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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七十五章 证法知弊漏

    清穹镇狱。

    张御又一次来到了这里。

    此前与他交过手的对手,其中虽也有几位是寄虚修士,可是这类修士很难擒捉,要么干脆被杀,要么就被毁去在世之身,所以他这次不准备找熟人叙旧了,而是需挑选一个新的对手以作印证。

    他翻着手中的名册,忽然目光一顿,画影之上是一个晃动的龙影,身躯藏于云中,若隐若现,从那藏于云后的爪牙鳞角,还有那凶狞的龙眸上可以看出,此人原身是一条凶恶龙类。

    目光下移,上面写着两个“龙乙”二字,修为也是明确写了取了寄虚功果之人。

    明周道人正等候在旁,见他注意到这位,便道:“这龙乙是最早一批跟随我天夏到此的真龙,只是性情凶恶,不知收敛,妄自杀伤,故是被囚押在此。”

    张御略作思索,道:“就是他了。”说着,便按照这里的规矩在册上落了名印,并将此递还给了明周道人。

    明周道人将册子接过收妥,稽首道:“守正稍等。”

    他身影一转,已是来到一个挑伸出去的平台之前,只是这里与别处不同,前方有两扇仿若不见顶底的厚重玉门紧紧合闭着,中间有一个绿玉环龙盘,上面漂浮有金光灿烂的道箓漂浮来去,若隐若现。

    龙盘之上光芒一闪,一个双丫髻的女童蹦蹦跳跳跑了出来,两只眸子黑白分明,灵动无比,皮肤白皙,粉嘟嘟的小脸,看着如同瓷娃娃一般,却是此间镇盘的器灵。

    她对着明周道人万福一礼,脆生生道:“老祖宗怎么来这里了?可是有什么交代么?”

    明周道人道:“张守正要与龙乙印证神通,你开了门户,放了龙乙出来。”

    “张守正?”女童唔了一声,歪了歪脑袋。

    明周道人道:“怎么了?”

    女童道:“老祖宗,记得张守正上次印证找得是龙淮,这次印证又要找龙乙?他是这是不是专门和这些老龙过不去啊?”

    明周道人道:“张守正便是故意的?那也是张守正的事,与你我无关,且做好你的事便是了。”

    女童哦了一声?她朝后挥了挥手小手?而那厚重玉门像是轻烟一般化开,里面一根通天支地的大柱显露出来?有一条庞大无比的龙影正绕着柱子缓缓游走着?隆隆声音传出道:“明周,你来此做什么?”

    明周道人道:“有人要寻龙玄尊印证神通。”

    “哦?寻我印证?”

    那隆隆声音很惊奇?而后露出了一点感兴趣的意味,道:“那也好,我在这里待的也是闷了,正好出来松松筋骨。”

    挑台之上光芒一闪?两人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唇红齿白?英气十足的少年郎,只是他方欲往前迈步,身上却闪烁出了许多道箓锁链?他颇为不满的看了两眼,道:“让他过来吧,我在此等着他。”

    明周道人道:“龙玄尊稍待。”

    片刻之后?张御自挑台另一端迈步而来?随着他逐渐接近?身外笼罩的玉雾星光将这里虚黯景物都是照亮了起来。

    龙乙起初还有些漫不经心,可在看了张御几眼后,神情却是逐渐认真了起来,道:“我此前没有见过尊驾,敢问尊驾名讳?”

    张御点首道:“玄廷守正,张御。”

    “玄廷守正?”

    龙乙有奇怪之色,似乎有些不可思议道:“你居然是守正?”

    能取到寄虚道果的修道人在玄尊之中也是少数,这般人物只要在天夏足可升任廷执了,而去做守正这等随时可被玄廷撤除名位的职位,在他观念之中那可真是大材小用了。

    张御神情淡然,现在可不同于龙乙被关押起来那等时候了,担任名位,不是是光看功行,还要有功绩,还重要的遵循天夏的道理规序。

    似如朱凤,如今也是成就了寄虚,可是功绩不够,现在一样仍只是担任守正,且还不是常摄。再如正清,数百年前便达到虚实相生、阴阳互济之境了,因为道念与天夏意愿不合,被逐出一次回来后还不是一样什么名位都未得。

    不过他没有去解释这些,只是向明周道人看去,道:“有劳道友了。”

    明周道人打一个稽首。

    下一刻,张御与龙乙身外的景物骤然一变,却是沉入到了一片日月星辰齐备的空域之内。

    张御到此之后,也未多言,对着龙乙一礼,道一声:“得罪了。”说完,心意一转,身上心光撑开,整个空域之内都被一片辉煌明光所笼罩,并向着龙乙倾压过来。

    龙乙脸色微微一变,但却看去也有些不服气,身上法力涌动,隐隐有风雷雨雪之声,却是丝毫不必,选择与他正面对撼。

    霎时,其人法力与涌来心光撞在了一处。

    龙乙虽然被困了三百载,可实力的确非凡,一时间,两边竟然形成了某种僵持,可仅仅是在数息之后,其人法力却是被压得向后不停倒退。

    他似是不太甘愿接受这等结局,身躯背后似有龙影晃动了一下,法力又忽然狂猛了三分,势头渐渐又板正回来。

    张御这一次不是来与其人交手的,也不是来求取胜负的,单纯只是来印证神通的,故是在这一碰撞,形成了双方气机交接之后,他便即运转神通,试着找准对方寄虚之所在。

    这一刻,他眸中有神光闪现,内中似有虚空灿星在不断生灭。

    在这一场对抗持续有百来呼吸后,他忽有所觉般看去一眼,霎时间,目光透过无限虚空,好像隐隐约约望到了某一处地界,而这一处也逐渐开始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

    龙乙开始没有察觉到什么,可是就在张御即将找到他寄虚所在之际,他忽然觉得一阵毛骨悚然,背脊之上升起一阵寒意,这就像是躲藏在阴暗之中的遮护被一下剥去,陡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但却能推断出这一定是张御施展某种神通或者玄异变化,可是知道并不意味着能反制,光是那对面压来磅礴的心光就足够他应付了,现在没有多余力量去做别的事了。故转了一个“迷尘”玄异,好像是从尘世之中抽离了出去。

    而在张御目光之中,那一处本来已是快要见到的寄虚之地,忽然间又是远去了几分。

    龙乙虽是转动了玄异,可那等危险感觉仍是未去心头消去,他这时言道:“慢来。”他忽然一撤法力,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你另择对手吧。”他对上喊道:“明周道友,且送我回去,我改主意了。”

    这一语说出,整个人骤然从原地消失。

    张御微觉意外,这位倒是见机的快,感应之中见到不妙便就抽身离去了。

    这等囚押之人若是愿意与人印证,那么是可以削刑的,可要其人自身不愿,那却也不好强迫,因为你总要让其甘心情愿出手,才好印证手段,至于将其凌虐打杀在镇狱之中则是不允许的。

    不过哪怕对方与他只是过了一招,他也是印证到了一些东西。

    比如在看到对手寄虚之地前一刻,是极有可能被提前察觉到的,这便引得对手加以守御或者回避。似如龙乙就施展手段设法遮掩了,虽这不能完全挡住他的窥看,但无疑可拖长他找寻寄虚所在的时间。

    而要避免这等事,这里就需得配合他的“缺业”玄异来使用了,缺业之术一旦运转,外人就很难算计到他本身的所行所为,而用在斗战之中,便能令人心神迟钝,难作感应。

    再有一个,从方才情形来看,选择最为直接的心光碰撞更有利于这门目印神通施展,要是单纯以神通较量的话,那恐怕就要更多时间去找寻了。

    用心光直接碰撞,这看着容易,其实并不容易,因为这等斗战很容易没有退路的,这次是龙乙自恃法力深厚,又是性情孤高,所以上来就不做回避,但这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如此。

    这样的话,想要斗战中达成目的,就要自己去创造条件了。

    转念到这里,他也是不觉点头。

    总得来说,虽然方才斗战时间不长,但是收获却很大,龙乙是一个好对手,下次若是要印证神通,仍是可以试着找此人。

    他一转念,也是从这片空域之中退了出来,这时见前方困压龙乙玉门已然合闭了,其人显已是躲回去了。

    明周道人试着问道:“守正,可要再换一人么?”

    张御道:“不必了。”他又看了一眼那玉门,就转身走出去了。

    外层虚空之中,一驾法器飞舟正乘渡虹光飞驰。

    正清道人与魏広二人站在主舱之内,他们二人面前摆着一只圆形玉台,光滑的台面之上有玉勺在上面转动着,时而转向一侧,时而又转向另一侧,飞舟也是跟随着指向转挪变动。

    这个时候,玉勺忽然一顿,晃了两晃,就指向了某一处不再动弹了。

    魏広眼前一亮,他抬头一看,却见一条似从虚空深处延伸出来长枝出现在了眼前,其中可见有一个空域存在,他振奋道:“师兄,找到了。”

    正清道人道:“只是附从天域。”

    正如玄廷所料,由于上宸天全力需驾驭青灵天枝招引寰阳,同时又要遮掩主天域,那么附从天域便不及遮护了,这便使得他们能够寻到此间。

    魏広点了点头,道:“师兄,那我们还等什么?杀进去啊。”

    正清道人考虑片刻,点头道:“玄廷让我们过来袭扰,既然寻到了这里,也不能不进去一观。”他一催法力,飞舟立便化作一道流光,冲入了那片天域之内。

    ……

    ……

第两百七十六章 茫空隐踪形

    飞舟闯入了空域之内,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正清道人和魏広二人并不为此意外,若是布置囊括整个天域的禁阵,连上宸天主天域都未必能做到,更别提附从天域了。

    其实就算有禁阵也不必太过担心,有元都玄图为凭恃,危机关头他们可以走掉。

    况且正清道人在此,寻常玄尊根本对他无能为力,除非孤阳等三人出来与他对阵,而要是这三人真的出来围杀他们,那此行倒也算达成目的了。

    没有多久,一座悬浮在半空之中的山台出现了前方,其边缘平整广阔,恍若刀切,有水流自边沿奔腾流泄而下,台体本身则围绕在祥云瑞光之中。

    魏広目光凝望前方,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斗战,但他就发现,这片山台虽然有着亭台楼宇齐备,水流奔行不断,但却空空荡荡,好像无有生机。

    飞舟很快来到了山台上方,即便到了这里,也没有任何禁制反应,亦无人来阻挡他们,下方莫说人影,连一个生灵都不曾看见。

    魏広道:“人走了?”

    正清道人望向远处,道:“再去下一处看看。”

    飞舟一掉头,又往别处转去。

    下来他们前后发现了三处悬空山台,但是没有一处存在生灵,毫无疑问,这里的修道人放弃了这片附从天域之人,所有人都已是撤走了。

    魏広疑声道:“莫非这些人全部撤入主天域了?”

    正清道人道:“绝无可能,上宸天主天域不是这些附从门派可以长久停留的,这是上宸天历来之规矩,何况招引寰阳派,需用动用青灵天枝大部分力量,上宸天之人又怎么放心让外人落在自家地界之内呢?”

    他还有一个没说,玄廷一定也是在上宸天布有眼线的,且多半是在附从门派之中,要是这些人也是落在了主天域里面,那么极可能将这处所在暴露出来,上宸天岂会冒这个险?一定是会从源头上杜绝此事的。

    魏広道:“这么说,这些人是搬到别处躲藏起来了?”

    正清道人道:“应当是如此。”

    魏広烦躁道:“倒是麻烦了。”这些青灵天枝附从枝节上,不知道有多少天域存在,要一个个找过来,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正清道人道:“不必抱怨,把事情做好便是。”

    魏広看了上空两眼,道:“师兄?要是能从这些附从天域直接找到主天域便好了。”

    正清道人道:“青灵天枝渡界穿行,主从无法颠倒,逆而上推是不可能的?便是寻过去,其也随时能折枝断空?令寻觅之人落入到不可知之地,不过主天域也不是无人搜寻?只是此事未曾交给我等罢了。”

    魏広冷笑一声,道:“玄廷还不是不信任我们师兄弟。”

    正清道人不欲多谈此事,一弹指?将一道纸符送入此间?待其化散入天地之中?便道:“此地既已无人,多留无益?我们早些离开吧。”

    而此时的虚空之中,不止一驾法器飞舟在此漂渡着,这些都是玄廷派遣出来找寻上宸天主天域的人手?这里除了一些少数潜修玄尊之外,大部分都是那些曾经被囚禁起来的玄尊,他们通常是两人一组,互相照应。

    余常此刻坐在某驾飞舟的主舱之内,与他配合的是一名喋喋不休的少年修士?这位好像被囚押太久了?所以忍不住想倾吐什么。

    余常倒是没有什么不耐烦,一直神情自若的听着,倒也看不出他在敷衍。

    施道人这时忽然收住了口,道:“余道友,你倒是好脾气,一点也不像玄修。”

    余常反问道:“那么以施道友看,玄修该是什么样子呢?”

    施道人不禁一笑,拍掌道:“果然,只有提到玄修之事,道友才会理会别人。”他感慨了一声,“不过也是,玄修如今也自有长处,光是训天道章能够随时与玄廷勾连,玄廷就不可能不用你们。”

    余常道:“玄法也是道法,何必分的如此清楚呢?”

    施道人见他愿意和自己说话,一下变得精神十足起来,道:“我倒是觉得挺好,可有人觉得不是这样,你不知道,我从镇狱出来之后,听到了一个消息,还有人想立造一门与训天道……嗯?”

    他好像有所觉察一般收住声,转头往外看去。

    远处是一截青绿色的巨大枝条,上面还可见得分叉枝叶,因为是十分粗壮的一断,且还像是遭遇过人为的修剪,所以乍一看去,还以为飘渡在虚空之中的一颗地星。

    余常道:“青灵天枝?”他又皱眉,“不对。”

    施道人看了几眼,道:“的确不是。”随即他斩钉截铁道:“但这东西肯定与上宸天有关系!”

    余常想了想,沉声道:“到底是什么,我等过去一看便知。”

    东庭府洲,安州天机院。

    这座天机院是伴随着安州一同建立起来的,虽然从入驻师匠到如今不过一载时日,但是得益于从青阳上洲支援了一批师匠,还有安小郎君特意去求了自己老师郭大匠,也是从玉京那里得来了不少支援。

    天夏造物水准最高的两个地方,也就是青阳上洲和玉京了,这使得东庭府洲的天机院一建立,就把其余上洲和府洲远远甩在了后面。

    其实这里起到最关键作用的,还在于张御这位东庭玄府的玄首对于造物非但不排斥,反而是持加以扶持的态度。

    尽管东庭天机院现在还没有足够的人力来运转,可各种造物材料却是十分充沛,特别是东庭有拥有伏州这片地界,许多地方的名贵丹药在这里可以敞开供应。

    无论师匠还是大匠,即便披上了神袍,因为无法激发灵性力量,所以也只能延寿少许,可是有了这些丹药补充,他们却可以一直保持良好的精神和身体状态,有着这个条件,也是引得不少大匠和师匠到此调理身躯,并顺便在此专研技艺。

    安小郎君也这些师匠之列,他虽然年纪小,但却是有着许多奇思妙想。

    有的人做了一辈子师匠,可却只能做重复的劳作,但是有些人却能在前人基础之上推陈出新。

    而安小郎君还有将之实现的天赋,这就更了不得了。

    此刻天机工坊的深处,安小郎正穿着十分厚实的护持神袍,从头到尾都是裹住,脸上还戴着遮蔽大半张脸的护目眼镜,身边则是一男一女两个造物人师匠陪伴着,三人正踩在浮板之上往下沉去。

    这里天机院地下,周围是堡垒似厚墙和冷硬的银白色金属板壁,每下行一段距离,就有一扇厚达一丈的金属封门往两边分开,同时有光亮放出,每次移动,只有空空的声响传来,气氛压抑而沉闷。

    在经过五十二道门关后,感觉脚下轰的一声,浮板终于到了底部,前面出现了一个环形通道,望着同样厚重敦实。

    三人沿这条通道走了两里路,来到了尽头,安小郎从脖子上取下一个挂链,将拿上面的一枚玉石拿起,放入了墙壁的凹槽之中,随即墙壁亮了起来,上面有一道道纹路浮现,缓慢而坚定的向周围延展而去。

    安小郎嘀咕了一声,道:“每次都要等这么长时间。”

    女造物师匠忙道:“安师匠见谅,这是必要的安全手段。”

    安小郎道:“我知道。”只是他觉得,每次来这里浪费这么长时间,足够他弄出更多东西来了。

    足足等了半刻,上面光亮到达了尽头,大门才向两边移开,露出了里面的舱室。

    不过到这里还不算完,三人再沿着螺旋坡道往内部深入百丈,才来到了此行目的地,在经过一道闪烁着光芒的门户后,他们进入了一个空间极大的库仓之内。

    这里中间有一个丈许高的金属井台,上面漂浮着一个闪烁白光的光团,刺目得光芒把周围的人和物都是照得雪亮一片,令人无法直视,可见有如雪花一般的末屑从上飘下来,落到了下方的台座之中,很快熄灭下去,化作了一片片流淌的光流。

    安小郎透过护目眼镜,道:“就是这个了。”他正要上前,却被造物人师匠拦下了,道:“安师匠,让我来吧。”

    安小郎嘀咕了一声,道:“别小看我啊,我的手也很稳的。”他虽然这么说,可却知道,虽然自己在造物知识上胜过这位,可在实际的操作驾驭之上,还是有所差距的,这位三十年的打造经验可不是现在的他能比的。

    那造物人师匠对他温和的笑了笑,往前走了上去,随即他神情严肃起来,他先是做了一番必要的准备,又检查了一下四周,下来便他拿出一根金线环圈,大概有一杯之围,而另一只手则拿着一小管琉璃管,放在环圈之下,而后将两物稳定而缓慢的向着那团白光伸去。

    白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但没有其他动静,只是散落下来意如雪花般的碎末像被吸引一般,忽有一部分向着环圈之内飘落进去,最后落入了那琉璃管内。

    安小郎君和造物人女师匠都是略带紧张看着他。

    那造物人师匠此刻无比专注,双手更是半点晃动也不见,待得琉璃管满了三分之一后,他立又缓缓后撤,从井台上走下来,待把琉璃管用封盖封上后,他长舒了一口气,神情松弛下来,回头一笑,道:“安师匠,幸不辱命。”

    安小郎君迫不及待的走上前,不过他没去伸手,只是看着里的飘散的如雪花般的闪亮粉末,双眼放光道:“太好了,我这就拿去给老师看,这次肯定能给老师一个惊喜。”

    ……

    ……

第两百七十七章 同根引气生

    东庭外海之上,陈嵩由飞舟之内往外望了两眼,回头道:“胡大匠,王大匠,安师匠,到地界了。”

    坐着座位之上的两名大匠互相看了看,都是站了起来,来到舱壁边缘处,此刻飞舟舱壁如融开般变得通透起来,显露出了底下的景物。

    汪洋之上镶嵌着一个形状犹如牛角的海岛,岛上弥漫着浓浊的雾气,看不清楚全貌,唯在东南角上可看到有一个巨大的火口,自上方往下,火口之内幽深黑暗,若隐若现,像是能把外来的东西都能吞没进去。

    出于谨慎,那位胡姓大匠问了一句,道:“陈道长,是这里么?”

