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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鸢时     名门良婿txt下载     名门良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章 家家有难经

    “以后穿衣沐浴,你喊我就是了,干嘛非得让丫鬟来伺候,你以前不也没丫鬟跟在身边的吗。我不喜欢别的女人盯着你身上瞧,就算是丫鬟也不可以。”严恺之挺直腰板,把外衣穿上,听着低头埋在他胸前的人儿帮他整理着衣裳,嘴里碎碎念叨,脸上漾起满足而欣然的微笑。等她整好衣裳,严恺之伸手将她抱起,低头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半晌松开的时候,见她脸色酡红,如媚如醉,甚是诱人。

    严恺之不由得叹了口气,以前都不觉得这小妮子有多漂亮,如今褪去了青涩,仿佛初经雕琢的璞玉,渐渐崭露惊世芳华,只稍多加修饰,便可呈现一番绝然脱俗。每一次的蜕变,都让人欲罢不能,越发迫切地想要挖掘她更为惊艳的一面,却又忍不住担心旁人的觊觎。

    “连这个醋你也要吃,那敢情我以后不出门,呆在家里陪你就好了。”严恺之笑道。

    韶华眯着眼睛,笑得十分欢欣,“那这样最好,我把家里所有的丫鬟全都给换成家丁。”

    严恺之立刻收起笑容,斜睨着她一脸贼笑,哼了一声,“你想都别想。”把家里的丫鬟都换成男的,不安的是他好吗,难不成是在抱怨这两天没伺候好她。严恺之低头在她耳边厮磨,“若是嫌夫君我不够卖力就直说,这么拐弯抹角只会让我生气的。”

    韶华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瞬间从他怀里跳了出来,退了两三步才道:“谁让你生气了,我又不是说这个。”

    严恺之顿时心情愉悦,“这么说来,夫人对我的表现还是满意的?”敢说不满意试试,她明日就别想见到中午以前的太阳。

    韶华气得牙痒痒的,又找不到话反驳,只好赌气地扭头走开。

    严恺之没再逗她,跟着走过去,伸手拉她入怀,说道:“我这几日可能都会晚归,你不必等我,累就早点歇息,千万别受凉了。”

    听着他窝心的叮嘱,韶华一肚子火也顿时泄了气,“最近很多事吗?”

    韶华也说不清严恺之到底在忙些什么,听底下的人说,成亲之前严恺之就经常不在府里,如今成亲后至少在家里看到他的时间还比较多。

    “嗯,公主大婚时间定在下月初,许多事都在准备。”严恺之道。

    难怪感觉最近街上都喜气洋洋的,她倒也没细想,被严恺之这么一说,韶华忽然惊呼了一声:“那咱们也得备贺礼吧?你怎么不早说,我什么都没准备。”

    严恺之笑看她急得团团转,安抚道:“这个你无需担心,贺礼早就准备好了,不过到时你可能要去送嫁倒是真的。”见她疑惑,他轻声答:“严格算起来,你是柔婉的表嫂,你去送嫁有什么奇怪吗。”兰芝还是挂名的公主,韶华这娘家长辈的身份是坐定了。

    韶华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可这皇室送嫁是怎么回事她完全不懂。

    “你别担心,总之到时我陪你进宫,只要出了宫门就没有你的事了。”严恺之安慰了她一句,让她感慨庆幸。

    公主大婚,那驸马不就是徐子昂了吗?

    想到除夕夜里偷听到的话,还有徐子昂那狂狷邪魅的眼神,韶华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锦华对他倒是一片痴情,若是知道他马上要成亲,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但愿不要闹出什么岔子才好。

    韶华有些烦躁,对于锦华她本可以不再去管,可是徐子昂和柔婉的婚事在即,若是锦华真折腾出什么乱子,只怕李家都要跟着遭殃。思前想后觉得不稳妥,还是得回去找凌氏商量,看能不能早点把她嫁出去,越远越好,要是能嫁回闾阳老家就更好。正好她和苏氏能作伴,省得让人挂心。

    严恺之以为韶华是在为进宫担心,不由得笑道:“别想太多了,你又不是正经的嫂子,也就是凑数而已。”贺宛如才是正主儿,不过人家如今母仪天下,这点小事根本不放眼里。“我得出门了,再晚一点就要迟了。”

    临到严恺之踏出大门,韶华忽然想到一事,急忙道:“恺之,我之前让你问三姐夫的事,你可问过了?”

