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毒门诡秘
傍晚,天庆宫早早挂上了宫灯,红色地灯笼在寒风中摇曳,宫殿里的人心情一样。
九个人身着紫红从龙服,胸前补子用金线绣着双足五爪蛟。
这九个人,正是从龙会九个队的队长,是各个门派的佼佼者。
“回禀天庆王,我三队前夜在致仕前御史魏延家宅院西侧小巷暗哨,撞见有一人形容猥琐,潜入魏延家,半个时辰后,此人背着魏延家翻墙往西盛门而去…”三队队长汇报着情况。
坐在宝座上的天庆王,戴着青铜面具,冰冷的目光盯着三队队长。
“半路截获了此人,魏延家已服毒身亡。”三队长能感觉到那凌厉的目光注视,他继续说道:“魏延家男丁妇女家院一十三口,皆中毒而死。”
“就凭你,竟没发现魏延家的异常?”天庆王开口说道,没有语气波澜,仿佛这不是一句问话。
“回天庆王,是属下疏忽,没有即刻擒下此人,致使魏延家身死…”三队长颤抖着说着,被天庆王冷冷打断。
“你错的地方,不是这个。”
“属下愚钝,请天庆王明示。”三队长不敢直视天庆王的眼睛,俯身恭敬说道。
铁甲响动,天庆王从宝座上站起身来,一身甲胄漆黑无比,行走之间甲叶铮铮。
只见天庆王缓缓走下来,站在三队长面前伸出手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淡淡说道:“起来吧,恕你无罪。”
三队长如蒙大赦,忙称谢起身。
“你的错,错在判断失误。”天庆王继续往前走,来到了殿中太极图中央,“那个人越墙背出了魏延家,必然是要带他走,如果他是下毒之人,背着死尸有何用?”
“他是要救魏延家。至于在进魏家之前是什么目的,你去问。”天庆王冷冷说着,“问出目的,算你有功。”
“属下即刻就去。”三队长行了一礼,往地隐牢去了。
“此事有鬼,你等也别闲着,把网撒开,越大越好。”天庆王留下这么一句话,众人觉得眼前一花,消失不见。
“六队,你们队里有用毒高手,此案的突破看你们了。”一队长立刻分下任务。
“是。”听声音六队长是个女子,透过黑纱隐隐能看到她白皙地面庞。
“七队,你们负责接管三队的暗哨,魏延家中毒而死的消息,现在闹得城中风声鹤唳,应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查出来,盯住他。”一队长转身说道。
七队长笑了笑,脸上横肉抖动,狞笑着拱手,“遵命。”
“九队,带你的人,往山南去一趟,对了,六队的吴老鬼,随九队一同去。”
九队长是莫王臣,他听了任务后眉头一皱,继而正色道:“属下遵命,请队长,莫王臣放心不会让个人恩怨坏了大事。”
一队长很欣慰地点点头,“九队长心境进步很快。诸位,请记住,我等是为了哪位。其余诸队,除二队要往山东行事之外,各司其职。”
各队长拱手行礼,齐声说道:“必不辱命。”
“诸公保重。”一队长神色坚定,拱手回礼。
第七十九章 话术
李撩青应贾湖刻之邀,于二月二这一天辰时从崇武门入了城,就在他还未进城时,两份密报便送到了皇帝案头。
一份是从龙会的听风堂送来的日常奏报,着重提到了李撩青,海曲岸边连杀十六妖人,保全村庄老少几百口,初步判断是达到望气境的强者。就连李撩青的身形样貌,都画了一张图样,此时摆在了皇帝面前。
一份是刘贤从洞吉侍那边送来的,提到了今日进城的人中有李撩青,此人武艺高强,擅长用短兵,以打渔为生。
在调查资料详细方面,从龙会做得更好。
两份密保,都反映了一个消息,有江湖强者入城,会是哪方势力的人?都有谁知道这个人,他将会给京城带来什么?
皇帝仔细看完了密报,对着跪在书案前的二人说道:“再查,看他是谁的人。洞吉侍的人不得监视此人,从龙会可以派几个人接触一下,不要压人,懂么?”
刘贤和听风堂堂主齐声回道:“奴婢(奴才)记住了。”
“我说过了,从龙会不得自称奴才,称自己属下便可。”皇帝眉头一皱,有些不满地说道。
“属下记住了,属下代听风堂上下叩谢陛下皇恩。”听风堂堂主心思缜密,一听皇帝这么说,马上谢恩。
“嗯,平身吧。”
听风堂堂主站起身来束手而立,心里嘀咕着,“看来皇帝是看得起我们这些江湖薄命人,在皇帝心里,我们或许比那些太监更重要吧?”
“刘贤,洞吉侍的人该放开手脚做一件事了。”皇帝面色严肃,对刘贤说道。
“陛下是指那人可以…”刘贤使了个眼色。
皇帝点点头,“不得用刑,如果孤知道的话,先廷杖了你这个太监祖宗。”
刘贤忙跪倒高呼,“是奴婢没用,奴婢已人头做保,如若再发生以前的事,洞吉侍的那些奴才们私刑擅刑,就让奴婢把洞吉侍的刑狱走一遍。请陛下安心,请陛下安心!”
最后两句话说得竟然有些哽咽。
皇帝轻叹一声,说道:“刘贤,朕知你一片忠心,管好你的人便是。”
刘贤再拜。
正当这司礼监首席秉笔大太监,兼洞吉侍厂督主的刘贤磕头谢恩的时候,皇帝对一旁噤声的听风堂堂主点了点头。
堂主会意,看来听风的范围,要往东走一走了。
这个动作,被旁边侍候皇帝的掌印太监看到了,只见他低头不语,心里默默想着什么。
这个刘贤,从小伴读皇帝,新皇继位后升他到司礼监做秉笔太监,三年升三级,凭借着过人的头脑和狠厉的手段,已经隐隐压过自己这个司礼监的大太监了,都说司礼监是当的皇帝的家,可家中没有二管家一说,自从刘贤接掌洞吉侍,做了不少谋害良善,欺凌朝臣的事。自己和刘贤说话时曾点给他过,行事莫计较个人恩怨,要一心为皇帝分忧。
刘贤对此从不入耳,甚至在司礼监愈发地嚣张,公然与自己分庭抗礼。
几年来,他刘贤只当是阻碍他前进的人是这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却不知道,真正阻住他再进一步的,是刘贤自己。
想到这里,大太监暗自神伤,都是不全的人,要那个权利做什么?
