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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章 辨察

    余下那些弟子得胡道人允许后,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一个个走上前来试法。

    胡道人每一次都是先望他们一眼,而后拿出不同的东西让他们观看。有的人什么都没有看到,而有的人看过去则能辨认出各种字迹和不同东西来。

    可他们最后都没有让胡道人开口留下,只得失望退去,站到了一边。

    在这些人之后,也是轮到了白擎青,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到胡道人面前站定,并执有一礼,报上了自己名讳。

    现在他已是知道,胡道人这里自有一套判别的方法,而不在于你看不看的到所展示出来的东西。

    胡道人望他一眼,沉吟片刻,便取出两枚琉璃珠,道:“你看到了什么?”

    白擎青左右看了一眼,不确定道:“左边这琉璃珠中似有一根竹枝,而右边这里……”他顿了下,“看去似有一朵莲花。”

    胡道人倒是有些意外了,不禁抬起头来,眼睛凝定在他身上,在一阵沉默过后,缓缓说道:“你也愿意拜在我门下么?”

    白擎青一怔,随即心中泛起一股欣喜,立刻躬身一拜,道:“白擎青见过老师。”

    胡道人道一声好,受了这一礼,他是当真没想到,这批弟子之中竟能找到两人合缘。

    不过他的惊喜并没有结束,到了最后一人,一个唤作舒采的年轻修士同样也是有此缘法。

    他也是惊讶了,有一个两个还好合缘,可这次竟然一次遇到三个,这就肯定有必然缘由在内了。

    他问道:“你们都是出自一处么?”

    舒采回道:“是,弟子与徐师兄还有白师兄都是来自内层的东庭都护府,前几日方才到这里。”

    胡道人想了想,琢磨道:“只有几日么……若是如此,或许可能是那个缘故了。”

    他猜测,这里面是极可能这几人长久居住在内层,少受到虚空外邪侵染,并且很少服用镇压丹丸的缘故。

    此类丹丸若服用多了,并不是什么好事,很可能会造成修道人身躯沉浊,这也是为什么在外层的修士很少能修持到上境。当然,真正有修为的反而把这当成是磨砺,不过寻常修士是没那个本事的。

    除了这个,这里很可能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他一时也想不通,可不管怎样,今次一口气收了三个弟子,却是再不怕自己这一门后继无人了。

    他取出三枚玉牌,交给三人,关照了一番,道:“你们且先去下等我通传。”

    张御也是对那些等候的弟子关照道:“诸位可先去台下等候。”

    待诸弟子都是退走之后,台上便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张御看了看胡道人,道:“道友寻到了三名弟子,看去似是并不高兴?”

    胡道人叹一声,道:“门下弟子自是越多越好,只是一下收了三个,却也有些烦恼,巡护还记得我之前曾说过,我这法门或可攀登上境么?”

    张御道:“自是记得。”

    胡道人言道:“按照师祖所言,此法只有一人能用,也只有一人能成,而方才所见三名弟子,皆是合我缘法,这却让我为难,不知到底该选何人了。”

    张御点头道:“倒是让道友为难了。”

    胡道人摆了摆手,自嘲道:“哪里话,这却是老道我自己矫情了,将来之事将来再说吧。”

    他伸手入袖,自里拿出一只玉匣,道:“既然张巡护为老道我寻到道法,那老道我也自当遵循言诺。

    这是我这一门所传一枚‘目印’之章,因为我这一门常常窥看天机,为了避开反算,故此不予章印之名。

    这里面除了本门所传之外,还有老道师门过往所搜集到的一些类同章印,也是一并给了张巡护,只请张巡护莫要随意外泄便好。”说着,起双手往前一递。

    张御也是起双手,郑重将这一只玉匣接了过来,并承诺言道:“此印只当我观,不会泄漏于外。”

    胡道人也没有让他立誓的意思,他是相信张御身为玄廷巡护,自不会做这等小人行径,徒然坏了名声。

    还有一个原因么,那便是一般人就算学到了,除非真正在此道之上有长才的,否则也很难凭此有什么成就,就算成了,道法是讲承负的,得他法助则必有还,他也不会吃亏。

    张御没忘记幽城正盯着自己,故他得了这玉简,也没想着在这里久留,再向胡道人探问了一些可能存在避忌的地方,便就告辞离去,带着余下弟子往奎宿回返。

    而在他离开之后,胡道人就把白擎青三人唤了过来,道:“你们能拜我为师,那是因为我们之间有缘法在,但为师也需知晓一下你们的根底,你们三人自去,给我从观象台中找一人上来。”

    三人立刻猜到,这当是胡道人给他们的考验,都是一揖,然后走了下去。

    大约一刻后,白擎青和徐少安分别找了两个人上来,舒采则是单独一个人走回来的。

    胡道人先问徐少安道:“你觉得自己找的人对么?”

    徐少安有些无奈道:“弟子感觉没找对人,只是老师关照我们各找一人上来,弟子不好空手而归,所以只能随意找了一位回来。”

    胡道人向舒采问道:“你呢?”

    舒采如实回道:“弟子感觉找不到老师弟子要找的人,所以没带人上来。”

    胡道人不予置评,看向白擎青带上来的那名役从,道:“你方才做了什么?”

    那役从不知所措道:“先生是问什么?”

    胡道人道:“老道我修得就是目印,察观天地,这里诸多变化都瞒不过我,你在我这里多年,我又岂会看不到你每年都会向外传报消息,一年一次,绝不会多,只是张巡护每回到来,你却都要向外传消息,故我猜测,你是在为幽城效力吧?”

    那役从大惊失色,想要分辨,可急切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时满头都是冷汗。

    胡道人不理他,看向白擎青,颌首道:“白擎青,此次唯你过关,你当为我门下大弟子,你且上来,我先传你一道法门。”

    洪乙层界。

    原野上一门门火炮正在向前方的军垒宣泄着弹丸,轰轰震响之中,堡垒墙壁也是晃动不已。

    杏川道人站在城头之上,神情严肃的看着前方,偶有火炮弹丸落到他身侧,不是被他身上的心光排斥开来,就是直接撞个粉碎。

    而在前方密密麻麻的邪神信众军阵之中,一名长着桃花眼的年轻道人驾矮云漂浮在了那里。

    这人神情轻松的对着杏川道人传声道:“道友何必如此着紧,你我其实不必对斗,就算再是较量,也不过是失去这个力量投照之身罢了,输赢又有何意义?”

    杏川道人则是淡淡回言道:“若在外,心不畏死身畏死,而在此,身不畏死而心畏死。”

    或许有许多修道人以为下层到来的只是力量投照,并不放在心上,可他却认为,若是抱有如此心态,那么还未遇敌接战便就输了。

    更不说力量投照被杀散,并不是当真毫无影响。

    至少他认为,自己若是败在此人手中,意识中留下了痕迹,日后若再撞见其人正身,期间要是不曾有着什么巨大的突破,那恐怕也很难再是胜过对方。

    所以达到下层之后,这里的每一场斗战他都是当做真正的斗战一般来对待,这般的好处是,一旦意识归返,很快就能消化这里所得。

    轰隆一声,却是堡垒最前方的一面城墙终是被炮火轰开,正面坍塌下来,露出了一个阔长的豁口。

    那些邪神信众得军阵之中发出一声声狂呼,随着一面面绘着邪神形貌的旗帜的摇动,他们便如潮水一般向着缺口涌来。

    那年轻道人笑了起来,与人斗法不是他来此的本意,只要他牵制住面前这个人,让大军能够推进去,拔除了这个据点,再顺势讨灭奎宿位于这处下层之中的最后一个据地,那么他今次到此的求托就算完成了。

    左道人在军垒之中站了起来,他察觉到有两名邪神神裔正朝自己这处冲过来,显然是为了拖住他。

    他神情严肃,现在援助还未到,这次他只能尽力而为了,大不了力量投照被打灭之后再度回来,与对方比一比谁先撑不住了。

    正转念之间,两名有着蓝色皮肤的邪神神裔一左一右跃了上来,手中长矛对他直刺而来。

    就在两人都在缠住的时候,那些邪神信众很快冲到了城墙缺口处,在他们悍不畏死的冲击之下,不多时就击溃挡在这里的守卒,往里冲入进来。

    可是就在进展十分顺利的时候,一团团黑色烟火忽然从军垒内部冒了出来。

    这些邪神信众初时还不觉得如何,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凡是被这烟火沾染,在数息之内就会化为一团灰烬,而此火还会彼此传递,一经沾上就再也难以驱除。

    有一名与左道人战斗神裔也是不小心碰到了一簇火焰,他试图将碰触到的肢体斩去,但是这并没有什么用处,因为这黑火已然进入了他的血液之中,只是多挺了数个呼吸,他整个人便灰飞而去。

    似乎只是一个眨眼的时候,冲入其中的千数人便俱化作了乌有,那一簇簇黑火并没有就此消失,由军垒之内蔓延向外。

    而在那火焰之中,一名双眼猩红,神情冷峻修士自里走了出来,身上黑色的罩衣如烟火一般徐徐向外化散,身后满城火焰也是随此飘荡不已。

    ……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反授

    奎宿地星,南方某处偏僻荒原之上。

    梁屹跟着那老道人走入了一座地下洞窟之内,在七拐八绕走了许久之后,老道人言道:“就在前面了。”

    梁屹道:“这地界如此隐蔽,有此必要么?”

    老道人道:“我们做得事虽然无愧于心,可就怕有些人不理解,金瞳署要是知晓,可不会和你好好说话。”

    梁屹没再多言。

    又走了百来步,老道人脚步一顿,道:“到了。”

    梁屹看过去,这是一座长宽各有十丈的洞窟,洞窟四壁嵌合着长条状的拼合金属板,看着像是走入一座天机工坊之中,事实上,双方也是差别不大。

    这里有不少人正走来走去忙碌着,可以看到,所有人下巴上都有一块金属条,显然身份俱是造物人,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是披着遮挡虚空外邪的军衣。

    在最中间,则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盘膝坐在那里,他们穿着白色的薄衫,表情中既有紧张又有期待。

    梁屹看到这两个少年人,他皱眉道:“这是你们找来的?”

    老道人言道:“是的,梁道友放心,都是自愿来此的,我们并没有对他们动用什么手段。”

    梁屹摇头道:“他们年纪太小了,又能懂什么?”

    老道人缓缓道:“年纪小,未必就不懂事,这两个少郎十二岁就没了家人亲眷,也做得了自己的主。

    而他们的脑子太笨,读书也是寻常,还好身体还算不错,可这样将来出去至多也就去做一个军卒,不知什么时候就死在了战场上。

    就算他们努力向上爬,因为没怎么读过书,也没什么特殊才智,所以四五十岁能做到队率就算到顶了,今后也难有什么成就。

    而我们给他们这一个机会,却是足以能够改变他们未来,你若是阻止此事,他们反而会视你为仇敌。当然梁道友若是坚持换人,那也是可以的,不过再去费一番工夫找寻罢了。”

    梁屹沉默片刻,道:“便就他们吧。”

    老道人劝诫道:“梁道兄,我知道你有仁心,可我们为了大局,有的人是必然要为此牺牲的,其中或许也包括你和我。”

    梁屹没有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他看着前方,道:“今天可以结束么?”

    老道人唤来其中一名造物人,道:“准备的怎么样了?可有什么问题么?”

    那造物人回答道:“两人都是服过了丹丸,事先也用药液洗浴过了,他们的身躯当是支撑得住。”

    老道人言道:“那准备一下,稍候我就要看到结果。”

    那造物人拱手一礼,便转身回去,又一通忙碌后,就有人将两枚金属球摆在了那两名少年人面前。

    老道人这时走至两人前方,道:“你们应该记得之前对你们说过的话吧?记不住也没关系,稍候只需遵从那观察者便好,它说什么,你们便做什么,不过我需提醒你们一句,万一不成,你们心智会有损伤,现在退出可还来得及。”

    左边一个少年人大声道:“我不会退的。”他看向自己身边的同伴,“王小丘,你不会怕了想着逃跑吧?”

    被叫作“王小丘”的少年挺起胸膛道:“我不怕。”

    梁屹摇了摇头,只听两个少年说话,他就知这二人对世上事物没有什么深刻的认知,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够纯粹,不会去想太多。

    老道人交代过后,道:“那就开始吧。”说完之后,他退到了一边。

    又有两名造物人走了上来,一左一右来到他们的身边,然后拿起一把小刀各自在他们的手掌上轻轻划开一个口子。

    左边那少年人胆气很足,也或许是年纪小,顾忌少,把溢着鲜血的手掌直接按在了身前那个金属球上,并对旁边同伴挑衅似的抬了下下巴。

    王小丘见他这样,也是不甘落后,同样把手按了上去。

    这个时候,金属球上忽有一道细碎的闪电流转到了他身上,两个人都是同时一震,而后身躯微微轻颤了起来,同时双目之中出现了一瞬间的空洞。

    过了一会儿,两人急促呼吸着,皮肤变得通红,并且身上冒出了大量的汗水,并有丝丝水气从从头顶蒸腾出来。

    梁屹道:“太勉强了,他们毕竟没有经过修炼,身体根本支撑不了观察者的消耗。”

    老道人看了看,道:“我们的准备很充分,时间只要不是太长,他们挺得住。”

    大约百来呼吸之后,两人的呼吸渐渐平复了下来,变得滚烫的皮肤恢复了正常的体温。

    不过这个时候,左边少年人却是忽然往前一倾,倒在了案台上,身后造物人上前检查了一下,抬头道:“消耗太多了。”

    老道人哼了一声,道:“早告诉他不要贪求太多,带下去医治、”

    说完之后,他就不再理会那少年人,而是看向右侧那王小丘,这少年看去还保持着清醒。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道:“我好像可以……”他忽然伸手石案一拍,喀的一声,坚固的案台居然出现了一丝裂纹,他神情之中不由露出了一丝兴奋之色。

    可过了几息之后,他精神却是迅速萎靡下来,手掌也是在颤抖个不停,立刻有造物人上前给他们灌入了药液,很快沉睡过了去。

    老道人满意点头道:“很好。”

    梁屹没有说什么,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老道人对着一名造物人吩咐了一下,也是走到了外面,他来到梁屹身后,道:“梁道友,看来事情很顺利,只要我们完全掌握了这门技艺,未来就可以培养出与我们理念相同的玄修。”

    这一次,他们直接让两个本来对修行一窍不通的少年人迈过了修行的门槛。

    能做到这一点,完全就是依靠了观察者。

    当然这个观察寻常的观察者不同,而是具备了一定的知识和经验,可以对寻常人的修行进行一定的初步引导。

    两个少年人本身不需要懂得如何修行,只需要按照观察者吩咐按部就班修持就可以了。

    梁屹却是知道,这一次其实也不能算真正成功,因为除却这观察者本身,这里面还有各种药物和宝材的投入。

    简单来说,这些耗用若是能兑换成金元,那么足以在玄府里培养两到三个正经玄修弟子了。

    并且这般强行拔高的人,也很难跨过心光这一关,没有心光,也就不具备神异力量,只能用自身的元气来催运章印,这对于生机的损伤是很大的。

    但他同意一句话,这东西胜在未来,因为造物技艺是可以不断改进的,他身为修道人,也自等得起。

    张御离开宣星后,便驾白舟一路回到了奎宿地星,他先把那些弟子都是安顿好,这才回了高台居处。

    李青禾见他归来,便把此前有弟子前来求援一事报给了他知晓,并道:“因为没有合适人手,所以青禾推荐了英先生前往那里。”

    张御思索了一下,此刻距离报信已是过去了六天了,而下层至少过去两月了,若是那里失陷,早该有人来通传了,而现在没有什么回报,那显然是安稳下来了。

    他道:“这件事做得不错。”

    他让李青禾自去,自己便来到了静室之内。

    在蒲团上坐下后,他将胡道人交给他的那只玉匣拿了出来,开了匣盖,见里面摆放着十来枚玉简,除了当中一枚捆扎着红绸束的青色玉简,其余皆为白玉色。

    他将那青色玉简拿起,意识入内一转,确定这便是胡道人那师传章印,于是心下一唤,将大道玄章唤了出来,随后凝注其上,只须臾之间,上面出现了一个章印。

    只是这章印之上空空荡荡没有印名,这让他看着很不舒服。

    胡道人师门为怕天机反算不予印名,那是因为是他们这一脉专走目印之道,将全数功行都是寄托在此之上,可他却并无这等顾忌。

    此刻心思一转,便见章印之上出现了“明心”二字,他不由点头,这回望去感觉便好上许多了。

    下来神元往里投入进去,那章印越来越亮,最后一道明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待得光芒消去,他已是顺利掌握了此印。