    陈嵩道:“是这里,这是我们发现一片异神盘踞之地,近些天经常会出来寻我往来飞舟的麻烦,本来我等正准备剿灭此地,但是我想这里做为两位造物兵器得检验之地当是不错。”

    胡大匠道:“那便好啊。”他走到了座位旁边,先是拿出了一只护目眼镜戴上,而后将随身携带的一个金属匣拿了出来,摆在案上打开后,小心翼翼自里取出了一瓶琉璃管,里面有许多细腻的银白色粉屑,望去泛着微微荧光。

    安小郎君不由有些跃跃欲试,道:“两位大匠,让我来投吧。”

    另一位王大匠笑了笑,道:“安师匠,还是交给我们吧,郭大匠能允许你来此,已然是通融了。”

    安小郎不觉有些失望,可是眼中仍带着一丝期盼。

    胡大匠虽然年老,但是手异常稳定,把那琉璃管拿在手中时,里面粉屑一点也不见晃动。

    飞舟舟身之旁有延伸出来一个挑台,他朝那里走了过去,舱门也是自然化开,他道:“准备了。”

    胡大匠和安小郎都是利索地戴上了护目眼镜。只有陈嵩和那些同行的修道人都是神情平静,站在那里没有什么动作。

    胡大匠双目凝注那琉璃管,把手伸到外面,将塞子拔开,而后缓缓倾斜管口?对着下方那岛屿,将那些碎末倾倒了下去。

    这些碎末尚在琉璃管中的时候?看着像是最轻柔的雪粒一般?像是出了管口,只要被风一吹,就会被散卷而走?然则这一倒落下来?其却是变得分量沉重起来?像是泥土一般簌簌往下落,并且如雪球一般,从一点小小碎屑开始,不断翻滚变大,到了下方?已是如拳头一般大小?并朝着地面直直坠去。

    很快?第一枚碎屑接触到了地表?不见什么巨大爆响,但却有一道照亮天空的光芒爆闪出来?而紧随其后,有着更多的闪光迸发而出不断闪烁?其状仿若无声闪电在天穹之中来回肆虐?足足持续了数个呼吸之后才是结束。

    陈嵩一直在看着下方,便是闪光爆发出来之时也没有挪开目光,他见第一粒碎屑爆开的时候,一只在海岛边缘飞翔的鹰鸟,被那道白光所波及,浑身顿时染上了一层白色,而后坠落在了海面之上,砸落成了一团粉碎的碎屑。

    持续片刻的光芒逐渐收敛下去,两名大匠摘下护目眼镜,看向下方,安小郎也是趴在围护之外,踮脚探头看着下方,只是这座海岛仍被雾气所遮掩,尽管能看出那火口边缘化作了白色,可战果却不好确认。

    陈嵩这时摸出了一块玉佩,往外一扔,这玉佩在众人目光中翻滚不停,朝下落去,而后令人震撼的一幕出现了,当此物落在那一团笼罩全岛的大雾上,雾气就像是脆弱的琉璃薄翼被砸中一般,哗啦一声,整个粉碎开来,变成了无数细小的白色碎砾,而没了这一层遮掩,海岛的全貌也是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眼前的海岛完全变成了一片银白色的世界,所有高起于地表的树木岩石都是变成了白色的粉屑,所有的生机一并泯灭,包括原来存在此间的神异力量也是一起消失。

    胡大匠此刻惊叹不已,道:“只是一点粉末就倒成了如此后果,”他回过头,对着安小郎道:“安师匠,你造出来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啊,这是一种全新的玄兵。”

    关键是这回他们只是从那玄兵上面取了一点粉末下来,而这个东西是可以长时间存在的,只要不曾熄灭,就可以源源不断的生出来的。

    安小郎嘿嘿一笑,这也不完全是他的功劳,也是他参考结合了原来伊帕尔神族留下的一种武器,才鼓捣出来的东西。

    胡大匠感叹道:“有此物,在下次总院和天工部的评绩,你足可凭此成为大匠了。”

    王大匠则有些忧虑,抚须道:“这东西威能大是大,但是太伤天和了%”

    胡大匠不以为然道:“怕个什么,这是用在敌人身上的,那些上位修士所能造成的破坏比此大多了,算不了什么。”

    安小郎这时兴奋的转头道:“陈道长,我们可回去了吧?我要把这些献给老师,老师一定会很高兴的。”

    陈嵩道:“安师匠稍等,待我把这里再查看一遍,便送你们回去。”

    虚空之中,随着飞舟接近,余常、施道人逐渐看清了那根枝节,不过两人此时目光一凝,心中都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如地星一般大小的枝节之上,上面雕凿出来一个巨大的多臂神像,神像双目闭着,身躯深埋在层层枝节围裹之中,像是沉睡一般,而越是靠近,越是能感觉到那一股磅礴的生机,像是这东西是一个活物。

    施道人看了几眼,琢磨道:“这东西有点像传说中的天罡神将,当是上宸天的手笔了。”

    天罡神将是古夏之时人间王朝封给武将身后的神号,因为不是专指某一人,所以天罡神将的造型和传说都不一样,只是一同被冠以这等称呼罢了,与之相对的,就是民间暗中祭祀的天煞将军,但是只在民间流传,不见载册。

    但若是这等神像出现在这里,那么十有八九就是上宸天所为了。

    余常道:“上宸天留下这东西做什么?”

    施道人道:“上宸天被驱逐到外三百多年,谁知道他们弄了些什么东西,从此间生机上来看,说不定这东西是活的呢?不对……这神像里面还有东西。”

    余常仔细望去,透过神像表面,的确是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还有一个庞大躯体,似乎是正好被神像所包裹,也好像是本来就长在了里面。

    施道人道:“余道友,我看还是尽快将此事报给玄廷知晓为好。”

    余常点头,他立刻唤出训天道章,准备将此间发现传了回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到一阵惊栗之感,往外一望,却见那神像本来闭着的眼帘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好似是本来的沉睡被他们所惊动,同时周围的气氛竟是一下变得肃杀压抑起来。

    施道人呵了一声,道:“有意思,且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身上涌出一股青色烟尘,飞在天中,在涌动只中化作五指张开的模样,向着那神像抓拿而来。

    似是感受到了危险,那神像身上忽然有层层叠叠的枝节主动展开,一根根尖端延伸向上,并扎入到那五指之内,再一圈圈缠绕上去,阻止着其往下压来。

    施道人笑道:“果然是个活物。”那青云五指一振,上面忽有火雾蔓延,将那些扎入围卷上来的枝条纷纷燃断,随后继续下落,并一把将神像包括外围整个枝节一把抓住,顺势往里收拢捏紧。

    东庭府洲,玄府星台大殿之内,张御忽化身从定中醒来,他走了出来,看着庭院之中那株神树,这树树冠之上放出了光芒,似隐隐与某些东西产生了共鸣。

    他能感觉到,这些共鸣之物好像分布在不同地界,有的似落在外层,而有的,则似就在内层地陆之上。

    他眸光微动,从伊帕尔的记载来看,这株神树原本是连通了内外穹宇还有诸多间穹的,在这株神树崩塌之后,树冠及主干一部分落入了外层虚空之中,而下半段树根则是留在了内层。

    假设那些在内层感应到得东西便是遗落下来的残根,那么那些外层之中感应,会否就是那些树冠之所在?

    可是为什么之前不曾感应到,现在却是突然出现了?更巧合的是,这又正好是在上宸天开始招引寰阳派之时,这个时间点可谓极是微妙。

    他略一思索,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这落在外间的树冠和枝干会否是被上宸天寻到并加以利用了?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似上宸天的镇道之宝乃是青灵天枝,木属之物天然与之亲近。要是这般,不定还有可能是上宸天借此施展了什么谋划。

    他仔细思量了一下,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线索,外层那些共鸣之物他暂时还触及不到,但是内层生出共鸣之物他倒是可以设法前往探查,看是否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

    想到这里,他传了一个意念去往上层,而正身能感察到这前后因由后,立时意念一转,霎时分化出十数个化影,分别那共鸣之所在分落而去。

    ……

    ……

第两百七十八章 根枝复归虚

    内层某处荒域之上,张御其中一道化影出现在了上空。

    他的化影乃是由自身一缕心光汇聚而成,可即便如此,也是玄尊层次,足以应付内层绝大多数的事机了。

    此刻他往下望去,下方遍布着高低错落的石窟塔殿,这些建筑全是在天然山体之上修建雕凿出来,不难看出,这里原本也是一个兴盛的国度,可不知何时已被废弃了,如今只能从夕阳余晖中看出往昔的几分壮丽。

    目光一路顺此向下,直接望到地底深处,很快见到那里埋藏着一根巨大无比的根须。和他事先猜测的一般,果然是一截伊帕尔神树的残根。

    伊帕尔神树生机无限,能够自行改换周围的天地环境,应该是此物在断裂之后,散发出来的生机吸引来许多生灵到此聚集,并在此物之上建立起了一个繁盛国度。

    不过神树外散的神性力量在断裂之处弥合之后,便又收敛了回去,周围天地环境也就不复以往,这个国度存在的根基失去,便就彻底消亡了。

    他这时眉心一闪,一道神光照落到了下方。那庞大到能把周围山脉都是囊括进来的根须,竟是于短短片刻之间干枯腐朽,化散融入到了脚下这片大地之中。

    这是他将这物之内存在生机完全收归到了神树自身的神藏之地中,而后会将其中一部分渡入到那东庭玄府所栽种的那株神树之上,似若他之前收获的那些枝节也同样是如此处置的。

    同一时刻,东庭玄府星台之上,张御化身站在玄府高庭之中,看着前面的神树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又是明亮了几分,那里每一片枝叶都似在欢欣鼓舞,洋溢着勃勃生机,上面那头栖居的凤鸟则是展开翅翼,高亢长鸣。

    那些派遣去的化影正逐渐将那些根须填补回来,根据他推断,神树树根即便无法全部寻回,恢复到原来五六分的旧观却是可以的。

    而从现在的发现来看,内层之中产生的共鸣的除了少数散落枝干,大部分都是神树的根须,那么存于外层之中的,很可能就是树冠部分和剩下的残干了。

    虽然他目前对于这神树的需求不是特别迫切,可若是能让这个可用于补养寄虚之地的法器更是完善一些,他还是十分乐意的。

    毕竟在摘取寄虚功果后,下一步的修行?就是在于提升自身的同时再不断往寄虚之地寄入神气?此神物无疑能在此过程中帮到他?既然现下机缘忽然出现在眼前,他又怎么能错过呢?

    他往天穹之中看去,心下思索道:“看来需得往外层走一回了。”

    虚空之中,那神像在被施道人青气所化的五指收紧捏拢之后,内部那个模糊的身躯轮廓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也是在反抗挣扎之中。

    那神像居然顶着大手抓拿?撑开双臂?抓拿住周围的枝叶,强行自里挤了出来,而在其身躯暴露在外的时候?自有一股神性灵光绽放出来,在昏暗虚空之中显得格外耀眼。

    施道人略觉意外道:“倒有几分蛮力。”

    他也是把法力一催,那五指先是稍稍松了下,而后再次向内一收?这一次所展现出来的力量更大?将那神像猛地重新镇压了回去?可见整个这一截枝节都是骤然缩小了一圈。

    余常神情并没有放松,他看得出来这东西仍有余力,而且内部还有一股力量似要爆发出来,恐怕没这么容易被压制住。

    但施道人也同样没有拿出全部本事来,其人似是以神通手段迫压此物,以试出其来历,也是如此,他并没有上前帮衬,而后在一旁戒备,随时准备施以援手。

    就在这时,训天道章之内忽然传意到来,他看有一眼,神情一肃,道:“晁廷执,不知有何交代?”

    晁焕道:“余玄尊,玄廷望你和施玄尊能将这神像降伏住,暂时带回外宿看押,稍候当会有道友前来接引,二位莫让此物逃脱便是。”

    余常肃然道:“谨遵谕命。”他从训天道章之中抽神出来,道:“施道友,玄廷望我等能活捉此物。”

    施道人一脸轻松,道:“这却容易。”他往外一抖手,便有一只锁环金圈从袖中飞了出去,在半途之中化为千百之数,密密麻麻的光圈霎时透过那青气五指,落于神像及整个枝节之上,将之牢牢缚住。

    此宝一落,神像内部本来正要爆发出来的力量立被压迫下去,只能在那里徒自挣扎。

    不过这还没有结束,施道人在得手之后,便神情一正,在那里不停诵念道咒,那神像在此咒言之中,身躯竟是渐渐缩小,最后化变为一尊巴掌大小的雕像。

    施道人此刻伸手一拿,这雕像便从那些枝节之上脱离出来,落入了他掌心之中。

    余常见此不觉称赞道:“常听人说起施道友这一脉掌持如意变化之咒,今回却是见识到了。”

    施道人把袖子一抖,嘴角带笑道:“哪里,哪里,这东西其实还是有几分力气的,只是没有法器为护持,这才为施某所制罢了。”

    余常道:“我听闻上宸天浑空老祖也是极为擅长咒法,却不知施玄尊对上此人,有几分把握?”

    施道人沉吟一下,道:“我与浑空以往也曾论过法,只遗憾因他咒法伤人伤己,所以从来未能真正切磋过,这里高低不好说,咒法之用,全凭临阵机变,若非要说,那便是他胜我一筹奇诡,我压他一头变化。”

    这时上方一道椭圆形的阴影出现,一道金光自落下,毕明道人自里踏步出来,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他看了一眼场景情况,这才打一个稽首,道:“两位道友,玄廷命我来此,将那擒捉之物带了回去。”

    施道人把那神像往毕明道人那里一抛,道:“劳烦道友了。”

    毕明道人接过之后,检查了一下,收入袖中,这时看向那一截地星大小的枝节,问了两句,才知是神像存身之地,他想了想,决定将此物也是一并带回,于是行渡过去,在上面落定下来,在等了二三十息后,金光一闪,已然是带着这东西一并离去了。

    此刻上宸天内,赢冲正与浑空老祖说话,后者忽然神情一动,往某处看了看,赢冲道:“道友可是感应到了什么?”