蓦一抬头,却发现皇帝正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大太监笑了笑,端过来一盏热茶,轻声说道:“主子,奴婢老了,这脑子也跟不上了,主子莫要廷杖奴婢。”
皇帝笑着接过茶来,抿了一口说道:“你随我近二十载,只长我十六岁,现在说老,不是太早了吗?”
大太监跪下说道:“主子圣明,奴婢只是有所感想,撒了个谎,欺瞒了主子。”
“好了,想到什么可以说,朕也想听听。”皇帝环视了一下殿内,起身说道:“陪朕去书房走走,刘贤你等二人下去吧。”
大太监应了声,上前扶着皇帝出殿去了。
刘贤一身的冷汗,像掉进水里一样,衣领都被汗浸湿了,皇帝和掌印太监说的话,他可都听懂了。
当下急匆匆地出了宫,直奔东华门洞吉侍而去。
第八十四章 寻香
又是一个晴朗干燥的上午,四爷几个徒弟早早起身,去武科大堂听王夫之讲授兵法。
大堂中满满当当,最前边一排,坐着二师兄,三师兄和谢渊,以及无精打采的从云。
昨夜从云在四爷酒馆打杂,亥时来的客人不少,都是些京城大官,坐了好几桌,从云忙前忙后直到子时末,那些官员才饱食而去。
鼓楼上刚敲过寅时,四爷便笑吟吟的将刚眯下的从云拉了起来,带着他去了个热闹所在,一直到辰时才回山上,还没赶上食堂卯时的朝食。
这从云干活一把好手,什么都一学就会,可就是肚子大,太容易饿了,一饿就犯困。
王夫子正在黑色墨板上画着行军图,白色玉石在他手中上下翻飞,一道道线条勾勒出来。
“诸位请看,这是我大明日常行军图。”王夫子在墨板上一点,开口说道:“请诸位想想,如此安排,行军路上有何利弊?”
二师兄聚精会神,坐的很端正,云纹帽高耸。
三师兄托腮抠着鼻屎,这是他日常思考动作。
谢渊摸着吃的饱饱的肚子,微笑着看着王夫子,如仙人一般不问世事,其实就是走神。
而从云,鼻涕泡都出来了。
“咳咳,”王夫子示意。
鼾声并没有收到干扰,反而有加强之势。
后面坐的弟子们窃窃私语,有些都忍不住小声笑了起来。
三师兄察觉到背后骚动,回头瞪了一眼,有弟子提示他从云正在打鼾。
扭回头来一看,好啊,果然是从云,不愧是从云,别说书院,就是整个京城都没有人能比得上他的鼻涕泡。
这大鼻涕泡,又大又圆,还随着鼾声微微抖动,扶摇扶摇的,惹得后排弟子捂嘴窃笑。
王夫子苦笑摇头。
三师兄有些生气,转念便将热气腾腾的某物,弹向从云鼻下那傲骨英姿的泡泡。
“啪。”一声轻响,在有些喧闹的堂上似乎都听不见。
从云仿佛中了一箭般,整个人向上弹了起来,睁开眼惊慌不定,大声说道:“咋了?怎么了这是?夫子您问我什么?”
满堂哄笑,王夫子微笑着走过来,照着从云额头给了他一书卷。
弟子们笑,从云师兄竟然如此滑稽好玩。
三师兄他拍着谢渊肩膀大笑不止,将谢渊从出神境界拉了回来。
谢渊一脸茫然的看着满堂上下笑意盎然,忙抹了把自己的下巴,“没留口水呀,怎么他们都在笑我?难道我说梦话喊出公主的名字了?”
二师兄公孙扶白眼角瞥见三师兄用某物弹破从云大鼻涕泡泡,又看见他用抠鼻屎的手,在谢渊背上边拍边放声大笑,不禁莞尔。
总览全局的王夫子,心中畅快,“这帮人太有意思了。不到书院哪能见到这么活宝的人啊。有意思,有意思。”
第八十六章 德州城
德州城不大,城中商贾店铺众多,来往客商络绎不绝,甚至有几匹骆驼从贾湖刻一行旁边走过。
“算起来,李撩青也到了京城了,”贾湖刻站在城门前仰头看着,“撩青撩青,小皇帝能理解这层意思么?”
“哎!要进城就麻利进去,别在这杵着木愣愣地。”一旁守城门的兵丁不客气地喝道。
“这厮,口气这么冲。”沉闷的声音响起。
盛英拍了拍木包,将上面的褡裢放了下来,示意雷鸣别出声。
“看什么你?”另一个兵见贾湖刻一动不动,上前大声责问,“没事快走,这是官道,车马繁多,别耽误事。”
贾湖刻很认真的打量着他,这位兵丁像是城门兵的头,穿的兵服上打着补丁,倒是洗的干净。
看到他手握刀柄的姿势,贾湖刻愣了一下,说了一句话。
那兵长听了连忙施礼,小声问道:“您老无恙?”
“凭天赐福。”贾湖刻微笑着回道。
“请道长往王家老店下榻,待我这边交了差使,前往拜见道长。”兵长语气恭敬。
矮子听了忙答应,“好好,这位兄弟你放心,我们这就去王家老店等你来把酒言欢。”
贾湖刻瞪了矮子一眼,矮子委屈的说道:“师父,你看咱们这一路上风餐露宿,从来没在城里住过一夜。在野外总是遇到鬼…”
“闭嘴,”贾道长骂道,“你这个矮缺货,这路上缺你吃喝了吗?每次吃的比谁都多,数你睡得沉。”
其实还有一句贾道长没说,每次都因为矮子睡得死,被当做诱饵。
这个徒弟,还是很有用的。
“你忙吧,我们去这德州城里转转,晚些去王家老店落脚。你可得过来。”贾道长打个稽首,带着四大徒弟奔城中而去。
兵长望着贾道长离去的背影,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嗨,你看咱头儿,这两年还是第一次看他笑呢。”一旁的瘦个兵士窃窃私语。
“谁不说呢,去年咱知州老爷赏他两年的俸银,也没见他露个笑脸。”另一名兵士眼角捎着四周,小声说道。“今天终于见到咱头儿笑了。”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兵长表情严肃地看着他们。
“嘿嘿,头儿,这不是哥们从来没见过你展露笑颜嘛。”瘦个兵士笑道。
“我笑了么?”兵长有些纳闷。
“是啊,头儿,您刚才可是笑逐颜开啊。”瘦个兵士说,“头儿,这位道长打扮的是谁啊?”
