西方偏北之地,而这次论法所在的昙泉州则位于中心元海正中,在其顶上就是那乙未天城。

    据说昙泉地州这里有一处通向内层的隙口,故是整个地星之上守卫最为严密的地方。

    此前曾廉卓来书邀他前往,不过这位提前一月就往昙泉州这边过来了,而他当时还在卫氏军中,时间上不凑巧,所以这回也就只能单独行来。

    白舟行遁甚快,只是半天时间,就已是渡过仿若宽阔无限的的陆地,来到了那茫茫元海之上。

    凭着他过人的感应力,不难见到海中游动着无数硕大无朋的巨鱼,而在更深之处,则有着体型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怪物,这些多是受到了邪神气息沾染的生灵。

    好在地星平常往来很少直接由海面通行,多是用的驰车和飞舟,所以并不曾受其所扰,不过在修道人看来,有着这些邪异生灵存在元海,却是一个取炼宝材的上好所在。

    在又行有一个夏时之后,他看到海上出现了一个个修筑有坚固石制建筑的岛屿,每一个岛屿上方都是矗立一座高达百丈的高台,周围都有飞舟往来巡弋,这是昙泉州外围负责回护地州的军垒。

    而此刻也能望见,天穹上方有一个巨大的淡灰色轮廓,那正是有玄尊化身所在的乙未天城。

    这个时候,海面之上渐渐出现了不少载渡飞舟,还有少许真修驾云筏行进,只是随着往前行进,他们好似穿过了一片无形壁障,陆续消失不见。

    张御正观察之际,对面飞飘过来一个似有荷叶浮托的琉璃大灯,下面还有一团云气承托,此物来至飞舟近处后,并放出一阵阵闪烁不定的光芒。

    他知晓这些指引天灯,故是稍稍放缓了速度,那琉璃大灯此刻一转,云气飘荡之下往一处方向飞去。

    他驾白舟跟随而上,行出不远,似是闯过了一片迷雾,景物一变,面前显露出了一个落于花海之中的巨大州城。

    其矗立在一座拔海而起的高崖之上,如玉尊一般挺拔矗立,城中无数缤纷花瓣飘舞回旋,遍布一座座阶梯状的高台,内里地泉处处,涌动不息,在阳光之下波光荡漾闪烁,整个州城都是向外焕发着流光溢彩。

    在琉璃灯指引之下,他往一处位于崖壁之上泊舟天台缓缓靠过去,蔚蓝色的天空之下,天光无遮无掩的洒落在涌动起伏的海面之上,泛起一片片散碎金光,可见成千上万的飞舟如飞鸟一般在此起落飞乘。

    此刻泊舟天台之上,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艘体型巨大的白色飞舟。

    其中有两名道人方才从飞舟之中走出,回头一望,不觉驻足长观。

    其中一名年长一些的道人惊异言道:“曲师弟,我若看得不错,这飞舟好似是一件法器,来人定是不凡啊。”

    曲师弟看了两眼,也是赞同此见,猜测道:“莫非是哪位玄尊的弟子?”

    他们身为擅长炼器的真修,可是十分清楚,要打造这么一驾飞舟是多么不易,其中所用掉的宝材不知道多少,绝非平常修士能够负担得起的。

    那年长道人心中一动,想了一想,言道:“曲师弟,稍候我们不妨去结识一番如何?”

    曲师弟劝说道:“师兄,这人若当是有来历的,可未必愿意与我们结交。”

    那年长道人道:“哎,师弟如此说就不对了,彼此都是同道,又何必论身份之高低呢?”

    而就在两人说话之际,那白色巨舟也是在泊台之上稳稳停落下来,过了一会儿,舟首前端向内融陷下去,随着里面的光芒透出,便见有人影自里行了出来。

    ……

    ……

第二十一章 垂星

    两名道人看了过去,便见一个身环玉雾云光的年轻道人自里走了出来,其人身着大氅,手持长剑,脸容在遮帽之下看不太清楚。

    不过两人随即发现,这位并非他们想象之中的真修,而是一位玄修。

    那个年长道人顿时失了结交的兴致,他摇头道:“曲师弟,我们走吧。”

    曲道人言道:“师兄不是要结交这一位么?”

    年长道人却是淡淡言道:“可那是一个玄修罢了,我辈乃是真修,修得是真传大道,此辈岂堪与我辈为伍?”