    浑空老祖摇头道:“无碍,只是似方才有人提到了我。或许是哪位天夏故人,下来想会有机会照面的。”

    赢冲点头道:“我招引寰阳,天夏自不会容我。”

    浑空老祖道:“天夏近来一直在搜寻我们主天域和附从天域所在,那些附从天域也便罢了,只要玄尊能逃脱出来,即便丟了,也不算太可惜,可若是不加以阻止,主天域所在万一被天夏发现,那恐怕事机不妙。”

    赢冲道:“浑空道友可以放心,我遵照三位上尊的嘱托,已然布置了人手应对天夏修士,可以支撑一段时日,现如今不必太过担心。”

    浑空老祖疑问道:“哦?不知道赢道友布了什么手段?”

    据他所知,所有的上宸天玄尊现在都是在主天域内,其中大部分人正一同配合孤阳三人驾驭镇道之宝。

    而附从天域的玄尊现在离了主天域的拘束,能守持自身不去暴露自身便不错了,也没可能出外对付天夏玄尊,赢冲又是哪里来的人手?

    赢冲道:“有些事现在可以对道友说了。当初我上宸天被驱逐到虚空之中后,却是发现了一些东西。”

    他从袖中拿出了一根枝条,“就是此物。”

    浑空老祖看了看,感受到了上面浓郁生机,评价道:“此物倒与青灵天枝有些类似。”

    赢冲道:“是有些相似,这东西当是属于此世之中某一个异神族群所有,似还能借得此物穿渡内外层界,只可惜此物早已断裂。

    当初我等在发现此物之时,还发现了十来具强横异神的躯体,因其本身之神异,再加上这些枝干的遮蔽,未曾被虚空外邪消融,所以一个个都在长久沉眠之中。

    故是三位上尊觉得,或可将之稍加改换,把这些异神加以祭炼,若是成功,我等便可以获得十余个玄尊层次的护道将军了。”

    浑空老祖道:“若是能如此,我上宸天添一个绝大助力。”

    赢冲将树枝一抛,任其落了下去,道:“可是如今却是做不成了。要把这些异神祭炼成功,需要渡入青灵天枝之力,本当再有一百年便可成功,可是现在我们需要将青灵天枝所有的力量抽回来找寻寰阳派,同时遮护主天域,故是这等举动就不得不中止了。

    而一旦中止,便就无法再继续,除非再从头开始,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拿了出来,虽然只祭炼成功了一半,最多只能支撑十余载,可至少还能给天夏一些牵制,给我们招引寰阳派多争取一些时日。”

    浑空老祖沉默片刻,才道:“可惜了。”

    赢冲道:“倒也无甚可惜,只是说明此物与我无缘,如今能稍加利用,倒也不枉费我们此前一番功夫。”

    ……

    ……

第两百七十九章 借意蕴神明

    张御正身在守宫之内修持功行,寄托神气之时,明周道人忽是到来,说是韦廷执请他前去辨认一物。

    他便从宫中出来,跟着来至明周道人来至一座云台之上,韦廷执正在此间,前方云海之上还摆放一个巨大枝节。

    他一眼便看出,这当是伊帕尔神树的某一部分。他收回目光,拱手一礼,道:“韦廷执有礼了。”

    韦廷执稽首还礼,道:“张守正有礼,劳动守正来此,是想请守正看上一看,这是否是那东庭异神?”

    他从袖中取出那一个尊神像,递于他观看。

    张御拿来看了看,虽然那尊神像被缩小了许多,但与原身一般无二,且能感到里间的神性力量与他所接触过的伊帕尔神族并无不同,便递了回去,道:“正是这异神。”

    韦廷执点了下头,将之拿回收好,又道:“守正上次呈报曾言,这些异神曾攀附于一株贯通内外层界的神树之上,后来纪元轮转,神树崩断,一部分散落在了外层,想来这个如此了,但如今看来,这异神残存神树却是被上宸天拿去利用了,按照守正所言,那落在外间的异神也绝不止一个了,而当还有不少流散在外?”

    张御道:“应是如此。”

    韦廷执道:“这次是施道友、余道友二位遇到了一个异神,单个异神其实并不可怕,可若是聚在一处,那便很可能对我派遣在外的玄尊乃至外层星宿造成威胁,故此想要拜托张守正前往巡查,清理此辈。”

    张御点首道:“对抗外敌,本就是守正之职,此事由御处置便是。”

    韦廷执笑了笑,道:“此中缴获,守正自行料理便可。”说完之后?他收了那雕像?打一个稽首,便就离开了此地。

    张御一人站在云台之上,他看向漂浮在云海之上的那根枝节?虽然其中一部分生机少去了?但内中还留下了不少。

    看有片刻后,他眉心之中有一道神光射出?照在那枝节之上?霎时便将此中生机全数收回到了神树神藏之地中,待神光消去?那枝节也随之变成了一团飞灰。

    他往外层望去,本来就准备前往那里找寻神树余下的部分,现在倒是正好。

    于心下默默一唤,便有一道流光飞来?落入他袖中?又在等候片刻之后,一艘法舟出现在了前方。

    这正是上次林廷执予他乘坐的星舟,有的此物?就方便他找寻那些分散在虚空之中的神树枝冠了。

    他心念一转,来到了舟身之中,意念一转?就有一道拱形星轨在面前浮现而出?同时有诸多牵引之力过来。

    他默默感应了一下最近那一处共鸣之地?把星轨一拨,眼前顿似无数星流漫来,只是一瞬之后,他便已出现在了一处陌生虚空之中,前方可见一根堪比星辰的枝节存在,那断面参差不齐,此刻正有一个神像正站于其上,

    不同于此前余常、施道人二人所碰到的那尚在沉睡的神像,这个神像早已是活了过来,手中持有一根木杵,其以那庞大枝干为游舟,以木杵为桨,正在虚空之中的游荡着。

    在他发现神像的时候,这神像也是看到了飞舟,其浑身上下有若火焰一般的神性灵光晃动起来。

    张御淡然看着这神像,他坐在飞舟之内不动,心光之中,一道剑光一闪,已是自飞舟之内飞出,朝其接斩了上去。

    神像发出无声怒吼,举起大杵试图遮挡,可是那飞剑来得极快,那动作只是做到一半,已然斩到了他的身躯之上,顿时爆发出一阵光亮。

    待光亮消散,这神将仍是保持着原先的动作,可是过了一会儿,其身躯之上却是生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纹,而后化作无数碎块垮塌了下来,连带身上的神性光芒一同碎散,再由亮转黯,直至熄灭不见。

    张御此刻的实力,比起当初和在伊帕尔神殿交战那时,提高不止一点半点,况且这回所面对的也只是一个寻常的伊帕尔神族,在他斩诸绝之下一剑便被杀灭。

    他转目往那枝节看去,眉心神光一照,此物生机尽数被收取过来,枝节躯壳顿时崩裂散开,只余留下无数碎块。

    而这整个过程,他根本不曾出得法舟,甚至没有从座位上站起,这时他一拨星舟,又往下一处寻去。

    两天之后,东庭玄府。

    张御化身站在星台之上,看着前方的神树,随着生机不断渡入进来,这株神树枝干变得更为茁壮了,树冠枝叶如汪洋恣肆,向外不断延伸,几是将整个安州都是笼罩在内,这已然有几分青阳上洲大青榕气势了。

    这时他看向远处,思索了一下这些时日两府递上来的设府提议,意念一引,两根枝节从主干之上脱离下来,随风飘空而去,各自在安州之外的某处落了下去,很快扎根入内,并在短短数息之内便长成两株参天大树。

    安州作为东庭州府已是差不多稳固了,但是安山以西的无尽密林仍然具备极大价值,那是一片未开垦的处女地,密林之中驻扎的食人和非人族类异常之多,异神也是层出不穷。

    虽然这一纪元本该自外来的泰博神怪被挡在了外层,现在只有零星还在内层地陆之上,但是上一纪元曾经繁荣一时的异神现在却又有重新抬头的迹象。

    以东庭这里为例,此辈以密林为遮蔽,不停的试图侵犯东庭洲域,并试着想把域内的大量子民和土著转变为自身信众,虽然在禁阵守御下这没什么用,但也不能这么放任不管。因为总有那么一些人会试图去谋取所谓神明赐予的力量。

    并且他还没有忘记,复神会尽管在东庭接连打压下销声匿迹了,可却还并没有真正消亡,所以他准备在府洲之外设立军事驻地以作屏护,先栽种下两棵神树,随后据点便可围绕着此处修筑起来。

    上宸天,虹殿。

    赢冲道人负袖站在殿内,看着殿壁上面的一副图画,上面画着一截翠绿横枝,枝上十三个分叉,但如今已有两个化作了灰色。

    这说明已经有两个天罡神将被消灭了,虽然他知道这东西挡不了天夏,可在这短短几天时间被接连消灭了两具,却也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要是再这么下去,那根本起不到牵制天夏的作用。

    其实除了这些,他手中的确还有筹码,而且还不止一个,但这些本来是准备用在后续的对抗中的,不宜过早用出。

    重要的棋子要慎重使用,要是现在就拿了出去,下来万一有什么变局,那就难以应对了。

    只是方才转过这个念头时,他忽然惊讶发现,那图画又是生出了变化,又是一根枝杈由原来的青翠之色化作了灰白之色。

    他不禁皱起了眉,按理说这些天罡神将分散在虚空之中,每一个具体落在哪里根本无人知晓,可这么快就被击破,这应当不是什么巧合,而是像是受到了针对性的攻袭,或许玄廷掌握了找寻这些神将所在办法。

    考虑到为这些异神提供遮蔽的枝干本就是长在内层的,那么玄廷或许也掌握了一部分,那么这部分找到外间残干似也不是没可能。

    他在殿内来回踱步,要真是这样,那么他就需尽快改变策略了,要么干脆放弃这些天罡将军,果断扔出另一枚棋子,要么就是设法补救局面。

    一般来说,直接补救不是什么好办法,那就被动应付了,唯有攻敌必救,或另开局面方为上策。

    可问题是现在的天夏毫无破绽,玄尊两人一队巡游,本来可以在这里下手,可此辈背靠元都玄图,就算能击败,也不过是令其暂时退却,与之半点无损,下回还可再来,这几乎是无解之难题。

    外层二十八宿,每一宿都是玄尊化身镇守,还有禁制守御,随时可得玄廷之支援,要能强攻进去,那他们也犯不着再去招引寰阳派了。

    所以思来想去,唯有以攻对攻,将那正在清剿天罡神将的来敌阻挡住,至少要将之击退,这是眼下要挽回此局唯一可用之法。

    拿定主意后,他又不再迟疑,直接来到了偏殿之内,这里供奉着一尊四臂道人神像,一手持着五色轮,一手托着日月盘,背后两手各捏道决,其头戴金冠,身着绢甲长袍,祥云绕身,神气傲然,睥睨四顾。

    这才是真正的天罡神将。

    他做事通常是留有后手的,并且最大限度将可利用的条件利用起来。

    当初在发现那些异神时,他不但要试着把这些异神炼成护道将军,同时也在引导这些异神思绪,试图造就出一个神上之神。

    由于养炼时日不够,这个神上之神目前还不算完全,还未能达到他心中的真正期预,可却也能拿出来一用了。

    他从袖中拿了一块令符,暗诵几声,往前一掷,一道冷光就落入那神将眉心之中,同时口中道:“天罡护法成朝听令,命你速往外间退却来犯之人。”

    那神将双目一眯,身躯一动,却是从神座之上直接走了下来,到他面前,半跪下来,对抱拳一礼,道:“成朝领命。”言毕,殿内卷起一道汹汹煞风,直接飞出殿宇,冲空而去了。

    ……

    ……

第一百七十四章 截取

    张御此时一下睁开了双目,他看着自外进来之人走过门前的过道,来到了宽敞的山腹空间之中。

    这依旧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很显然也是一个复神会成员。

    他虽坐在此地,可是由于气息不显,再加上这里洞窟空间极大,即便他没有主动遮掩自己,那进来之人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这人走到了一具空置的石柜之前,而后手脚利索的爬入进去,并在里面仰躺了下来,随后便就一动不动了,连带他的呼吸也是渐渐由强转弱,直至轻不可闻,可仍然保持一定的生命迹象。

    张御在看到此人的第一眼时便能判断出来,这人身躯的已然存在了四十余天了,这次应该是准备过来替换身躯的。

    他没有选择去惊动对方,这些复神会普通成员并不是他的主要目标,但并不是说他们就没有价值了。

    复神会的成员平时并不互相联系,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所需负责的事情,彼此所知道的东西并不重叠,他可以从其心神之中得到各种有用的消息和线索。

    这刻他目光凝注此人片刻,后者脑海中所埋藏记忆霎时便被他清楚探知。

    而这个人的归来只是一个开始,在下来的数天之内,陆陆续续有复神会的人回来,

    而每一个复神会成员的记忆都是被他看得清清楚楚,他一下对安山密林深处其中十数个部落的情况有了较为详细的了解。

    这个收获不小,因为有些异神无不是正在准备唤醒之中,它们的载体也是早已备妥了,而这些无一不是古老的神像,可这里面极可能都是蕴藏有源能。

    并且他也是从中了解到,近几年来,这些部族似都在试图唤醒那些曾被血阳神国打压下去的神明。

    这里原因是这些土著祭祀都是感到了在未来的数年内,某种威胁即将到来,而他们又不愿意投靠东庭,所以迫切需要神明的庇佑。复神会也是抓住了这个机会,给他们提供了在短时间内就能唤醒神明的方法。

    而如今这么多既然复神会的成员回到了这山腹洞府内,那么说明为他们替换身躯的人当也是快要到来了。

    再是等了两天之后,张御感觉到一阵神异力量的波荡,并且由一处不知名的所在灌注入某一具还是泥胎的人俑之中。

    在神异力量的浇灌之下,这个人俑身上很快出现了某种生命的迹象,然后从石柜之中站了起来。

    张御心中微微一动,看来对方并不是一定是定期派人过来,而是以灵性降临的方式来完成此事。

    那人先是走到一边,拿起案台上的石罐,来到了壁窟之中摆着的一具陶俑罐前,并对着此物伸手出去,五指一张,可以见到,陶俑罐里面的一具干尸霎时化为了晶莹的粉末,飘入手中石罐之内。

    在做完此事后,此人转而带着这东西来到了一具躺在石柜之中的泥人俑前,并将那些晶莹粉末倒了下去,这一具人俑在此物作用之下,竟是在极短时间内就具备了生机和活力,但此刻仍是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

    那人又念了几句古怪的音声,而后其中一具自外归来的复神会成员突然脑海之中变得一片空白,那个新近被转为活人的人俑则是莫名多出了一段记忆,很显然那段记忆已是被转挪了过去。

    张御在旁也是把整个过程看清楚了,这还当真是简单粗暴的很,当中完全没有什么机巧可言,就是靠着来自神异力量来完成这一切。

    他凝视着那个身影,其人的力量之中充斥着非人的味道,看着像是某个异神,连力量降临方式也是类似,可他知道答案并非如此。

    因为神明是不可能俯下身段去这等事的。

    神明永远是高高在上的,这个主次是不可能颠倒的,它们必须时时刻刻处在信仰的上端,享受供奉和崇信,而不会是去屈就凡人,这是由其本质所决定的,它自身也没有办法改变。

    所以来人的身份很可能掌握了强大灵性力量的生灵。

    到此他也并不准备再看下去了,心意一动,霎时间,一股心光将整个山岩乃至周围十余里都是封闭在内。

    这个动静极大,那人立时察觉到了不对,它猛然转过身来,看向张御所在的方向,目光闪烁着某种幽蓝色的光芒。

    张御缓缓站了起来,并往其人所在走了过来,

    那人在看到他之后,先是有些疑惑,随即似大吃了一惊,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御没有理会他,继续往前走来,他没有必要去听此人说什么,现在他已然将四周封闭了,只要将这股降临在人俑身躯中的力量截拿到手,那么他自然能够通过这部分灵性看到其人所携带的记忆。

    那人往后倒退了几步,但是很快,它发现自己身躯一动也不能动了,却是被心光给封锁住了。

    它从身躯之中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道:“没想到你能找到这里来,不过我们也不是没有准备,你什么都得不……”

    张御此刻已是来到了他身前,他十分平静的伸手一拿,按在了其人头颅之上。

    那人顿时一僵,片刻之后,一股几能将其自身融化掉的强烈光芒从它身躯爆发出来,这似乎是在想办法与他进行对抗。

    可这没有任何用处,力量的发挥也需要载体,这具匆忙改造过的身体不足以承载太多的力量,所以轻而易举就被镇压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张御就把手收了回来,此时他的手中则多了一团幽蓝色的光雾。

    而在抽离了这些灵性力量之后,那人身躯又重新退化为了一具泥胎,无法维持平衡的形体向后倒在了地上,摔散成了一地碎泥块。

    张御试着探查了一下这段灵性力量之中所携带的记忆,里面并没有显露出此人的自身来历,这一点并不奇怪,但是却有关于他的种种记忆,包括他今番回到都护府中的消息,而剩下的东西都是一些细枝末节,并没有牵扯到复神会的秘密。

    不过他对此也不在意,有了这一团灵性力量,他当可以用此上报玄廷,从而找到其原主所在。

    他伸手入星袋之中,拿出了当初用来追摄曹康的那枚玉珠,将手中这股灵性力量缓缓封存进去。

    待把此物收好,他轻轻一拂袖,此间所有人俑似被一股无形力量拂过,金属破碎成了一团泥屑,做完此事后,他头也不回离了此地。

    复神会所用的陶俑塑造很简单,这个地方就算毁了此辈也随时可以再重新建造一个,不过那些记忆却是无法保留下来了。

    尤其是那人降临下来的一部分力量被他截夺了,不曾转了回去,所以复神会根本不会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会有一段时间的空白。

    而等到此辈反应过来,他当已是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了。

    从山腹之中走出来后,他往上空望有一眼,霎时遁光飞去。

    接下来他准备把那些复神会成员记忆中的部落都是走一遍,并找出那些异神的载体,若有源能,便直接吸摄了去,若是没有,那便直接将之毁了。

    没有了这些合适的载体,这些异神想再入世不是不能,而是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且由于承载的躯体的不合适,那么所降下的力量也不见得会有多强大。

    下来时日内,他都是在密林之中穿梭往来,走访那一个个土著部落。

    这些部落虽然曾经做过血阳神国的附从,不过此刻既然已是退缩到了密林深处,他也不准备拿其等如何,在寻到了那些异神的雕像后便就直接离开了。

    十天之后,他才返回到了白舟之上,才是进入主舱之内,青曙呈便递了上来一封书信,道:“先生,许执事已然将那部落之人送到洪河隘口了,只他送来了一封说是玄府给先生的书信。”

    张御拿过打开一看,眼眸微凝,心思一转,道:“我们回去。”

    他驾驭白舟往回飞转,待出了洪河隘口,接上了许成通,便直接回了玄府。

    他将白舟停在玄府之后,一人走入正殿之中,项淳见他到来,问道:“师弟可是收到我的书信了?”