    严恺之顿下步子,回头看着她,“我尽量。”说完便大步流星地离开。

    韶华也拿不准“尽量”到底是成还是不成,自藩二郎考上进士以后,似乎一切就这么停止了。明明成绩不算差,可好似被人刻意遗忘一般,若不是英华郡主使钱走了门路,如今都还赋闲在家。想必之下,藩大郎在京里混得倒是有声有色,只可惜成亲多年都未有一子。

    或许这就是各人个人的命,有些人命中无财,有些注定无子。

    韶华回娘家找凌氏,没想却扑了个空,听说她去看外孙了,这让韶华无可奈何。知道煦园如今门禁森严,韶华也不想去给辛子萱添麻烦,只好折去焘园找周嫣。

    没想到,一进焘园的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中药味,韶华掩了掩鼻子,皱起了眉头。

    “谁生病了吗?这么重一股药味。”韶华走进去,丫鬟们连忙急得去找周嫣出来,看着周嫣脸色尚可,不像是重病的人。“三婶婶怎么了,又生病了吗?”

    周嫣没有像平时那样和韶华勾肩搭背地调侃,只是叹了口气,耸耸肩:“最近又咳了,大夫瞧了几次,都不见好。”

    “要是差什么药材,我差人送来。”韶华关切的说。

    周嫣感激笑笑:“你把你家当仓库,动不动就送东西来,就算他不说什么,你就不怕你大家生气?”

    韶华撇了撇嘴,“她都不管家,自己都躲在屋子里念经,才不会在意这些。”韶华从不知道严夫人对念经这般执著,早起睡前总都要颂上一遍才能做事,比她这做媳妇的晨昏定省还积极。她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每每都在旁听着她诵经,可次数多了,她听得也头晕,严夫人索性把她赶走,说她在旁扰神。

    韶华乐得轻松,她也不爱听这催眠的经文声,可她追问严恺之时,他却表示严夫人诵经这件事已经坚持了十几年。自从严素过身,她从每一天落下,大抵是为了替他超度吧。韶华这才心有戚戚焉,对她的敬畏也更深了。

    “这么说来,你是拿到大权了?怎么样,当家做主的感觉很好吧?”周嫣扯起笑容,恢复那没心没肺的模样。

    “一点都不好,每天累到要死。”韶华垂头丧气地说。

    家里稍有丁大点的事都会找她汇报,虽然庞丁被严恺之训过以后,也老实了许多,而且有徐泽在压着家生子这边,韶华在侯府说话的分量确实重了不少。可是动辄大小事情全数都来和她汇报一遍,这让韶华一个头两个大,要知道如今侯府上下这么多人,所有事都要她亲自过问。

    以前看绾华在帮凌氏管教下人,看账理事时,她总是觉得事情挺轻松的。可等她自己接手后才知道,以前她在李家学的都是皮毛,而且有凌氏在背后撑着,不管怎么做都不会出错。现在好了,所有事都要她事无巨细地考虑,她恨不得长多几个脑袋,几双手出来用。

    周嫣听了咯咯咯地笑起来,“哪有那么夸张,你不过是不习惯,以前我未出门也帮我阿娘理过事,可没你说的这么可怕。”

    韶华夸张地瞪大眼睛,“那能一样吗,我以前不也帮过忙,可想着全部得自己做。”虽然她以前只能算是帮忙打下手。

    周嫣摇了摇头,“你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要知道你已经天底下最幸运的人了。嫁了自己喜欢的人不说,郎君又前途无量,大家不管事,也妯娌姑嫂找麻烦。你只差生多个儿子,就阿弥陀佛,功德圆满了。”周嫣边说边比划着双手,虔诚合十。

    韶华被说得不好意思,撇嘴回话:“你自己不也还没生。”

    周嫣睁开眼,挑起眼皮,显得不悦,“你以为想生就生啊,险些没把我的老腰,可它就是不争气,我能怎么办。”

    被周嫣毫不掩饰的口气呛得咳了几声,韶华促狭道:“要不,找个大夫瞧瞧?”