“呵呵,一个故人。”兵长似笑非笑地扔下这句话,往城里巡查去了。
“嗨,咱这头儿笑得真难看啊。”
“嘘,还没走远呢。”瘦个急忙说道。
“就是嘛,比哭还难看呢。”
第八十七章 草原新王
自从天蒙帝国被大明皇帝赶到北海之后,陷入了群雄割据时代,数十个部落互相征伐,各自为战,百多年间,草原上甚至出现了三位大汗,都宣称自身为正统。
部落间相互侵轧,为了政治目的结盟联姻,在草原上展开了分合不断的征伐。
三十年前,天蒙帝国大汗卜瑜答仁统一草原最强的三大部落,周围小部落臣服,尊为天蒙帝国大汗。
两年前,新皇用兵西线,北方九边的精兵由四大边将之一的黄素亲自带领奔赴前线。
卜瑜答仁可汗知道大明在西线和西斯庭作战,于是集结北海之兵。
十多万草原骑兵分两路,一路借道汝贞部,直袭辽东。一路走山西,由卜瑜答仁可汗亲自带领,去袭扰明军西线粮饷押运线路。
一时间,天蒙帝国与西斯庭遥相呼应,将大明边线战事一分为三。
尤其以卜瑜答仁可汗所率之兵,乃机动最快的骑兵鹰扬游骑。
半月不到,明军粮草运送受到极大的干扰,迫使西线战事吃紧,将士吃穿近乎决断。
西线主帅求救京师,新皇大怒,派书院四弟子带兵前往山西阻击卜瑜答仁可汗。
书院老四到达山西后,调兵遣将,前后四战,将草原可汗赶出山西,后在察哈尔右翼宁海子与可汗遭遇战,鹰扬游骑为保护可汗背水一战,极为悍勇。
明军长途奔袭,已是疲惫。书院四爷临阵观势,令军士三面合围,特意留一缺口。
草原骑兵见可突围,立刻保着可汗仓皇而去,之前的彪悍勇猛已荡然无存。
四爷果断派出天威弩骑加入战场,在遭遇战第二日清晨,便将可汗射杀在草原边境,鹰扬游骑被绞杀殆尽,无一骑生还。
此役之后,草原部族皆视书院之人为死敌,原本死去大汗会造成的争权与骚乱,竟然在几位柱国的调和下,隐隐有聚合之势。
大汗归天后,起初几个部落的叛乱,被田不腊扫清,只是王庭大乱后,小王子不知所踪。
后有传言,小王子早已被田不腊勤王时秘密救走。
也有传言,小王子其实被软禁起来,田不腊有不臣之心。
现在草原各部,迫切需要一位新王,来抵御这不见回暖的春天。
第八十八章 借刀
李撩青进了京城后,到了老四酒馆,赖着脸皮住了下来,他的理由是可以帮着店里跑腿做些杂务。
于是在店里常住的人员,有老四,爽儿,大黑,大黄和李撩青。
按照老四的话说,这叫京城兽园子。
每日从下午酉时忙到后半夜,四爷常在后厨哼着小曲做菜,众人看在眼里也是高兴。
毕竟四爷面无表情时太可怕了。
二月二都过了,这天也不见暖和。今天四爷早起了,吩咐几个徒弟多点上两盆子火,坐在大堂里喝着前些日子李撩青带的茶叶。
李撩青听见前面有动静,就收拾了起身,撩开帘子看见四爷正喝着热茶。于是搓着手到跟前烤着火,问道:“怎么样四爷,我这叶子还不错吧?”
四爷笑着点点头,“这汤色黄明绿亮,栗香浓郁回味甘醇,叶子厚香气高啊。”
“行,您喜欢就留着。”李撩青揣着手,笑嘻嘻地说着,“这大清早的一口饭没吃就喝茶,您也是有点意思。”
四爷给李撩青倒了碗茶,往前推了推,说道:“这在后厨烧饭啊,油烟熏着久了胃口不好,早上喝点叶子,清清肺火。我可比不上你老李,大晚上喝一肚子茶水,还能睡得着,那鼾声打得,我这大堂里扑啦啦掉土面儿。”
李撩青不好意思地笑着,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茶水,也不嫌烫。
一抹嘴,起身说道:“四爷,您在这喝着水,我去把咱灶台的火拨起来。”
撩帘进了厨房,见屋里热气蒸腾,灶火烧的正旺,香气阵阵袭来,是大肉包子的味道。
外面传来四爷的声音,“我说老李,你可不愧是海伢子,这些年海风吹时间长了,鼻子都被咸味给腌透了吧?”
“嗨,四爷净取笑我,”李撩青探头指着自己鼻子笑道:“要是这水里有鱼,我这鼻子就能闻出来它的腥味。”
“那你先替我闻闻,这京里的大鳖王八,哪个腥气最重?”