    他试着一转章印,双目之中有如细碎星电闪烁了一下,忽然之间,眼前天地大变模样,原本凝固的各类事物望去都是一团团气雾,而且在那里缓缓变动不已。

    胡道人这一门,就是通过观摩天地转运,参悟其中道理来修法。

    只是诸物变动不休,无有一刻停歇,所以修此道者需自身先求安定,定静到了极处,便有望从世间之中脱离出去,从而求得大道。

    对于这些,他并不必深入去探研,他只是为了掌握其中“观辨诸物,定静持我”之法。

    现在这些他已是得到了。

    看了一会儿后,他收敛心光,把章印转运停下,又把那些白色玉简逐一拿起查看。

    相对于明心之印,这些章印价值较低,仅只能作为参鉴。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用处,至少也能为他提供一些经验见识,但是观读就不必要了。

    待把这些都是看了下来后,他眸光微闪,到此一步,他已是可以设法推演独属于自身的目印了。

    ……

    ……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三元

    张御心下一唤,把大道浑章唤了出来,顿时一片比玄章略显浑浊的光幕出现在了身侧。

    而后他目注浑章空处,意念落在其上,随着身躯之内神元的不断流逝,一枚章印缓缓自上浮现出来,并由此放出了蒙蒙光亮,上显“照丹”二字。

    此印一成,也自有光芒洒落而下,持续了许久之后,方才收退而去。

    到此为止,他最后一枚准备作为核心章印的章印也已是取拿到手。

    故此他也不再迟疑,准备今日就将此印填补上去,用之完善整个观想图。

    随着心意转动,顿有一片星光洒落于地,玄浑蝉观想图已是现于头顶之上。

    他定坐片刻,气息一转之间,玄浑蝉遂化作光点散开,自四下洒落,他整个人如沐光雨,这时玄浑二章上那六印俱放出阵阵明光来。

    玄章之上所显,是代表蝉之鸣的“言印”、代表蝉之身的“元相之印”、以及代表蝉之足的“擒光之印”。

    浑章之上所显,是代表蝉之翼的“剑印”、代表蝉之神的“神觉之印”,还有代表蝉之目的“照丹”之印”。

    那明光过来,皆是聚是汇聚于他头顶之上,团成一团光雾。

    那光雾转旋有片刻,先是一对灿烂若星河的双翼自里舒张开来,而后是两道明光亮起,照彻四方,伴随着一声引人心神惊颤的蝉鸣,光气徐徐散去,玄浑蝉也是整个自其中缓缓现身出来。

    其光聚双翼,身裹幽气,足沾玉雾,而原本蝉首之上,此刻也是生出了两目,宛若玉映琉璃,光彩流溢。

    而这蝉目一生,似若点睛之笔,整个观想图也是变得更为真实起来。

    张御往上看有一眼,到此一步,观想图核心六印俱已补全。不过唯有去到一层境界,观想图才会是由死转生。

    他这些时日一直在看玄廷赐给他的道书玉简,里面言及修道人最为上乘的成就之法,当就是桃定符曾和他说过“三元之法”。

    因为三元之法完全就是看修道人的道法修为,并不涉及其余,所以不止是真修,玄修亦是可用。

    可能否由此攀登上境,道书玉简上都没有说,无法真正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三元之术一成,那么修道人对于自身的道法理解必将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境地,看前路也必将看得更为透彻,甚至于能就此窥见那真正之路。

    故是那玄廷所赐玉简之上,有注释曾言:“明己之路,莫过于求三元”。

    不过这其实只是写注之人的一个感慨,因为连真修都没有多少求得三元的,至多取得其中一二,三元俱满少之又少,遑论玄修了。

    张御心下思量过,那几位以玄法成就的玄尊不见得就是走了三元之法,除此当还有其他法门去往上境。

    但那只是几位玄尊的道路,非他之道。

    他认为三元法眼下最合适自己去走,若得求成,便就极大机会看清己身之道了。

    而这三元,则分别为“内外通明”,“神法悉足”,“诸我皆全”。

    内外通明是需明了内外之道,当年他与白秀一战,因后者就得此一元,所以他对此设法了解过一番,可以说是知晓最多。

    “神法悉足”之法则是要求的是修道人将自身法力功行修持至完满。

    修士要求取上境,那就需要有牢固坚实的根基方才足以支撑其向上攀登,根若不稳,哪怕强行上去了也会折身掉落,故是法力足满必要修成的。

    这看来很简单,其实并不容易。

    以真修而言,法力需要一点点修炼蓄积出来,越到后面越是难修,这不仅是考校当下功行,亦是要看此前的积累,可以说,元神之前每一个阶段的修行都与此是息息相关的。

    似那等急于求成,或是修行浅弱的,再是所持功法较为下乘的,那么到此关前,都需要用十倍乃至百倍的时间去弥补回来,故在此顿足数百年都不是什么奇事。

    玄修在这里则有所不同,主要是在于两个方面,一个是需得“心光之印”完满,还有一个落在自身所求正印上,你主修哪几个正印,哪几个正印便需修持完满。

    似胡道人,只专注于目印,他若要求,那么只需在目印之上下工夫便就可以。

    可但凡能修到第四章书的,大多数人不可能只专注于修持,总要有护道之法的,所以多半都有两到三印,甚至持四印至五印的也有。

    要使得这些章印完满,那就必须要有足够的神元填入进去。

    可玄修除了正印,肯定还有其余章印需要修持,所以这也不是什么轻松做到的,这一元也足以拦死绝大多数人了。

    但这一关对于有些人来说不是太大问题,譬如季节小郎,其人六印俱现,神元满盈,只要在修道过程中有足够准备和调划,那么很顺利就能做到。

    只是做到这一点,也不等于他就能取到这一元,因为三元法主要讲的道法修持,神法足满后,也需得道法修持功夫相应跟上,方有能有此得。

    于张御来说,他道法修持已是足够,下来需要做的,就是将六正印和心光之印推至完满。

    只这几印光靠他自身提取神元显然是不够的,所以下来还需要设法四处搜集。

    三元之中唯一难处,就在于是“诸我皆全”,这一步才是卡住了九成以上的修道人。

    近日他在观看道书也是在琢磨此法,根据前人注疏,已然隐隐然摸到了一点门道,有一点可以确定,若是“内外通明”和“神法悉足”这两元不求的,那么这一元自也就不得。

    既如此,他决定先将这两元求到手。

    首先“内外皆明”之法。

    他在青阳之时对此就有耳闻,长久以来也一直在叩问己心,自己为何而求道?

    这一点明确,他自然求得是长生,求得是完满,求得是超脱,此与诸多修道人并无太大相异,而不同之处在于,他并不认为修道人当是离世而去的。

    修道人首先是人,而后才是修道,人之性也是根植于他本身的,这一点他觉得无需去刻意抛却。

    如此世之身,从父母而来,所持之学,得师长而教,而他得以修持之天地,则是靠天夏维系,故他若有成,也自当予以回报,而不是一走了之,居高临下鄙之为凡俗。

    而能还报之法,目前看来唯有玄法,故他将来若得成就上境,则必推动玄法,让天夏万民可有此入道之门。

    此刻说是愿,亦可说是他之道。

    这两者是相辅相成,密切相连的。

    而他此念这一定下,内外交感,心神之中顿有一股力量泛动出来,身外也是随之浮现出一层飘渺光气,道道心光向外绽放,内室之中,一如天阳初照,而案上的蝉鸣、惊霄二剑也似有所感,发出阵阵清越鸣响。

    他心中明白,就在方才那一刻,自己已然取得了“内外通明”这一元。

    这也是他长久积累之故,这一元要求的是修士明确自己该走何道,只要道心坚定,道法修为也是到了,那自便能过。

    他感受了一下,这一元得取,自己心力并未增加多少,但是运转之间,却是毫无滞碍,心神气意畅达无比。

    若说以往是负重而转,并偶有磕碰阻碍,那么现在好似卸脱了什么负担。

    虽然没有什么根本性的变化,但他能感觉到,真正斗战起来,如今的自己无论运法还是调配心力之能都是稳压自己先前一头。

    只是得了一元,便有如此大的变化,实能想象三元俱得是何模样。

    他检视了一会儿之后,将心光收敛起来,“内外通明”既得,那么接下来当求“神法悉足”了。

    此间需得大量神元。

    而且他能感觉到,除了完满心印和六印之外,自己一旦踏上破境之路时,极可能也是会用到神元的,所以下来必须加紧力气设法去搜寻了。

    到了外层之后,他其实一直没有放松这方面追求,不过现在看来,从下层搜寻最是方便,而内层那里也当留意,他还记得当初“造世之环”的碎片,若能再寻得一部分,便可省却许多工夫了。

    在思定下来后,他一抬头,见到时晷之上时辰,讶然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居然已是闭关了三日。

    他便没再继续定坐,衣袖一振,长身而起,即静室之中出来。

    李青禾见他出关,便就来躬身一礼,道:“先生,前日有一位南宫玄修前来找寻先生,只是听闻先生在闭关,便言在客馆等候,他还给了此物。”说着,他双手递上了一份符书。

    张御拿了过来打开一看,心下一动,这上面所落的,却是玄廷行走的印信,后面落名“南宫漱”。

    他心思一转,玄廷行走都是单独对玄廷负责的,通常不会主动去联络其余行走的,玄廷也禁止行走之间相互串联。

    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不可接触他这个玄廷巡护,可一般也会主动避嫌,而现在忽然找上他,那一定是遇上什么事了。

    他考虑片刻,道:“青禾,你去请这一位到此。”

    ……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报疑

    李青禾奉命出去后,张御回到座上坐下,他翻了翻案上的报纸,虽是过去了三日,可这上面依旧是多日前的消息,并没有什么太多新的东西。

    他摇了摇头,这三天来不可能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报纸获取消息的渠道有限,再加上奎宿地州是为战事服务的,有些事还经过审理才能见报,所以才会出现这等情况。

    但除了这一点之外,传播方式受限也是一个原因。

    天夏不是没有较为及时的传递之法,可是内层有浊潮,外层有虚空外邪,唯有那些用上好宝材打造过的法器才可有做到往来传递无碍。

    这就意味着,这些东西只有到最为关键的时刻才能用到。而天机院的造物技艺似在这方面也没有什么太大突破,芒光传讯已眼下最方便也最是最为廉价的方法了。

    他把报纸放下,拿过纸笔,准备向内层去书,主要是想令驻守在那里的青摩设法多搜集一些古物。

    若有可能,他也准备回青阳一次,甚或回东庭一次,因为那里才能找寻到大量蕴藏有源能的物品。

    李青禾来去很快,一会儿便就转了回来,道:“先生,南宫先生正好在往此来,现在已到楼下了。”

    张御放下笔,道:“请他进来。”

    片刻之后,一名身着纯青色道衣的修士走入进来,外表有二十七八,鼻梁高挺,双目深刻,两眉浓重,从举止仪态上来看,这是个行事一板一眼的人。

    此人这时神色一正,用无可挑剔的姿势对他行有一礼,道:“张巡护有礼。”

    玄廷巡护和玄廷行走从位次上来说,并无上下之分,但是彼此掌握的权柄却是区别甚大。且“行走”并非常设,玄廷选人,多是挑选出身无碍,兼又品性纯良的修道人,实力倒是在其次了。

    而巡护要求就不止这些了,必须是过去在洲府之中有过正职,且又立过大功的修士才可担任。

    南宫漱知道双方的差距,所以并不敢把自己摆在和张御同一位置之上,一上来便执礼甚恭。

    张御与他见过礼后,便请了他落座,让李青禾端上茶水后,便问起这位到此的缘由。

    南宫漱认真道:“冒昧来见巡护,只因为近来我发现了一事。

    昙泉州近来多了两位从玉京来的大匠,他们向军务署提供了两样造物,一是军衣,二是药油。

    这两件东西我都带过来了。”

    他从袖中拿出一只匣子,打开后向张御展示了这二物。

    “我鉴辨过这两样东西,确实很有用处,这一次军务署取得胜战,据说此物的功劳不小,并且听说有军务署有意推广至全军。

    可造物这类东西,有利有弊,我以为便是当真有用,也当观察数载再慢慢推及全军,不当如此急促,只是我位卑言轻,恐无法左右军务署的意愿,故而只能来见巡护,希望巡护能重视此事。”

    张御从匣子之中取出这二物,他仔细检查了一下,这两件东西本身没什么问题,不过造物这东西的确应该慎重使用,特别是他经历了青阳一事后,对这方面也是很警惕。

    南宫漱的建议无疑是对的。

    他放下东西,道:“南宫行走此来,恐怕不止这一件事吧?”

    南宫漱点头道:“是的,不敢相瞒巡护,的确还有一事,过去坐镇天城的余玄尊有一名大弟子,名为梁屹,想必巡护也是认识的?”

    张御点首道:“梁道友我自是认识,他怎么了?”

    南宫漱郑重言道:“这位梁道友现下四处挑战对手,每回胜战,便大肆宣扬造物观察者对玄修的好处,好似他有今时之能力,全是得了此物之助,且好似有了此物,我辈玄修便立可超迈真修了,因此大行了,也的确有一部分道友听信了他的话。

    可在下以为,修道当是纯粹的,怎可倚托于造物?

    此物若是及广开来,还有谁会认真修道,又有谁会对修道心存敬畏之心呢,此必对我修行有大害,故需当阻止其人!”

    他吸了口气,露出了严肃之色,“且在下通过另行观察,发现这位梁道友与那两位自玉京来的大匠私下有所往来,这里面事情似并不简单。”

    张御略作思索,道:“南宫行走既然发现了此事,认为此中有异,那为何不上报玄廷呢?”

    南宫漱摇头道:“我上报过,但无回音。”

    张御对此倒也不奇怪,大多数行走只是被赋予一个玄廷行走的身份,以往或许根本不曾在玄府任过职,所以不似他这般可以直接通过呈报之地上书玄廷,只能通过驻守的玄廷使者传递消息,可里面的事就难说得很了。

    他颌首道:“我知晓此事了,稍候我当会过亲自过问。”

    就算他要上报,也需当把事情先弄清楚,而不会只听其人单方面的言辞。

    南宫漱今次到此的目的已是达成,他当即站起,拱手道:“此番打扰巡护了,我也会继续盯着此事,一有消息,我当会及时来报知巡护的。”说完之后,他请张御留步,便告辞出来。

    走到大台之后,他纵光一遁,驾心光往昙泉州方向行去。

    只是他方才飞纵出掖崖州,忽然察觉到前方有一团云雾有异,正挡在他前路之上,正要避开,却见这云雾一晃,散了开去。自里出来一个五旬年纪,看去神情不善的黑衣道人。

    他微微一怔,面上浮起警惕之色,喝问道:“尊驾何人?为何阻我去路?”

    那道人不答反问:“南宫道友,你方才可是去了张巡护那里?不知你和张巡护说了些什么?”

    南宫漱冷声道:“你是谁?这与你有何相干?”

    那道人看他一眼,身上衣衫飞动,袖中忽然爆发出一阵闪耀光芒,似是有什么东西自里飞射出来。

    南宫漱早有戒备,身外心光放出,轻易挡下这光芒的侵袭,同时他感觉身后有异,身躯一晃,避开了另一人从背后袭来的攻击,而他感应之中却是看到,对方是一个面目之上照着面纱的白发道人。

    只是这个时候,天上似有一个金铜罩子落了下来,他只觉得天顶一黯,四方不见任何光亮,立刻意识到,自己当是被困在了某一个法器之内。

    正转念之时,他感觉一股股压力涌上身来,不得不张开心力用以抵抗,开始还能坚持,可随着心力越耗越多,他也渐渐支撑不住了。

    那两名袭击他的道人一直在外面等候,在过去了三天之后,两人走入金铜罩内,便见南宫漱盘膝坐于地上,只是双目紧闭,身上有一片金光,看去被困束在内。

    黑衣道人言道:“这人以往名声不显,没想到这般厉害,竟然让我们用了三天时间方才将之擒下。”

    另一个白发道人言道:“搜一搜他身上,我怀疑他来历不简单。”

    黑衣道人依言而为,他伸手一拿,将南宫漱身上零散东西摄了过来,在检查了一番后,他神色一变,拿出一枚印信,道:“辛道友,这人是玄廷行走!”