    张御点头道:“已是看过了,现在具体情形如何?”

    项淳道:“上月敞原之南有不少归附我们的土著部落遭到了袭击,后来我们发现这背后似有那混沌怪物的身影,而这几天类似情况又有发生。

    玄廷派驻在我玄府的姬道友收到消息后便立时赶了过去,他临行之前曾言,若是他三天后还回来,那就上报玄廷,但加上今天已是七天了,仍旧不见他的回音。

    我之前已是上报了玄府,但若是那位姬道友有危险,待玄府派遣人过来恐怕也是来不及了,这事也只能请师弟出面了。”

    张御颌首道:“项师兄做法是正确的,我会找寻一下道友的行踪,不知这位道友可什么物件留下?”

    项淳拿出一枚纸符,道:“姬道友留下的,说是玄府若是来人,凭此可找到他。”

    张御接了过来,看有一眼,便收入星袋之中,道:“我这便前往,师兄在这里等我消息便是。”

    ……

    ……

第一百七十五章 侵染

    张御从玄府正堂之中走了出来,返回到了飞舟之上。

    他算了一下时间,这个混沌怪物出现的时机倒是很巧,恰好是复神会那处驻地被摧毁后没有多久。

    这会否复神会的后招?还是说真的只是凑巧撞上了?

    他思索了一下,玄府守镇的修士不在,现在都护府虽然还有披甲军士驻守,但是玄府的力量却是变得有些薄弱了。

    他虽不认为有人胆大到敢侵袭玄府,但若只想设法弄出一些事来,倒是不难做到,这里还需防备一手。

    他道:“许执事。”

    许成通立刻应声道:“巡护,许某在。”

    张御道:“你且守在玄府之外,若有人能趁隙来攻,就由你抵御来犯之敌。”

    许成通恭敬道:“巡护放心,许某会守好此处的。”

    张御嗯了一声,待许成通带着弟子离去之后,他便驾驭飞舟往都护府南方过来。

    约是十来个呼吸之后,白舟就出现在了南方敞原的上空,由此往下望去,可见到大地上大群的奔马像潮水一样向一个方向漫去。

    还有一些土著骑在马背之上跟着马群,在更远处的山坡上,还有一些土著在放牧,这些应该都是南方的归附部落。

    本来这些人数众多的部落对都护府也是一个巨大威胁,可如今都护府拥有了玄兵和披甲军士,却是再也不用担心这些部落会反叛了。

    而这些土著同样也是知道了都护府所拥有的力量,现在一个个都变得很是安分,对于都护府派来的管束官吏也非常异常恭顺。

    到了这里之后,他便从白舟之上飘身而下,从星袋之中将那枚纸符取出,任其飘在前方,心光入内一转,这纸符也是微微放光,而后就指向了一个方向,并朝着那里飘飞而去。

    他也是跟了上去,那符纸并不走直线,时而绕旋,时而上行,这应该是在追逐着那姬道人的行踪,如此看,其人当是应该是在追摄什么,所以飞遁轨迹才呈现这般状况。

    只是符纸在飞到了某处,忽似接触到了什么炙热之物,嗤的一声凭空燃烧了起来,旋即化为灰烬飘散飞开。

    张御没有再去管这些,因为他发现了更为重要的东西。

    此刻他目光之中,前方的丛林内出现了一片数里方圆的巨大空地,就像是被人生生挖掉了一块。

    不止如此,空地周围草木焦枯,内里则是存留着一种仿佛黑色沥青般的东西,并时时向外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黑色气雾,这气雾还散发出一种奇异而古怪的香味。

    当然,到了他这境界,并无需将这气味吸入体内,纯粹只是通过感应来分辨的。

    他在上空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东西极似被大混沌侵染的浑章修士的手段,这里也的确有过打斗的痕迹,但是从所泄露的气息上看,斗战并不激烈,双方看去也只是试探,随后俱是往密林深处去了。

    他抬眼往前方密林看去,南方的地形总体较为平坦,安山在到了这里后有一个巨大的断裂缺口,来自南方的诸多部落,包括以前他曾出使的坚爪部落都是从这个缺口中过来的,只是近处得景物倒是十分好辨认,可后面却是一片模糊,那应该是浊潮相对浓烈的地方。

    他身躯一晃,沿着褶皱的山形继续往里深入。

    此刻哪怕没有纸符引路了,可两个拥有强大力量的人在此间追逐打斗,无论如何也是会留下痕迹的,哪怕浊潮也掩盖不了。

    可以看出,斗战断断续续,追逐的一方很是谨慎,当中爆发了几次持续较长的斗战,看去倒是逃遁的一方看去处于下方,那位姬道人作为守镇,倒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但是通常来说,这类来偏远边境的修士,若非玄廷指派,那么多数是感觉自身有着某种缺陷,才会自己主动过来守镇,用以磨砺自身。

    跟着那战斗痕迹,他进入了一条绵延山脉之中,这是一处安山的支脉,可看到山脉之上有几个巨大的焦黑坑洞,好似被玄兵轰爆过一般,而有一处山体被自当中截成两段,形成两片巨大的断崖,战事到了这里明显激烈了起来。

    随着他持续飞驰,却见一个道人站在山脊上,这人方额广颐,长须在胸前飘拂不停,他心念一转,便缓缓飘落下来,在这人身侧不远处站定。

    姬道人并未转头,只是道:“道友来了。”

    张御看向前方,就在山脚之下,有一个深坑,那里充满了沥青状的粘稠黑色物体,还向外散发着点点闪烁荧光,而在最深处,则是瘫伏着一个庞大的人形物体,身躯一半是血肉,一半是烟雾,还有一条条说不清是手脚还是触须的东西摊散在身躯四周。

    他道:“道友看来已是将这混沌怪物除灭了。”

    姬道人道:“这人虽然变化较多,力量也是强横,可是混沌怪物的长处也就这些,它们的思绪意识往往混乱不堪,这在斗战之中这是大忌,我只需沉着应战,不难将之除灭。”

    张御道:“是么?”

    混沌怪物长处在与可以无休止的求取大混沌的,力量源源不断,身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弱点,相比这些而言,思绪混乱根本不算一回事。

    而且也未必所有的混沌怪物都是如此的,其中有一些只是因为自身的改变而导致对外物认知也随之发生了蜕变。

    世人无法接纳,那是站在世人的立场上,可若放在混沌怪物身上,却又有是觉得理所当然的。

    一般来说,混沌怪物只有彻底打散才能除却,然而这一头却是依然保持着完整的身形,从外表上看不出到底是如何消灭的。

    姬道人感叹道:“只是我与这东西交战了数日,也看到了许多东西,这使我心中颇为困扰。”

    张御道:“不知何扰?”

    姬道人道:“我看到了另一条道路的可能,若是按照此道走下去,那么或许就能行至上境。”

    张御看了他一眼,一个修道人的道心可没这么容易撼动,尤其是这位早已修炼到了元神照影的境界,更没这么容易被撼动内心,除非是……

    他淡然言道:“无论如何走,都是道友自己的选择。”

    姬道人道:“是么?”说话之间,他转过身来。

    但是可以见到,他的眼眸此刻已是变得一片漆黑,看起来无比诡异,他看着张御道:“我以为道友会劝说我放弃?”

    张御平静道:“我为何要劝说?修道人之如何修持全由自主,外人无可指摘,便是把持不住自身那也是自家之事,可若是道友所为超出界限,并涉及到他人,那我自不会坐视。”

    姬道人喃喃道:“的确,此法虽可窥上境,但却是难以抑制自身,若是放任下去,难免会牵扯到不相干之人。”

    他说话之间,眸子之中的色泽开始变得淡了一下,可是过不了多久,又有一股黑气涌动了上来。

    张御看着他的变化,他推断,这位应该是与那个混沌怪物交战时,被对方一部分气息侵入了身躯之中,而这一些气息又勾连着大混沌,里面有着无尽玄妙,更有着修道之人想知道诸多道理。

    若是从不与之接触还罢了,可一旦接触到,修士就很难抵挡其中的诱惑。

    但他没有办法帮助到其人。这是完全是修道人自家内心的变化,就算他能镇压住此人也没有用,反而外面的压力越大,越有可能迫使其人内心发生某种改变,这样反而是害了其人。

    所以这一切只能靠其自家来解决,不过若是能过去这一关,对于其人来说或许还是一个缘法。

    姬道人神情变化不定,内心似是在挣扎之中,身上气息更是数度来回变化着。

    日头偏西,天色渐渐黯淡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姬道人眼神之中的黑色终于完全退了下去,他长出了一口气,抬头望向张御,语发感激道:“多谢道友了,若非道友提醒,我怕是过不去这一关。”

    张御平静道:“不必言谢,既然道友已是做出了选择,那么为了避免道友伤及他人,那么我也只好擒下道友了。”

    姬道人皱眉道:“道友这是何意?”

    张御看向他道:“道友即便自己认为还原来的自己,可终究还是原来不同了,你不妨看一看自己的脚下。”

    姬道人低头看去,夕阳垂在一侧,在他身下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但是此刻呈现出来的却并非是人形,而是长着无数手臂和触须的怪物,且这影子随着阳光的退去,像是倾倒在地面上的水渍,正以极快速度向外蔓延开来。

    只是他看到了这些,非但不觉惊异,反而抬起头,奇怪道:“有哪里不对么?”

    张御看着他,眼前之人,已经不能说是原来的姬道人了,因为他从心识到意念都已经改换成了另一个人。

    虽然他本人不这么认为,但实际上这个蜕变已然在无声无息之间完成了。

    其人现在看着固然还有理智,但实际上他已经完全接纳了大混沌,并且以混沌怪物的认知来看待世界,此比思绪完全陷入混乱之中更为危险。

    他眸光一闪,一道明亮的光华便自身上耀闪而出,霎时照亮整个山脊!

    ……

    ……

第一百七十六章 重光

    “幻明神斩”能直击对手的灵性心神,明光一闪之间,霎时便照耀入姬道人的心神之中。

    以张御现在的功行法力,若是对手对这神通毫无防备,那么一击之下就可毙敌性命。

    只是姬道人现在已经不算是真正的人身了。

    混沌怪物的心神通常并不是凝聚如一的,也不是长存不灭的,自身的心识意念随时在破灭变化之中,每时每刻都新的意识冒出来,这也是为什么混沌怪物在外人看来思绪那般混乱的缘故。

    但若是思绪意念都朝向一个源头,趋向同一个目的,那么在即便意识时时有所改变,差别也不是那么明显,而如今的姬道人就是这等情形,故是这等攻击并没能将之心神磨灭,只是令其生出了片刻的恍惚和意识上的空白。

    张御也未指望一招就将其杀死,而只是用此创造一个机会罢了。就在神通发动的同时,他身上浩大汹涌的心光也是一齐向此人倾压过去。

    姬道人正在失神之间,被这心光一撞,顿时爆散成一团几乎遮蔽整个山头的黑雾。

    可旋即便有无数触须及手臂自那气雾之中冒了出来,这些古怪的东西一齐晃动着,将心光抵挡在外,不止如此,甚至其中有少数几股竟然从心光之中逆反穿出,向着张御这里延伸过来。

    张御站着未动,那些触须虽是在他这处过来,可是越往前去越是艰难,尚在半途之上,就被那浓郁的光芒磨灭了,不过后续又有更多触须状的东西自里源源不绝的滋生出来。

    混沌怪物最难对付的地方就在于沟通到了大混沌,后力不绝,身上也没有任何要害可言,哪怕被打成碎片,余下身躯之上的任何一部分,都可以继续牵引大混沌为自身助力。

    所以要想铲除这东西,必须将之一口气将之全数消杀,若是做不到,那还不如及早退去。

    他此刻所选择的办法,简单而又直接,那就直接以心光将此獠困束在原地,再用绝对的力量将之压消磨掉。

    修行到他这一步,同辈之中已经很难找出能在心光法力上与他相抗衡的对手了。

    姬道人虽然挡住了来自一面的心光倾轧,但是此刻四面八方都有心光一同涌动上来,将它合围在了中心,并且不断向内里挤压着他,这便难以招架了。

    他虽然还有着一定判断力,可毕竟不是正常的修道人了,所以根本没去理会此刻身边的处境,而是单纯想着怎么将张御杀死,几番发力都是直接对着张御而来。

    可每当如此做时,它那庞大的气雾身躯就时不时的崩溃一下,导致攻击动作总是不连贯。

    这是因为张御的“诸恒常易”和“天心同鉴”这两个神通在影响着它,它的恶意和自身的气息混乱无疑使得这两个神通得到了最好的发挥,所有的反击也就成了无意义的举动。

    而这个时候,在张御催使之下,那些围拢在姬道人身周的心光开始坚定的向里挤压而去,可以看到,那团气雾在那里不断挣扎扭动在着,并且在一点点的缩小之中。

    尽管它不断从大混沌中借取力量,可是用以承载的身躯毕竟是有极限的,那就不可能一下借来太多,而在与心光对峙之时,每时每刻又在耗用着自身的力量,现在补充进来的力量已是渐渐跟不上消耗了,照此下去,用不了多久它就会被心光消磨掉。

    而看起来姬道人也的确没有什么太好办法了,失去了转挪的空间,全身力量都是用来对抗敌人,已是再没有余力去做别的事情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就在山脚之下不远处,那本来趴伏在深坑之中的混沌怪物的尸体忽然动了起来,在无声无息之中化为一缕缕黑气,并沿着山坡缓缓蠕动向上。

    而这个时候,夕阳正在渐渐沉落,天地的光亮正在向大地的尽头退去,就在夕阳完全坠入地平线的那一刻,无边的黑暗一下涌动上来,霎时将张御以及他的身外的心光一同围拢在了里间。

    张御很是平静的看了眼那笼罩在上空的黑烟,他方才就看出来了,那个混沌怪物并没有被真正消灭,只是它的意识与姬道人混合勾连到了一处。

    若是姬道人最后能战胜这混沌怪物的意识,那么下一步再将那寄托的载体摧毁,那才算是过去此关。

    可其人对此毫无所动,那无疑说明这位与之合为一体了,而自身自然不会去摧毁自身。

    只是现在表面上的情况似乎对他不利,因为姬道人有了外面的那一个躯体,他就算磨灭了其人被困住的那一部分,也没有什么太大意义,反还可能被敌人用同样方法反过来围困。

    可是既然早便知晓,他又如何会不做准备?