“四爷这是话里有话,我可闻不出来人味。”
“你他娘的才是话里有话。”四爷笑骂道:“去,那肉包子也熟了,咱先就着热茶将就填填肚子。”
“得嘞。”李撩青回道。
第八十九章 白乌鸦
今夜四爷的酒馆,来了个新客人。
李撩青正收拾上一桌客人的碟盏,旁边还有桌客人在角落里喝着酒。
今天晚上倒是有几个洞吉侍的太监来吃酒,李撩青很好奇,于是便由他来伺候着。
这几个公公前脚刚走,门外却响起了几声老鸹叫。
“败兴,”角落里传来一声叹息,“哥几个,走吧,这老鸹叫的人心烦。”
几个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为首一人来柜前结了账,几个人吃多了酒,七歪八扭地出门往右走了,倒是弄乱了些桌凳。
李撩青嘟囔了句,“走了也好,大晚上喝醉了酒也不好伺候。”
门外又响起几声老鸹叫。
李撩青边收拾桌椅,边说道:“在我看来,你这老鸹,可是好鸟,替我送客,不如叫你送宾吧。”
话音刚落,有人朗声笑道:“那我替这老鸦多些小二哥赐名了。”
“客官请进吧,”李撩青上前迎去给撩帘子,“这就是我嘴里胡咧咧,让您见笑了。”
那人头戴一顶四方斤,穿着一袭月白长衫,气度不凡,腋下夹着一柄伞,黑漆漆地,手里拎着着两个油纸包,笑吟吟地说道:“小二哥,拿给你家掌柜的瞧瞧。”
李撩青接过油纸包,大约有四五斤重,包的严严实实地。
“得,您且在这坐一会子,”李撩青给这书生模样的人端了碗热茶,“我这就拿给我家掌柜的。”
客人点头,小口抿着茶。
“四爷,”李撩青撩帘进了后厨,开口说道:“您有口福了,这后半夜有客送夜宵来了。”
四爷正在那和着面,往围裙上擦了擦手,笑说道:“休要取笑,我开的是饭庄子,谁来给我送夜宵。”
李撩青扬了扬手里的油纸包,笑道:“你看看,客说给您的,我这不拿进来给您瞧瞧。”
“好,给我看看,”四爷来了兴趣,搬了个马扎坐下,接过来那两包物事。
四爷也不急着打开,放在手里掂量几下,又凑近鼻子闻了闻。
“你且说说,这里面会是什么?”四爷问道。
“这两包东西约莫有五斤上下,而包裹的油纸却比平常物事要大不少。”李撩青知道四爷有意考他,略一思索便说道:“我从小生在海边,每次出海回来,将那些吃不了的海鱼,有的晒干,有的腌制起来,方便携带和食用。那些鱼经过暴晒之后,储存起来很方便,晾晒之后的干鱼,重量上比鲜鱼要轻许多,于是携带时自然比鲜鱼的体积大了许多。您看是不是这个理。”
“你这个海伢子,什么事都能扯到这渔猎上。”四爷微笑,打开了油纸包,从里面抽出一根褐色肉条来,扔给李撩青,“尝尝,现在这玩意可不容易吃着。”
李撩青接到肉条,放在嘴里嚼着,一股肉香肆溢出来,越嚼越香,“牛肉干?”
四爷点点头,自己也取了一根放在嘴里叼着,“怎么,看你不是那么美嘴。吃不惯吗?”
李撩青咽下口中的肉渣,说道:“越嚼越干,没啥吃头,我还是爱吃鱼干。”
“那这可就归我了,”四爷笑道:“不过有件事你得答应我。”
“什么事?”
“这肉干可不能告诉别人。”四爷伸手,“改日我给你熬鱼吃,天津滩口的鲜鱼。”
“成交。”李撩青满脸兴奋,与四爷击掌。
“好,”四爷将这肉干都放到了陶罐中,盖子上还垫了一张浸了酒的油纸。
“走吧,这老鸹在我店前叫着,定是老白来了。”四爷撩帘走了出去。
第九十章 芫青
莫王臣带着九队的人日夜兼程,已在三日前到了山南境内。
九队副队长去几个门派走访,试图通过用毒手法找出来是哪个门派中人所为。
在山南用斑蝥制毒,太普遍了。
莫王臣也没闲着,今天有眼线说这附近几个寨子有些老人懂用毒之术,并且他们的毒术从不传出寨子。
于是他和吴老鬼一起去附近看看。
从小院出来走了三四里的路,来到了树盘寨。
里面的景象完全符合寨名,每一座竹楼前,都有两株或三株大树合抱在一起并齐向上,树顶上有几个竹笼子,站在树下能听到笼子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老鬼,树上是什么?”莫王臣有些警惕地说道。
“我也不知里面是什么,不过我有一句建议。”吴老鬼抬头看了一眼,淡淡说道。
“但说无妨。”莫王臣说道。
老鬼嘿嘿笑了一声,径直向寨中走去,“害怕就别站在树下。”
莫王臣无奈笑了笑,快步跟了上去。
寨子里的房屋错落有致,在布局上颇具章法,吴老鬼就生长在山南大地千余寨子中的一个。
几乎每个寨子千百年与山共存的岁月里,都有自己独特的秘方药草。
“每一座山都有自己的神灵,每一颗草在山中都是不同的模样。”吴老鬼轻轻说着,“你看,外面虽然是寒风呼啸,这寨中却温暖许多,有一些药草正在结籽。”
莫王臣看着吴血衣手里的药草,点头说道:“是和那些树有关吗?”
“不排除有这个原因。”吴老鬼仔细观察这株药草,最后将它放入口中。
“哎,有毒没毒你就吃了。”莫王臣刚要伸手阻拦,没想到吴老鬼动作太快,将药草整株吞了下去。
“没事吧?药效怎么样?”莫王臣语气关切。
吴血衣摇摇头,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这药草不在相应的季节结籽生长,不知道对药效有没有影响,所以他刚才将药草放在口中品尝,但那药却像水一样化在了口中,整株顺着喉咙淌了下去,直入腑脏。
“老鬼,来,我扶你先坐下来。”莫王臣见吴血衣紧皱眉头,身形有些摇晃,忙扶着他找了个僻静角落坐了下来。
“我先打坐调息,”吴血衣深深看了莫王臣一眼,继续说道:“烦劳看护。”
“放心吧,”莫王臣点点头,在一旁警戒起来。“我莫王臣说过的话,不会食言。不论我们的祖辈父辈曾经有过什么,现在你我是为那位做事,也是为这天下子民做事,我断不行小人之举。你且安心打坐调息。”
吴老鬼点点头,闭上了眼睛调动体内真气运转起来。
第九十一章 怪人
魏延家惨死家中,在京城官员中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一时间流言四起。
“查出来,谁散布的消息,”刘贤从罗汉床上坐了起来。“即时制止流言散播。”
“回祖宗,这街上人人都在议论,都说魏延家的死是皇帝下的令…”小太监伏在地上颤声说道。
“掌嘴!”刘贤怒道:“就是你这狗东西嘴上不牢,凭你也敢说咱家主子?滚。”
小太监唯唯诺诺退了下去。
一旁的张平仕小心说道:“干爹息怒,是儿子办事不利,儿子管束无方,儿子这就掌嘴。”
说着给了自己几个嘴巴子,边打边眼角着刘贤的脸色。
刘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张平仕见状,只好更用力地扇着自己,他知道刘贤的脾气,刚才装作疼痛的样子已经被他看穿,只能求他饶恕了。
“够了,别装了。”刘贤低头摩挲着手指上的戒子,声音压的很低,“你知道这件事皇帝的看法吗?”