    白发道人目光闪烁了一下,沉声道:“不能让此人坏事。”

    黑衣道人想了想,道:“此人身携行走印信,他若一死,玄廷必能知晓,而且此人方才刚刚见过那位张巡护,不知两人谈了什么,看来我只能设法改换他意识了,只是此法有许多疏漏,过后我还需得派人时时看着他。”

    白发道人言道:“就先如此做。”

    黑衣道人走到了南宫漱的面前,双目之中便有一道明亮光芒浮现了出来。

    张御在南宫漱走后,来至天台之上,他先给妙丹君喂了一些丹散,便坐了下来,道:“白果,准备了。”

    白果君道:“先生,白果准备好了。”

    张御一点头,随即眼前景物一变,却是又一次出现在了与越道人斗法的那一艘飞舟之内,而越道人本人也是在此重新演化了出来。

    他如今准备试一试,自己在取得了“内外通明”之后,斗战能力究竟提升了多少。

    其实用陆宣和更能试出他此刻极限,只不过陆宣和到了后来的神通法力已然是超过了一般修道人的极限了,他也没有办法在此将之重演出来,所以只能不用。

    他看向前方,伸手一指,越道人见他发动攻袭,似欲躲闪,然而此举却丝毫无用,被那一指正正点在了额头之上,他怔有片刻,便直挺挺向后倒了下去,竟是连化影分身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一指点杀了!

    张御眸光微动,收回了手。

    在白果君的演化之下,这里能够完整再现当时人或物,这说明哪怕越道人真正在这里,那么也一样无法躲过这一指。

    眼下他所以能做到这一点,那正是六印齐聚,再加得取一元的缘故,这使得他从感应到心光运用,从遁法到定摄之术,全都统合到了一处。

    这看去是十分简单的一指,但实际上却是将全身神通及心力统合了起来,等若一瞬间之间发挥出了全数实力。

    虽这并非常态,但也可以作为一个杀招来用了。

    此后哪怕不用言印,至少那些实力稍弱他一些修士,只要不是在某方面有着特别的神异手段,或是持有什么厉害法器,那将再无与他缠战的资格。

    ……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寄望

    张御在演化的场景之中接连重演出了数个过去曾经遇到过的敌手,若是他使动方才那等手段,几乎都是可以被他一指点死。

    这里面唯有一人是例外,那便是元童老祖。

    在与元童老祖对战之时,他还没有唤醒白果君,不过凭借回忆依旧可以将之返照出来,但这仅仅只是识忆中那位元童老祖,未必见得完全重演了这一位与他斗战时的全部实力。

    照理说对方这化影现在已是较他为弱,可每当他使出手段,这位却总能提前躲避了过去,白果也说不清这里是什么原因,只能直言结果就是如此。

    张御私下猜测,这里很可能是元童老祖曾为上境修士的缘故,而神异何在,以他现在的境界,恐怕还弄不明白,于是也便不再深究下去,心思一动,面前景物化散开来,意识也是从中退出。

    这时他又想起另一事,当初在成就观想图的时候,他曾得悟了数个神通,而现在六个核心章印已备,这其中也当是会有相应神通生出。

    现在还不曾见到,那应是六枚核心章印固然统合了起来,可还没有到调和完毕的缘故。

    他自我判断,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随着自身道行再进,便将会逐渐有所领悟。

    只是这里一定还是需要更多心力来支撑的,他寻思了一会儿,下来当是需尽快往下层一行了。

    不过在此之前,南宫漱这件事需先过问一下。

    此事他决定先寻梁屹问上一句。

    这位之前也曾向他推荐过观察者,并认为玄修或可凭此壮大兴盛,他当时则认为眼下时机尚不成熟,却不想这位如今在四处宣扬此物。

    是单纯涉及观察者一事,他也不打算多去过问,因为观察者一念便可除去,也构不成什么太大威胁,若是做不到这一点,那也没有修士会用。

    可从南宫漱所言之语中可以看出,今次不定是有一个势力在背后推动此事,这里面不仅涉及到了修道人,还涉及到军务署的军备,这就不能不加以关注了。

    他觉得需先寻到梁屹好好谈上一谈,在陆宣和斗战之时,此人舍身忘死,绝非那等阴私鬼祟之辈,许能问出一些事来。

    只目前不知道这位现在何处,他想了想,重新来至案前,执笔写了一封书信,随后把李青禾人送来,让其先寄去边览等人所在。

    做完这件事后,他回转静室,再次坐定,唤出大道玄章,先将身上积蓄的大部分神元往六正印和心光之印中渡入进去,而后取出那枚去往洪乙层界的玉符,心神一沉,便往此中落去。

    而另一边,黑衣道人在拿定了南宫漱后,便与白发道人分开,来至一处隐蔽洞窟之内。

    那一直与梁屹接触的老道人正等候在这里,看他走进来,道:“事情办妥了么?”

    黑衣道人言道:“人是找到了,但是出了一点意外。”

    老道人很是沉稳,问道:“什么意外?”

    黑衣道人言道:“那人……是玄廷行走。”

    老道人锐利目光看来,道:“你们是怎么处置的?”

    黑衣道人言道:“我们商量下来,觉得还是将其人忆识改换为好,这样下来也能利用此人迷惑住那位张巡护。”

    老道人点头道:“处理还算妥当,他去那位面前到底说了些什么?”

    黑衣道人言道:“我们也问出来了,他虽与那位张巡护说了不少关于我们的事,但都是流于表面,深一些东西他并没有查到,只是那位张巡护下来很可能会去找寻梁道友。

    以梁道友的为人,他不定会对那位张巡护坦然言说我们的计划,只是那个张巡护一直敌视造物,他若知晓了此事,那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止我辈,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老道人言道:“梁道友没有你想得那么耿直,但我们也的确不得不防,我会设法把梁道友请到别处,不让他们两个人见面交流,你尽快让那个南宫漱打消那位的疑虑。”

    黑衣道人答应道:“我会的。”

    老道人提醒道:“这位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谨慎一些,尽量不露出破绽。”

    黑衣道人连忙保证道:“我会尽量不让南宫漱与那位张巡护接触,书信往来想来这位也不会惹来怀疑。”

    说实话,在从梁屹口中得知了虢星那一战的真正经过之后,他对张御也是异常佩服和敬畏。这位实力毋庸置疑,更别说现在还有着玄廷巡护的身份,他实在不想与这位靠的太近。

    老道人看出他的心中的忌惮,他沉吟片刻,道:“看来我们需设法分一下这位的心了,不能让他盯着我们。”

    黑衣道人道:“黎公想如何做?”

    老道人站了起来,心下寻思起来,通常手段对张御基本无用,可是正面不成,却可从别的地方寻办法。

    过了一会儿,他看向上方,道:“那位张巡护修行到了而今地步,你说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黑衣道人不假思索道:“还能有什么,不外是求取上境,成就玄尊罢了。”

    老道人道:“你说此时若是有涉及成道的事物摆在他面前,他会如何选择?”

    黑衣道人理所当然道:“那定然是抛开一切,追寻此物了。”

    老道人点了点头。

    黑衣道人一怔,涌起一股期待,“魏公……”

    老道人沉声道:“你别多想了,你我都没这缘法。”

    黑衣道人失落的叹了一声,他忽然像想到什么,抬头道:“要是这位……真的成就了呢?”

    老道人道:“那不是更好么?若是这位真能成就上境,那我等便是舍弃眼下这一切又如何?况且到了那时,这位也未必会如原先一般想法了。”

    张御再睁目时,自身已是落在了洪乙层界之中,仍旧是落在之前那个石盘之上,周围的驻军都很陌生,不知又换了几批。

    军垒明显是不久之前曾经补砌过的,上面依旧残留着战争的创痕。

    这时一名年轻弟子走了过来,见到是他,露出惊喜之色,上来恭敬一礼,道:“青阳玄府贺乘帆见过玄正。”

    张御点头回礼,道:“我闻之前你们曾向外求援,此间如今情形如何?”

    贺乘帆道:“回禀玄正,三月之前,这里遭遇了两万余邪神信众的围攻,这回除了邪神神裔,还有一个上宸天的修道人,当时差点就要将此处攻陷,所幸后来请来了一位英道长,才将来犯之敌击退。几位道长认为枯守原处只能任人来打,故是决定反攻出去,目前已是离去月余了。”

    张御道:“他们都是走了,这里由谁负责镇守?”

    贺乘帆道:“有一位徐道长负责镇守,方才他出去巡查了。”

    张御正寻思是哪一位,忽然察觉到一股气机正在接近,立时分辨出来人身份,也是略微有些讶异,不想竟是这一位。

    未有多时,一名年轻修士来到他面前,执礼道:“张巡护,有礼了。”

    张御点头回礼道:“原来是徐道友,你身上的疑难可是解决了么?”

    来人正是余玄尊名下弟子徐亥,当初因为观想图之事被他连斩了几次,听他建言才去寻了师延辛,后来便再未见过。

    徐亥道:“还是多亏了张巡护的指点,不破不立,我现在已是重再炼合了观想图,只是此中有许多困阻,故是自愿来此镇守,顺便在斗战之中思索解决之法。”

    张御点了点头,他从徐亥这里了解了下这里的情况后,便即离开了军垒,往邪神信众的疆域方向行去。

    前次他在这里曾经待了许多时日,搜集到了不少源能,当时因为顾忌后面的军垒,所以走得并不是十分远,而这一次却是觉得应当深入一些。

    他从徐亥那里得到了一份舆图,这是左道人等人用了很长时间绘制了一张舆图,这里面主要是参考了一些邪神信徒的描述,所以只有模糊的方向和大致的城址,但对他而言已是足够用了。

    这一路之上,可见大量的被摧毁的军营和驻地,看留下的痕迹,这应该己方几修道人所为。

    往西有十来天后,他来至一座大城之下,原本残破的城墙之上出现了巨大的裂口,看痕迹无疑是被飞剑攻破的,这应该杏川道人所留,城中的邪神信众大部分已是逃散,而城内神庙也被摧毁,里面的神像俱是斩碎。

    他见这般景象,也就没有在此停留,转而往西北方向行进。

    这是一个与众人岔开的道路,从舆图上看,那里的高山之上修筑有不少神庙和祭坛。

    左道人他们没选择这里,恐怕是因为这里位置偏僻,地形易守难攻,还并没有多少人口,起不到杀伤敌众的作用,可在他眼里,这处却是必去之地。

    行有一日之后,他来到了一座断崖之下,往上看去,金色的阳光照耀之下,可见上面矗立着一座白石神庙。

    只是看磨损痕迹,明显是这十年来新近修筑的,若是神像也是如此,却未必能取得他想要的东西。

    不过到了这里,总要进去一看的。

    他拿一个剑诀,少顷,腰际蝉鸣微微颤鸣起来,而后一声鸣响,脱鞘飞去,化一道流光朝那上方神庙飞去。

    ……

    ……

第一百一十五章 邪咒

    张御待剑光飞去之后,便等在了山脚之下,过不多时,蝉鸣剑倏尔飞回,锵的一声,又是回到了他的剑鞘之中,他一振衣袖,踏步往上方走去。

    这里本来当是有着诸多祭祀和神庙护卫,可是现在全无动静,随他一脚踏入神庙之中,只剩下了满地的断肢残躯。

    只这么一会儿,这里所有的邪神神裔和祭祀护卫都俱被他放出的飞剑给斩杀了。

    他现在虽只是力量投照,算来至多只有第二章书的能力,可是他随着将核心六印填补完整,却是能完满发挥一身能为,实力在他之下人,只需飞剑落去,即可随意斩杀。

    此刻他抬眼看去,见神庙尽头处是两座雕像。

    一座是尚未完工的邪神巨像,形体高大,身躯差不多已是雕琢出来,唯有头颅那里留着一片空白,显是准备留着雕琢。

    还有一座则是较小一些,是一个佩戴着鹿角冠的英武男子的形象,看去眉眼阴森,雕像看去有些古旧,想来这里的信众从别处搬来,作为日常祭祀之用的。

    而正在他准备走上前去的时候,那座古旧雕像忽似活了过来一般,两目睁开,对着他看来,而后一个隆声震音在神庙之中响起:

    “天夏人,或者说,天夏的神明,如果你立刻从我的祭坛上退出去,那么我可以原谅杀戮我祭祀和后裔的过错,如果你不愿遵循,那我的后裔将会不断追杀你,我也会对你降下不容宽赦的诅咒。”

    张御丝毫不作理会,说什么宽赦原谅,这些邪神若不是没办法了,那是不会做如此妥协的,而不管其如何说,他都不会改变此行的目的,故是他脚步不停地向前走去。

    那邪神显然看出了不愿意妥协,双目之中红色一闪。

    张御顿时感觉一股阴冷气息渗透到身躯之中,心中莫名明白,从此刻开始,他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有这个邪神的神裔存在,那么这些人就会受此牵引,疯狂的对他发动攻击。

    不过对此他毫不在意,不说这些神裔能不能奈何他,就算这具力量投照毁了,也于正身无损,至于追杀,若有本事,那大可追到天夏来。

    他此刻已是走到了那神像近前,伸手按在了其头颅之上。

    这个动作似是更是惹怒了这个邪神,周围神庙晃动起来,并发出隆隆震响,似乎马上就坍塌下来。

    张御不为所动,手一放上去的时候,便觉滚滚热流往身躯之中涌入进来,只是呼吸之间,雕像上便生出道道裂痕,片刻之后,就化作一堆碎砾塌散了下来。

    他眸中细碎的电光闪烁了一下,才是收敛下去,随后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在下来的时日内,他四处扫荡这邪神的神庙祭坛,那些神裔在神谕逼迫之下也曾试图围剿他,那这除了多一些人头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在过去了近百日后,他这才散去力量投影,在静室之中醒了过来。

    此刻他感受了一下,发现那个邪神给予的咒力似还尚在。

    他对此并没有太过多在意,似这等超出自身层次的力量,他身为巡护,自可请玄廷帮助自己把此解决掉。

    他起身来到外间,见台上堆满了信柬和书信,多是同道的贺年礼单和寄语。

    如今已到十二月底,再有三天就是新年了,这算来也是他到来外层之后的第一个新年。

    只是外层和内层不一样,外层一切为是战事服务的,过去邪神和上宸天修士往往会趁新年之际来攻,所以每当这个时候,反而戒备更重。

    也是如此,众人相互之间只是庆贺为主,并无任何聚宴的举动。

    好在军务署对此也有补偿,每一个在新年戍守之人,都会在原由的功册之上积功一阶。

    而在这堆书信之中,还有边览的回书,说是梁屹如今去了其他星宿拜会同道,若是回来,定会及时告知他。

    除此外,南宫漱也是有一封寄书送到,信中提及近来他一直在盯着军务署,但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特别发现。

    但是这封信看了下来,他总是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眸光微微一闪,发现问题出在字迹之上。

    修道人写字,虽然字迹各有风格,但运笔通常都是顺畅若流水,可眼前这一行行字却是显得有些僵硬了,感觉落笔之时气息十分不自然。

    他思索许久,便即来至天台之上,腾身一纵,便飞入天际之中,一刻之后,他就来到了天城。

    在外通传之后,他便被请到了署厅之内。

    洪原秋得知他来,也是放下手中公务,出来相迎,待见过礼后,请了他落座下来,便道:“张巡护,此前战事能那般顺利,张巡护功不可没,战事具体经过我已是如实上报,想来玄廷过会为巡护论功。”

    张御称谢一声,便道:“今日到此,是前些时日有同道向我言及,军务署近来准备在全军上下更换新的军备,不知可有此事?”

    洪原秋道:“未想到这件事竟是惊动巡护了。其实此事并非是我奎宿在做,为了应对愈发激烈的战事,为了增强军卒战力,多处军署也都是在汰换军备,不过出于谨慎,我并不会将上下军备全数改换。”

    他摇了摇头,道:“就算我想做,现下也做不到,因为这一次大军调动之后,军务署开支甚大,暂时已拿不出这么一大笔耗用了。”

    张御则是道:“如何选择,那是军务署的事,御无权插手,只是御从青阳上洲而来,知晓造物之用,有利有弊,故是提醒洪署主,此事需得慎重。”

    洪原秋神情严肃道:“巡护说得是。”

    他顿了一下,道:“我并非全无准备,如今我正在请武大匠仿造那些造物,这般关键时刻也能有所替代,不至于被人摆弄。”

    张御颌首道:“武大匠与御乃是旧识,无论人品技艺都是足以信赖。”他又道:“既然洪署主心有成算,那御也就不再多言了,今番打扰了。”

    洪原秋这时迟疑了一下。

    张御看了看他,道:“洪署主还有什么事?”