    “瞧了,没用,我阿娘连满京城的菩萨都拜过了,说是时运未到,让我等。”周嫣耷拉着脑袋,显得很无奈。

    庞氏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每次都摸着她的肚子,一声不吭看得她心里发虚。然后就吧嗒地掉眼泪,哀声自己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周嫣被她哭得头皮发麻,好似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孝的媳妇,不肯给她生孙子似的。

    “既然菩萨都这么说,那就等吧。”韶华没敢说绾华的妯娌过门多年都没消息。

    周嫣咬了咬唇,忍了好久才道:“你说,是不是我不好,要不我去替他寻两个姨娘。”

    韶华被她的话吓到,连忙阻止,“二嫂,你傻了啊,好端端地说这个做什么!”他们还年轻,而且李斯年又是洁身自好的好青年,周嫣干嘛给自己找事添堵。

    “可是我看她每次都在我面前掉眼泪,我心里也不好受。”周嫣被庞氏的眼泪闹得心烦意乱。

    “三婶婶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自己无出,心里本就惦挂,你要是不好对付,就让二哥哥去说。”韶华有些同情庞氏,但更同情周嫣。“若是让二哥哥知道你存了这心思,指不定他得恼你。”

    说到丈夫,周嫣倒是欣慰了不少,“我和他提过,他整整跟我念了一夜,让我不许再提这事。”为此,李斯年还特意请假陪她回娘家一趟,让她散散心,这点让周嫣觉得自己还是没看错人。

    韶华松了一口气,笑着安慰道:“那就对了,二哥哥都这么说了,你也就别烦了。你想想,你再烦也不济三姐姐的烦恼大吧。”韶华偷偷把绾华的事告诉了周嫣。

    绾华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从她那里离开后就寻了个道人,隔天就有人上门去。至于找的什么借口,韶华并不知道,只知道藩家一番热闹后,连续请了几个大夫到府上。果然不出韶华所料,藩大郎确实某方面不好,至于怎么个不好法,因为绾华送来的是书信,所以也没细说。

第二百一十一章 争执

    周嫣是个三分钟情绪的人,一听到八卦,立刻就活泛起来。

    “天啊,她怎么敢假孕,我可是听说郡主到处和别人说,藩家又要添丁,这下子可让郡主怎么收场。”周嫣还记得她在娘家遇到英华郡主的时候,她那种脸笑得眼睛都要长成一条线,个个都因为是准备要生了,纷纷给她道喜。如今,过了那么久,忽然就说没怀孕,这说出去,英华郡主可不单只是脸上无光了。

    韶华觉得好笑,说怀孕那么久,竟然没人找大夫,也没人质疑,非得得了三五月不见肚皮起色才请大夫。绾华说她那几个月没少伺候长嫂喝安胎药,好好一个人为了一个空肚子活受罪,还真是报应。

    “不过,三姐姐的面子还是做得好,这个时候还能客客气气地安慰他们。要是我,没奚落就算我厚道了。”韶华觉得凌氏把绾华培养得最大的失败就是体面,自己又不是长媳,照顾得了那么多体面吗。

    想到身为长媳的辛子萱,韶华不禁担忧道:“大嫂这边可有什么消息?”