“儿子愚钝,请干爹训示。”张平仕把姿态放的很低。
“跪好了。”刘贤瞪他一眼,继续说道:“皇帝大发雷霆,骂咱家办事不利,眼看着消息飞出了西城街巷。西市云华茶楼中早有人言谈此事,你等却充耳不闻。”
“干爹,陛下是怎么知道的?”张平仕有些疑惑。
“从龙会。”从牙逢里吐出这三个字,刘贤腾的站起了身,背着手阴沉说道:“这次如果不能将流言止于京城,咱家这项上的物事恐怕保不住了。”
“干爹说笑了,”张平仕忙叩头说道:“儿子们拼上这条贱命,给干爹争个脸面。”
刘贤严肃说道:“是给陛下争个脸面,养着你们不是白吃饭的。才两年不到,连个御史家的事都不知了。再有下次,负责的人就等着剁碎了喂狗。”
“是,干爹说的是,”张平仕赔笑道,他知道刘贤的怒火发泄地差不多了,于是他谨慎地说:“如今的谣言都是议论皇帝下令杀了魏延家全家老小,其实很好改变风向。”
“说说看,”刘贤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
“只要我们派出些小太监,在市井街坊中散播另一个故事,便可以挽回皇帝的圣明。”
“住口,什么叫挽回圣明?”刘贤拍案大骂,“陛下从来没有下过一道旨意去毒杀魏延家,你这该死的奴才。”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张平仕磕头认罪,然后抬头看着刘贤,“干爹,儿子不是玷污陛下圣明的意思,儿子想为您老分忧。”
刘贤大声喝道:“记住,陛下想杀人,没必要将他遣送回家,又半途改变主意。当今圣上,是响当当的信德天子,一身侠气天地可鉴。”
“是,儿子记住了。”
刘贤语气又转,阴沉地说道:“小小的一个御史,说杀就杀了,用得着下毒吗?动动你的狗脑子。”
“是,干爹教训的是,儿子长了个狗脑子。”
“别跪着了,地上凉。该怎么转变风向,知道了吧?”
“干爹,我说个章程您老给掌掌。”张平仕小心地说着。
“说吧,咱听听。”刘贤坐下端起一盏茶轻轻吹着浮沫,“也不用个盖碗。”
“干爹,明天我便派出些机灵的小子,在几个人多聚集的茶馆酒楼,还有崇文门,西市那里,传出消息去,这样不至于谣言越传越邪乎。”
“那就必须要有一个替罪羊。一个疑犯。魏延家的仇人。”刘贤淡淡说了这一句,起身走向门口。
临了,他回头笑了一下,声音虽轻但充满了狠毒,“也是咱家日夜想的人。”
“儿子明白了。”张平仕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恭敬地说道。
“那好,咱等你的消息。”说罢刘贤上轿,“回宫。”
第九十二章 留王
德州码头,商船来往繁多,码头上人群躁动起来,前面的人在喊:“留王来了,留王来了。”
一艘大船挂着皇家的旗帜,三层楼船在宽阔的码头前倒显得笨拙,岸上的人吆喝着指挥船上的人停靠,最前面站着德州知州和一干官员人等。
贾湖刻和李耀对视一眼,“走,茶楼上坐会。”
几个人来到一旁的茶楼前,匾上写着三个大字,涤烦楼。
茶楼正对着码头岸口,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门口左侧,搭了高三丈的棚子,里面有几个伙计忙着烧水。
“来壶大叶茶,热热的上来。”矮子上前一步,坐在一旁的圈椅上拍着桌子。
旁边的伙计看了看贾湖刻他们,没搭茬。
矮子嘴里咕哝一句,眼睛瞪着就要发作。
门口跑堂的眼尖,笑着跑过来招呼,“哎,几位爷,这边搭棚子是知州大人吩咐下来,给王爷接风所用。”
跑堂的见过世面,一眼看出来这几个人中为首的是贾道长,上前行了一礼,说道:“道爷,您上口坐坐?”
贾湖刻点点头,伸手虚点矮子,“走,上楼歇会。”
矮子痛快答应,拉着盛英一溜烟上了楼。
“道爷,看您也是个修行之人,我们这几个做事的知道今天来的王爷就是一心向道的菩萨心肠,”跑堂的招呼棚子里的伙计干活麻利些,引着贾湖刻上了二楼,“您要是想和这王爷论论道法,不如就写个帖子,小的要是有幸伺候王爷,便替您递上去,如何?”
贾湖刻笑了笑,“这么帮我,要什么好处啊?”
“嗨,道爷看您说的,”跑堂的抻下搭在肩上的白巾擦了擦板凳,示意贾湖刻坐下,“人人都传这个王爷可是聪慧过人,对道学有大见解。道爷您和王爷对坐品茶论道,岂不是一番佳话?”
“罢了罢了,有缘无缘,各自福源。”贾湖刻笑着拒绝了跑堂的好意。
“好,道爷真是洒脱于世,小的不再提了。”跑堂的笑笑,下去给端上来一壶茶,几样茶点心,还有几盘果子。
“师父,这留王是世上少有的道根深种之人,为何不见上一见?”李耀不解。
贾湖刻笑而不语,只是伸手将窗户推开一道缝,下面便是门左的凉棚。
“还是咱师父滑头,”矮子一看便笑了,“咱不去那些官儿跟前凑合,在这也能瞧见那个王爷。”
“喝你的茶。”贾湖刻推过去一碗茶。
“谢师父。”矮子乐呵呵地接过。
码头那边已经鞭炮响过,一位身着青色道袍的少年,带着一顶普通道冠,左手掐诀,右手握拂尘,步伐轻健。
众人簇拥着他,朝涤烦楼走了过来。
“还不到见面的时候,”贾湖刻轻轻说了一句。
“师父,这是何意?”李耀问道,“我曾听我父提起,留王降生时,有红光绕王府数日不散,震动宫殿屋脊。有人传闻留王生下时是一婴孩,开口能言,着地便长。如同风吹拔草一般,直长到这般十岁孩童模样才止。坊间都传这个王爷是天降道童,是为了拯救苍生而来。”
“他本不该这时出现。”贾湖刻掐指算着,“有人借了天命,强加于他。他的王父,在其出生不久便辞人世,应是与此事有关。”
矮子脸上浮现杀气,“师父,难道他是?”