    洪原秋道:“近来下面地州在北方发现了一个去向内层的入口,我已派人前去看过,只一时不知何故,竟是无法封绝。

    这等地界极易惹来上宸天修道人的关注,长久守持下去定然不妥,若是巡护方便,可否请巡护过去判别一下,若是实在无法的话,那么我就要请动戴玄尊出手了。”

    张御问了一下,发现此处距离掖崖州倒也不远。

    外层的守御,主要就是为了隔绝内外交通,并封闭这些入口,所以这绝不是什么小事,他当即应下道:“我稍候便去那里探看一下。”

    洪原秋拱手一礼,道:“有劳巡护了。”

    张御一礼之后,就从署厅告辞出来,他并没有马上离开此间,而是借用军务署的驿传,向南宫漱送去了一封书信,言想要见他一面,自己就在昙泉州等候其人。

    这书信送出去后,很快就落到了那黑衣道人的手中,他看了内信中容,不禁有些慌张,于是再次找到那名黎姓老道,道:“黎公,那位张巡护要约见南宫漱,是不是他察觉到什么不对了,我又该如何应付?”

    老道人考虑片刻,道:“不去反惹怀疑,当去见一面。”

    黑衣道人不安道:“就怕被这位窥见破绽。”

    老道人言道:“躲是躲不过去的,你让南宫漱去见他便可,等到那东西送到这位手中,他当也没心思来寻我等了。”

    这时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递了过去道:“我这几日向上面求了此物,当可遮去南宫漱身上异样痕迹,不令此人看出破绽来。”

    黑衣道人大喜,接了过来道:“有此那便稳妥了。”

    此时此刻,掖崖州外,一座隐匿飞舟之中,雍上师正带着门下弟子,对自外走进来的许成通躬身施礼。

    许成通看他一眼,道:“这位就是雍上师吧?”

    雍上师忙道:“不敢不敢,哪敢在许执事面前称上师。”

    许成通道:“那我便叫你雍道友了,我这回受首座之命前来接手擒捉那张御一事,你一直奉命在此观察那位张巡护,可是得到什么有用得东西么?”

    他也是预料成真,越道人一死,对付张御的事情果然落到了他身上,如今他也正为此头疼不已。

    雍上师苦笑道:“许执事,不是雍某推脱,那一位功行修为俱皆上乘,我等每回也就看他何时出外访道,又何时归来,还怕一不小心被这位发现了。

    也或许这位早就有所察觉,只是不屑于理会我等,要说能寻见什么,这却也太过为难我辈了。”

    许成通唔了一声,瞪着他道:“的确有是为难你们了,不过你们什么都看不出来,那要你们又有什么用呢?你说是不是?”

    雍上师叹了一声,看了看他,道:“许执事若有什么计略,那就直说吧,我辈照办就是了。”

    许成通见他如此态度,不觉满意点头,道:“我已经想好了,我们不妨这么做……”说话之间,便向雍上师传音过去。

    雍上师听完之后,不觉怔住,道:“这,这……”

    许诚通看着他,道:“雍上师,你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么?”

    雍上师犹豫了一下,道:“没什么,一切就听许执事的安排。”

    ……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异状

    张御从天城之上下来后,就在昙泉州中金台之前的一处花亭之中坐下品茶。

    昙泉州中遍布着一片片花海,缤纷花瓣四处飞舞,浓香四溢,看去是一方净土,但这也是多年来无数军卒和修士的牺牲才得以换来的。

    但凡奎宿之上的子民,无不是想搬到这里来居住,卫灵英就曾带着几分向往说过,希望将来能把卫氏军的驻地设在昙泉地州之上。

    要想做到此事,那是当真不容易,昙泉州除去上方的乙未天城,只有三家征伍有此资格。且都与天城的正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这三家长期驻守在此,从不轻易离开,又有正军遮护,虽然也算是装备精良,但战斗力却未必比得过时时在外征战的征伍。

    他在此边是品茶,边是思索问题,半个夏时后,南宫漱就出现在了此间,对他拱手言道:“张巡护,有劳久等了。”

    张御看了他一眼,未曾在其身上发现任何异状,那气息也是十分正常,他点头回礼道:“南宫道友来的倒是颇快。”

    南宫漱语气自然道:“在下方才就在此附近,接到巡护的书信就立刻赶来了。”

    张御道:“南宫道友请坐吧。”

    南宫漱再一拱手,便在他面前的石凳上坐下,他道:“张巡护约在下到此,可是决定出面彻查此事了么?”

    张御道:“我在来此之前,已先是去过军务署了,洪署主那里自有分寸,我只要还在奎宿待着,便会随时盯着此事。”

    南宫漱不觉点头道:“有巡护在看着,在下便放心了,”

    他顿了下,“近来在下除了盯着军务署这里,又顺带查问了一下那位梁道友,这位许是觉得在奎宿这里少有人愿意接纳观察者,故他现在已是往他处星宿去了。

    我觉得放任这一位终究不妥,难知这背后是否有其他布置,这几日本也准备去往奎宿出外查探此事,如今正好和巡护打一个招呼。”

    张御道:“那南宫道友需自珍重了。”

    南宫漱一拱手道:“多谢张巡护,南宫自会小心。”

    两人再说了几句话,南宫漱就告辞离去。

    张御能感觉出来,南宫漱之前与他见面,自有一股昂扬心气在其中,而现在看着态度不变,可就像诉说不相干的事一般,全程没有半分心绪波动。

    并且从今天的对话来看,他有种感觉,对方似是有意想避开自己。

    虽然觉得其人身上有异,但对方毕竟是玄廷行走,在没有掌握确切明证之前,他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对其如何。

    不过越是如此,越说明这件事背后不简单,想要弄清楚,看来唯有寻到梁屹了。

    他思索良久,决定回头再来处置此事,眼下当先把那去往内层的出入口看过,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他当下离了昙泉州,纵光往西北方纵空而去。

    而他一离开昙泉州,雍上师这里也是很快收到了消息,他对许成通道:“许执事,我的眼线来报,那位已是离开天城,往西北方向而去,很可能是在往居处回转,不知许执事打算何时动手?”

    许成通道:“这却容易,你直接去一封书信,说自己是幽城之人,想与他见上一面。他多半是会来的。”

    雍上师犹豫道:“若是这位通传军署……”

    许成通道:“你放心,他若是寻到军署,那我们不出面即可,想必这位也是知晓此理的,何况以这位的本事,谁又能在这奎宿之上威胁到他呢?”

    他对付张御的办法其实很简单,那便是与张御照上一面,然后迅速脱离,事后就说自己不是张御的对手。

    有雍上师等人的配合,那么他就可营造出自己苦战之后得脱,差一点殒命的假象,这样任谁也不能说他不是了。

    似陆宣和那等差点成就的修士都被张御打杀,自己打不过,那不是合情合理的么?

    幽城莫非还能为这件事杀了他不成?最多只能说他无能,可他是无能,你们有本事你们自己来啊。

    在定下此事后,事情倒也是变得简单了,他们不必费尽心思把张御引到什么地方,更不用想着如何制拿他,只要做好撤走的准备就好。

    张御遁空而行,不到两刻,他便横穿地陆,来到了那一处地界上空,自上俯瞰,可以见到那里存在一团雾气,内中有似闪电雷光闪烁不定,这不禁让他想起内层所见到的灵关,与此比较倒是十分相似。

    在雾气四周,有数队披甲军士巡游往来,中心地点则隐隐有一股阵气围绕,显然是布置有阵法的,这防备表面看着松弛,但内里其实异常之严密。

    他心意一转,此刻自天中缓缓降落下来,落定于地表之上,不过为怕引起误会,只是远远立在外围。

    注意到他到来,立刻有几名修士和一队披甲军士自里走了出来。

    张御目光一扫,意外发现师延辛也在此间,难怪在征杀之时未曾看见这一位,原来此前一直镇守在此。

    只是说起来,这里面情形也颇微妙,随着余玄尊失势,他一众弟子承担的责任自也大了起来,余玄尊大弟子梁屹被派遣去前方与敌相搏,尽管这也是他自家愿意的。

    可是师延辛仅是某位玄尊的记名弟子,但却被派来看守此间,看去并不需要冒太大风险。

    内外层的入口固然会受到上宸天修士和邪神的注意,但这可是在奎宿之上,超过一定层次的力量自会有戴玄尊应付,而在此之下,又有几人能说可胜过师延辛?

    师延辛见到他,也是露出讶色,拱手一礼,道:“张巡护怎来此?”

    张御道:“我之前与洪署主见有一面,其言此间入口长久无法合拢,故拜托我前来作以判别。”

    旁边一名披甲军士一抱拳,道:“原来阁下就是张巡护,我们已是受到洪署主的传讯了,请巡护这边走。”

    张御一点头,跟着他们往里走进来。

    与他判断的一样,这里布置有一个大阵,且是一困阵。修士哪怕按部就班往里行走,也至少要半个夏时才能走到阵枢所在,这样就算有外敌闯进来,里面的人也有足够的时间作出准备。

    他这时向师延辛问道:“师道友,不知这里阵法是哪一位道友布置的?”

    师延辛回道:“此处是用数十个阵盘合叠而成,都是事先祭炼好的,为的就是发现异状后,能及时封堵上去往内层的通路,若是着人来此布置,那便慢了,易出意外。”

    张御问道:“却不知这奎宿之中,擅长阵法的有那几位?”

    师延辛看了看他,道:“张巡护莫非对阵法感兴趣?”

    张御道:“此番去到虢星,被困一处禁阵之中,幸得了一位同道的指点方才脱出,只可惜这位同道最后还是殁于此一战中了。故我思量,若是自己也懂得一些阵理,再遇此事,也便无需依靠他人来相助解脱了。”

    师延辛点头道:“原是如此。”他想了想,道:“若以阵法来论,最为擅长此道的当是文恕文道友,还有薛霖薛道友,这两位都是真修,文道友擅长破阵解阵,薛道友擅长布阵,昙泉州中有许多小阵就是由薛道友所布。”

    张御道:“文道友我却是见过,这位薛道友,师道友可是认识么?”

    师延辛稍作思量,道:“我可为张巡护修书一封,薛道友脾性沉闷,若是真求请到他门上,一般都会伸手帮忙,只是他有一个师弟,对玄修颇有偏见,张巡护若是去见,便尽量避开此人吧。”

    张御点头谢过之后,下来又与他交流了一些修行上的心得,彼此都觉有所收获,说话之间,就来到了阵枢之中。他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那团雾气,道:“师道友,可知此处是通向内层何处么?”

    师延辛摇头道:“不曾试过,巡护当知,内层和外层往来越多,则空隙便越大,似这等地界,若是有人或物穿渡,那么许当会存在更为长远。”

    张御点了下头,他在众人目光注视之下走到前方,试着感应了一下,发现那里有一股十分奇特的气机。

    他这气机就像本来一片平静的湖面,被落下的树叶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不经意的一个碰触,荡开了一个水花,只要无有外物去搅扰,那么就会自我收敛,直至消失。

    可要是外来之物继续在此搅扰,那么就会一直动荡下去,就如他此刻的探查,实际上也同样使其延长了一会儿,之所来此的修道人对着里的感应也同样造成了此事。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为了判明这里情形,这些举动是免不了的。

    如今他道法修为已是极为高深,对内外诸物之判别也是异常精准,在看了一会儿之后,就作出了判断,口中道:“照现下来看,若无外扰,这处要半载时日才能平复。”

    那披甲军士言道:“张巡护可能确定么?”

    张御道:“若是这里能维护安稳,当便如此。”

    旁处有一名道人这时出声道:“张巡护大可放心,有我们看在这里,绝然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的,只希望张巡护不曾判断……”

    他话还没有说话,忽然那气雾一阵涌动,众人神色一变,看这情形,分明是不知什么东西正从内层那边往外出来。

    ……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判别

    那道人眉头一皱,内层的生灵通过通道往外层来,这也是偶尔也会发生的事情。可就在他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发生,这却好像是在刻意针对他一般,这令他颇觉气郁。

    在场众人此刻都是凝神看着前方那团气雾,准备等来人出来之后就将之拿下。

    可是不知什么原因,在这生灵即将就要出来的时候,却是突然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那气雾之中的动荡却又是消失了,显然对方离开了这里,又回去了内层。

    方才一同走入进来的那名披甲军士问道:“几位上修,这是怎么回事?”

    师延辛道:“来者当是回去了。”

    那道人皱眉不已,其余修士也是面色沉凝。

    这是他们最为痛厌的事。

    这等出内外层的入口只要稍有波荡,就会延长其消逝的时间,问题出在外层还好,可出在内层的话,他们就很难处理了。

    而从对方方才的行止来看,这说不定还是一个智慧生灵,那下次说不定还会再来试探,届时许还不止一个,说不定会拉上更多同伴。

    张御这时开口道:“来者当是拥有灵性力量。”

    那披甲军士转过头来,沉声道:“张巡护,可以确定么?”若是灵性生灵,那带来麻烦将是寻常生灵的千百倍。

    张御淡声道:“我之感应,便是如此。”

    师延辛考虑了一下,道:“张巡护法力精深,道法高明,当是不会看错的,目前最好办法,莫过于派遣一人去往对面,看守住对面的出入口,不然怕是这里难以封堵。”

    那道人此刻出声反驳道:“不妥,若这是偶尔状况,那我们若是遣人前往,岂不是进一步使得这出入之地动荡起来?

    若是此间由此扩展成一个久不消逝的地方,那奎宿必将承受更多来自上宸天的攻袭,我以为当静候再观……”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神情突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好像是与他作对一般,那团气雾之中再一次浮现出了动静。

    只是对方站了一会儿,似又生出了退却之意,再度往后退去。

    张御眸光一闪,他伸手一拿,那个气雾轰然震动了一下,而后便见一个身上穿着兽皮,皮肤略显灰白的人影摔落在了地上。

    这个人长的有些矮小,身形羸弱,眼睛大而突出,头上毛发稀疏,也是又皮肤一样的灰白之色,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土著,只是浑身去湿漉漉的,躺在那里一会儿,身下就全是水渍。

    此刻他用惊恐的目光看着众人。

    师延辛平静看了这土著一眼,后者顿时双目无神的僵在了原地。

    过有一会儿,师延辛道:“这是一个土著祭祀,在躲避一个兽群袭击的时候落到了水里,意外进入了此间,开始他只想快些回到水面之上,回到岸上后以为找到了他所信奉的异神的神国入口,这才再度潜入水中过来查探。”

    在场众人听到这只是一个意外,不禁放松下来。

    那道人这时却是看向张御,语带责问道:“张巡护,你方才怎可直接把人抓来?需知这般做极可能引发这出入门户更大的动荡。”

    张御淡声道:“这位道友放心,我虽然出手,可自有分寸,这门户存在至多只会延长一月。”

    那道人严肃道:“那也不能冒险,有些时候就怕万一,要是这门户由此定下,张巡护又当如何?”

    张御淡言道:“真要如此,那我当会去请戴玄尊出手,封绝这处出入门户。”

    那道人顿时一噎,他看了张御几眼,愤愤道:“好,希望张巡护能说到做到。”他一拂袖,转身离开去了。

    那披甲军士这时一挥手,令身后就将那昏迷的土著拖了下去,自己也是一抱拳,告辞离去了。

    师延辛此刻道:“那位钟道友脾性不好,还望张巡护不要介怀。”

    张御道:“这一位同道不知是何来历?”

    师延辛道:“这一位方从内层到此不久,算是军务署从内层请来的,他当真也是天纵之姿,如今方才三十余岁,便即修成了元神照影,难免也是心高气傲了一些。

    只他自十岁开始,便一直在师门闭关,向来少与外间生人接触,故是有些不通人情世故。先前他曾做出判断,这出入门户当存在一年左右,巡护却说是半载,他怕是有些不服气了,故才与巡护较劲。”

    张御自无意去与此人计较,他道:“这里情形过后我会如实转告洪署主,若是不得封闭,我会去寻戴玄尊解决此事。”

    师延辛没再多说,双袖抬起,对他郑重一礼。

    张御与他拜别后,就由一位修道人带领出了大阵,到了外间,便即腾空纵去,因为这里相距掖崖州并不远,他飞遁不到半刻,便即回到了居处所在。

    他在天台之上落身下来,先是看向时晷,再有一天,便是大玄历三百八十年的新年了。

    他想了想,当下把李青禾唤了上来,道:“青禾,你去看一下,左道友他们可曾回转,若是回转了,便请他们到我这里用宴。”

    李青禾遵命而去。

    张御从天台下来,回到了书房之中,却见案上摆着一只玉信匣,他本以为是哪位同道寄送过来的贺岁书,可是上前打开一看,来书之人的身份让他微觉意外。

    其人自称是幽城之人,说是除夕之前会在掖崖州之外某处相候,想寻他见上一面。

    他眸光微闪,伸手一持,将惊霄剑拿入手中,便步出大台,足尖一点,便驾一道青虹往那处约定地点而来。

    只是十来呼吸,他便在掖崖州以西之外一座被积雪覆盖的高丘之上落下。

    等不多时,他心有所感,抬目一望,就见天际之中有一团云雾飞来,到了高丘之上,云气一分,一名身着金色道袍的中年道人自上飘落而下,脚下落定后,便对打一个稽首,“张巡护有礼了,在下许成通,忝为幽城执事。”

    张御看他一眼,因为越道人那留下的小册,尽管未曾与此人见过面,但其实一上来便就认出了此人。

    他还有一礼,道:“贵方与我天夏乃是敌对,许执事来到此间,莫非不怕被我拿下么?”