    上次听周嫣说刘氏竟然不肯让辛子萱再生孩子,气得她就像跳脚,非是周嫣拦着,才没扯破面子。

    “都没消息。”周嫣一个都字用得极好,这没消息里包括燕绥的肚皮。不过说来也正常,斯晏如今是拼了命想要给家里长脸,对于佳人在旁根本心神不乱,甚至还被刘氏数落他们不够亲密。一个连儿子媳妇房事都要干涉的大家,燕绥的日子也不好过。

    韶华叹了叹气,李斯晋又不比藩二郎,他是李家长子长孙,而且好不容易从京外调了回来,根本不可能搬走。至于燕绥和斯晏,他们走不走对辛子萱的影响都不大,因为最大的源头是刘氏。

    “也不知道伯姆怎么总是偏心四哥哥,明明大哥哥也是她的儿子啊。”刘氏对妾侍的管教手段还不错,根本不存在争宠的事情,况且李良勋和李勋卓一样都是重感情,只不过一个的初恋是妻子,一个的初恋是妾侍。“就算偏心也不是这么个偏法的。”

    “隔房如隔山,大嫂不开腔,咱们也插不了手。”这种事只能自己解决,别人帮不上忙的。

    韶华陪着周嫣坐了一会儿,就听到丫鬟说庞氏咳得厉害,韶华本想去看看,可是周嫣不肯。“你要是去了,她还不得急急忙忙起来给你行礼,那你的一片好心不就白费了。得了,我会替你转达的,她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你还是回去吧。”

    韶华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庞氏对礼节咬得很死,哪怕她还是晚辈,可是碍着身份不同。韶华这样过去看望她,免不了庞氏要起身给韶华过礼的,韶华把这当做是庞氏自卑的掩饰。

    从焘园出来,正准备回家,没想到忆柳就候在半路。

    “五娘子,我家娘子请您到屋子坐一坐。”忆柳给韶华欠了欠身。

    幼菡见韶华蹙眉不语,立刻站了出来,怒斥一句,“放肆,你是忘了我家夫人的身份了吧。”在李家谁都可以不理会韶华的身份,就锦华不可以,特别是忆柳,幼菡恨不得冲过去像扇侯府丫鬟一般扇她几巴掌。自从韶华给她们机会立威以后,幼菡在侯府都是仰着下巴走路,被初荷取笑不怕摔坑了。

    莫名被幼菡吼了一句,忆柳还没来得及回话,看到幼菡一身打扮,显然是跟着韶华在侯府里吃香,早不是和她一般等级的丫鬟。

    见韶华转身要走,她咬了咬牙,冲到韶华面前跪了下去,扇了自己一巴掌,“请侯夫人留步,刚刚是奴婢失礼,求夫人大人大量不要和奴婢一般计较。我家娘子真的有事找您商量,求夫人见她一面吧。”

    韶华看着忆柳脸上红肿的那一巴掌,心想锦华收买人心的手段还是挺厉害的。横竖她这次过来也是为了锦华的事,既然凌氏不在,那就见一见当事人好了。

    看到韶华表情松动,忆柳立刻磕了个响头,连忙起身带路。幼菡见不惯忆柳这狗腿势利的性子,奈何韶华已经跟上她的步伐,也只好紧随其后。

    没有韶华和绾华的碧梧轩,相对冷清了许多,仆人们对于一个庶出又不受宠的娘子,根本不在意。等她们过去的时候,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韶华临到门口,皱了下眉,犹豫了一下才进去。尽管院子还是打扫得很干净,但是挥散不去的是一种浓浓的抑郁,在韶华的记忆里,锦华的院子虽不比绾华的端正大气,但也是精雕细琢的一处院子。

    如今看来,有些门前冷落凋零凄凉的感觉,还好这是在娘家,否则她路过这样的地方绝对不敢进去。

    “五姐姐,好久不见。”锦华的消瘦让韶华有些吃惊,以为是凌氏虐待她,还没等她开口,锦华已经扯开微笑,“是不是被我这样子吓着了?”

    “你生病了?”韶华皱了眉头,现在的锦华看上去憔悴,却别有一番西子模样。忽然明白苏氏是怎么虏获李勋卓的心,若换了她是个郎君,看到这样病娇的佳人在眼前,总是免不了要起恻隐之心。

    “没什么,不妨事。”锦华笑得很轻很浅,好像在说旁人的事。

    “你找我有什么事?”韶华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所以进门之前,已经把丫鬟她们留在门口。

    锦华就这么看着她,虽然韶华今日出来并没有特意打扮,但从衣裳首饰看来,在侯府的时候定然是极为奢华。“自五姐姐出门后,咱们就没再见过了,难道见姐姐一面这么难吗?”