贾湖刻摇头,缓缓说道:“切莫出声,我们暗中观察。”
矮子点点头,又恢复了憨傻的模样。
一旁的盛英有些心不在焉,低头想着些什么。
第九十四章 邪魔酒狂
孤峰岭,顾名思义,一道山峰伏在沅江一侧,起伏盘亘如同蛰伏的大蛇,在暗中吐着带毒的信子。
莫王臣一行将马匹安置在刘家庄,坐着渡船从孤峰岭东南上岸。
孤峰岭东南是一片密林,人迹罕至,往岭上方向走了半个时辰,几个人在林间空地停下休整。
“队长,咱从沅江支流那边上岸不更容易些么?昨天我来勘察时那边有一片浅滩,走起来比这里容易多了,那群贼人的据点就在支流入口不远。”程听亭正坐在石头上脱着靴子,“我可没别的意思,不过队长你看看这片老林子,起码有几年没人进来了,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烂树叶子。”
“有些是桉树叶子,”吴老鬼抓起一把树叶看了一下,对莫王臣说道:“还有不少樟树叶,这地方的土壤我们可以带一些,能驱虫。”
众人一听能驱虫,于是从身上解下布袋来,将有些腐烂的叶子和表层的土壤一股脑装了不少。
“莫队长,原来这条路你早有谋划。”吴老鬼注意到莫王臣在一旁坐看众人争抢腐土,于是出声询问,“你知道邪魔的弱点,所以带我们来这里取土。”
“怎么说呢,之前我到过这里,如果从孤峰岭正北渡江,固然路程最短,但到达对岸时有一片无遮掩的滩涂会将我们暴露在对手的眼皮底下。程听亭昨天来过,正巧看到那北山上有炊烟,于是这条路是走不得的。”
“受教了。”吴血衣想了一下,抬头说道。
莫王臣摆摆手,沉声说道:“血衣兄,若是我等此次不得手,这片林子还是后撤的最佳退路。”
吴血衣眼睛一亮,声音不由得高了几分,“你是说,放火?”
“还是队长聪明,这树叶不湿不干,引燃之后会有浓烟,如此便可全身而退。”程听亭插嘴说道。
莫王臣点点头,“而且血衣兄知道,这种树叶潮湿的时候点燃,会给人带来虚幻。”
“没错,就是幻觉。”吴血衣有些赞叹莫王臣的头脑了,“可是你想到没有,现在刚刚开春,如果没有南风,恐怕先倒在这林子里的就是我们的人了。”
一旁的尚存夕大声说道:“我想起来了,每年这个时候,会有几天的南风天。”
这下吴血衣激动起来了,站起身来踱着步子,嘴里喃喃说着什么,“如果风势较强,我可以配制一种致幻的毒药,加上桉树叶和橡树叶的催化,应该能起作用。”
“范围可控吗?”莫王臣问道。
“需要先试一下,才能知道。”吴血衣的眼睛里有光闪过,“不出意外,足够覆盖到北面滩涂。”
“好,那退出这片林子,江边宿营等待南风。”莫王臣当机立断。
“莫队长,你如此信我?”吴血衣问道。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在接战之前有任何有利的机会,都要去尝试,我认为出奇制胜才是关键。”莫王臣拍了拍吴血衣的肩膀,对他说道,“相信你,是我最大的把握。”
第九十五章 潜踪
孤峰岭迎来了开春第一缕南风,吹拂在脸上,少了些风中寒意,由东南到西北,掠过前几日雪后仍**的地面,鼓荡着尘封已久关于春的记忆,给大明的子民带去开春的问候。
每年开春,沅江中段总会迎来几天的南风天,气温会有所回升。
南风天过去后,便再次陷入北风无情地笼罩。在南北相争几次后,第一缕东风才会到来,催生大地的萌芽。
今天的这阵南风,够劲,将常德城外军营的旗帜吹得歪了脸。
“这阵风能刮到哪里去?”吴血衣仰面朝天,动着鼻翼,他感受到风中有潮湿的味道。
莫王臣刚去江边逮了几条鱼回来,笑道:“闻道腥味了?”
吴血衣笑着摆摆手,“你闻闻,有股子潮乎乎的味道。”
“哦,”莫王臣没在意,将手中几条江鱼扔到锅里准备起火造饭。
“你等会,咱这两天挨着冻吃着冷饽饽饼子没响火,不就是怕炊烟暴露吗?你这会子还要炖鱼?”尚存夕哭笑不得地看着莫王臣。
“你想不想吃吧?”莫王臣呵着手,指挥这几个人将干树枝搭在一起。
吴老鬼在旁边看着莫王臣的动作,他突然笑了,看来到了动手的时候了。
“尚兄弟,听莫队长的。吃饱了好动手。”吴血衣捡起一块干木头添了上去。
尚存夕听这话眼睛一亮,一拍大腿说道:“怎么着?吃饱喝足了干大事,终于等到了哈。”
“你再去盛点江水来,漂清水。”莫王臣让他去江边打水。
“好嘞,你们可等着我啊,”尚存夕咧嘴一笑,提着几个鹿皮水袋就奔江边去了。
众人拾柴火焰高,没多久这火就旺起来了,莫王臣将锅子一支,把随身带的油盐酱糖放到一边,说道:“行,几位兄弟去把兵器磨亮这儿交给我了。”
“队长啊,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手艺,俺老唐佩服了啊。”唐疾笑道。
“瞧好吧,让你尝尝咱乾南炖鱼的滋味。”莫王臣拍拍胸脯,大声说道。
“中,俺就等着饱餐了。”唐疾美滋滋去一旁,开始认真擦拭手中短剑。
放油,火大,微温。
老姜大蒜下锅翻炒。
提着鱼尾,窜鱼,翻面。
中间留空,化糖,炒酱。
“尚不存夕,你掉江里了?”莫王臣高喊一声。
“来了来了。”尚存夕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一手拎着俩水袋子,扑啦啦地跑了回来。
“跑的像只老鸭。”唐疾出言调侃。
“水来。”还没等尚存夕回怼,莫王臣叫他往锅里添水。
几条鱼正煎的两面焦黄,清澈地江水下去,激出一阵香雾。
火头正旺,炖了一刻钟锅内白汤翻滚。
撒盐,分汤。
一人满满一大碗,将褡裢里的干粮,有饼子、饽饽,掰开泡在鱼汤里,热热乎乎地喝上一口,鲜香爽口。