    许成通笑道:“我既然来了,就做好了脱身准备,只是张巡护动手之前,不妨先听许某说几句话?”

    张御看了看他,似在等他说下去。

    许成通道:“我幽城之所以寻张巡护,无非是巡护身上可能存有道印,巡护怕是不知幽城对此之看重,但凡有一些可能,上面都是不会放弃的,没有我也会其他人来找巡护。”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说实在的,我自家对此无所求,也不想与巡护为敌,可是上面委令既落我身,即便我再不情愿,却也只能来此了。”

    实际上,他明里暗里就是在告诉张御,他自己并不想为此与其拼命,奈不住上面压力,所以只能被迫到此。

    张御淡声道:“尊驾可是说完了么?”

    许成通看了看他,暗暗做好逃遁的准备,道:“说完了。”

    他话音方落,便见一道犀利剑光朝着自己斩来,他急忙运起身上守御法器,只是一枚薄薄金瓦浮现出来,将他正面全是遮住。

    他早就想好了,打算过上两招,而后立刻退走,就算对幽城那便有一个交代了。

    他想得是很好,若是张御并不了解他,那在他一门心思只想着守御遁逃的情形下,的确有可能被他走脱。

    可他绝然未曾想到,越道人却是早把他所掌握的神通手段在那小册之中卖的一干二净了。

    更何况,如今的张御,与越道人交手之时又有不同,那一剑斩来,刃锋之上微微一闪,在这道剑光之下,那金瓦竟是一斩两断,竟是连丝毫遮挡也未能做到。

    许成通早知张御剑法犀利,遁速又快,故是此回为了顺利脱身,身上一共有携有三件护持法器,故是此刻一件法器破损之后,立刻又一道血色雾纱从他身上飘起,然而那剑光落下,却是顿也不顿,直接从血雾之上斩透过去!

    由于这剑光实在太快,在第三法器根本未得发动的情形下,这一剑就已是斩到了他头颅的之上!

    极为神妙的是,那剑光到此一步,却并未直接将他头颅直接斩开,而是突然收住,看去只是剑尖一落,在他眉心之上轻轻点了一下。

    这一剑从极快到极快,从极刚到极柔,转变的异常自然,毫无突兀之感,堪称神妙。

    许成通遭此一击,浑身如触雷电,剧烈颤动了几下,身上法力尽皆退去,此刻听得两声爆音,并有绚烂异光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却是方才被剑芒斩开的法器,到了这个时候才发出破裂之声。

    他双目失神的滞立片刻,身躯便直挺挺从半空之中坠下,嗤的一声掉落在地,整个身躯都是陷入了下方的积雪之中。

    张御持剑立空,抬头向天上望去,便见那里有一艘若隐若现的飞舟正在远去。

    他站在未动,身后蝉鸣剑倏地一下,化流光飞入了云中。

    片刻之后,听得厚重云层之中传来了一声沉闷雷鸣,而后一驾飞舟便带着滚滚烟火自空而落,轰然坠地!

    ……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反击

    张御手腕一振,收剑归鞘,迈步走至那坠毁飞舟之前。

    这艘飞舟方才被从头到尾一剑贯穿,尽管坠在了厚重的积雪之上,但也仅仅是保持着外观完整,当中部分已是折裂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雍上师此刻扶着舱壁,捂着胸口,自里踉跄而出。

    他并不是擅长斗战之人,方才被飞剑一击,飞舟被震毁的同时,他也是被剑上所携的力量擦过,心光震荡之下,他也是受伤不轻。

    这时他看到张御走过来的身影,赶忙转身,把背部靠在了舱壁之上,努力拱了拱手,涩声道:“张巡护,在下愿降,愿降。”

    张御看他一眼,道:“你也是幽城之人?”

    雍上师喘了口气,略显苦涩道:“雍某人虽也算是幽城之人,可也仅只是被赐了一个无用名号,至今从未去过幽城。”

    张御道:“尊驾就是那位雍上师了?”

    此前被金瞳署抓住的那几人曾有交代,他们是一位叫雍上师的人在安排指使,只是后来一直不曾抓住此人。

    雍上师承认道:“那正是在下,上师之称,不过是下面人恭维玩笑之言,不敢当真。”

    张御问道:“此前一直有人在暗中监视我?可也是你指使的?”

    雍上师苦笑道:“原来巡护早就发现了,是,那都是雍某人安排的。”

    张御道:“这些人而今何在?”

    雍上师回道:“人手主要在掖崖州和昙泉州中,还有则一些分散各地州之内,不过那些人并不十分重要,知道的也不多。”

    他现在也是识趣的很,知道自己没可能脱身了,故是老老实实配合交代。

    张御道:“你把所有人的名姓写下来。”

    雍上师摸索了一下星袋,自里拿出一卷玉册,道:“所有弟子的名姓,所在之地,联络之法都在其中。”

    张御心光一摄,将此拿至手中,打开之后,目光一扫,上面每一个人的姓名和画影都是历历在目。

    若只是雍上师自己看,这些东西显然无需弄得如此详细,这倒好像是这位一早便就在为投降做打算了。

    他不去管这位的想法,将这东西收起,只一挥袖,一股心光洒去,雍上师顿时失去了神智,软软瘫倒下来。

    不止是他一个,飞舟之内所有未曾被那一剑震毙之人都是一齐晕了过去。

    张御则是走回到了许成通的身边。

    许成通此刻已是恢复了神智,但是被张御心光所制,却是无法动弹,只能仰面望天。

    他来时想得很不错,与张御过几招便走,但却没想到,自己严重估算错了张御的实力,一招之下便就落败,这就使得他的安排都成了笑话。

    此刻他见到上方阴影投落下来,双目一闭,口中道:“阁下了得,许某输得心服口服。”

    张御看了下来,道:“许执事,之前我打杀越执事的时候,从他身上得到了一本小册,里面详细叙述了许执事,我今能一剑击败许执事,也得此之助。”

    许成通闭起的眼睛一下睁大,他当真是痛心气愤不已,他为幽城拼死拼活,没想到居然遭受到了自己人的出卖!

    他一点也没怀疑张御此话的真假,因为后者没有必要来骗他,而且有了这个解释,方才他一招落败之事也就说得过去了。

    张御道:“许执事,我问你一些话,望你能如实回言。”

    许成通无力道:“张巡护请问吧,既然落到你手里,我便是不说,想来你也是有办法让我开口的。”

    张御当下问及,他是什么时候到此的,又是几人到来,幽城如今是一个什么情况等等,许成通对此都是如实作答,这些都是他自身亲自参与的,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到了最后,张御又问了一个问题:

    “许执事,你所在那处幽城而今在何处?若由你带路,可能寻到么?”

    许成通想了一下,道:“我也说不清,为了防备幽城所在之地外泄,每回出入,我们都是穿渡天门的。

    我是知晓那处天门所在的,但幽城具体方位,茫茫虚空之内,我也不知落处何处,就算贵方发现了那处所在也没有用处,幽城一旦遇袭,便会请动玄尊降下化身,又有谁人能攻破?”

    张御对他的话不做置评,又问道:“以执事来看,这一处幽城可还在奎宿之内么?”

    许成通想也不想道:“自然是在的,自我入幽城以来,从来都只是关注奎宿之事,何况那跨越星宿的天门没那么容易立起来,这等地界可是需玄尊出力的。

    可越大的天门所需法力自是越多,宝材耗用也是海量,天门也仅只是供我辈出入所用的,而玄尊又是何等身份?又岂肯冒着被天夏发现的可能在这上面多费气力?”

    张御道:“那许执事认为,若是你此回失败之事传了回去,幽城可能会善罢甘休么?”

    许成通想了想,道:“不会,幽城不达目的是绝不罢休的。”

    张御点了下头。

    这与越道人此前在小册之中说的话完全相同,幽城一旦盯上某件事,那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照这么下去,对方怕是会一直没完没了的盯着他。

    虽他无惧,可是幽城一定会千方百计用使各种方法来对付他。

    现在他需四处搜集源能,还要时不时去往下层,也没功夫来和此辈纠缠。

    要想解决此事,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将此处幽城找了出来打灭,如此便可一劳永逸解决此事!

    那有没有此等可能呢?

    他认真思索了一下,且不去管能不能,至少自己可以先尝试一下,

    而且一定要快!

    现在许成通方才被他活捉,也没有失却性命,随雍上师到来之人更是一个未曾逃脱,幽城绝无可能知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这就是优势所在了。

    且他从方才许成通的话中发现一点,幽城似并没有玄尊化身存在,而是在遇到危险后方能请来的,这里或可加利用。

    他思定之后,当即伸手一指,一道白气自星袋之中涌动出来,散去之后,巨大的白舟便出现在了前方。

    他面朝此舟,意念一动,衣袍飞舞之中,背后的许成通、雍上师还有那些飞舟之中的修士都是凭空漂浮起来,随后如被狂风卷席,齐往白舟之中落入进去。

    几个呼吸之后,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落在场中。

    他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背后那艘残破飞舟轰然爆散成无数黑色飞灰,他则头也不回的踏上飞舟,几个呼吸之后,白舟舟身之上一阵光芒闪烁,便就破空飞去。

    飞舟排开云流,往天穹上方而来,驰行不到一刻,就到了巍峨天城之外。

    他将白舟停留在外,自己纵空而来,这一次,他没有选择由天城内部往上走,而是立在天城之外,直接引动了巡护印信,并言道:“戴玄尊,张御请见。”

    等有片刻,他便见前方遮护大阵上露出了一个门户。

    他摆袖入内,自里穿过后,便见自己来到了天城法台之下,上方有声音传下道:“张巡护请上台来。”

    张御走到大台上方,对着站在殿台正中的戴玄尊拱手一礼,道:“戴玄尊有礼。”

    戴玄尊看向他,双目是中是一片赤红光芒,道:“巡护此番急见于我,想是遇见紧要之事了,且说一说吧。”

    张御道:“这次来见玄尊,是因御方才抓了一名幽城执事,而据其交代,其所在幽城,便在奎宿之中。

    此辈疑御身上有道印,故是三番两次寻来,而在御之前,更屡屡有天夏子民,天夏修道人遭此辈之毒手。

    故御以为,这一次或可借此难得时机,将这处幽城一举拿下,为奎宿扫此浊秽!”

    戴玄尊没有立刻回答,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他才道:“玄廷规令,我需得镇守奎宿,不得擅离,但若奎宿之中有玄尊化身出现,我自会出手,其余事情,我不过问。”

    张御要的就是这句话,而且有此支持也就足够了,他抬手对这位拱手一礼,便转身从天台之上离开。

    可他方才走下高台,却忽有所觉,转身一看,却见两道法符自上空飘落而下,一直到了面前。

    戴玄尊声音自上传下来道:“张巡护,此二符一则用于破阵,二则用于护身,你好自为之,我可不希望你亡在此处,玄廷寻我问责。”

    张御看有一眼,这一次本来他是准备去呈书之地寻玄廷相助,不过若得此物,那便无需再多走一趟了。

    探手将这两符收下,他对上方再是郑重一礼,就下了法台,并往天城军署大厅这处来寻署主洪原秋。

    这件事必须通传军务署,幽城既是在奎宿,一切动作自是与军务署息息相关,动手之前他也既军务署的支持,也需知会一声。

    洪原秋得知他此来,便迎了他入内,问及此行何事,张御自也是如实言说。

    “巡护要攻伐幽城?”洪原秋知他来意,也是不觉吃了一惊。

    张御颌首道:“不错,我已与戴玄尊说过了此事。”

    洪原秋皱眉道:“可是现在军署大军还未完全返回,修为精深的修士要么不在奎宿,要么就是各有其责,不说调动起来需要时间,一下聚集许多修为高深的修士,也一定会引起注意,甚至走漏风声。”

    “此却无碍,只要洪署主届时能有所接引便可,至于攻伐幽城一事,”张御抬头起来,看着他道:“御一人足矣!”

    ……

    ……

第一百一十九章 调动

    洪原秋在张御走后,坐在座椅上沉思了许久。

    张御愿意一人前往幽城,无需军务署插手攻袭,那么至少接应的事情他们需要做好。

    可也确如他此前所言,现在这个时段,要是突然调动大股军队,恐反而会可能引发幽城方面的注意。

    他想了想,看来唯有调遣那一支军伍了。

    他当即提笔起来,拟了一封军书,待盖上了印信,就把亲信文吏喊了进来,将这件事简单交代一番,并道:“这次事情为了确保不走漏风声,只能让备卫军出动了。”

    那文吏一惊,道:“署主,这可是备卫军啊,若是调离了,万一……”

    备卫军是一支军务署档册上不存在的军队,平日驻守在虚空之中,是作为关键时刻防备所用,在这其中,还有玉京玄府派遣过来的修士负责守镇。

    洪原秋道:“现在也唯有动用这支本来就位于虚空之中的军伍才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军伍就是拿来在关键时刻用的,让这个幽城存在下去终究是对我们不利。

    现在也的确是如张巡护所言,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况且我也非是要他们出战,只是让他们在关键时刻接应一下罢了。”

    文吏他瞧了瞧洪原秋,上前接过了那军令,尽管洪原秋这番安排稳当,可他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上一任署主撤换,有传闻就是因为上位玄廷巡护丁宣平失踪一事受到了一定牵连,要是这一次这位张巡护也是出了什么意外,恐怕洪原秋这里也是难辞其咎。

    洪原秋道:“你用不了担心太多,张巡护来我这里之前去过戴玄尊那里,此事也是得了戴玄尊得认可,便不信张巡护,也当信戴玄尊。”

    文吏听到这个,顿时放松了许多,有玄尊参与,那此事便是办不成,想也不至于难以收场,他拱手一揖,道:“属下这便去。”

    洪原秋在他走后,从座上站起身,凝视了一会儿奎宿的舆图,又望向外面的无尽虚空。

    在过去的七十多年里,幽城还没有出现过被俘获击破的前例。

    主要原因一是幽城难寻,二是幽城之中可能有玄尊化身镇守,这两点就使得各地军务署对其无能为力。

    而且相比上宸天和那些邪神,幽城只是在背后做一些“小动作”,所以一直不是各地军务署主要应付的敌人。

    但他此回若能配合张御将一座幽城拿下,那么这将是一笔丰厚无比的军功资历。

    或许用不了多久,玉京就会把调回内层,再在中庭待上几年,那就有资格外放一任上洲洲牧了。

    假使仕途顺利的话,未来或还可能竞逐一下“大摄”之位,从而进入天夏真正的权力核心。

    张御自署厅走出来后,他并没有立刻离开天城,而是往一个偏僻角落过来,在走过一段无人的金属长廊后,他来到一扇狭小的门户之前。

    在闸门缓缓升起,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空旷的大厅。

    等有一会儿,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走了出来对他一礼,道:“是张上修么,请上修随在下来。”

    张御一点头,跟随他往里来,在大厅正中站住后,周围金属墙面和脚下的金属板一阵挪移变动,整个大厅的格局由此改变,不久之后,又一条正对着他们的长廊出现在两人面前。

    那男子恭声道:“张上修,武大匠便在里面等候尊驾。”

    张御迈步走去,过了长廊,转至一座遍布着各类造物工具的舱室之内,武大匠此刻正站在此间,见他进来,对他执有一礼,道:“张玄正,我已是收到洪署主的通传了,有什么需武某做得么?”