    韶华冷笑了一下,“我不记得咱们的关系有那么好,若没有当初那件事,或许我还可以和你姐妹相称。”她没能整垮她,是因为锦华也是李家娘子,她还得顾着李阁老和李勋卓的脸面。

    “原来五姐姐还记恨那件事。”锦华垂下眼帘,阳光在她脸上画出了忧伤的阴影。

    “你觉得我不应该恨吗?”她差点就因为此而丧命,难道她还得笑着继续称姐道妹不成。“你若没事,我就回去了。”

    韶华说着,转身就要走,锦华连忙走上几步,扯住她的袖子。韶华回头,嫌恶地扫开,没想到竟把锦华扫退了两步。韶华回望着她,见她有些错愕,然后很快低头咬唇的模样,心想她是有这么病弱,还是故意在她面前装可怜。

    “五姐姐,我也不求你原谅,但求你看在姐妹这么多年的份上,你就帮我一件事吧。”锦华抬起眼眸,脸上是无尽的哀伤。

    “如果你是想说让你去见徐子昂,那我劝你还是死心吧,他下个月就要和公主成亲。”韶华定定地看着她瞬间刷白的脸,不掩饰露出一丝讥讽。“说完了,我走了。”

    “为什么!”锦华忽然喊了一声,韶华顿住脚步,没有回头。“为什么你们都可以得到最好的,我却不行!为什么你们可以嫁给喜欢的人,为什么我就不行!就因为庶出吗?我可以不做他的妻。”

    韶华冷冷地转过身,回头看着梨花带泪的锦华,实在提不出任何一丝同情。“这句话你应该问你自己。”

    “问自己?”锦华抬起朦胧泪眼,看着韶华的身影,显得十分高大。

    “你自己心术不正,连害人的心都起了,你凭什么能得到幸福。”韶华一步一步地走向她,眼眸迸出厌恶的神色,“你说你是庶出,可你自己想想这个家曾几何时把你当成庶出看待。供你吃好,给你穿好,还让你和我们一起读书识字,就连三姐姐都眼红爹爹疼你多过疼我们。可是你呢,你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庶出,自己差人一等,样样与我们争不说,还要越过我们。七娘,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庶出,你就该知足,你最不该的就是总是做不适合自己身份的事。”

    韶华第一次发现自己可以和她说这么多话,一直以为自己连见她都觉得恶心,可是现在想想,她在乎的其实不是锦华,而是李勋卓夫妇。若锦华不好过,李勋卓心中是会有遗憾,而凌氏也不会开心。

    看着她沮丧的模样,韶华最后还是软下心,“徐子昂尚了公主,这辈子只怕连个姨娘都不会有的。你和他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好好养身体,回头我让阿娘给你寻个好夫家,或者让你回闾阳和你姨娘在一起,在闾阳总是不会亏着你的。”或许去了闾阳,她还可以嫁给以琛,这样的话日子可能还会好一点。

    以琛就是眼高手低了点,其实人还是不错的。

    可是锦华怎么可能会同意韶华的话,她的心早就悬在徐子昂身上,她扑通一声跪在韶华面前,把韶华吓了一跳,“五姐姐,我求你了,让我见一见他,我只要见他一面就够了。”

    “不可能!”韶华当下就拒绝,她就是怕锦华在这个节骨眼出事才来的,怎么可能还会帮她这个忙。

    锦华一咬牙,“要是你不肯,我立刻死给你看。”说着,起身准备冲向一旁的柱子。

    “那你最好死得彻底一点,要是一下子撞不死,把自己装傻了或者装毁容了,还不如死了干净。”韶华看准了锦华不会真的寻死,果然话一出,她整个人都定住了。

    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看着韶华,锦华哆嗦着嘴唇,“五姐姐,你好狠的心!”