吃着酥烂的鱼肉,尚存夕连骨头都不吐,连带着吸足了汤汁的泡饼,呼哧呼哧地吃了一大碗,伸手去摸马勺,还要再续上点儿。
惹来周围兄弟们一阵嘲笑。
“怎么着,爷我肚子大,得多吃,要不走不动路。”尚存夕嘟嘟囔囔地又盛了一大碗。
“你这厮是吃饱了走不动路。”唐疾笑骂道,众人哄笑成一团。
鱼汤够鲜,尚存夕吃了三碗,其他人吃了一碗,莫王臣又给吴血衣盛了半碗。
一堆人吃喝妥当,唐疾起身要收拾锅碗,被莫王臣叫住了。
“吃饱了吧?”莫队长问道。
“舒坦。”尚存夕拍着肚皮美道。
“尚,唐,你们俩去这林子那边,”莫王臣起身说道,“这一顿饭,上面的人也看到了,依那邪魔的脾气,必会派出几个探子来。把这几个舌头逮过来,正好动手前摸摸底细。”
吴血衣眼前一亮,不由得对莫王臣伸出大拇指,这个莫家子,不愧是乾南莫家人,真是有勇有谋。
第九十六章 追魔
“队长,是我!”尚存夕低头躲过莫王臣砸过来的拳头,急忙说道。
“哦,是你小子。”莫王臣看清来人,沉声说道。
尚存夕倚着墙喘了一会,开口说道:“那老贼武功太高,我的缚龙索都跟不上他。”
“谁知道他身中血衣兄的毒,还能有如此境界。”莫王臣从孔洞中看着被几人围攻的邪魔说道。
尚存夕看着莫王臣认真的神色,不敢打断他,也跟着观瞧邪魔的武功套路。
几个队员各自施展功法,兵刃碰撞声不绝于耳,只见邪魔脚下步伐变幻莫测,手中一柄撼天锤舞得密不透风。
唐疾大吼一声,一刀迎头劈下,带起一阵厉鬼哭嚎之声,仿佛有地府冤魂前来索命。正是唐家黄泉刀法第九路孤魂冤鬼。
邪魔听到鬼哭步伐一转,身形一化为二,那一招孤魂冤鬼劈了个空。
唐疾见一击不中,那两道身影刹那便到了跟前,急忙来了个绵里藏针,身子一缩蹿了出去,手中刀顺势往后一撩,正是一招黄蜂刺。
“当!”
邪魔面不改色,看穿了唐疾的招数,手里撼天锤早就等候在那,一锤砸下差点将刀口崩裂。
唐疾回身卸力,邪魔不依不饶,左手锤势若奔雷,朝着唐疾太阳穴就抡了过来,右手掌间泛着黑红色的光芒,若隐若现,想必那就是化龙窟的千足毒掌了。
若是挨上一掌,恐怕将直接丧失战斗力,要知道现在场中只有唐疾的快刀能威胁到邪魔。
“闪开,左手锤是虚招,我来接掌。”吴血衣冷哼一声,一步踏出,黑袍鼓荡起来,一摊黑雾如墨般浓稠,向前拍出双手,十指依然变成了翠绿之色。
吴血衣知道,化龙窟的千足毒掌绵软阴狠,意在以将蜈蚣毒通过掌上真气打入人体内,让其瞬间瘫软无力,任其宰割。
于是他用上化龙窟的独门秘术三眼碧蟾功,以天蟾的中性毒功来化解阴毒的千足毒掌。
两人一瞬间交手数十掌,不见胜负。
但邪魔用的是单手。
唐疾在旁一看吴血衣占不到上风,急施展轻功一纵而起,如同天马行空,一刀由上至下,直奔邪魔头上百会穴而去。
这一刀罡风凌厉,有一往无前之势,双手持刀下劈,就要力开华山。
邪魔化掌为指,在吴血衣掌心连点数下,化解了两人的缠斗,接着稍稍撤步,垂在身侧的撼天锤向上撩起,要硬撼泰山!
“当!”这一声兵器相交,震的人耳膜生疼。
吴血衣被点中穴道手心发麻使不上劲来,抬头正看到唐疾一击被邪魔轻易地化解,唐疾的耳朵里有血流出,只见他一咬牙,一招禄马巡天在空中翻身,一脚踢开架住他下劈之势的撼天锤,转身一刀拦腰而斩向邪魔脖颈。
邪魔轻蔑一笑,如同鬼魅般一脚踢向唐疾腰腹。
袁啸趁着唐疾纠缠上邪魔,将背后那杆黑旗摇动,霎那间天昏地暗,一道道黑光流转,向邪魔手臂缠了过去。
袁啸是山西天马寨的少东家,得到天马寨老太公的真传,一杆追魂旗施展起来摄人心魄。有追魂旗辅助,搭配天马寨霸烈的刀法,一刚一柔无坚不摧。
第九十七章 受人所托
邪魔朝成空被从龙会九队围攻,乱战中遭到莫王臣致命一击,这时几个弟子放出食铁蜂,混乱中九队的高手无暇他顾。几个徒弟一哄而上,救了师父朝成空往北面江口潜逃。
莫王臣大喊,“这是胡蜂的一种,毒性很大。诸位兄弟遮住面目口鼻,后撤后撤,到火堆旁边去。”
“哎呦,隔着衣服也要叮老子,”尚存夕破口大骂,“待我一把火燎了你。”
“尚兄弟快过来。”吴血衣高声喊道,他从未熄灭的火堆里抽出一支冒着烟的火把来,挥舞着驱赶蜂群。
“血衣兄,想想办法!这蜂子太多,无缝不叮啊。”莫王臣也学着吴血衣,挥舞冒着青烟的烧火棍。
“这种蜂子叫食铁蜂,只怕火,你先让弟兄们聚到一起。我好引开那些蜂子。”吴血衣急忙说道。
莫王臣点头,大声喊道:“弟兄们莫慌,向我靠拢。”
几个人也顾不得那蜂尾尖刺蛰得痛苦,弯着腰快步来到莫王臣身边。
“血衣兄,可以了。”莫王臣急切地说。
“好,现在都趴在地上,面朝黄土,捂住脖颈。”吴血衣沉声说道。
莫王臣几个人连忙就地卧倒,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蜂群在众人上空盘旋着,足足有好几万只食铁蜂,那振翅的声音嗡嗡作响,震的人头皮发麻,耳膜生疼。
吴血衣从怀里摸出一物有拳头大小,往正前方一抛,只见那蜂群轰地一声蜂拥而去,那物还未着地,整个被蜂群给缠在了半空中。
食铁蜂仿佛忘记了这几个人的存在,一股脑地朝着中心拳头大的那东西钻,就好像遇到山珍海味一般。
吴血衣从腰间解下一青色袋子,这里面装的是药酒,他含了一大口药酒往聚成一大团的蜂群上空喷去。
点点酒雾落在蜂群中。
吴血衣抹了抹嘴唇,拿出一个竹筒,从中取了一张卷起的黄纸,上面撒着硝石粉,透着浓重的硫磺味道。
走到蜂群跟前,将黄纸夹在手指间迎风一划。
“轰”像点燃了一轮太阳,大火球在空中迅速燃烧。
火光照亮了整片院子,恍若白昼。
接着一股烧焦的糊臭味传来,地上漆黑一片,全是被烧死的食铁蜂的尸体。
“这么香?”