    曲道人道:“师兄不是说彼此都是同道,不论身份之高低么?”

    年长道人却是语含不屑道:“不错,可玄修又岂能算是同道呢?这千千万万玄修之中,又有几人能求得上境呢?”

    真修和玄修虽然在外层没有内层那么大隔阂,可是两边关系也称不上十分和睦。而真修在修成元神照影之后,从功行修为到斗战能力通常都是压过玄修一头。

    再加上有人暗中推波助澜,一味贬低玄修,这也造成了许多偏狭的真修自觉身份凌驾在玄修之上,认为玄修不配与自身为伍,这年长道人便是其中之一。

    曲道人沉默不言,他虽不赞同自己师兄这等看法,可他也不会为此与自家师兄争论。

    年长道人这时一转身,就头也不回的从天台之上走下去了。

    而那曲道人则是回头看了一眼上方云雾环笼的身影,犹豫了一下,也是跟随年长道人一同离去了。

    张御自飞舟上走下来之后,也是往两人离去的地方撇去一眼。

    他方才也是察觉到了两人注视,不过他很快收回了目光,这只是两名修为平平的真修,并不对他构成任何威胁。

    此刻他一抬手,那硕大白舟霎时化一点光团,凭空一旋,落入他紫星袋中。

    脚步声响起,一名精悍管卫带着一队士卒走了上来,对他抱拳一礼,而后出示了自身的名符,道:“请问这位玄修自何而来?”

    张御知晓这些人负责检验来人身份的,他一抬手,就将玄廷行走的玉印拿了出来。

    他在向军务署表露玄廷行走的身份之后,这身份在上层就已然不是什么秘密了,不管他走到哪里也必然是会有人留意的,所以他毫不犹豫将此展露了出来。

    且是凭此身份,他非但可以免去不少麻烦,还能去到一些寻常修士无法去到的地方。

    管卫那看着那红色穗结下面的玉印,待认清上面的印名后,不由神情一凛,急忙躬身一揖,让开了去路。

    张御把玉印收起,而后在一众军卒敬畏与好奇的目光之下行出泊台。

    那管卫看他走远,拉过一名士卒,神情严肃道:“去向军务署通传一声,就说有一位玄廷行走到昙泉州了。”

    因为昙泉州城池落在高崖顶巅,所以张御在下了天台后,便就沿着崖壁外沿宽长齐整的白玉台阶往上一步步走去。

    他的左手下方是一望无际大海波涛,时不时有一群白鸟鸣叫飞过,而呃温暖的海风阵阵吹来,不断吹拂着他的衣摆。

    不多时,他走完了玉阶,在崖台之畔站定。

    在长长的白玉围岸前,他见到不少州中子民正在此享受着惬意的海风,一个个俱是面带欢笑,孩童欢快的跑来奔去,此刻有浓郁花香伴随着飞舞的花瓣飘来,漫步在此,使人不觉心身沉醉其间。

    左近忽然传来了喧闹声,他转而看去,见几个孩童坐在一头形似云朵的飘空造物上飞腾往来,欢呼不止,在路过一处石柱的时候还挨蹭了一下,凭空疾旋了几圈,发出哇哇的大叫之声,声音之中既有害怕又有兴奋。

    他略觉感慨,与身处在荒野之中的掖崖州一比,这里的子民显然是幸福的,在天城的保护之下,他们可以安逸的在此生活,享受和平,而不必去面对那严苛的环境和各种各样邪神怪物。

    他又走了几步之后,抬目一望,见玉石大道的远端,矗立着掩映在绿树花丛之中台阁殿宇,而在近侧两旁,则摆着两座大玉璧,左面所刻乃是天夏大律,而右侧则是昙泉州的舆图,地州之中各处重要所在都有详实注释。

    他先是看了天夏大律一眼,而后转过身来,再向那舆图望去。

    他是头回来到昙泉州,需得先在这里寻得一处落脚之地,而后再在州内顺便游览一番,

    昙泉地州之内,合适修道人的居所最有名的就是光晟、垂星这两座宫庐,而光晟宫庐是真修所居之地,垂星宫庐自然便是诸多玄修落脚之地了。

    他方才是从西面乘舟而至,所以那一处宫庐应该距离此间不远,目光在舆图上面转有一圈后,他已是找到了垂星宫庐的位置。

    于是他一振袍袖,往前迈步而去。

    或许是马上就是论法之会,再加上这里地星之上,几乎走一段路就会遇到一些修炼过玄法,但却只是堪堪踩在门槛上的年轻弟子,令他感觉,此刻自己就如同行走在东庭玄府之中一般。

    正行走之间,忽有一辆由四匹造物马车拖拽的马车行驶过来,在经过他身边时,却是缓缓放慢了速度。

    车厢琉璃窗被挪开,里面露出一个身着圆领古服、岁数约莫四旬出头男子,对着他道:“这位玄修可是去往垂星宫么?”