    “再狠也比不过你。”韶华觉得自己已经言尽于此,再说也无意义,“若你还不肯死心的话,痛苦的只会是你自己,你好好想想吧。”说罢,甩袖大步走出屋子。

第二百一十二章 情敌

    从李家回来后,韶华总觉得精神恍惚不安,连着好几日的噩梦都是梦见自己在一片黑暗中徘徊。依稀看到一个模糊人影,那身影模样应该是个妙龄少女,可不知道为何对于她的存在,韶华有种控制不住的恐惧。但是每次醒来的时候,什么都记不住,只记住那种不安的恐慌。

    严恺之见她总是无精打采的,以为是因为让她进宫送嫁的事让她觉得压力太大,正想替她回绝了,可是韶华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虽然她不喜欢这种浮夸俗套的礼节,可却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的,就像周嫣和她说的,她现在的身份不只是自己,还是严恺之的脸面,以及整个兴勇侯府。

    从来没没想过嫁给严恺之原来会有这么多附带的麻烦和责任,但总是她力不从心的时候,转头就能看到与她齐肩并立的严恺之平静的侧脸,还有他温暖的手心传来的安心。

    韶华决定扫开一切的阴霾情绪,给自己找点事分散一下注意力。

    “夫人,侯爷吩咐过,他不在的时候,书房不能让人进去。”一个看上去憨厚老实的丫鬟走过来拦住韶华的去路,尽管她知道眼前人是这个府里的女主人,可是侯爷的话她又不能不听。

    幼菡有些不满她的态度,正要开声,被韶华挥手喝止了。她打量着丫鬟的模样,看她朴实的模样,顶多算是清秀,但是眼神却意外的坚定。“我只是进去写个字,不会翻动任何东西,侯爷他是知道的,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进来看。”韶华明白严恺之的用意,让这么个死脑筋模样又不漂亮的丫鬟守着书房,他放心,也让韶华放心。

    听韶华这么说,丫鬟放到不好意思,连忙低头,“奴婢不敢,那夫人进去吧,千万不要动其他东西,否则侯爷会骂我的。”侯爷和夫人的关系好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可惜为人奴婢,她也只是从命而已。

    韶华点点头,让幼菡不必跟她进去,既然严恺之不希望别人进来,那她也不会为难丫鬟。

    她不爱读书,严恺之又是个武夫,书房本就没什么特别多的书籍。换做以往,她心情烦躁时更多是出去骑马,疯跑一圈。后来在李家的时候,容嬷嬷曾告诫她不要在太多人面前显露她的云卷体,也为了再人前装装深闺淑女,她只能偶尔拨拨琴弦,做个样子。

    上次看到严恺之书房里这一方书案,韶华几乎让一眼就爱上了,油亮光滑,让人特别有种想在书案上挥斥方遒的感觉。所以想到先前那副背着严恺之偷偷画的那副画像还没完成,便打算把画画完,但没想到严恺之竟然让人守着书房不让进。

    心想大概是他最近出入宫里多,怕走漏了什么风声吧。

    都说侯门深似海,那宫门更是不可捉摸,韶华想着自己连着两次有幸进宫都把她吓得不轻,心想若是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进宫。哪怕世人将皇宫比喻得如此风光华丽,可在她看来,始终不过是一个好看一点的金丝笼罢了。就如同贺太后,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偌大的寝宫,冰冷的窗扉,也不知道夜半梦醒会不会吓到。

    韶华一边找着自己藏起来的画像,一边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个人的追求不同,她竟然替贺太后担心。

    终于摸到花瓶里的一卷画纸,她轻轻地抽出来,为了不让严恺之发现她在偷偷画他,这个地方可是她想了好久才想到的绝佳藏匿之处。可是没想到,她伸手探入花瓶里,摸出来的竟然是两卷画纸。

    她记得自己之后放一卷进去,怎么会出现两卷,难道严恺之也藏了什么东西不成?