说话的是尚存夕。
莫王臣给了他一脚,“滚起来,你压死我了。”
尚存夕嘿嘿笑着站起身来,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看着莫王臣。
莫队长没搭理他,开口问吴血衣,“血衣兄,这些黑乎乎的就是那食铁蜂?”
吴血衣背对着众人,声音有些颤抖,“正是,已经全部被烧死了。”
“此番多谢血衣大哥解围啊。”唐疾捂着被食铁蜂蛰的右手感慨道。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吴血衣回手扔过来一小玉瓶,说道:“用我调制的药液擦伤处,片刻后挤出毒刺,即好。”
“谢谢血衣兄了。”唐疾伸手接过,和几个兄弟擦药去了。
莫王臣上前正想说话,被吴血衣打断了,“那个,我先去找点水去,一会他们伤好了咱继续追那朝成空。”
“嗯,行,那你快去快回。”
吴血衣应了一声,快步走了。莫王臣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回到火堆旁拨弄得旺一些,想着今晚和邪魔交手的事。
第九十八章 绝境坐谈
山峡绵长,谷底有一道清泉飞流直下,被当地人称为秦泉。
泉水落势湍急,水珠未及落地,便在空中散为一片水雾。
水气腾笼罩潭水,远远看去好似一笼蒸屉,不知谁在此烧火做饭。
潭水常年不冰,水底一抹绿意晕透了整汪清潭。
朝成空露出头来换气,他不怎么会水,手脚慌乱地拍着水,扑腾到了岸边,他现在落泉水的背阴面,这里有一个一人多高的山洞,洞口的边缘被人打磨地平平整整,在正上方刻了三个字,鸿渐洞。
朝成空在洞口坐了会,恢复了些力气,随身的药囊不见了,伸伸腿觉得有些酸痛,乍一起身,浑身上下如筛糠般不由自主,他在冰冷的潭水中泡了一夜也没感到寒意,却被这钻心地疼痛给激出满头大汗。
看来是骨骼碎裂,朝成空想道,得进去藏身疗伤。
扶着洞壁站起身,上半身每一寸骨头都承受不住,朝成空感到每块骨头碎的勉强连在一起,发出拉锯时摩擦的声音。
不行,走不了。朝成空顺着洞壁坐了下来,费劲地寻摸着什么。
一颗红色泡的发胀的药丸被他找了出来,这是朝成空用雪莲,天公草,地母根炼成的伤药。
本来是用来治身中剧毒,如今只能吃了试试能不能恢复行动。
不行,太大了。
朝成空张嘴试着将红丸吞下,用尽全力只能张开一道缝,根本送不进去。
只好用指尖掐成一片一片地往嘴里塞,然后喉头用力吞下。
不多时,正颗药丸被朝成空服下。
“嗯,有些效果,”朝成空默默想着,此药对外伤有些用,体内痛感减轻,瘀血有化散的迹象。
休息了半刻钟,朝成空再次尝试着站起,扶着洞壁颤巍巍地小步挪着往前走。
往里走了七八步,转过一个弯,空气变得干燥起来。
朝成空虽然没来过这里,但知道这个地方,他顺着洞中的路转了两个弯,大约十丈的距离,走了一刻钟。
他知道这个洞是江湖中一位神医留下的处所,后来神医云游四方,曾对江湖儿女提起,若是有性命之忧,可以到鸿渐洞里去找找,那里有他留下的疗伤宝药,堪比起死回生的神丹。
话虽如此,未曾听闻世上有谁得到过这种药。
只从神医酒后的醉话中得到些只言片语。
有一道龙泉飞流直下,由上至下雾气腾腾,潭水常年碧绿清透,甘之如饴,鸿渐洞便在这潭水一侧。
朝成空想起来,自己与那几个人在冬日干涸的河床上交手,河床上布满湿滑的大石,双方打了一天一夜,都有些精疲力尽。眼看天色将晚,朝成空一心想着脱身,正焦心的时候。
忽然阵阵巨响传来,河水从山上奔流而至,摧枯拉朽般席卷了沿途的树木巨石,滔天巨浪刹那便至,咆哮着将一行人卷着一路冲下。
虽然潭深十丈,减轻了下落的势头,但还是受了不轻的伤,朝成空感觉到自己全身骨骼近乎碎裂,他必须找个地方来调息疗伤。
如今发现了鸿渐洞,想起那个神医的话,就算没有所谓的宝药灵药,就近藏身疗伤也是个好去处。
到了洞中道路的尽头,面前陡然宽阔,推开一扇小木门,一间宫殿大小的石屋出现在朝成空面前。
朝成空没有惊讶,他知道一般近水的山洞都像葫芦一般,嘴小肚大。
洞中有几个人,或坐或躺或倚着,此时都面带惊诧地看着朝成空。
“没想到,在这里与诸位不期而遇。”朝成空微微一笑。
不能被他们看出自己身受重伤,朝成空站直了身子,抬起扶墙的手,抱拳行礼。
洞中点着烛火,异常地明亮,原来洞顶如天穹圆顶一般,光华流转,映着火光璀璨夺目。洞中桌椅板凳俱全,东边一侧有一张大石床,西边角落里还有一副锅灶。
莫王臣,吴血衣,唐疾几个全数在此。
手中没有兵刃,看来是在洪水中遗失了。
朝成空垂下了手臂,他在盘算着,此时此刻该如何应对。
体内真气尽散,没有一丝能听他号令。
“看来只能先忍气吞声,”朝成空想着,“先去找宝药。”
于是他迈步往前走,莫王臣几个人对视一眼,没有动作。
朝成空停下了,这几个人没有任何动作。
此间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