    张御看他一眼,道:“正是。”

    那男子热情言道:“那过去还有很长一段路呐,在下也正要往垂星宫庐前去,玄修若不嫌弃,不如上我马车来,我们一同前往。”

    张御一思,点头道:“那就多谢了。”

    那男子不由露出笑容,道:“哪里,哪里,玄修能上我这车马,也是我之荣幸。”他自里推开了车厢之门,道:“玄修请。”

    张御踏步上来,打量了一下车厢内部,这里很是宽敞,足可坐下七八人,地面铺着锦绣软毯,中间摆着一张檀木矮几,带着拱弧的案角变有一只青铜香炉,里面散发出阵阵清香。

    除了这中年男子之外,对面锦榻之上还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她此刻正在翻看这一卷书册,便有人进来也并不抬头,好像对身外的事情不感兴趣。

    中年男子请了张御在榻上坐下后,便双袖抬起,对他拱手一礼,道:“在下岳仲,玄修有礼。”

    张御抬袖回有一礼,道:“张御。”

    岳仲笑道:“原来是张玄修。”他伸手指了指那少女,“这是在下小女儿,她也是一位玄修呢,如今正跟随着一位上师修行,我们这次就是前往拜见她的老师的,嗯,萝儿,还不向张玄修见礼?”

    那少女放下书册,从榻上站起对张御福了一福,而后就又坐下,重新拿起书册看了起来。

    岳仲有些尴尬道:“我这女儿啊,天生性子淡漠,见不得陌生人,还望玄修勿怪。”

    张御淡言道:“无碍,以我观之,岳先生女儿正是有这份专注,才能在这般年纪修炼出心光,岳先生大可不可苛责。”

    那少女听到这一句,不禁惊讶抬起头来,她也是不久之前才寻到心光之印的,没想到一语就被人所道破,她不禁认真打量了张御一眼,只是后者脸容被遮帽所掩,看不太清楚。

    岳仲也是有些吃惊,随即暗暗欣喜。

    他方才之所以愿意接张御上得车马,就是感觉这一位大不简单,所以想结个善缘,现在看来,这位一眼就能看破自家女儿的功行,显然不是一般修道人,想到这里,他态度更是恭敬热切了几分。

    那少女显然不习惯自己父亲这般态度,她微微低下头看书,只是偶尔会抬头看张御一眼。

    车马行走了大概小半个夏时,岳仲看了看外面,挪开琉璃窗,伸手一指,高声道:“张玄修,那里就是垂星宫了。”

    张御转目看去,见大道一侧,大约半里开外,是一排连绵不绝的台阁,而其中最显眼的。则是一座极为宏伟穹顶宫庐,由七座子殿围绕一个主殿。

    整个宫庐坐落在西南崖角之畔的高地上,它背靠着悠远旷阔的渺远天穹,若高居云上,俯瞰人间,而在前方,则是一片开阔的广场,有三五成群的修道人在那里走动着,似是在谈论着什么。

    此时正值傍晚,晚霞笼罩在大殿之上,映染出丰富变化的层次,暖风吹来,广场两旁的花海一阵摇曳,无数花瓣被卷了飞来,飘向海天之中。

    造物马车转头驶向广场,在得得有节奏的马蹄声中,最后在一处广场边缘处的一座石廊之下停了下来。

    张御自马车上走了下来,他抬头望去,立时被一物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矗立在广场之前的一座巨大敦实的玉柱,其高有六丈,柱面细腻光滑,其上时不时会闪烁过一道细碎璀璨的光亮。

    这当是一根玄柱,就如同矗立在玄府那一根一般,是用来承载玄修秘印和章法的。

    “那里面的章印都是旧缺之印。”一个清澈悦耳的声音自旁边传来。

    张御微微侧首,见发声的岳仲的女儿岳萝,她个头不高,站在他旁边尚不到他肩头,他若有所思道:“旧缺之印么……”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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