    张御也未客套,道:“武大匠,我今次要去攻打一处地界,除了白舟之上的玄兵需要补齐,还另行需要一些造物相助,只我时间不多,稍候便需出发。”

    这一战突袭幽城,需要用上一些战术,也需要一些东西作为辅助。法器这里,如今他有蝉鸣、惊霄二剑、天一重水还有紫星辰砂等物,已是足够用了。

    不过有些时候,一些造物其实比法器更方便更好用,他之前与武泽合作过,对方肯定也清楚他需要什么。

    武泽推了下眼镜,道:“玄正稍等。”

    他先对站在自己身后的造物人吩咐一声,令其去将白舟之内的玄兵补足,自己则是转去了内室。

    过有许久,他推着两个足有半人高,看去较为沉重箱匣走出来,道:“这里面的东西是我在青阳时候打造的,只是一直未能用到,许能帮助到玄正。”

    张御一挥袖,将之卷入了星袋之中,拱手一礼,道:“多谢武大匠了。”

    武泽还有一礼,道:“玄正不必客气,玄正往后有什么需要用的,可再来寻武某。”

    张御点了下头,便与他别过,从此间出来后,他沿着天机工坊的通道来到了一个隐蔽泊台之前,白舟此刻正停泊在这里。

    一名身形高大的修士站在飞舟之前,对他行有一礼,道:“张巡护,在下关舟,奉洪署主之命前来接手那些幽城俘虏。”

    张御能看出来,这位就是日常伴随在洪署主左右的那位修士,是负责署主安危之人,这位此刻出面,应该就是洪原秋为了保证消息不外泄。

    他往白舟处望有一眼,白舟舱门融开,包括雍上师在内的十来名修士都被他卷送了出来。

    关舟也没有多说什么话,对他再是一礼,就卷了这些人直接离去。

    张御在他走后,重新回到了白舟之上,这一回,他并不准备回去掖崖州,而是打算直接去往幽城之所在,趁此辈未曾反应过来之前直接突入城中。

    在主舱内坐定下来,他先将武大匠的箱匣放出,打看其中一个箱匣看了看,里面所装载的东西类别众多,从探路到诱敌,从攻伐到守御可谓尽皆齐备。

    在打开第二个箱匣的时候,里面装的东西让他有些意外。

    这里面是一排排精致的椭圆形物体,这是造物卵,可以看到这些近乎晶莹透明,呈现冰蓝色的卵壳之中蜷缩着一只只紧闭着双目,双翼蜷起的小龙。

    他立刻认出,这是霜洲人曾经用过的珍龙,这东西虽然小,但是足以对抗一些四章层次的修士,而且身躯坚韧,飞动灵活。

    他不禁点头,有了这些东西,成功把握又大了几分。

    把箱盖合上,他起身来至关押许成的地方,道:“许执事,我希望你能带我寻到那天城所在。”

    许成通吃了一惊,他犹疑道:“我先前和巡护说过,幽城可是能唤来玄尊化身,这……”

    张御淡声道:“我已是说服天城的戴玄尊出力相助。”

    许成通立刻把脸一换,正色道:“在下愿为天夏讨奸除恶。”

    张御这时抬起手来,对着许成通的眉心轻轻点了一下,并道:“若是此次功成,我事后会设法许执事减轻罪责。”

    许成通顿时感觉到,自己身躯能动了,可是同样,有一缕剑气盘踞在他身躯之内,显然自己性命就在张御一念之间,他赶忙道:“许某明白。”

    张御道:“许执事,你跟我来。”他带着许成通回至主舱之内,坐定下来后,道:“许执事,现下由你来带路。”

    许成通连忙应下,他从袖中拿出一块玉圭,稍稍一抚,就有一道白气溢出,往一处指去,他道:“张巡护,跟着此气指向,便能寻到那处通向幽城的天门。”

    张御看有一眼,随心意一动,白舟便自天城泊台上腾空而起,随那白气所指,往茫茫虚空之中遁去。

    待离开了奎宿之后,他道:“许执事,你且与我说一说幽城之内的具体布置。”

    许成通因为自己性命就掌握在他手中,这时也不敢隐瞒,道:“幽城实则就是原来天夏的天城,除了外围禁阵,内里格局几十年下来也没有多少改变。

    而今天城掌握在展首座手中,因为这位掌握着与玄尊沟通的权柄,所以才坐稳了此为,并维系天城一切,可若是没了此人,那么底下就是一盘散沙……”

    张御看着前方,听着许成通在旁交代着幽城之中的诸多细节,实际上后者说得这些,越道人的小册也有说及。

    幽城的守御,完完全全就是靠城外的禁阵,内中没有什么守御。

    幽城的人也没心思做这等事,因为他们一旦被天夏寻到行迹,那就会立刻撤离,必要时刻,还可请动玄尊化身过来相援,既然如此,那又有什么必要去多费手脚呢?也根本无此必要。

    还有一个,幽城不是天夏,内部并不存在什么严密的上下体系,城中修道人除了上面压下来的事,只要不是涉及自家的,那从来不会去多作理会。

    而他选择在这个时候突袭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再过一天便是新年。

    幽城那些修道人本就是从天夏分离出去的,两者可谓同根同源,也同样是要过新年的,所以这个时候必然极为松懈,更方便他的行动。

    正在他转念的时候,耳畔听到许成通说道:“张巡护,前面就是那穿渡天门所在了。”

    ……

    ……

第一百二十章 讯音

    张御往前望过去,虚空之内却是什么都看不到,但他却能感觉到那里似有一个异样的空洞,感应投入其中,全都消失不见。

    许成通手中的玉圭之上,那一缕白气此时却是直直指向前方,半分不见晃动。

    他这时小心道:“巡护,最好改变一下飞舟的形制,这般不易被发觉。”

    张御应道:“我知晓了。”

    他意念一转,白舟表面有一阵光芒闪烁,形体不仅变小了许多,颜色也是发生了变化,看去类似越道人所驾驭的那艘飞舟。

    许成通试着观察了一下,道:“这般便可,当能瞒过巡守了。”

    张御催动飞舟缓缓往前行去,随着虚空之中无端荡起一阵阵波纹,飞舟像是沉入了一口深潭之中,从头到尾逐渐消失不见。

    张御则是感觉自己进入了一处扭曲变动的界域之内,四边则是晃动游散的光雾。

    他并不是第一次穿渡天门了,可与到达奎宿之时的感受有所不同的是,一进入此间,此间似被一股阴冷滑腻的气息包裹,好似在什么物事身躯之内行进一般。

    也不知在这里停留了多久,这感觉终于消退了下去,而后前方一亮,一座规模宏大的天城出现在了前方虚空之中,可见到那上面有一艘艘飞舟在不停出入飞驰。

    他走前几步,看了过去,见其形制果然与乙未天城十分相似,而在天城周围,还一座座较大的浮空殿台。

    许成通道:“当初幽城从天夏分离出来时,也带出来了不少人口,幽城时不时也会从中简拔一些人收做弟子侍从,而城中担任下役的,则都是一些从各星掳掠来的异族。”

    说话之间,前方有一艘巡游飞舟飞来,根本没有去询问他们身份,便就直接引着他们往天城的一处泊台而来。

    张御道:“哦?这般轻易就放我等入内了?”

    许成通嗤笑道:“这些巡游飞舟都是一些没什么能耐的弟子操持的,而能驾驭巡护所用这般飞舟的,大多数都是炼就了元神照影的修道人,他们又哪里敢多问?况且前方不是还有禁阵么。”

    只是话虽如此,他心里也是有些忐忑不安。

    这禁阵当初可是玄尊降下化身布置的,他也不知道玄妙何在,要是过不去,说不定今朝要陪张御一同把命送在这里了。

    飞舟很快经过禁阵所在,往泊台之上落下。

    这个时候,张御能感觉,戴玄尊所赐那张破禁符纸之上闪过一道光芒,他身上也是浮起了一丝玄妙气机,却是轻而易举过了阵禁,只是他冥冥中忽有一个感觉,好似有谁这时望了自己一眼。

    他心中不清楚,这是不是那位布阵玄尊的发现自己了,不过他并不为之所动,这里终究还是在奎宿之内,只要对方敢现身,那么到时候自有戴玄尊出面应对。

    且就算他真被对方发现了,他也不认为一位玄尊会为了自己一人出手,最多只是通传幽城中人,而只要上境大能不出面,那余下自是无需畏惧。

    果然如他所料,那感觉只是停留了片刻,便即消失不见,而幽城之中,也没有传来任何异样动静。

    许成通看到飞舟平安落去泊台之上,也似松了一口气,他低声道:“巡护下来如何做?”

    张御道:“许执事不是说主持天城的是那位展首座么?那么我们过去先会一会这位。”

    他对如何对付幽城之人有许多备案,不过现在既然如此顺利便就进来了,那么就直接去找幽城之中功行地位最高这一位,不管制拿还是斩杀其人,都利于他下来行事。

    许成通道:“明白了,只是我们未必能顺利到这位近前。”

    展首座对自己的安危可是很看重的,而且对他也不算信任,他要是单独去见还好,带陌生之人前去,可未必能见到。

    张御道:“许执事,能到哪一步是哪一步,无需多想。”实际上,能到这里,那便已是成功一半了。

    他双手伸出,将大氅上的遮帽戴上。

    此时舟舱之上此时融开一个出口,便见幽城的光芒自外投入进来,他道:“许执事,请吧。”

    许成通应有一声,便当先而行。

    张御看有一眼,也是走了下去。

    待两人来到了下方,见有一名年轻修士迎上前,对着许成通就是恭敬一礼,同时也对张御一礼,而后拿出一块玉板,执笔作势欲写,道:“许执事,此行可是顺利么?”

    许成通嗤了一声,态度很是恶劣道:“与你有关么?少来啰嗦。”

    那年轻修士却是一脸笑眯眯,丝毫没见动气,他在玉板上写到:二十九日,日夕,许执事归,事顺,心悦。

    待记了下来,他还翻转玉板,展示出来给许成通看,后者撇了一眼,对其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那年轻修士行有一礼,就转身离去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问过一句有关张御的身份。

    许成通则是转过头来对张御解释道:“这是故例,其实就是以往天夏流传下来的规矩,每人出入都需要记书为凭,可这记书几十年下来堆满了几个仓库,又有谁去看过?到了如今,这实则也就是走个过场,做做样子罢了。”

    在他说话之时,那个离去的年轻修士将玉板收好后,心中不禁思忖:“奇怪,许执事以往可是从来不会对玉板上的东西多看一眼,但今日却是看了……”

    可这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摇了摇头,把这些都是抛在了脑后,随后就快步离去了。

    张御这时伸手一召,将飞舟收了回来,而后对外一挥袖,轰然一声,便有一群群造物虫豸从星袋之中飞了出来,向着四面八方而去。

    每个虫豸的足部都是抱有一枚微微泛着白色光芒的指肚大小的玄兵,每是去到一个合适的角落之中,这些虫豸就会上去设法啃噬出一个小洞,而后把身躯和玄兵都是埋藏进去。

    它们会在一到两个夏时之中先后发生爆裂。

    张御这回所携带的玄兵并不足以将整个幽城摧毁,也摧毁不了,但这足可造成一定的混乱,而能做到这点便也足够了。

    待他做完此事,许成通看了下四周,道:“巡护请随许某来。”

    两人直接往天城殿厅这边过来,一路之上也有一重重出入禁关,可见到许成通,根本没人出面阻拦。

    这里主要原因是越道人一死,许成通几乎就是首座之下第一人了,所以现在没人敢得罪他。

    两人没用多久,就来到了议事殿厅之外。

    许成通走上前去,对那里的值守弟子言道:“我有紧要事机,要见首座一面,速去通禀。”

    值守弟子不敢耽搁,立去禀告,过了一会儿,转回言道:“首座请许执事入内。”

    许成通对张御一点头,两人由外殿入内,然到了内殿之前,却是第一次遇到了拦阻,守在那里的一名中年道人严肃问道:“许执事,你身边这位是何人?”

    许成通不耐烦道:“这位是我招揽而来的同道,这次欲要一同拜见展首座,怎么,你们连这也要管?”

    那弟子严肃道:“许执事可进入,但是这一位。”他指了指张御,“需得首座同意方可进入。”

    许成通眯了下眼,传声道:“张巡护,这里面值守的人都是展子寂的弟子,可要许某先入内应付一下?”

    张御淡声道:“这位展首座现在可是在里面了?”

    许成通想了想,道:“应该在了,我若要求见面,他不会不见。”

    张御一点头,直接往殿门方向走去,同时直接伸指一点,那中年道人一惊,想要躲避,可是没有任何用处,一指被他点在了眉心之上,而后直挺挺向后倒去。

    周围值守修士见他突然出手,都是大吃一惊,然而他们方要动手,却是身上有光芒显出,而后一个个被定在了那里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御一步步朝内殿里面走进去。

    许成通这时目光一冷,忽然一挥袖,场中这些修士顿若烟沙一般散了去。

    这些展首座的弟子,仗着自己老师平时对他一点都不恭敬,还老是针对他,他早就看此辈不痛快了,现在正好一并收拾了。

    做完此事,他也是跟着张御的步伐一同步入内殿。

    宏伟的大殿之内,展首座此刻正盘膝坐于高台之上,两旁则是二十余个空座,他见张御踏入进来,眼望下来,抚须道:“让我猜一猜,尊驾可是张巡护么?”

    张御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伸手出去,将遮帽摘下,淡声道:“是我。”

    展首座此前见过他的画影,然而此刻真人当面,见张御那高渺九天之姿,有若神人之貌,仍然心生惊讶。他点了点头,道:“毕竟能让许执事屈从,还敢孤身一人到此的,奎宿之中,也只有张巡护了。”

    他看向后面跟进来的许成通,微微一笑,道:“许执事,你做得很好,我却要多谢你把张巡护引来此地。”

    许成通冷笑一声,挑拨离间,他可不怕,这手段也太低级,他现在可是被张御的手段制住了,要说他许成通不怕死,这话说出去谁会信?

    他走上来几步,道:“巡护,别与他多言,我们合力把他斩了!”

    张御看着台上,眸光微闪一下,道:“此人不是真身。”

    许成通一怔,“不是真身?”

    展首座不觉赞叹道:“不愧张巡护,一上来便能识破我之道法。”

    随即他又微微一叹,道:“巡护本来在奎宿,我辈拿你无法,而现在却孤身到来,此举又何其不智?”

    这个时候,一声声钟磬之音自大殿之中传出,一时间,整个幽城都是震动起来,同时便有一道道遁光往殿台这处飞驰而来。

    许成通神情大变,道:“不好!是敌袭讯音!”

    展首座抖抖袖,自座上站了起来,而后居高临下看来,道:“今朝既然来了,那便不要走了!”

    ……

    ……

第一百二十一章 碰撞

    展首座这一番话方才说完,忽然一道剑光射来,落在殿台之上,轰然一声,直接将他身躯和击溃为无数光点,底下台座也是一同崩裂。

    张御平静言道:“一个神通化身,就不必在此多话了。”

    他自能看得出来,对面不过是展首座的一个元神照影罢了,只是因变化高明,又无有谁人去认真探查,才没叫人能辨认出来。

    许成通此刻能感觉到外面一道道气机正在往殿台这处过来,他心中也是着慌,要说幽城之内功行能胜过他只是寥寥,可若是一拥而上,他也是抵挡不住。

    更何况,城中还有这几十年来祭炼出来的道卒,这些东西可是悍不畏死的,其中还有几个颇厉害的。

    他来至张御身侧,道:“巡护,我们怎么办?”

    张御淡声道:“不过是来一个杀一个罢了。”既然此辈都是来了,那便一并解决,他也正好一试此刻剑锋之利。

    而说话之间,外面已是有一道遁光飞来,一个修道人人已然当先撞入了殿中。

    张御站在原地未动,蝉鸣剑已是凭空一旋,飞斩而去,这修道人他冷笑一声,身躯骤然一闪,待再出现时,已然是挪遁到了大殿的另一处。

    只他待要反击之时,忽然身躯一僵,表情则是扭曲变动,似乎是在试图阻止什么。

    可在僵持了一会儿之后,他浑身一松,气息随之消失,同时一道血线从他眉心中间延伸而下,身躯刷地一下从中裂成了两半。

    却是他方才已然被那一剑所斩中,只因那剑光太快太利,他初时根本未曾察觉,在发觉后拼命想要凝合身躯,可终究是未能成功。

    许成通看得背后一阵寒意,冲进来这一位他也是认识的,是平日最支持展首座的执事之一,虽说实力大不如他,可是挪遁能力一流,或也是因此,才能收得警讯后第一个跑来,可没想到,居然上来就被张御一剑斩了。

    而这个时候,第二道遁光冲入了殿口,看到前一人这般下场,悚然一惊,立刻倒退着飞了出去,这时他见殿内那飞剑一转,朝他射了过来,心下一凛然,把手一抬,手上指环瞬息间有一道光幕放出,屏护在了身前。

    那剑光围着他一旋一绕,似是找不到破绽,倏地又飞了回去,落在了张御身后。

    那道人心有余悸地看了张御的身影一眼,却不敢一个人在此停留,顺着后撤之势退到了殿台之外,周围就有赶来的同道问道:“芮道友,里面是何情况?”