    他眸光微微一闪,霎时间,两道灿烂若星河的双翼在天顶上空展开,巨大的玄浑蝉观想图出现在了那里,无尽明光随之绽放出来。

    这一刻,天穹仿佛又变成了白日。

    那仿若灿烂银河般双翼之中有点点星光亮起,片刻之后,一道宏大无比光柱轰然照落下来,顿将那黑气一举笼罩在内。

    同样是“天冲霄鸣”这个神通,但是在张御取得二元之后,对所有神通法力的驾驭都是到了随心而化的境地,故是这一次不再是万千道分散星光,而是集中凝聚到了一处,然则威能却是更甚于前。

    此刻场面之上,张御的心光封压住了姬道人,而混沌怪物在外将他包裹住,可是星光却是反过来又将混沌怪物笼罩在内,可谓一层围住一层。

    姬道人和那外面的混沌怪物此刻其实算作一体,外间身躯被这一道星光落中,等若双方同时受到了打击。

    位于最中间的姬道人身躯慢慢缩小,最后被压迫成了拳头一般大小,但是到了这个地步,其仿佛知道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一下变得格外坚韧,始终坚持着不肯被消磨去,而外面涌动的黑气也是反抗的尤为激烈。

    张御没有拖延下去的意思,那样说不定会有变数,心意一转之间,身后一道明亮剑光从心光之中跳跃出来,霎时斩中了那一团黑雾。

    而这东西之中顿时发出一声凄厉惨嚎,随之再无法维持自身的坚稳,那自四面八方而来的心光轰然合闭,顿便将之彻底磨散了。

    将内中的威胁处理掉后,他立刻转过来对外间的混沌怪物下手,在天冲霄鸣和心光一起消磨之下,这东西也是无处可逃,而且其意识显然较为混乱,没有能拿出任何有效的抵抗手段,没用多久一样被消杀干净。

    而因为混沌怪物必须将之从身到心全数打灭才可消杀,所以姬道人本身可谓一点残余也没能留存下来。

    不过他见到不远处地面之上有一枚印信落在那里,便将之摄拿至眼前,见这是玄廷给予姬道人守镇修士的印信,他思索了一下,便将此物收入了星袋之中,最后腾空飞起,很快转回到了白舟之上。

    可并没有立刻回转玄府,而是在外等着。

    他想看一看,有没有人会趁守镇道人和他都不在的时候对玄府做些什么。

    他在外等三五天,但是期间没有见到任何动静,许成通也是派遣弟子过来告知他一切如常,看起来这好似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他闻报之后,这才驾白舟转回了玄府。

    待到了玄府之内,他与来前来迎他的项淳见过礼,便一同到了正殿之内。

    坐定之后,他大致说了下此行遭遇,又姬道人随身遗落下来的那枚印信拿了出来,摆在了案上。

    项淳接过印信,沉默片刻,才道:“姬道友到玄府之后,总是沉默寡言,似是怀有心事,只是他功行比我等俱高,我等也不好过问,不想眼下遇上如此事情,这件事唯有上报玄廷了。”

    张御道:“还有一件事,是有关于复神会的。”

    项淳抬头看来,惊疑道:“复神会?怎么?张师弟又见到此辈了?”他可没忘记当初都护府之事就有此辈在背后推动。

    张御微微点头,他将此番所见复神会诸事情说了下,又道:“被复神会蛊惑的那十几个部落皆在安山附近生活,对我们都护府有一定的了解。现在此辈失去了异神供奉,而为了避开他们祭祀所预言的危险,他们下来极可能过来投靠都护府。”

    项淳点头道:“我会做好妥善安排的。”

    张御自座上站了起来,道:“复神会之事,我在回去之后会上报玄廷,若是顺利,许能找到那背后主谋,今日便不打扰师兄了。”

    项淳也是站起,他想了想,提醒道:“只是师弟,有一件事你需注意,你说姬道友变成了混沌怪物,并将之打杀了,我自是信你的,可姬道友是有师门的,他的几名弟子也在都护府,届时恐会再来向师弟求证。”

    张御伸手将遮帽戴起,道:“我将此事记了心神之中,到时可照见出来,玄廷那里也自有鉴辨之法,若是他们来问,师兄可让他们来寻我。”说完之后,他对着项淳一点头,就转身走了出去。

    ……

    ……

第一百七十七章 寻证

    张御从玄府走出来后,正在那满是神怪的外城郭前思索了一下,他感觉那个混沌怪物出现的时机还是过于巧合了,不过其人是不是与复神会有关,随着姬道人和那混沌怪物之死,已是不得而知了。

    倒是这位姬道人,他能感觉到其修行之上遇到了什么障碍,心中很可能本来就存在着转修浑章的念头,只是此前犹豫不绝。

    但可能也是由此,其人心神之中有了缺陷,导致漏洞出现,不然也没可能如此轻易就被那混沌怪物所侵染。

    许成通此时来到了他身侧,静候在那里。

    张御道:“许执事这几天继续守在玄府周围,有什么事你再来报我。”

    许成通躬身道:“是,巡护。”

    张御吩咐过后,便驾起遁光飞去,回到了那白舟之中。

    在主舱之内坐定,他于下一唤,唤出了大道浑章,便将这些时日得来的神元都是渡入到了“正我”之印中。

    随着这些神元填补进来,这章印显得明亮了许多,同时他也是感到了自身无论心识神魂都是变得更为饱满了一些。

    收起大道浑章后,他也是感慨,东庭这里搜罗源能确实方便许多,尤其他的古代博物学就是探究的就是此间古代文明,而东庭又是他此身出生之地,所以找寻古物起来没有什么太大阻碍。

    若是可以,他希望能在此地多留一些时日,要是能在此就将“正我”之印修持完满,并就此取得三元,那是最好不过了。

    在白舟内修持了有两日之后,他取出了纸笔等画具,并按照自己的记忆,将去过的那个名为“库鲁因奇”的废墟给画了下来,而后命青曙拿去装裱。

    待青曙把裱好的画拿回后,他便待带上了此物,前往位于城东的柳府,按照多日前的约定登门拜访柳光。

    柳光闻听他到来,心下大喜,大开中门相迎,将他一路请到了正厅之内。

    张御到此便将那画递于他,道:“我为修道人,身边也是无甚好物,这幅画乃我亲手所绘,便赠予柳兄吧。”

    柳光笑着接过,道:“张兄之画作,我当品鉴一二。”他兴致勃勃的将此画放开案台之上,而后小心展开。

    待看了此画一眼后,他先是一怔,随后动作稍稍加快了些,待得整幅画卷显露出来,他不禁露出了震撼惊叹之色。

    呈现在他眼前的,不是一幅单纯的画,而是堪称一幕活动的景!

    这幅画是张御以自身心光书画而成的,将他见过的那整个废墟都是描摹入内,不仅色彩层次丰富,且随着时间的变幻,也会呈现出不同光影变化来,甚至因为天气的不同,也会出现阴晴雨雪的变化。

    这还不止,若是稍稍转挪此画,甚至可从不角度看过去,凭此一幅画,就能欣赏整座废墟!

    柳光一时看得十分入迷,口中也是啧啧有声,看了一会儿,他指着一座残破的石墙,道:“从那些壁画和文字上看,这莫不是传闻中早已覆亡的‘库鲁因奇’?”

    张御点头道:“柳兄看得很准。”

    柳光嘿了一声,感慨道:“我区区凡人之身,常以不能去往安山深处为憾,而张兄这一幅画,却是令人身临其境,仿若亲身游历了一番此地,却是补足了我这心中遗憾。”

    他非常喜欢这幅画,再是欣赏了一会儿,便小心收藏了起来,并道:“说起来,我也有一物相赠张兄。”他伸手一请,“张兄请这边走。”

    张御欣然应从,跟随他出了正厅,沿着宽廊经过一处栽满荷花的水池,来到了一处香洲之上,这里有一处面向水池的开阔闲居,里面几排弧形的檀木书架上摆满了各类文卷书册。

    张御往上望有一眼,他能看出上方摆有法器,不过那当只是用来扫除水气污浊的。

    柳光走到一边,从上面抽出了一卷足有半人高的图册,取了上面的牛皮套壳,随后将之放到大案之上,徐徐打开后,道:“张兄请看。”

    张御目光落下,见这是一幅东庭都护府的舆图,从西南边的燕喙湾到北方的北海,从西边海外诸岛,再到东边的安山,都是包括在内。

    而最精彩的部分,还是对于安山多处土著部落还有各处古国废墟的标注,看得出来,每一处经过了详实而严谨的考据的。

    那‘库鲁因奇’所在的位置,与他去过的地方不说分毫不差,但大致位置却是对了。

    他点头道:“柳兄能作此图,当真是不易。”

    这幅图也是柳光自己的得意之作,他道:“当初为整理,我查阅了大量古代文献,还请教过那位裘学令,后来都护府与本土联络上后,我又请了不少披甲军士去往密林之中探查,最后方成此作。

    但是至今我仍觉不满意,只我自家不曾去过那些地方,所以这里定有不少疏漏,故也不敢示与他人观看。”

    他抬首对着张御一揖,“我思忖着,这幅图当交由张兄一份,若有不对之处,还望张兄能够指正。”

    张御道:“我近来还要往安山深处去几回,倒是可以顺带验证一下柳兄这幅舆图。”

    柳光很是高兴,抬手对他一揖,道:“那便拜托张兄了。”他想了想,“对了,我这里又收得不少古代树书,许多文字我也拿捏不准,还要请张兄一同看一看……”

    顿了下,他又道:“说来学宫之中,也就张兄、朱兄还有辛师教最钻研这古代博物之学,不若什么时候我把这两位也是请来,我们一同深研一番。”

    张御道:“柳兄安排个时日便好。”

    柳光喜道:“好好,便如此定了,我先联络这两位,再安排一个时候。”

    张御在柳府之内待了大半日,待得晚宴之后方是与柳光别过,只是他方才欲回白舟,忽生感应,往街道一头看去,便见那里走来了一名身着深青色袍服的中年道人,其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弟子。

    那道人走上来,打一个稽首,道:“可是张玄正么?”

    张御点头道:“是我。”

    那道人道:“贫道泰正平,姬远是我师弟,我有些一些话想问请教玄正,前方有一处茶居,看着雅致清幽,也无人打扰,不知贫道是否有幸请玄正饮一杯茶?”

    张御心下一思,便道一声好。

    如今的瑞光城城东,依旧遍布着都护府大多数权贵和官吏的宅邸,那不远处茶居也是这些达官贵人常去之所在,不过这个时候已然快要入夜了,几乎无甚客人。

    茶居居主见是两位修道人过来,不敢怠慢,忙是将他们请到一处山亭别苑之上,并令人将造物灯笼都是高高挑起,这令整个山丘都是点缀在了光亮之中。

    泰正平请了张御坐下,待饮了几杯茶后,才是道:“我师弟此次遇难,情形我已听项玄首说过了。”

    他抚须一叹,“我师弟因在修持之法上有疑思,这才主动请缨,愿来东庭守镇,以求补上心中缺漏,却不曾想他却是就此殒命,也是命中之劫数。”

    他抬头看向张御,“但我有一事不明,可否请张玄正告知?”

    张御道:“泰道友有何疑问,可以明言。”

    泰正平缓缓道:“尊驾究竟是在我师弟变化混沌怪物之前下的手还是他在成为混沌怪物之后再动的手?”

    说话之间,他看着张御遮帽之下阴影模糊的脸容,而那站在一旁的年轻弟子也是同样看了过来。

    混沌怪物是很难生死的,可若是在混沌怪物彻底蜕变之前出手,却是能将之提前扼杀。

    可是这样又带来一个问题,那个时候,因为修道人还没能完成完全的蜕变,他的身份还可以说是一个人。换言之,若在姬道人未曾有变之前杀了他,那死的便是他,而不是什么混沌怪物。

    张御若是如此做,从道理上是说得通的,他也能理解这样的做法,可是在情理上却就有些难以接受的。

    而若是如此,而不管是出于同门的情谊,还是师门的颜面,他都需向张御讨问一个交代,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也是身不由己,不得不为。

    张御这时伸出手来,朝着一侧空地一指,霎时有一道光亮闪烁出来,这一刻,整个山亭仿若化去了一般,随后出现的,却是他当时与姬道人对话的那一幕。

    当时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是如实映照了出来,而从其人那一幕视怪异阴影如无物的场景来看,已是足以证明这位最后已是完成了蜕变。

    至于具体的斗战过程,由于涉及到个人隐秘,他便没必要向这两人展示了。

    泰正平在看完这些之后,良久不言,最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他抬手一揖,“事情我已是知晓,今番打搅玄正了。”

    光影之中所展现的的确确是姬道人,其言行也是符合其人所为,他对这一切也是愿意相信的,且这事情到此为止也是最好,他回去也能有一个交代了。

    可是这个时候,那个年轻弟子却是忽然出声道:“师伯,我有异议!”

    ……

    ……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使者

    泰正平面色一沉,道:“我与张玄正在这里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余地!”

    那年轻弟子却道:“师伯和张玄正谈论的是弟子师父,作为师父亲传,弟子不能不问,还请师伯给弟子一个说话的机会。”说着,他深深拜揖下去。

    泰正平看向张御,歉然道:“张玄正,真是失礼了。”

    张御倒不在意,淡然言道:“既是姬道友的亲传弟子,却无道理不给他说话。”

    泰正平看向那年轻弟子,语声稍缓道:“你到底想说何事?想清楚了再说。”

    那年轻弟子抬头看他一眼,道:“师伯,方才我等所见照影,未必见得就是真实的。”

    泰正平听到这句话,却是坐在那里许久没吭声。

    他知道自己这个师侄脾气执拗,认定一件事就不放。今天本来是不想带他过来的,奈何其人是他师弟留在这里的唯一弟子,不带着也说不过去。

    其实不管他师弟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也能理解当时的情况,所以真相其实不重要,只要在张御这里能得到一个说得过去的说法就行,他回去也算有个交代。

    然而此言一出,这件事就不能这么轻易收场了,势必要问个清楚明白。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缓缓道:“张玄正,贫道自是信你所言,但是有些事……唉,我师侄说的话想来玄正也是听到了?”

    张御神情如常道:“我听到了,两位若是对此还有所见疑,那可去玄廷那里申言。”

    泰正平微叹一声,他站起身,对张御打一个稽首,道:“今日打搅了。”

    说完之后,他便带着那年轻弟子从茶室之内走了出来,在回转临时居处的路上,他一直皱着眉头不说话。

    年轻弟子看了看他,道:“师伯似乎不高兴?”

    泰正平叹道:“张玄正乃是青阳上洲玄正,你跟随你老师这么久,当是知晓这是何等地位,这件事不管他有错与否,方才顺着他的言语说下去,那么日后都好相见,甚或他还可能因为今日之事日后对你加以照拂。

    可是你方才那一言,我们与他却是再也不能缓和关系了,反还可能大大得罪这一位。”

    年轻弟子听他这么说,却是语气激烈道:“师伯,师侄从来就不在乎什么好处,身为弟子,只是想着为老师讨回一个公道!

    师伯,这人即便是青阳玄正,可终究只是一玄修罢了,以老师的本事,若不是心神失守之下全无防备,又如何可能这么轻易被他所杀?”