    韶华对照了两卷画纸,很明显有一卷的颜色已泛黄,她偷偷打量了门外,看到幼菡正和那守书房的丫鬟在聊天。于是,悄悄扯开系带,打开那卷泛黄的画卷,可映在眼帘的人像把她吓了一跳。

    若画像中人是真的,那该是怎样一副倾城绝色,浅棕略带但暗金色的发丝,仅用一条丝带束起,齐腰的长发仿佛无风自动。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流转如寒星,眼角的飞扬好似倾诉万般风情,一身红色的天缃纱将她白皙如玉的皮肤衬得更加晶莹剔透,那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犹如春光柔柳,又好像灵蛇妖娆。美人姿态婀娜,动作灵巧,好似正在翩翩起舞,红裙下偷偷露出半截玉足,泄露了她妩媚下的活泼灵动。

    都说美人眉眼如画,可这画中人却仿佛要从卷轴中走出,让人恨不得入画与她共生。

    若是换做别人,一定会为这画中人惊艳不已,可是韶华却只是轻轻扬起嘴角,似欣慰,又似苦楚。她伸手抚上画卷美人的脸庞,这张脸她熟到不能再熟了,她至少顶着它活过了十七个年头。画卷被摩挲得有些光滑,看得出经常被打开,想起曾听旁人说严恺之的心上人是个有夫之妇。

    再看看画卷中的人,韶华竟然有些酸楚,就算画卷的人是她自己,却是她回不去的曾经。本该暗自开心严恺之这么多年来对她未曾放下的感情,可是一想到自己已不是那般绝色佳人,又忍不住怀疑严恺之心里到底喜欢的是谁。

    “谁让你动的!”一个冰冷如腊月寒冬的声音把韶华吓了一跳,她忙不迭转过身,正好看到严恺之铁青着一张脸,而窗外跪了一地瑟瑟发抖的丫鬟。

    韶华正要解释,可是严恺之大步走过来,从她手中夺过画卷,口气尽是盛怒。他没有看韶华,只是扬声对外头的丫鬟怒道:“我怎么交代的,都忘了是吧,拖下去家法,任何人不得求情。”

    被严恺之一句家法,韶华整个人都愣住了,他还是头一回听到严恺之这么愤怒地要责罚一个丫头。不过就是她看了一幅画卷,她都没开口,严恺之发什么火。再说了,看上去他罚的是丫鬟,可是显然针对的是韶华。

    “等一下,不许动她。”韶华看着英九把吓得脚软的丫鬟拖走,急忙走出去喊住,看到丫鬟慌恐的眼神,韶华觉得心里有火,转回身看见严恺之正小心翼翼地把画卷收好,她沉了沉情绪。“是我要进来的,不关她事,放了她。”

    严恺之斜了韶华一眼,那是让韶华心寒的一记眼神,第一次被他这么打量,心里竟有些发虚。

    或许是想到自己反应太过激烈,顿了一下才道:“家法可免,关入柴房,听候发落。”

    总算还是免了皮肉之苦,丫鬟感激得就地磕头,然后被英九硬拖着走。幼菡心里也被严恺之的怒吼吓得不轻,打量屋内两人的气氛,是该识趣地让他们谈谈,可是她却忍不住担心严恺之会不会一气之下伤害到韶华。

    “我不是故意偷看你的东西,只是没想到你也会把画卷放在里面。”韶华自知有错在先,低头跟他道歉。

    严恺之目光落到桌上的另一卷画轴,算是默认了韶华的话,可是当他进来时,看到韶华真对着辛子墨的画卷发呆时,忽然有种隐藏了许多的秘密被人揭开,袒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的羞辱感。他一时没想,立刻冲了进去,若不是看到韶华那受惊无措的脸,他真怕自己失手伤了她。

    “以后不许你再碰我的东西!”严恺之拗不过口,冷冷地说了一句。

    原以为自己解释清楚,严恺之应该会释然,可是他这一句冰冷的警告,让韶华觉得心里生疼。仿佛先前的欢爱亲昵都是过眼浮云,刚刚才为自己吃自己的醋感到好笑,可听到严恺之这句话,她忽然有种感觉,其实严恺之心里只有那个倾国倾城的辛子墨,只有那副绝色惊人的皮囊。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里的难受,“不过是一个死人,一个不属于你的女人,你至于把她看得那么重吗?”