    芮道人道:“里面……”他方才开口,却是露出愕然之色,而后头颅一滑,从颈脖之上翻落下去。

    众人见状无不骇然,纷纷向外散开,一时根本无人敢于入殿。

    张御辨了一下外面情形,他转头对许成通道:“许执事,此间有我,你按我之前吩咐行事便好。”

    许成通拱手道:“是,巡护千万小心啊。”

    他这句话也是真心实意,毕竟张御掌握着他的性命,要是战殁在这里,他也一样活不了。

    他拿一个法诀,身躯瞬息隐匿下去,很快就不见了影踪,也不知去了哪里。

    张御待他离去之后,把袖一振,顿有十余枚珍龙卵自里飞了出来,落地之后,随着外壳一个个破裂,一头头珍龙也自从里面振翅而出。

    修道人各种神通法术有着不可思议之能,若是多人聚集在一起对他出手,也是颇有威胁,他如今虽能应付,可借力的地方自然需借力,现在这些珍龙正好为他开道。

    而此刻在大殿之外,一个道人身影出现在了诸人上方,其头戴莲花玉冠,身着乌袍,胸有长髯,大袖飘飘,一脸威仪之状。

    众人见他出现,俱是一礼,道:“展首座。”

    展首座言道:“诸位不必惊慌,许执事勾结外人,将奎宿那位张巡护引入了城中,不过他只一人到此,又能掀动多少风浪来?诸位稍候可随我与我联手将他一并拿下。”

    可就他话音方落之时,忽然神情微变,抬头看去,便见一对巨大无比,灿烂有若如星河的双翼展开在上方,而内中似蕴含着无数星辰,此刻这些星辰正逐次闪烁亮起来。

    他哼了一声,大袖一展,一道明光晃晃的金色霞光舒荡开来,霎时铺开在了众人上方。

    片刻之后,无数星光夹杂着惹人心神震动的啸鸣声自空冲落而下,一时俱是砸落在了那光霞之上。

    好似霰雹落于湖面之上,一团团涟漪在上面此起彼伏的绽放开来。

    而两者这一冲撞,也是迸发出了隆隆惊天爆响,整个幽城也是由此震颤晃动不已。

    只是这个时候,一道犀利剑光自殿内飞射出来,有若经天长虹,直奔展首座而去,其人一凛,伸手一按,剑光到他面前,顿便受到了一股无形力量的阻挡,速度也是越来越慢。

    眼看着已是要将之制拿住了,那剑刃之上忽有一道光芒闪烁出来,展首座神色微微一变,还不及反应,剑光从他身上一穿而过。

    他身形凭空飘忽了一下,便如烟雾一般消散不见了,竟然又是一个神通变化的分身。

    而他这一消失,顶上光幕也是失了人维系,顿便破散开来,那万千道光束毫无遮拦的往下落来。

    底下众修士见状,纷纷祭动手段遮挡,不过这一接触下来,众人却是发现,那疾涌而来星光却是威能奇大,不得不全神应付。

    而那些功行较弱的修士和道卒则只是坚持了片刻,就被生生震死,随即被淹没了在了紧随而来的星光之中。

    这光芒整整持续了有了两刻之后,方才渐渐歇止。

    此时众人若有所觉,转头一看,便见一名年轻道人一步步从大殿之中走了出来,身上大氅飞舞,有缕缕玉雾星光从身上飘散而出,一柄飞剑则在身躯周围绕旋飞驰不止。

    而更为惊人的是,他身上的心光浩大如海潮一般,每走一步,便会生出巨大震荡。

    幽城是七十余年前从天夏脱离出去的,其中追逐自在逍遥的真修占据了大多数,但也有少数玄修在其中,这些人十分清楚这般强横的心光意味着什么,故是谁也不想和这等人物单独撞上。

    可众修忌惮于他,那些道卒却没有那么多复杂心思,一见到他现身,便直接对着他发动了攻击。

    张御站在那里不动,身上一团紫气从身上浮动出来,与此同时,身躯表面有银光微微一闪,天一重水也是出现在了身上。

    对面各种法力神通乃至于法器落了上来,只是打得紫气晃动不已,可却根本未曾能够突破进去。

    而这个时候,在场众修忽然听到振翅之声,便见一头头个头较小的造物龙自里飞了出来,并向着冲了过来。

    众修警惕的是张御,尤其是其身侧环绕不休的飞剑,开始没把这些小东西放在心上,可是只一接触,便就发现自己想差了,这些小东西速度奇快不说,身躯也是坚韧,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可此辈能在外层存身的,都是有着一定斗战经验的,随即也是发现,这些造物小龙不过是力量速度能够看看罢了,根本没有神通变化,只要稍使手段,便能将之摆脱。

    但是这些人心思一转,却都是都没有选择这么做,反是和这些珍龙纠缠起来,并借势避走。

    张御见众人此举,丝毫不觉意外,因为此辈就是为了自身不被规矩律令拘束才从天夏脱离的,试问他们又怎么可能真的为了幽城去卖命?

    就如那展首座,既想要对付他,可自己真身又不愿意显露出来,这让众人又如何信服其人?

    他此刻目光一转,望向了其中一名羽衣星冠的道人。

    整个天城之内,似许成通、越道人这个层次的修道人,连展首座在内,一共有十余人,

    不过此辈并不都待在幽城之中,有些分散在奎宿诸星各处,其中战力最强的,就是展首座。

    而若能是将十余人慑服或是除去,那么幽城就几乎不存在能与他匹敌的力量了。而方才天冲霄鸣一落,所有人的实力强弱,都是明明白白的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伸手出去,拿住惊霄剑的剑柄,锵的一声拔剑出鞘,而后脚下踏出一步,同时身上有星光一闪,顷刻之间已是来到了那名的道人面前,并朝其一剑挥去。

    那道人眼眸一凝,只一伸手,便拨开纠缠在自己身侧的珍龙,同时冠上一枚宝珠一亮,脚下凭空绽放一朵灵光莲花,花瓣层层往上合拢,身上衣袍也是放出阵阵灵雾,团团围裹住了身躯,同时法力自浑身上下喷薄而出,一时整个人都是沐浴宝光灵霞之中。

    张御对此仿似视若不见,剑刃过来,仿若毫无滞涩一般,先从莲花花瓣之中斩过,再是撕开那一团灵雾,最后从那道人身上一划而过。

    一剑之后,他足下一点,身形顿时从原地消失,却是冲向了一个目标,而在他身后,那道人身躯凭空分成两截,而后轰然爆散成了一团血雾!

    ……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化身

    那羽衣星冠的道人功行也是不弱,此刻竟是被张御一剑斩杀,目睹这一幕的幽城修士俱是心头一跳。

    感受到了性命威胁,他们哪敢放任张御近身,原本看似还勉强与珍龙纠缠的诸人,立时施展手段,将这些造物或驱或逐,随后纷纷对张御施以各种定摄困拿的神通,试图将他制压下来。

    各种神通道法落在了张御身上,顿时激发出了五颜六色的光华,然而这些手段俱无丝毫作用,不是被那一层紫气光芒消弭了去,就是被他身体表面那一层银色光芒遮蔽在外,并无法阻碍到他半分。

    张御也是对此丝毫不理,他此番敢于直接杀出来,自然是有所倚仗的,紫星辰砂和天一重水都是玄廷赐下的护持重宝,特别是天一重水,连玄尊之能都可遮挡,又岂惧同辈修士的围攻?

    说穿了,在上境手段不落下的情形下,这里自是可以任他纵横。

    他此刻已是冲到了第二名修士的面前,这人看到前几人的下场,哪还敢和他正面放对,急急就抽身往外飞退。

    可旁侧有人则是神情一变,急切传声提醒他道:“朱道友,不能退!”

    可是这时已是晚了,那撤退的朱姓修士身躯莫名其妙一顿,然而眼睁睁看着一道剑光朝着自己斩落下来,身上护身法器并没有起到任何遮护之用,被那剑光轻而易举劈裂开来,随即看到那剑光飞入眉心之中,他意识一寂,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御一剑斩过之后,不去看那具失去了生机尸身,把剑一振,剑光之上一阵光芒流淌,身躯微微一闪,便又是消失不见。

    场中众修见此无不大恐,他们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立时放弃了斗战之念,纷纷下令驱动那些道卒留下来阻挡张御,而自己则是趁此机会从此间遁逃了出去。

    这里除了张御所展现出来的斗战之能太过骇人外,也有展首座的化身被击散之后一直不曾再出现原因在内。

    正如许成通所言,若是没有人牵头,幽城之人就是一盘散沙。

    毕竟幽城只是一个松散的联盟,若要是面对势弱之人自然能轻松拿下,可一旦遭遇到强势倾压,连带自己可能被牵连进去的时候,那么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与敌拼命,而是如何保全自身。

    其中一名道人正向外逃遁之际,忽然前方星光一闪,一个持剑身影在前方截住了他的去路,他顿时脸色大变。

    那离去的众人也是看到了这一幕,可反而是加快了远去的遁速,人人都希望别人留下,好为自己争取逃命的时间,此刻可以见到,一道道遁光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外飞腾远去。

    那道人自知难逃,喝了一声,一头身有六足,獠牙外露,似怪犬模样的巨物从身躯之中化光飞去,初时只有拳头大小,可是眨眼间大若山丘,撕开巨口,俯身一吞,就把张御一口吞吃进去。

    然而下一刻,一道剧烈的明光自这头怪犬身上绽放出来,这个东西也是轰然爆碎开来。

    那道人胸口一闷,立知不好,身形化一道长虹,向外奔走,尽管观想图被毁,也至多只是令他气息有些滞碍,还没到妨碍生死的地步。

    可随即眼角似有什么光芒闪了一下,他忽觉不对,低头一看,骇然失色,原来他下半截身躯已是不翼而飞了。

    然而他也是求生欲望强烈,到了这等地步,仍是不肯放弃,他一咬牙,继续坚持飞遁,只要保存性命,那其他都不算什么,大不了回头再去找寻重塑身躯的办法。

    但才是飞去不远,身躯一抖,那残余下来的上半身身躯轰地一声爆散成了一团血雾。

    张御转过身,把剑轻轻一甩,袖袍一阵飘荡。

    随着一元取得之后,他心光运转更是自如,剑刃斩落下去,不仅有力疾兼备,更有庞然心光蕴藏其中。只要被他剑光碰触,就要承受他心光迫压之力,若承受不住,那便身躯爆裂的下场,而被他斩伤之人是万无可能逃脱这一劫的。

    其余人他现下不准备去追,这些人斗志已是失,现在他还有更为紧要的事情需要去做,辨认了一下方向,把遁光一纵,就往一处地界飞去。

    许成通在从殿台那里出来之后,就往城中心一处法台过来,而的身后则是跟随着十来个道卒。

    身为执事,他也是有制束一部分道卒权利的,尽管数目不多,可实力都是不弱。

    这一路过来,他又对途中见到的修道人随口下了一道道命令,令得城中局面更为混乱。

    其实有一些人是能看出他有问题的,只是在看到他和他身后十余个道卒后,也是丝毫不敢吱声,故是他十分顺利达到了那一处巍峨法台之下。

    这里就是幽城用于沟通上境大能的所在,要想请动玄尊化身,则必然要通过此间。

    只是玄尊化身也不是随随便便能请动的,必须要经过一番仪式。

    他此来的目的,就是要将位于这一处地界最上方的供案摧毁,设法断绝幽城与那位玄尊的牵连。

    而要是此地一坏,也势必打击到幽城之中所有人的士气,甚至连倒戈相向之人都是有可能出现的。

    法坛周围还有守卫在这里的道卒,此刻见他来意不善,纷纷过来驱赶他。

    许成通知道这些道卒都是死脑筋,单纯听从展首座的命令,所以他二话不说,上来就是动手,用了半刻时间,才是将此辈清除干净,然而这一关一过,再向往前却是有些困难了,挡在他面前的,乃是一处禁阵。

    他冷笑一声,抬起手来道:“准备。”

    他身后每一个道卒都是拿出了一枚玄兵,这些都是张御之前交给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破坏此间。

    而这些玄兵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东西,可谓个个威能奇大,若是多个一齐爆开,威能更是难以想象。

    这个时候,忽然一个道人身影出现在了前方,他见到之后不由一惊,随即冷静下来,道:“展子寂,何必藏头露尾,有胆量便出来与我一战!”

    展首座上下看了他一眼,笑道:“许执事,你倒是变得有些胆子了,我让你去擒拿那位张巡护,你推三阻四,现在倒是敢反过来对我喊打喊杀了。”

    许成通理直气壮道:“幽城乃是邪门歪道,天夏才是正朔,我这么对你有什么不对?”

    展首座笑了一笑,道:“天夏那边又能给你什么?”他向上一指,“你莫非不怕坏了此处,惹得玄尊动怒么?”

    许成通不屑一笑,玄尊要真出来才会取他的命,而张御是马上能要他的命,该选哪个,还用得着想么?

    况且这位玄尊,恐怕未必能过得来了。

    他冷笑道:“你若想和我拖时间那便想错了。”他身往后退,身上法力撑起,到了远处之后,口中便喝令道:“动手!”

    他命令这一下,那些道卒纷纷将手中玄兵掷出。

    随着闪烁着白光的物事落去前方,先是一道几乎是将整个幽城都在虚空之中的点亮的光芒闪出,而后是一声轰然爆裂传出,一时城中所有人都是感觉天摇地动。可以见到,这座巨大无比的天城都是一处方向缓缓横移了出去些许。

    许成通即便躲得极远,身上法力也是险些被激荡出来的冲击气流吹灭,他也是心惊这玄兵的威能,待得前方光芒收歇下去,他再次纵光前行,展首座不知何时已是消失不见了,而那些道卒也自是在玄兵余波之下全数崩灭了。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那座法台却还仍是存在,并且看去丝毫无损。

    这时他有所察觉般转过头,见是张御正持剑站在那里,不觉心下一松,赶忙执礼道:“巡护。”

    张御看了眼上方,“那里便是供台所在了么?”

    许成通道:“就在这上面。”

    张御道:“我们上去。”他当即飘身往上去,许成通也是随后跟上。

    两人一路到了最上方,却见顶台之上,展首座正盘膝坐在那里,身躯是周围是三根转动不休的阵柱,彼此结成了一团光幕,将他维护在内,而他的身后,则摆着一方玉案,还有铜炉长香,此刻上方长香已被点燃,上面正散发着袅袅青烟。

    这时他睁开眼目,看着两人道:“两位来了。”

    许成通狠狠道:“展子寂,别装模作样了,看你还往哪里躲?”他伸手一拿,然而法力撞在那片光幕之上,却是半点波荡也未出现。

    展首座笑着摇头道:“没用的,此阵与整个天城都是连在了一处,天城不破,禁阵不破,连我自己进来后,也没有办法自在出入此地,只能靠留在外面的法力化身行事。”

    许成通惊疑不定,盯着他道:“你想干什么?”

    展首座笑道:“其实你们一进来我便知晓了。”他转而看向张御,“只是我也知晓张巡护你的能耐,这回你既然敢孤身前来,想必是有倚仗的,故是我从来也未曾想过与你正面拼杀。”

    他微微一笑,一脸云淡风轻的站起来,而后转过身,对着上方抬手一礼,道:“弟子展子寂,恭请玄尊降下神通,收此来犯之敌!”说完,他对那供案深深一拜!

    ……

    ……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上威

    展子寂这一拜下来,这处法台之上好似凭空起了一阵大风,两旁竖立着的旗幡忽忽飘动了起来。

    供案铜炉之上,里面插着的三根长香的香头齐齐一亮,发出灼亮的星火,而那上方袅袅向上的轻烟倏地一涨,直冲天际。

    烟气入天,好似三根细线,将上空与幽城连接到了一处,初时没有什么动静,待片刻之后,那虚空仿佛融化开来一般,出现了一个漩涡空洞,内里幽深无比,同时一股浩大无匹的气机降临下来。

    张御站在台上,仰首看着天穹,大氅衣袍逐渐生起的狂风之中猎猎作响。

    许成通此时张了张嘴,心下不由有些慌张起来,可是他看到张御神情依旧从容镇定,一咬牙,愣是半步没步,还是挺立在了那里。

    实际上他也知道,若是真有玄尊出面对付他们,那么怎么逃都是没用的,而还不如站在原地,这样还能死的不那么难看。

    上面那漩流此刻越来越大,那股滔天威势也是愈来愈盛,并有雷声在里来回动荡。

    似是威势蓄积到了顶点,一道闪电霹雳从空劈下,正正落在了张御身上,那刺目光芒霎时四溢开来,使得旁侧的许成通都是惨叫一声,倒退着出去。

    在光芒下落几息之后,便是一阵前所未有的爆音传出,偌大的幽城俱是摇晃起来,城壁震颤着发出阵阵回鸣。

    此刻便连幽城之内众人也是胸口一闷,修为低弱之人则是立刻失去知觉,一个个倒伏在了地上。

    仅仅只是这一击的余震,就使得幽城之内的人直接躺到了大半。

    而同一时刻,乙未天城法台之上,戴玄尊忽然往一处方向看去,平静道:“找到你了。”他身上幽幽雾气滚动起来。

    下一刻,他的身影骤然消失无踪。

    展子寂因为受阵禁之庇佑,又是早就有所准备,那雷芒落下之时,他并没有受到那震荡的影响。

    他望着面前那一团绽放的白光,不由微微一笑,只是待得那光芒渐渐散去,面上笑容却是凝固,目中露出了惊疑不定之色。

    张御站在光芒之中,浑身上下一无损伤,唯有丝丝未曾消散的细小电芒在身外时不时游走窜闪一下。

    而他随身所携的那一张戴玄尊所赐的纸符,这刻已是彻底化为了灰烬。

    他看着那上空的云涡漩流,在那一击之后,再没有任何针对他的手段落下来,且那里似是发生了什么变故,里面光芒闪烁了几下,便匆匆收敛了起来,不多时,一切动静俱是消失不见。

    展子寂见到这一幕,不由怔住。

    片刻后,他仿似想起来了什么,回头望有一眼,见那三根长香已然燃尽,自以为找到了答案,连忙从星袋之中又取出三根长香,换了上去,而后再次点燃。

    他退开两步,躬身一拜,大声道:“请玄尊降下神通,收此来犯之敌!”