    泰正平摇了摇头,道:“玄修之中也是有厉害人物的,不能一概而论,这位能为一洲玄正,必是立下过莫大功劳的,没有一定手段本事又哪里做得到……”

    可他看了看年轻弟子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知道其人此刻也听不进这些东西,也就不再多说了,只是道:“庞师侄,不管你如何想,届时若是玄廷出了裁定,你便不可再在此事之上纠缠下去,今后给我好好修道,别给你老师丢脸,不要给师门蒙羞。”

    年轻弟子道:“师伯放心,只要能为老师讨回公道,弟子自不会再纠缠于此的。”

    泰正平道:“望你说到做到。”

    他待回到居处之后,就开始执笔写申书,为了不太过得罪人,这里面语句他也是几番斟酌,待写毕之后,他封好此书,便唤来一名亲信弟子,仔细叮嘱了一些事宜,就让其把书信呈送上去。

    而另一边,张御离开了茶居之后,就回了白舟之上修持,一夜过去之后,他便转挪白舟,再度往安山方向而去。

    这回他是准备照着柳光的舆图去查看一下那些遗迹,这上面有好几处是标注的地界,他此前也仅仅是在文献上看到过。

    白舟速度极快,在没有浊潮影响的情形下,原本漫长路程只是百来呼吸便就穿渡而过了,这与近在咫尺几是没有什么区别。

    在下来大半个月中,走访了数处遗迹,每到一处,他先是详细搜寻了一遍,而后再以画笔将之描摹下来。

    然而其中多数遗迹与神明相关的古老东西都是不存在了。

    一部分应该是被信众撤离时带走了,而另一部分,包括神像、神庙还有祭坛很明显是经过了针对性的破坏,有的看得出还被破坏了好几遍,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当初血阳神国所为。

    不过他也并不是没有收获,还是有少数废墟中是留下了不少古物的。

    尤其是在一处名为“诺切”的遗迹之中,这个古国躲藏在丛林深处,本身有着食人的习俗,认为如此做可以他人身上可以获得力量。

    然而这并不是什么玩笑,而是当真是能做到的,这个古国在强盛起来,不知为何抛弃了原来的神明,转而崇拜一个名为“塔神”的异神,而在其蛊惑之下,整个族群开始了彼此之间的狩猎。

    这场狩猎持续了十余载,到了最后,整个国度的族民几被一个人食尽,此人并且由此完成了以人成神的转变。

    而整个城市之中,最终只留下了两名工匠。他赐予两人只需喝清水就能活下去的神恩,代价是两人负责雕凿记录他的“伟大”。

    也是因为如此,这片废墟才会有各种传说流传出来,并被外界所得知。

    或许是因为这里早早没了人居住,所以血阳神国并没有盯上此处,从而得以保留了下来大量的神像和古物,让他着实得了一番收获。

    不过在吸摄源能的时候,他也是发现,冥冥之中似有数道目光盯上了他,并且对他表达出了强烈的恶意。

    他眸光微闪,若无意外,这应该是这片废墟背后的异神了。

    这些异神看来因为当初没有与血阳神国起冲突,所以并没有陷入长眠。

    且他也由此想到,这些异神当都是居住在自己的神国之中。

    他还记得当初自己在血阳神国之中得了许多收获,若是对方当真来找他,那他说不定能顺此找到对方所居之地。

    他将手从一座满是裂痕的神像之上收了回来,随着他这个动作,整座神像轰然崩塌,变成了一地碎砾。

    可在这个时候,他感受到后方传来了一阵强烈的灵性波荡。

    这个波荡最初在这片废墟大约二十里外,可只是几个呼吸后,就已是来到了这片废墟之内,并且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他缓缓转过身来,站在高台上看过去,便见一个浑身冒着红色光芒,身着金铜甲,手持长矛,背着弓箭的健壮男子沿着残破的石板路向他走了过来。

    他的容貌很是英武,眼中满是凶戾和嗜血,但他的脚步很稳,每一步下去,整个大地都在震动着,而在他的身边,还有一头浑身皮毛赤红的豹子。

    在走到近处后,那个男子抬头对他看有一眼,伸手一拿,一根标枪便出现在了手中,而后发出一声怒吼,在整个废墟因此声震动起来的同时,那标枪则已化一道难以辨识的虚影,向着张御所在之地射去!

    而就在张御尚在安山密林之中的时候,泰正平则是带着那年轻弟子则是来到了泊舟天台之上。

    根据回信,今天就将会有使者从玉京玄府到来,并负责裁定姬道人之事。

    在等了小半日后,一驾描绘着玄浑蝉翼纹的银灰色飞舟自远空飞来,停落在了泊舟天台之上。

    泰正平二人精神一振,在他们目注之下,见得那舱门打开,自里出来一个衣衫皱皱巴巴,留着稀疏胡须的修道人,他的头发凌乱无比,看去只是随意打了一个髻,他瞄了泰正平二人一眼,从上面走了下来。

    二人连忙迎上去,泰正平打一个稽首,道:“贫道泰正平,见过尊使,不知是尊使如何称呼?”

    年轻弟子也是跟着行有一礼,只是他神情有异,他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负责裁定的使者竟然是一个玄修,他心中顿时一阵不舒服,有些怀疑这位会不会偏帮那位张玄正。

    那道人很是随意回了一礼,言道:“我姓毕。”

    泰正平忙道:“原来是毕上使,我们已为使者准备好了下榻的居处……”

    毕道人却是毫不客气的打断他,道:“不必了,如今已是十二月了,我得尽快把你们这里事情处置了,我好能在过年之前赶回去。”

    泰正平诧异道:“尊使如此急切么?”

    毕道人不耐烦道:“怎能不急,玄廷之中许多好物是年节才下赐的,而且好坏不一,我若是回去的晚了,那说不定得的东西就都是被人挑剩下的了。”

    泰正平对此也不知该说什么。

    毕道人对他们挥了挥手,道:“好了,就劳烦二位去把那位张玄正请到此地,我去玄府去拿取那位姬守镇的印信,待寻到人和物后,我们再寻一个地方,了结这件事情。”

    泰正平忙是点头称是,随即便带着那年轻弟子离开了泊台。

    在回去路上,那年轻弟子质疑道:“师伯,那人真是使者么?身为修道人,怎会如此贪鄙无礼?”

    泰正平抚须道:“你放心好了,不管他为人如何,他既是玄廷派来之人,那当不至于有失公允,我们先寻到张玄正才说。”

    ……

    ……

第一百七十九章 分辨

    废墟高台之上,张御看着那一枚标枪射来,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站在原处一动不动,那标枪在进入到十丈之内时候,却是陡然开始旋转起来,速度也是十分突兀的加快了一倍。

    可是随着长矛与外面那一层的心光碰撞上,却是遭遇到了严重的消磨,一点点缩小之中,在距离张御一丈有余的地方,便只剩下了一小撮金铜沙屑,而又一个呼吸之后,便就彻底化为乌有。

    他身上的天寰玉授大氅飘拂晃动着,有了此物的遮掩,他身上的气息并没有任何外泄,也是如此,才能将敌人引了出来,不然这些异神在清楚观察到他的实力后,说不定就会选择不出了。

    至于眼前到了的异神,他一眼便看透了对方的底细,这个异神也不过是当初血神神国几个主神的层次罢了,若以神异力量来论,可以与第三章书的修道人一较短长,但在他这里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那个英武男子在投出标枪自后也是发现了不对劲,眼前这个根本不是他想象当中可以满足他一场狩猎**的对手,而是力量强大到难以测度的敌人。

    在意识到对手的厉害后,他果断选择了后撤,脚下迈步往后退去,然而他才出去了几步,却发现自己仿若撞在了一堵厚实的无形墙壁上。

    见到如此情形,他也没有任何犹豫,眼耳口鼻之内闪烁出金色的光芒,却是想直接将这一部分降临下来的神力收了回去,然则那光芒闪烁了一阵,却是黯淡了下去。

    他愕然发现,这一部分神力竟被牢牢封堵死在了这一具躯体之中了。

    随后他便惊恐看到,整个废墟都是在一片金色光芒的笼罩之内,这股浩大莫测的力量让他想起了远远望到的某个沉睡的远古神明。

    这个时候,他所想着的不是对抗到底,而是向对台上的神明表示屈服。

    打不过便臣服,这并没有什么可耻的,若是对方要求不高,他可以将属于自己的祭品供奉给对方一部分,以交换回这一次降临下来的神力。

    然而他此刻虽然有这个想法,可却发觉就这么片刻工夫,连带自己身躯竟也变得无法动弹了,于是他只能以灵性力量向对面传递出自身的意念。

    张御此刻也是感觉到了对方所要表达的意思,但是他并没有与这个异神交流的打算。

    他现在只要劫夺到对方这部分降临下来的神力,那么他就有很大机会找到这异神背后的神国所在了。

    与此相比,其余东西都不重要。

    他从高台之上一步步走了下来,并来至那英武男子的近前,而后伸出手去,朝着后者脑袋轻轻一抓,顿时有一道散发着璀璨光芒的飘舞霞光从此人脑袋之中被强行拉扯了出来。

    那个英武男子现在终于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了,他心中涌起了强烈的愤怒和不甘,还有深深的恐惧。

    他也是唯恐自己所在的神国暴露出来,于是拼命尝试着自我毁弃,然而他发现这一切都是无用之举,因为在被对方这一抓之后,他就完全失去了对自身神力驾驭之能了。

    只是片刻之间,张御就那一团神力彻底从那英武男子的身躯之中扯了出来。

    而在这部分力量失去的瞬间,后者顿像是一瞬间经历了千百的岁月,表面光洁饱满的皮肤暗淡干瘪下去,头发干枯掉落,眼窝深陷,肌骨枯萎。

    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它便变成了一具焦黑的骷髅,而后一截截掉落下去,在地面上化为了一摊黑色的残渣。

    张御对此视若无睹,只是透过手中这团灵性,去窥看其中深藏着的东西,他首先看到的是这力量所占据的躯体的来源,是一具埋葬在城外的首领及王族的墓地中的干枯尸身。

    而后他顺着那力量来处望过去,待凝视了一会儿之后,他遮帽下脸容微微抬起,望某一处方向望了过去。

    “找到了。”

    下一刻,随着一道灿烂星光闪过,他的身躯便从原地消失不见。

    瑞光城中,泰正平在接到使者后,便过来找寻张御,然而在得知他暂时离开了瑞光城,一时找不到下落后,也只得将书信先送到了东庭玄府之中。

    项淳同样也不知张御的去处,但是他知道守在此间的许成通是张御的属下,故是命人将这书信转交了后者手中。

    许成通在了解了一番事情后,便漫不经心道:“知道了,我会把书信及早交给巡护的。”

    不过来人前脚方才离开,他转头将书信扔在了一边。

    守在旁处的一名弟子看着十分不解,道:“老师,这件事不用通传巡护一声么?”

    许成通看着他道:“巡护去了哪里,你知道么?”

    那弟子摇头。

    许成通道:“我也不知道,又哪里去交给巡护?这事只能等巡护回来再说了,你下去吧。”

    那弟子道一声是,从这处居室内退了出去。

    许成通待他走后,负袖站着看向书信,不屑言道:“巡护什么身份?岂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好好在那里等着吧。”

    五天之后,密林之中某处,忽然凭空出现了一片光幕,张御自里一脚从里跨了出来。

    而在他背后撕开的光芒之中,隐约可见矗立着一座包围在鲜花和云雾之中的宏伟的神城。

    可那里此刻已是变得残破不堪,原本在神殿顶上闪烁着的神符早已是黯淡无光,就在他迈步出来那一刻,再是闪烁了一下,便彻底熄灭了,

    与此同时,平地旋起了一阵凶暴狂风,神异力量的失控也是引发了天象的异常变动。

    张御没去理会这些,他一抬头,霎时身化虹光飞去,任由身后的地界狂烈的风暴之中彻底破碎。

    半天之后,白舟便从安山转回到了瑞光城中。

    许成通一直在留意城内外的动静,在察觉到张御已是归返,第一时间就派遣弟子往白舟去,将玄廷使者到来的消息送了过来。

    张御在得报后,关照那送信弟子道:“回去告诉泰道友还有那位使者一声,说我稍候便至。”

    打发走了送信弟子,他先在主舱之内完成这日的修持功课,这才下了飞舟,沿着道路往东城而来,依旧是来到上次泰正平邀请他的茶居之内,自有等在这里的役从将他请入进去,并引至一间临水廊厅之内。

    泰正平和那年轻弟子,还有毕道人此刻已等在了这里,见他到来,泰正平站起一个稽首,道:“张玄正。”那年轻弟子也是站起,不情不愿的跟着执有一礼。

    毕道人一点没有等待已久的不满,也是主动抬手一礼,道:“张玄正,毕某久闻大名了。”

    张御点首道:“劳烦几位久候了。”又对毕道人抬手还有一礼,道:“使者有礼了。”

    待见过礼后,除了那年轻弟子依旧站着,三人俱是落座下来,泰正平回头吩咐了一声,周围所有役从躬身一礼,都是退了下去。

    毕道人看了看几人,道:“诸位想来也都是有事要做,不像耽搁太久,那么我也不多啰嗦,现在便来谈一谈姬守镇之事。”

    他一指泰正平,道:“泰道友递上申言,说是对东庭镇守被杀一事有所异议,玄廷特命我来查问此事。”

    说着,他看向张御,“不知张玄正这里可有什么分说么?”

    张御淡声道:“有心光映影为证。”他心意一动,一道光亮泛动出来,却是将当日场景再是重新演化了出来。

    毕道人见状,便拿了一件玉镜出来,对着那映影一照,待得里面演示到两人即将斗法之际,他立刻道:“张玄正,可以了。”

    张御听他如此说,便即一挥袖,散了场中照影。

    泰正平和那年轻弟子此时不由都拿目光看向毕道人,后者则是将法器一收,道:“张玄正所演示之景皆为真实,张玄正是在姬守镇变化为混沌怪物后方才出得手,其中并无任何遮掩伪造,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泰正平松了一口气,可这个时候,那年轻却是一下涨红了脸,他站出来道:“等一下,事情不对!”

    毕道人撇了他一眼,道:“我手中法器乃是玄廷所赐,有此物看过,已能证实一切,还有什么不对?”

    年轻弟子却是反驳道:“这法器难道就没有任何错漏么?”

    泰正平呵斥道:“庞师侄,少说两句吧。”

    年轻弟子却是大声道:“师伯,我不服,这事若是不公平,我还是要向玄廷申言的!”

    毕道人呵呵冷笑两声,道:“你是不是在想,我也是玄修,所以这次是我在偏帮着这位张玄正?你不用否认,你问问自己,你需要的究竟是真相,还仅仅是要自己心中的那个答案?”

    泰正平叹一声,道:“看来师弟的心关未过,也是一样影响到了你,这般说来,倒是我的过错了。”

    那年轻弟子一指张御,激愤言道:“师伯,你想想看,我师父何等本事,怎么可能败亡在此人手中?”

    毕道人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道:“当真是井底之蛙,无知蠢徒!坐在你这位面前的张玄正,两月之前在伊洛上洲论道法会之上,曾与玉航上人论法,玉航上人亲口承认当时并未能分出高下。”

    年轻弟子下意识反驳道:“那又如何?”

    泰正平却是心头一震,面上露出震撼之色,他严厉呵斥道:“住口!”

    毕道人摇了摇头,以怜悯目光看着其人,道:“小子,你可知晓,玉航上人与张玄正论法之后不到半日,便即成就踏破境关,成就玄尊,试问你师有何德何能,能与这位张玄正做对手?”

    ……

    ……

第一百八十章 传声

    那年轻弟子一下变得脸色苍白起来。

    毕道人这一言,不啻一柄重锤敲打在了他心头之上。

    张御能与即将成就玄尊之人论法,且又不分胜负,这足以证明其功行之高深,

    显然张御是真的以绝对实力镇压了转变成了混沌怪物的姬道人。

    可这个答案更让他难以接受。

    他不由一阵失魂落魄。

    毕道人不再理会他,而是看向泰正平道:“泰道友,事情已是有结果了,你们若是不服,那么可以继续找玄廷,不过到时候,那申言可不止对着张玄正,记得也要给毕某人留一份。”

    泰正平忙是道:“尊使言重了,尊使裁定公允,贫道信服,此事到此为止,当不会再劳动尊使了。”

    毕道人却是一脸无所谓道:“先别把话说的那么满,反复的事我见得多了,也不差一桩两桩。”

    他站了起来,拱手道:“几位,这里事情既了,我便先告辞了。”

    说着,他又对张御客气言道:“张玄正,什么时候你来玉京,我请你喝茶,聂道友说,你的问好她收到了,她也让我带话问你一声好。”

    张御心中微微一动,看来这位毕道人和他师姐也是相识,他站了起来,抬手回有一礼,道:“多谢使者带话。”

    毕道人呵呵一笑,“小事一桩。”他再是对诸人一礼,而后便一甩袖,头也不回的走了回去。

    泰正平这时缓缓站起,对着张御稽首一礼,道:“张玄正,这一次事情是我们无礼,改日泰某当登门赔罪。”

    张御道:“言重了,今日之事乃是论理,心不平则鸣,人人皆可为之,不必言罪。我在年节之后回会离开此间,若是两位以后觉得有疑见,那可去外层西穹天寻我。”

    泰正平此时已是无话可说,他郑重对着张御一礼,便即带着神情木然的年轻弟子走了出去。

    往往外来的时候,他心中感叹道:“这位张玄正,看来距离那一步也不远了,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玄尊,也幸好他心胸开阔,不来与我等计较,好在结果不坏,这事情弄清了,我回去也算对师门有一个交代了。”

    得知姬道人的确是在混沌怪物的情形下被杀,他心中卸下负担,郁结也是去了不少。

    走出茶居后,他对那年轻弟子好言说道:“你也知道真相了,你还记得此前答应过师伯什么么?那从今日开始,你便放下此事,好好修持吧。”

    年轻弟子方才一直一声不吭,此时则道:“为什么?”

    泰正平诧异道:“什么为什么?”

    年轻弟子咬牙道:“那位张玄正既然有如此之高的功行,那他为什么不阻止老师当日的蜕变?他就在那里眼睁睁看着老师变成混沌怪物?他明明有能力阻止的不是么?”

    泰正平吃惊的看着他,道:“你这是什么话?”

    年轻弟子激动道:“我说错了么?我没说错!他是一个玄修,而且还是出身东庭玄府,他一定是见不得老师在这里做守镇,所以才故意坐视这一切的发生……”

    泰正平皱了下眉,严肃道:“看来你当真是心性修行不够。”

    他口中念了一个法诀,那年轻弟子顿时觉得身躯一沉,如同灌铅,全身法力都无法调动起来,他又惊又恐,道:“师伯,你这是要做什么?”