    他私下猜测,张御身上一定有什么守御用的手段,故才是逃过了一劫,不过细想一下,这也在情理之中,身为玄廷巡护,敢孤身一人杀入幽城,又怎么会没有任何防备?

    那案上长香忽地亮起,如方才一般各起一道烟柱往上窜去,须臾,有隆隆声响传来,漩流似又再度生出,只是展子寂眼中方才微露欣悦,却见漩流只是出来片刻,便就急骤缩小,好似只是湖中泛起一个水花,转瞬便即不见。

    他顿觉不妙,忙是再是一拜,口中急促道:“请上尊施法,收此来犯之敌!”

    许成通方才受到那雷芒和震动的影响,险些立不住脚,所幸他功行不弱,现下也是恢复了过来。

    他见到张御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心中顿觉稳了。他又看了看展子寂的惶急之态,出声讽言道:“展子寂,看来你已是技穷了。”

    不过他终究还是不敢出口嘲讽玄尊,否则谁知道刚才那一道雷光是否会落到他的头上?张御能挡得住,他可挡不住啊。

    展子寂对此充耳不闻,他接连数拜,上面却是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他终是意识到了什么,直起脊背,而后缓缓转过身,叹道:“巡护好谋算啊,想来是乙未天城那位戴玄尊出手了吧?终究是我太过侥幸了。”

    他知道在张御到来那一刻,这处幽城的下落就已经暴露在奎宿面前了。

    若是他果断一些,就应该在张御到来之后不顾一切的离开,那么想必能就此脱身。

    可他身为首座,又怎舍得把这座天城白白扔下呢?

    他摇了摇头,不再去说什么,就这么盘膝在原地坐下,闭目不动。

    许成通走到张御身边,道:“巡护,下来我们怎么做?”

    张御看了坐在光幕之中一动不动的展子寂一眼,道:“许执事,你代我在这里看住此人,我去收拾其余人。”

    许成通道:“好,我替巡护看住此人。”

    张御目光投向四下,在这处法台的最高处,他一眼把幽城下方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几息之后,他身上心光泛动了一下,似有灿烂星光一闪,身影便已是从法台之上消失不见。

    此时此刻,距离幽城不远的穿渡天门附近,有两艘遁隐飞舟正在远远观察着城中的动静。

    舟中军士之前感觉到了幽城之内频繁传的动荡,如今更是看到,一艘艘飞舟正离开此城,往外遁逃飞去,显然是城中出了什么事了。

    其中一艘飞舟立刻往回穿渡天门,没用多久就过了此处,却可看见,此刻有千余艘斗战飞舟正静静停留在天门另一端。

    这小舟往主舟过来,从上面下来一名修道人,其人很快被请到了主舱之中。

    主舱内站着一名身躯魁梧,肩背厚实,大约四十余岁的披甲校尉,他见了这道人,问道:“陈道修,对面是什么情形?”

    陈姓修士执有一礼,道:“厉校尉,自两刻之前开始,这处幽城之中便生出了种种动荡,过后又传出了玄兵爆裂之声。

    在此之后,更有上境大能气机出现,但很快消失无踪,现下则又有不少飞舟往外逃散,当是那位张巡得手了。”

    厉校尉赞声道:“了得啊,当真是了得!好!给我传令全军,向前进发!”

    从副在旁提醒道:“校尉,不再确认一下么?万一……”

    厉校尉大手一摆,道:“有什么好再确认的?事情不是已经很明显了么?下去传令吧。”

    他知道从副是出于谨慎的目的,可问题是他们备卫队除了本队之外,还有不少玉京来的修道人守镇,只要不是遇上玄尊,怎么也能从容退走的。

    可真要有玄尊降下威能,他们不管是撤是进,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没什么好犹豫的。

    随着芒光在主舟之上闪烁起来,千余艘斗战飞舟齐齐放出光芒,就往着天门方向过来,不多时,便从幽城所在这一端一艘艘穿渡而出,并很快在虚空之中摆开了斗战阵列。

    而这个时候,主舟也是从另一艘停留在此的巡游飞舟上再度确认了消息。

    其实也用不着如何确认了,此时所有人都是可以看到,越来越多的飞舟在往幽城之外逃散,这肯定说明内部出了大问题了。

    厉校尉迅速判明了局势,嗤笑一声道:“一群丧家之犬!传令,给我上前拦截他们,目视所及之内,一个都不要放过!”

    命令一下,舰队飞舟分散出诸个小队,向外飞驰而出,纷纷前去阻截那些逃逸的飞舟。

    法台光幕之内,展子寂此刻忽然一睁目,他从星袋之中取出一个冒着灵光法器,看去像是一艘飞舟。

    许成通一直在盯着他,见到他的举动,不由警惕起来,同时嘲弄道:“展子寂,莫非你想逃走不成?你不是说你在这禁阵之中也是走不掉的么?”

    展子寂此刻已是恢复了之前的从容,他微笑言道:“我岂愿留在这里待死?自然是要设法走脱了,至于这禁阵,我又哪里会当真把自己困在一个无有退路的绝地之中。”

    方才他闭目端坐,并不是什么都没做,而是通过阵机暗中留意周外的动静,此刻发现张御已是远离了这一处法台,而外面又疑似有来自奎宿的舰队出现,他自然要设法脱身了。

    许成通冷笑道:“你以为你走得掉么?依我之见,张巡护故意离去,就是放你从这里面出来,好出手收拾。”

    展子寂却是一笑,道:“我哪会不知这个道理,但是此刻离去好歹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留下,则是死路一条。”

    在把那法器往外一抛,随后念动法咒,在他施法之中,此物霎时变化为一艘可坐两人的小舟,他一脚踩踏了上去,便见云雾涌涌,将小舟裹住,舟首前方一盏明灯亮起,仿若引路一般,飞舟便往上缓缓升起,虽然突然一疾,刷地往光幕上方冲去。

    许成通哪里肯放他这么轻易的离开,也是纵起一道遁光,跟着他往上来。

    那小云舟眨眼来到光幕上空,并无比轻易的从里脱离出来,可就进入虚空的那一刹那,一道剑光自幽城某一角中飞腾而起,并朝此跃空击来!

    ……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化身

    展子寂站在小舟之上,迎风而立,头上玉莲湛湛,长髯飘飘,袖袍舞动,周围云雾涌涌,看去当真一副得道真仙人的模样。

    他早料到张御不会放过自己,见那远处剑光过来,自星袋中取出一柄如意,敲击在了舟首之处,舟下云雾汇聚过来,便将那剑光挡了下来。

    这云雾实则别有玄妙,外力过来,能借为己用,他本来是想借得飞剑之力加速遁走,但是这一接触下来,却是发现那剑上力量浑然一体,根本借不得半分。

    他不敢去与那飞剑较劲,怕被拖在此间,故是再拿如意一敲舟首,加速往外驰走。

    这小舟速度奇快无比,许成通在后面拼了命也追不上,反而越落越后,他暗骂道:“老贼居然还藏了这么一手!”

    展子寂把许成通甩开后,往下看了一眼,见幽城四下里,一艘艘奎宿来的斗战飞舟来在围剿逃离之人。

    他暗叹一声,此刻他自身难保,自然顾不得去理会这些了,只是自顾自往远处虚空飞驰,只是飞离幽城才是不远,忽有所觉,回头一看,却见一艘白舟正朝着自己追来,其速竟也是丝毫不慢。

    他心下微凛,想了一想,便一拨小舟,往那些正在交战之中的飞舟驰去。

    这小舟极为灵活,且因为不过一丈长短,也不十分起眼,借着那些飞舟为掩护,好似灵活游鱼一般在里转动。

    张御站在白舟之中,目光盯着那艘小舟,他与展子寂耳朵选择却是不同,凡是看见出自幽城的飞舟,压根不去避让,而是选择直接撞上去。

    那些飞舟凡是躲避不及的,立时就被白舟撞了个粉碎。

    而比起幽城这里各自逃散之人,奎宿这一边的飞舟却是非常有纪律,他们认出白舟是张御座驾,见其正在追杀那小舟,通过芒光传讯,途中飞舟立刻向两边避开,为他让开了一条宽敞去路。

    而位于前方的飞舟之中,则有一个个披甲军士自鳄梨飞出,结成一片灵性光幕,试图阻截展子寂。

    展子寂撇了一眼,这些光幕在他面前自是不算什么,可他现在要是一旦与这些军士产生冲突,那肯定会被拖在这里,故是一催飞舟,仗着飞舟小巧,倏地一快,竟是从两艘飞舟之中穿了过去。

    张御见此,意念一动,白舟之上塌融下一个空洞,里面一枚旋转着的玄兵咻的飞出,亦是从那两舟缝隙之中跟着穿了出去。

    那一枚玄兵在与小舟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闪烁了一下,随后轰然爆裂开来。

    而与此同时,他自己则是向前一步,身影从白舟之中穿透而出,化光往前冲去。

    展子寂此刻则是挪转云雾,将冲击过来的力量一收,借势成为小舟的推力,如此一来,小舟速度反而变得快了一些。

    可因为这是一枚能够破坏神异力量的玄兵,所以爆裂出光与热显然也遮挡了他的感应。

    而就那犹如烈阳的光芒之中,一个浑身青虹玉雾缠绕,手持长剑的自里踏步而出,身形似缓快实向前一倾,同时拔剑出鞘,随着一道明光闪烁,已然斩至他的面前!

    展子寂也是一惊,他万没有想到张御竟会借用玄兵爆裂的机会追至面前,只是他与不同于幽城那些执事,功行终究是高上一层的,在察觉到张御出现之时,就已然法随心动,调用舟上云雾阻前遮挡。

    可当剑光落下之后,他神色不禁一变。

    张御这一剑内里蕴藏着更为可怖的力量和威势,光凭这雾气根本遮挡不住,甚至连带小舟都有可能会被一剑斩断的危险。

    察觉到这一点,他当即将手中如意对着前方一点,随着这法器一亮,他身上法力涌动进去。

    而在这三者相合之下,那一剑来势终被他险险抵挡住。

    可他仍是心神紧绷,因为剑修的攻势一展开,意味着后面还会源源不断的攻势涌来,后劲不息,那就不会停止,这是非常难以应付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先前要远离而去,不肯正面与张御交手的原因。

    张御这一剑斩去虽被对面所阻挡,可他欺近敌身的目的已是达到了,后续剑势也是随之展开,而每一剑挥去,皆是裹挟着移山倒海之力。

    在此剑势之下,展子寂驾驭的一叶小舟似是陷入了狂风暴雨之中,看去随时可能翻覆。

    可他到底修为深厚,而且眼力高明,对于张御的每一剑都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化消抵挡其中的力量,因为他此刻仍是在不断飞驰之中,所以每每还能依靠转折挪转来配合躲避。

    并且他有一点极为注意,每一次都是利用法器护持相助,绝不以自身法力单独与张御相拼。

    他深切的知道自身的优劣,更从先前被张御杀死的修士身上吸取到了教训,所以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

    可他心中也明白,一味守持之人是不可能保证无一疏漏的,而张御的心力看去也是深若渊海,即便比拼消耗,他都不可能坚持的这一位,若无其他手段,随时都有可能败亡。

    他急切盘算了一下,意识一动,一个分身化影出现在了一边,分身法诀一拿,有一匹虹光绕旋而出,所过之处,都是留下了一道凝而不散的白光。

    张御没有去理会,心意一催,驱使蝉鸣剑飞去迎击,只是一剑之下,便就斩断了那匹白练。

    那化身见此,再拿法诀,白虹被断去部分霎时消散,断裂之处再是长出一截来,依旧纠缠过来。

    张御眸光一闪,前方攻势依旧不变,而蝉鸣剑再度对延伸过来的长虹斩去,轻易将之截断,随后倏地往前一射。

    那化身还待再度运转法力,剑光却是从其头颅之上一传而过,晃了两晃,便化为一团烟雾散去。

    展子寂神情不变,故技重施,又一个化身出现在了场中,但仅只是坚持了数息之后,又是被蝉鸣剑飞空斩灭。

    尽管化身斗战之力有限,他没有放弃这等做法,每隔片刻,就会唤出一个化身出来,令其与正身夹攻张御。

    这里主要目的,是为了能弥补自身久守之后,可能露出的破绽和漏洞,除此外,这里面还藏着一个更深的用意。

    张御此刻眸光一闪,展子寂倒是韧性十足,不愧能成幽城首座之人,在他如潮水一般的攻袭之下,居然还能稳稳守住,尽管这也是借用了法器之助,可换了一人来,可未必能做到这么毫无缺漏。

    同时他也能隐隐察觉到,其人能守得这么稳,是因为心中还有坚持,或当是还有手段未曾使出来,或者说,对方坚信这手段使出来后,或能扭转局面。

    两人又是缠战了半刻之后,又是一个化身浮现出来,并冲了上来与正身一同夹攻于他。

    张御依旧以蝉鸣上去接战,几剑之后,就将之斩杀,这段时候的交战之中,他已是斩杀了接连斩杀了十余个化身,这一次看去也十分平常。

    可是这等时候,他却是弃了前方一直追逐的小舟,而是一转身,荡袖一剑,倏地刺向虚空某一处,而后猛然一顿。

    过去片刻,那挥指过去的剑尖前方,似有烟气晃动了一下,展子寂的身影自那里浮现了出来,他望向张御,怅然一叹,道:“百般遮掩,却还是让你破了。”

    而与此同时,那个躲藏在舟内的展子寂却是破散开来。

    原来方才那一刻,他利用了换身之术,将自己与化身对换了一次,并躲藏在了一旁,意图骗过张御,但最终还是没能成功。

    展子寂往后退了一步,而后往那小舟走去。

    张御这一次没有阻拦他,看着其一步步走到小舟之上。

    展子寂立于舟上后,把袍袖一展,安坐下来,随后把头一低,身上的皮肉筋骨却是塌陷下来,化作一缕烟气泊泊散去了,却是其人用最后一口元气,自行化散了自己的肉身。

    而在小舟之上,除了一齐朽烂的道袍,还有一个星袋留在了那里,并没有随其生机一起化去。

    张御轻轻一振手中长剑,收了回来,将之归入了剑鞘之中,再起心意一唤,过了一会儿,白舟自远处飞来。

    他一挥袖,将那一艘小舟送入了白舟之内,而他自己来到主舱之内坐下,并拨转舟首,往回飞走。

    他望向虚空,展子寂身为首座,法力功行丝毫不弱,

    若说越道人只是在于奇,失却了正,而这位兼顾了这两面,但其人心无斗志,只一味想着逃遁,这一点并不比越道人高明到哪里去。

    这或许也是因为其执掌了幽城过久,一直想着着用权谋来解决事端,以至于本能回避正面的争斗。

    从这方面来看,真修不去掺和入世俗之中,其实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但从根子上来说,这也是因为自身修行不够,道路不明,纵然法力深厚,战斗力也是不弱,可从道行修为上来,其实还远不及他此前遇到的白秀。

    正思索之间,见迎面有一道遁光过来,却是随后赶来的许成通,便打开舱门,放了其人上来。

    许成通到了主舱之内,试着问道:“巡护,不知那展子寂……”

    张御平静道:“已为我所斩。”

    许成通一听,顿时放心了,展子寂可是首座,知晓的秘密比他多,这位要是投降了,可比他有用多了。

    不过哪怕没了展子寂,幽城一下,他的作用也是大为减弱,他不由感到了一股危机感,此刻心念一转,便对着张御一揖,道:“巡护,这幽城还藏有不少珍奇异宝,如今就在那城枢之中,许某愿替巡护将之一并取了出来。”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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