    泰正平看着他,沉声道:“你再这么下去,只会害了你自己,甚至可能步上你师父的后尘,回去之后,你给我闭关定心,什么时候除了心魔,什么时候再出来。”

    他哪还看不出自己这位师侄是心中有了偏执,认定自家老师的事就是张御的过错,这样和他说道理是没有用的,唯有等他自己冷静下来了。

    张御此刻依旧坐在茶居之内,茶案之上那些空余的茶盏已被撤了下去,唯有他一人在此独品。

    这几天瑞光又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城东这一面靠近东侧启山而建,虽然没有内城台地那么高,可大致也能看清楚城内的景物。

    看着那鳞次栉比的民居,远方开阔的旦港,还有更远的陷在雨雾之下的铅蓝色的海水,心中不由有股说不出寂寥旷静之感。

    他出外数载,这次也是难得回来东庭一趟,眼下还有一些事没有做成,心下准备今次就在都护府这里过完年后再回去外层。

    他在此默坐了许久之后,亭外的雨水不知何时已是停下,只有如墨染救的檐前滴水上时不时有水珠落入下方水洼之中,树林之中则又响起了清脆的鸟鸣声。

    他轻轻一振衣袖,站起身,离开了茶居,径直回到了白舟之上。

    在主舱坐定,他便闭目思忖起来。

    在截获了那英武男子的灵性力量还有消灭了一处神国后,他却是看到了许多只有异神才能看到的东西。

    其中有一个,就是一个在沉睡的远古异神。那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甚至可能是上一个纪元之事,只是似那异神在忌惮什么,所以那具体地点所在被其刻意将之抹去了。

    他只能凭着残破的几个画面,推断其当是落身一座庞大无比的地下洞窟之内。并且应该还是在这处地陆之上,甚至很可能就在安山往东的更深处。

    他在想着,那来自安山深处部的威胁,还有那即将要苏醒过来的东西,会否就是这个远古异神呢?

    他还怀疑,这事情或与复神会有关,毕竟复神会就是在这片地陆之上找到了一个远古神明的脑颅。

    他心下也是决定,过后在离开东庭之前,再往那里去看一次。

    而另一边,那年轻弟子被泰正平制住后,后者就将其关入了一间无法脱离的密室之中。

    此间隔绝了一切外扰,他只能定坐修持,随即一切念头都是远离自己而去,渐渐心静了下来。

    在不知过去多久之后,他耳旁忽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庞立。”

    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开口道:“师父?”

    可他随即觉得不对,自己老师明明已经死了,便是不亡,蜕变成了混沌怪物,也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他道:“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那声音道:“我是你老师。”

    庞立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很蠢么?”

    那声音道:“我是你老师,但不是你认为的那人。”

    庞立皱眉道:“什么意思?”

    那声音道:“你本就是我徒弟,只是当年你意外亡故之后只有神魂得以逃脱,我送你投入了一个胎儿身躯之中,并设法引导你拜入了姬道友门下,其实他也是知道的,我想你平日也当听你师父隐晦说起过此事。”

    庞立不禁有些惊疑不定起来,姬道人平日确实对他说过此类之话,只是当时不明白,现在回想起来,却是觉得似当真如此,他道:“有何证明?”

    那声音道:“你且看你身边所携带的玉佩,那是你此世至少携带的,那就是我给你的东西,上面的神通你已是在暗暗修炼了吧。”

    庞立不由一惊,这玉佩上面的玄妙只有他自己回到,连自己师父未必清楚,这人却是一口道破,他顿时信了几分。

    他道:“你现在出现,是想做什么?”

    那声音道:“你师父死了,我自然是来接替他指引你接下来的修行了,其实你这一脉,虽然功行精进较快,但是这里却有心关这一关要过,过不去就是万劫不复。

    姬道友为什么来东庭?就是因为他心关难过,陷入了执迷之中,不得不寻僻静之地静思,同时寻解脱之法。”

    庞立这时道:“可我观泰师伯,好似没有这等顾虑。”

    那声音道:“泰道友与你师不同,他性子平和,无甚追求,他能修行到如今境界,那是天资使然,换了任何一门功法都不碍他修行,所以无有此虑。”

    庞立没有出声。

    那声音再道:“你不必对我有所怀疑,你本是我弟子,亦是因我之故你才身亡,故我自认需指点于你,一切都会给你说明白,但你已是换了一世,情谊早断,你如何选择,还在于你自己,我不会强求,只是为了解这段缘法罢了。”

    庞立这时忽然道:“尊驾,你能帮我报师仇么?”

    那声音似是沉寂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是那张御的对手,毕关山那日没有夸言,玉航玄尊未曾成就之前,也不过与此人论个平手罢了,我与姬道友虽有交情,可还没到为他不顾性命的地步,你要报仇,只能靠你自己了。”

    庞立听到这里,却是忍不住道:“那尊驾又能教我什么呢?连尊驾都不是那人对手,我便学了这些又能如何?”

    那声音道:“故我不准备教你寻常法门,而是准备教授你如何感应浑章。”

    “浑章?”年轻弟子一惊,“和老师一样?”

    “实际你老师走得道路略有偏差,因为他都是自己琢磨的,可是我要传授你的法门却是不同,此乃是几位浑修玄尊验证过的法门,你若修持此法,胜过那人也不是没有希望。”

    庞立深吸了一口气,坚定道:“好,我学。”顿了下,又言:“还有一个问题,尊驾既说我前世是你弟子,可能让我知晓,我前世又师出何门?”

    那声音略作沉默,才沉声言道:“那你需记住了,你我师徒,皆乃是正清宏正祖师门下!”

    ……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古图

    瑞光城城东,柳府。

    张御这是第二次到此造访了,不过这一次,柳光按照上次所言,不仅是邀请了他,也同样是邀请了朱安世和辛瑶二人。

    若是排除张御和辛瑶修道人的身份,只以专学来论,那么他们这四人可以说得上是泰阳学宫古代博物专学这一代的翘楚了。

    再往上钻研此道的前辈不是没有,不过那时候之人更多是把精力放在文字破译和找寻古代文献上,是为都护府能更好与各土著部落沟通,是为了能对抗各路异神,找出潜在的危险,而并不是纯粹出于研究学问的目的。

    似如裘学令,再如他的学生詹治同都是如此,他们或许在某一方面有长才,但是对于这些古代知识却并没有一个整体的认知。

    朱安世性子直,柳光这次邀他来,是以一同探研这片地陆上纪元历史为借口,故是他与诸人叙过别情后,就迫不及待拿出一只精工打造的长匣,小心摆在案上后,自里取出一卷古图,便在诸人眼前缓缓铺开。

    他一边动作一边说道:“这是我两年前得到的一份古卷,很可能是迄今为止,这片地陆上所发现的最为古老的文献,许是上纪元乃至上上纪元流传下来的东西。”

    说话之间,那一份古卷已是徐徐展开。

    张御三人都是离开座位,走了过来,这一处案台很大,三丈有余,然而这也仅是堪堪容纳下此图。

    张御目光望去,他一眼便看出来,这图卷应该是从某处壁画之上拓印下来的,所以很多地方显得有些斑驳不清,但是大体保存完好,其中大部分描绘的,是一个个在那里争斗拼杀的巨人。

    图画之中的场景很多,有的巨人正在自相残杀,有的则是巨人在对抗着形形色色的生灵,它们的对手无一例外都很强大,而其中出现次数最多的,则是一种显得更为庞大的生灵。

    这东西东西浑身漆黑臃肿,双脚直立在地面上,但是上半身却是如同烟雾一般发散开来,里面形成无数的手臂。

    这不禁令他想到了混沌怪物,虽然现在的混沌怪物有许多是由修道人转变而来,可这种的东西来源可并不只是一个,早在天夏到来之前,可就存在这种东西了。

    图卷呈现看去并不是叙事型的,从内容看,许多场景可能来自不同的时代,甚至可能同一件事的不同解读,并且每一个场景都没有具体严格的边限,而是混融在了一处,看着格外纷乱和难以分辨。

    辛瑶手指不自禁扶上了眼镜,道:“远古神明?”

    朱安世道:“是的。当初那个安神倒下后,我特意去搜集关于这类远古神明的线索,特别我去安神曾经镇压的地方看过,可惜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辛瑶道:“我问过项师兄,安神镇压之事玄府也没有文字记载,很大可能牵扯到了上位修士的手段,也难怪你找不到。”

    朱安世叹道:“是啊,且当年知晓此事之人多是战殁在洪河隘口一役中了,但是天无绝人之路,两位还记得两年前瑞光城的大修么?”

    柳光道:“自是记得。”随即他反应过来,恍然道:“这东西你是那个时候拿到的,难怪了!”

    辛瑶轻轻点头,道:“那就说的过去了。”

    由于瑞光城过去的格局和建筑都是百年前建立的,早已不合时宜了,所以两年曾经进行了一次从里到外的整修和扩建,许多的古老的建筑被推倒或是拆除重筑,那时候又整理和发现了一大批古物。

    朱安世道:“我们瑞光城里的许多建筑原本就是古老的神庙改建的,为的就是方便镇压下面的安神,现在无此疑虑,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找到了这图卷。”

    柳光奇道:“这东西如此显眼,我怎么没听说此事?”

    朱安世略微有些赧然道:“我叔父在司工衙署做事,当时就是负责主持拆除事宜的,他在石璧之中发现了这幅壁画后,当时是我过去将之拓印下来的,找玄府之人看过没有神异力量,故我打算自己先探研起来。”

    柳光不由看向辛瑶,道:“辛师教,牵扯到玄府,你也不知道?”

    辛瑶淡然道:“这两年我都在洪河隘口镇守,这里的事情我不清楚,朱师教应该是请他人鉴辨的。”

    朱安世正色道:“柳师教擅长的是古代地理,辛师教则是长于鉴辨各种精美器物,同时还要分心修持,而我对于古图壁画雕塑最有心得,所以这件事由我来做最好不过。”

    柳光打趣道:“那朱师教今天怎么又拿出来了呢?”

    朱安世诚恳道:“一人智穷,我探研了两年,感觉凭我的本事是看不出太多新的东西了。今天几位在此,说不定能从其他方向上察看出更多。”

    张御此时已是将上面那一幅幅场景看了下来,不过这个图画并不完整,在图幅的中间部位,被一片空白所占据,可谓异常之醒目,可以看到许多巨人背靠着空白之地。

    从此处在图上所占据的位置,还有图画本身的表现来看,那里所描绘的东西应该是整张图最重要的部分。

    朱安世留意到他的目光,道:“张师教,这处地方当时就是空白的,甚为可惜,我研究了很久,从空白的痕迹看,诸位觉得像什么?”

    柳光用折扇拍了拍手掌,若有所思道:“这个……”

    朱安世方才要说话,却突然怔住了,却见张御伸手上去隔空一抚,原本空白的地方却又重新出现了诸多色泽,并且如浸水一般渐渐蔓延开,很快就将所有的空缺都是填满。

    现在可以看到,那是显露出来的是一株参天巨树,它那一根根枝叶和根系都深深根植入了图上代表着天空和大地每一寸所在。

    “这……”他不禁睁大了眼睛,“这是……”

    张御道:“图画本身是用灵性彩料所绘,只要有一定层次且合适的神异力量加持,就能再现原来的模样。”

    朱安世张了张嘴,却未能说出什么话来。

    辛瑶一推眼镜,道:“嗯,修道虽然分心,可有时候还是很有用的。”

    朱安世脸色不禁有些发红。

    辛瑶这时看了一眼张御,她方才话虽如此说,可她知道,方才那一抚绝然不简单,正如张御自身所言,力量需到一定层次且要合适,她敢说换了玄府其他人来绝然做不到这一点,强行为之,只会破坏了这张图。

    柳光这时则是被那大树吸引住了注意力,他指了指,道:“诸位,你们看,这些巨人像不像是从这树上长出来的?”

    辛瑶凝视着那一根根延伸的树枝,柳光很敏锐,不愧是经常看图的,总能提炼出最独特的地方,的确,看那些树枝延伸之处,画上的巨人就如同树枝上长出来的树叶和果实。

    朱安世喃喃道:“如此,那意义就大不同……”

    他陷入了沉思之中,本以为所有的场景都是单独的,可现在一看,却很可能是统一的,这就是说,他原来所做的考证都要推翻重来了。

    辛瑶此刻伸手一指,道:“诸位,看这里。”

    柳光目光转去,却是神情一震,因为他见到一个羽衣星冠的人站在巨人面前,看那模样,分明是一个天夏修道人!

    他惊奇道:“这,这不对啊,这图画至少也是上纪元的东西了,那时候我们天夏还没有到来这片地陆上,图上怎么可能会有修道人出现?莫非是后来有人添加上去的?”

    辛瑶以确定的语气道:“方才没有这幅画,这是突然冒出来的。”

    朱安世也是一脸不可思议,道:“是的,我探研了这画两年,就没见过这幅图。”

    张御看着这幅画,缓缓言道:“这副图所展现的东西,有的并非是过去,而是展示了某种未来,我若没有看错,这应该是一幅有着神异力量预言图。”

    而同一时刻,瑞光城中某一处私宅之内,两个修道人正坐在一处。

    主位之上一个人身着天夏古服,眼神凌厉,道:“张御此次……”

    他方开此口,却被对面那蓄着长须,目光深沉的道人抬手制止,后者沉声言道:“不要随意念那个名字,这人功行高深,现在我们可是在瑞光城中,距离他如此之近,你这般叫他名字,他可能会有所感应的。”

    对面那古服修士心头一凛,他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道:“如今玄修之中,最有可能成就玄尊的便是此人了,他今番回东庭,说不得就是在找寻破境的机缘。”

    他看向对面长须道人,道:“我得上命,必须设法阻他,至不济也要拖延他成道之机。

    东庭这里没有上境修士坐镇,更没有什么厉害的修道人,正是方便下手之时,要是等到他回到了奎宿,到了我们伸手难及之地,那就再无法阻止了,所这可能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长须道人严肃起来,道:“此人厉害道友也是知道的,你们待如何做?”

    古服修士道:“我们对付不了他,可以找能够对付得了他的人去,我现在手中正有一枚棋子。”

    “你是说那个庞立?”长须道人摇头道:“他连元婴照影都没修炼成,哪有本事去和那人对抗?”

    古服修士言道:“他现在是不成,但是沟通了大混沌后,却未必不成。”

    “你说让他成为混沌怪物么……”

    长须道人并不看好,“那有什么用,那位姬守镇还不是一样被这人除灭了。”

    古服修士道:“那是因为那位姬守镇不懂得掌握自身力量,但是若有我们指引,还有上面流传下来的方法,我们可以造就更为强大的混沌怪物,关键是,在我们引导之下,庞立对那人有着足够的仇恨。”

    长须道人沉吟片刻,才道:“那便试试吧。”

    古服修士道:“还有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什么问题?”

    古服修士郑重言道:“要对付他,先要解决他身边之人,特别是那个叫许成通的,功行高深不说,更是对那人极为忠心,若是此人届时拼死卫护,那我们便很难奈何得了那位了。”

    ……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变演

    长须道人捋须长思,道:“许成通此人我也知道,曾经是奎宿幽城的执事,确实功行了得,可他对那位未必有多少忠心吧,道友是否是弄错了什么?说不定他只是屈服于那人的手段呢?”

    古服修士摇头道:“我们无需知道他以往的身份如何,只看他现在是如何做的,若是那位有手段控制其人,那岂不是更需提防了么?”

    长须道人一想,道:“说得也是,如今玄廷新任守镇还未到来,在东庭动手确实是一个好时机,但是都护府也不是以前的都护府了,不止有一队披甲军士驻守,还设立了禁阵,若在城中,他须臾间就能得到支援,最好能将他引出瑞光城再动手。”

    古服修士道:“放心,到时候自会有人帮助我们将都护府的注意力引开的。”

    “什么人?”

    古服修士漫不经心道:“一群阴私鬼祟之人,复神会。你知道的,前些时日那位好似破坏了复神会的什么谋划,恰好我下面有一个弟子与他们有些过往来,彼此传递了一下意愿,他们表示会帮忙的。”

    长须道人谨慎问道:“信得过么?”

    古服修士道:“彼此利用罢了,放心,他们不知道我们的来历。”

    随即他嗤笑一声,道:“一群早该埋葬的异神,此辈却偏要去设法去拉了出来,好在现在这些人现在能为我所用,就让他们再多苟活一会儿,等到我真法重兴之后,顺手把他们收拾掉即可。”

    长须道人不觉颌首,道:“那现在就看你准备的那枚棋子什么时候能用了。”

    张御在柳府盘桓了两日方才离开,而这一回出来,他却是将那副图卷一同带上了。

    这副图卷里面运用了神异力量,那便需得用神异力量来解读,朱安世也是发现这东西不是自己能看明白的,于是愿意把这东西交托到他这里来保管。

    辛瑶也是与他一同告辞出来,两人身为修道人,都是没有乘坐造物马车,而是漫步在两侧鲜花簇拥的林荫道上。

    而眼前的景物,却是让张御想起初入学宫之时,偶遇辛瑶的那一幕,也是那一次,被后者引荐,得以顺利进入了玄府。

    修道人如不是去刻意遗忘,那么对过往的每一刻都有清晰的记忆,哪怕过上数十上百年都不会改变,所以修道人彼此之间的交情,也不会被那遥远的距离和久远时间所磨灭,对他们来说,一切都是仿若昨日。

    他此时言道:“如今的瑞光城变了不少。”

    辛瑶道:“是变了不少,我听得学宫中的学子之中现在流传有一种说法,他们说如今都护府的改变是因为有了造物。造物飞舟,造物车马,还有各种造物工具,才使得我们的如今生活因此变得美好。

    还因为有了斗战飞舟和玄兵,以往的那些土著部落如今驯服无比,所以他们认为玄府的存在已无什么必要了。认为只需专注造物便可令天夏为之强盛了,并要求将都护府内建立造物学宫。”

    张御略作思忖,才道:“许多人只能看到眼前的东西,看不到更远的地方,更别提过去和未来,他们以自己的有限所知去作出结论,并以此判断世界的全部,当然会有所偏狭,这并不奇怪。

    我们也不该看低他们,至少他们的初衷是好的,等到他们看到更多,自然是会有所改变的。但是背后出于其他目的之人,却是不能轻易放纵。”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道:“我在与外层也遇到过不少此类人,他们主要目的是想让造物代替我辈玄修。”

    辛瑶闻听此言,侧首看过来,道:“代替玄修?”

    张御道:“就如当年玄廷大力推动玄法一般,有一些人也希望造物能替代玄法。只是如今之造物,可被利用的地方太多了,青阳之事,想必辛师姐也是有所耳闻的。”

    辛瑶轻轻点头,道:“我听从青阳到来的同道说起过此事。”

    张御道:“造物本身无错,但是背后推动之人有许多却是别有用心,辛师姐也要提醒项师兄,要注意此事,不能轻易放纵。”

    辛瑶神情略肃,道:“我会的。”再走了一段路后,她道:“听闻张师弟准备在都护府过年?”

    张御道:“都护府怎么也算是我故乡,出外数载,今回难得回来一次,我自是想过完年节再回去。”

    辛瑶道:“却不知外层如何?”

    张御看她一眼,道:“辛师姐想去外层么?”

    辛瑶看向远处,道:“三年前我去过青阳,那时候张师弟方才离开未久,如今的都护府与青阳相差也是不大,听说外层大为不同,如今又在招募人手,故我也很想去看看。”

    张御心下一思,道:“过完年后,我当回返回内层,辛师姐若是觉得可以,可乘坐我的飞舟同往。”

    辛瑶扶了下眼镜,道:“多谢师弟了,到时再说吧。”

    说话之间,两人已是走出了林荫道,来到了一处开阔大道之前,辛瑶转过身,对张御万福一礼,道:“我回学宫了,就在此与张师弟辞过了。”

    张御抬袖回有一礼。

    与辛瑶别过之后,他抬头看天,纵光一腾,不过一二呼吸之后,就回到了停留在天中的白舟之上。

    来至主舱内坐定下来,他于心中一唤,就把大道浑章唤了出来。随后他便将这一回前往各处废墟,乃至毁灭一处神国后所得来大部神元都是渡入了“正我”之印中。

    此印得此灌注,又是比之前明亮了许多,他感受了一下,此印距离完满还是差有一些,靠自己提炼神元恐要一段相当长的时日,相反找寻那些古物吸摄源能虽更危险,也更不容易,但其实却是大大缩短了时间。

    他心意一转,收了浑章,便将那幅图卷拿出,重新在展开主舱之中展开,并将之悬挂到了一面舱壁之上,随后抬起首来,目注着图中出现的那一个羽衣星冠的修道人。

    朱安世和柳光认为,这个修道人并不是单指某个人,而是在预言之中代指了天夏,预言天夏人在未来的某一天会与这些巨人有所接触。

    辛瑶却是十分谨慎的没有下判断,因为她知道一旦涉及神异力量,变数就非常之多,不是一般的推论能够判明的。

    张御对此却是另有看法。

    因为那修道人虽面对那巨人是在沉睡之中的,这不得不让他想到此前在那异神之中看到的那一段记忆,那是否预示着他即将前往找寻那巨人,并寻到其人面前?

    若是如此,那么修道人或许代表根本就不是什么其他人,而指的就是他!

    或许也正是因为此前他就有这个想法,再加上是他的心光渡入画中重现了那巨树之影,所以才有了这一幅画面的预示。

    要是这么看,整幅图上面所呈现的,或许就是过去某一刻所显现的“未来”,有的或许真的曾经发生过,而有的仅只是预言。

    要是这样,图画杂乱无章也就所有解释了。

    就思索之间,他眸光微微一凝,因为就在这片刻之间,那图上的修道人似又是发生了某种变化。

    那道人本来是背面而立的,但是现在却是脑袋微偏,可以看到他在似看什么东西,而其目光所落处,却是巨人手腕之上的一枚似虚似实的金环。

    可这东西在之前是没有的。

    并且这东西还给了他某种似曾相识之感,他念头一转,便已是分辨出来,此物与他在青阳灵关之中所见到的“造世神环”十分之相似。

    他心下一转念,这么看来,这图上之预兆很可能是因为他的期望而做出的。

    他目注那枚金环,要是这东西真是存在,倒是值得他试着探询一番。

    瑞光城外某处底下静室之中,庞立盘膝而坐,看着前面一份由雾气所组成的书卷,上面正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字迹。

    按照那个自称是他前世老师之人的说法,这上面的文字其实是从一块玉板上照显出来的。

    那是从几位浑章玄尊处流传出来的秘法,可以让借助大混沌之力修持的修士,在得到力量的同时也能保持一定的清明,并且按照一定的方法来壮大自己,而不是任由混沌力量蛮横无比的改造自身。

    那个声音同时告诉他,若是修法不成,那么他就会变成毫无理智的怪物,到时候万劫不复,连神魂都办法保全,并让他自己来做选择。

    他只是迟疑了一瞬间,就决定选择学习上面的法门。

    不止是他愤恨敌视张御,还有他知道,自己的资质其实还不如自己的老师。

    之前他以请教疑难为由向泰正平讨教,旁侧敲击之下,他也是得出结论,那声音告诉他的事是真的,他们这一脉都有心关要过,他自然也不会里外。

    而问题是连他老师都过不去,还转而要去追逐浑章之路,他自问也是做不成,既然早一步晚一步都要走上此道,那还不如早点接受此人的建议,如此还能免了多年的苦修。

    至于会不会被泰正平所察知,那声音承诺说会设法引开其人注意力,他若是下定决心,那么抓紧时间就是。

    随着他参照上面的功法默默行功,一连多日不言不动,直接十天之后,他双目一睁,眸子竟而转成了金红之色,而身躯之外,则有一团黑气涌动了出来。

    ……

    ……

第一百八十三章 浑乱

    瑞光城外,长须道人和古服修士站在一处废弃的岗哨之上,凝视城外某处土丘。

    长须道人言道:“到现下为止还无动静,你那个棋子还能成么?”

    古服修士道::“在转到城外后,他的气息每天都在强大和变化之中,据我观察和推算,差不多今晚就当有结果了。”

    顿了下,他又道:“便是不能成,也不过是多了一个混沌怪物,以如今都护府的情形,也需那人出面来解决。”

    长须道人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两人在等到下半夜后,那处土丘之上忽有一团黑雾冒了出来,并有一股混乱晦涩的气息弥漫而出,但是很快又收敛了下去。

    长须道人言道:“这么快就慑服住了,倒是比那位姬守镇强上了许多。”

    古服修士道:“毕竟有我们提供的法门,若是他连自己的力量都制压不住,那也不用指望他对付得那人了。”

    这时一个弟子走了上来,对长须道人传声说了几句,后者神情动了动,挥手让那弟子自去,而后道:“那人离开瑞光城,往北去了。”

    古服修士皱眉道:“是复神会的人提前动手了?”

    “非是,我们还没有给他们传递消息,按照约定,他们是不会提前动手的,应该是那人自行外出。”

    古服修士想了想,道:“虽然有些突然,不过这样也好,省的我们再费力气了,那样反而太着痕迹。只是如此,可还要告知复神会一声么?”

    长须道人沉吟片刻,道:“还是通传他们一声吧,他们在城内一定也是有眼线的,不传他们也能收到消息,还不如我们来告诉他们,表达一下善意,在诛杀此人的事上,我们双方是一致的。”

    古服修士略作思索,应了下来,这时他似想起什么,道:“那许成通呢?可曾随那人一同离去?”

    长须道人道:“他在瑞光城中,不过若是两人之间有什么传讯牵连,这位很可能会赶去支援,最好弄点事情将他的注意力引开,或者干脆趁此机会将他出去,不然怕到时候会坏事。”

    古服修士道:“好,这件事我来安排,实在不成,我等亲自上阵。”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都是感觉不对,便见远处有一个身着黑袍的年轻道人走了出来,正是这段时日在地下修行的庞立。

    在他们眼里。此人乃是一个稍显稚嫩,同时有些偏执的后辈修士,但如今却是气息大变,看起来很是深沉阴诡。

    看去那功法不但提升了其人的功行,也是改变了他的性情。

    古服修士点头道:“成了,我与去见他一面。”他话音一落,人已是挪遁而去,并出现在了郊野之上。

    庞立察觉到他到来,上下看了看他,道:“你就是我前一世的师父?”

    古服修士颌首道:“是我。”

    庞立呵了一声,道:“我看不像。”

    古服修士面无表情,道:“哦,为何?”

    庞立目光闪烁了一下,道:“修炼了你的功法,我对人心思念感应甚至敏锐,你见到我时,连半分心绪变动都也无有,怎么可能是我前世老师?”

    古服修士淡然道:“你不必怀疑。毕竟那是前一世之人了,今世的你看不到我徒儿的半分影子,更和我没有丝毫情谊。”

    庞立看他一会儿,道:“倒也说得过去。”

    古服修士道:“这是如此,这次报仇我不会随你前往,这是你自己之事。”

    庞立狡猾一笑,道:“不,我现在不想报仇了。”

    古服修士一皱眉,沉声道:“你说什么?”

    庞立看向夜空,张开双手,道:“和大道比起来,和区区仇恨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现在知晓了更多的道理玄妙,我发现以前的想法着实可笑,我为什么要为另一个人而活,那根本不值得,只有无上妙境才该是我追逐的。”

    他收回目光,带着一丝玩味道:“你教我是因为我是你前世弟子,所以来了解缘法是吧?既然如此,那么你已是了结了,你可以走了。”

    古服修士沉默片刻,才道:“你或许已经感觉到了吧?”

    庞立道:“什么?”

    古服修士缓缓道:“你这门秘法,如今在追逐大混沌之时,也需吞夺修道人的精血,才能维持自身,对你便越有利。”

    庞立眼神变得危险起来,道:“哦,那我的选择似乎不止一个。”

    古服修士顿时感觉到了一阵警兆,但是他站在原地未动,冷静言道:“你莫非不想得到后续法门么?”

    庞立眯眼道:“后续法门?”

    古服修士道:“你心中清楚自己该如何选择,到合适的时候,我们自然会给你余下的功法。”

    庞立语声阴冷道:“要是我现在就想要呢?”

    古服修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庞立这时忽有所觉,他往远处一撇,见一名长须道人出现在了那里,他那一双金红色的眼睛不由再度眯起。

    古服修士这时从袖中取出一瓶丹丸,向着庞立抛去,道:“这是秘丸,配合你的功法运用,可以更好的驾驭住你自身的力量。”

    庞立一把抓住,凭借感应,他能确定瓶中的丹丸的确对自己的确有用,目光不由闪烁了一阵,显然对方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告诉他。

    古服修士淡然道:“好了,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如何选择,剩下你自己考虑吧。”

    庞立这时道:“说起来,尊驾自称我前世老师,我还不知道尊驾的名讳?

    古服修士道:“名讳就不必说了,前缘已了,如今我们只是陌生之人,对了,那人现在已是往北方去了,我们推断他当是又去安山深处了,这是一个动手的好机会。

    城中有一个人名唤许成通,是那人身边的得力助手,在出发之前,你或许可以先去找他。”

    说完之后,他便直接转身,纵身飞空离去了。

    长须道人看了庞立一眼,也是与他一同遁空而去。

    待回到城中后的宅院中后,他道:“你那棋子亲近大混沌之后,其所思所想,已和常人完全不同,仅凭丹丸和功法怕是制压不住他,若是其人不愿去对付那位?那我们的谋划岂不是落空了?”

    古服修士道:“放心,即便他自己不愿也没用,因为这是他的执念,他正是因为那人才去找寻大混沌的,不过一个了解,那么他自己这关就没法过去,他自己也是明白的,我们只要坐着看戏就是了。”

    说话之间,他神情一动,因为他发现一道晦涩力量进入瑞光城,正往玄府方向过去,他笑了笑,“看来他的动作比我们想象更快。”

    此时此刻,许成通正坐在玄府之外的启山之上的一座洞府之中,面前则摊着着一本道册,他时不时会翻上两页。

    早年在玄府与都护府有矛盾的时候,这里有一条秘密通道,关键时刻玄府之人可以由此通向瑞光城外。

    不过现在浊潮渐退,诸多修士已能飞遁,便不能玄府也有自己的飞舟,所以这密道也就不足为凭了,早已改成了修士的潜修之地了。

    只是现在很少有修道人会至此,他们通常都是躲在干净整洁的密室之中,这里则是潮湿阴暗,能来这里修持的都是真正的苦修士。

    许成通倒无所谓周围的条件如何,甚至他恨不得环境越艰苦越好,这样因为越是这样,才越能显出他是在忠心任事啊。

    他近日但凡有暇,便是加紧修持。他清楚明白自己能在张御面前效力,除了自己每回都能把事办妥,最主要的还是这一身胜过许多同辈的功行修为。

    没了修为手段,那又如何可能成事?

    为了能紧紧跟随张御的步伐,最近他也是在用心翻看道书。

    只是正在他观书之际,忽然感觉心头有异,便将道书收起,自修持的洞窟之内走了出来,看了看外间,两侧只有空荡荡通道和外面传来的水瀑声。

    这时他略觉不对,再是转身一看,却见不知何时,自己走出来的洞窟之内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

    这个人一身黑袍,两眼是金红之色,洞窟之内本就是光线暗淡,而此人的存在却使得周更显幽暗,望去浑身上下似是融入了黑色之中。

    许成通看了看,道:“尊驾自何而来?”

    庞立诡异一笑,道:“来取你性命。”

    话音一落,外间一片黑气涌动,化作无数触须自里伸出,齐齐拽住了许成通,并狠狠一扯,霎时就将惊恐万状的许成通撕了成碎片。

    庞立做完此事后,却是颇感诧异。

    他的确是有信心拿下许成通,但也不会觉得事情会如此简单,随即他发现,那些断肢残体落在地上后,却是化作一片片细碎的白沙。

    他能确定许成通方才就在此间,显然是方才走出洞窟时,不知何时居然被此白沙替换了。

    正欲走了出去,可方才迈动两步,却发现自己撞上了一层无形屏障。

    他神色一变,像四周看有一眼,“阵法?”

    原来这洞窟之内早已布置满了阵法,许成通出去之后,却是将他反过来封闭在了里面!

    纵然他得了秘法,得以一下跨越了两个层次,可是力量可以获得,但经验却不是一下可以弥补上来的。

    许成通压根就不和他正面对抗,只是玩弄了一个小花招,就将他困住了。

    他哼了一声,知道此刻再对抗下去也是对自己不利,身躯之上黑气一散,整个人竟于瞬息之间化为了乌有。

    瑞光城外一处土丘之上,一个虚淡的人影盘膝坐在那里,可随着时间过去,渐渐凝实起来,庞立身影在度浮现了出来。

    待回复之后,他站了起来,看向启山方向。

    方才放出去的只是他一部分力量罢了,他现在等若已是大半个混沌怪物了,损失掉的部分却是可以通过借用大混沌来弥补。

    只是大混沌的力量一下填补过多,会带来更多的意识混乱和难以驾驭的力量,这里需他以秘法和药物加以镇压驯服了。

    他拿出古服修士方才给他的那瓶丹丸,倒出几粒吞服下去,运功片刻后,身上暴躁的气息渐渐平复下去。

    随后他身躯一晃,又是一道黑气凝聚的身影飞了出去。

    前一次失败,并不是力量的差距,而是吃亏在经验上,但是这一回他提前有了提防,却是不会再失败了。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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