    话一出口,韶华就后悔了,其实她并不是故意要刺激严恺之的,可是想到严恺之喜欢的是辛子墨,而不是她。那种别扭的感觉怎么都转不过来,或许她现在和严恺之说,自己就是辛子墨,一定会被当做妄想吧。

    果然,严恺之闻言,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怒火顿时烧了理智,他盯着韶华倔强的脸蛋,咬牙说道:“这不关你的事。”

    韶华冷笑,心里却有些泛疼。“怎么就不关了,我是你妻子。”

    严恺之被她嘲讽的笑声刺激得有些不爽,搁下一句狠话,“那就做好你妻子的本分就好。”他深吸一口气,也忘记自己这么急着回来是为了干嘛,抬脚就要走人。

    “严恺之,你给我站住!”韶华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就为了一幅画像,你至于跟我发脾气吗!”

    严恺之斜过余光看着她一张欲哭的小脸,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大步流星地踏出去,他心里清楚,这个时候开口,不管说什么都会伤到人。

    他没想过要对韶华这么凶,可是话到嘴边,他都拦不及就已经说出去。辛子墨是他心里深处的痛,特别是想到攸宁和他说过的话,脑子里怎么都挥散不掉那张绝色娇颜凄哀的眼神。一想到她的意外身陨,严恺之恨不得把自己杀了谢罪,她等了那么多年,等到这么一个结果,是怎样一种绝望逼她走向死路。

    “哎哟!”一个娇呼想起的同时,严恺之眼明手快地把人拉了起来,免受跌倒之痛。

    “没事吧?”严恺之看着收到惊吓,死死抓着他前襟的人,忍不住皱了眉。他一路顾着满脑子凌乱,没想到一出门就撞到人,心里亏欠之余,对于陌生女子这么贴近自己感到不悦。

    “没、没事。”还以为会重重跌一跤,没想到竟然被人拉起,抬头一看,却是个俊美清雅的郎君。少女不由得羞红了脸,轻轻摇了摇。

    “没事就好,走路小心点。”严恺之把自己的衣服从她的手里拉出,看都没看她一眼,大步朝前,跃马而上,扬长而去。

    留下少女呆滞的一脸茫然,望着他绝尘的身影,忍不住发起呆。若不是紧追上来的小丫鬟跑过来对她嘘寒问暖,或许她就这么呆呆地站了下去,回头望了兴勇侯府的牌匾,呐呐地说了一句:“原来你就是严恺之啊。”

第二百一十三章 冤家路窄

    “噗哈哈哈哈,你好蠢!”

    随着一声毫无形象的爆笑,韶华随手将桌子上的杯子就砸了过去,丝毫不担心会不会砸伤人。不过,攸宁并没有让他失望,伸手稳稳接住茶杯,只是茶水漏了一手。他顿时收住了笑意,没好气地把杯子放回桌上,瞪了她一眼。

    “你还真的狠得下手,差点我这张脸就被你毁了了。”还好他身手敏捷,以前没少被辛子墨用石头丢过,否则还不得破相。

    韶华把杯子丢出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可是已经收不住了。看到攸宁轻巧地接住杯子,心里的石头才落下,嘴上不服气地抱怨:“谁让你笑我,安慰都没安慰一下,你够意思吗你。”

    看在韶华正发火的份上,攸宁并没有和她计较,扯开没脸没皮的笑容,走过去,半身压着她坐的椅子靠背,对她促狭道:“我说你有必要跟他闹吗?明明就是你自己,还酸成这样,难道你还希望他藏了别的女人的画像你才满意不成?”

    韶华扫开他压在自己肩膀的爪子,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当然不是啦!”她就是气不过严恺之的态度而已。“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是跟他计较这个,可是你刚刚没听到他的口气,活像我偷了他的东西似的。”

    看到严恺之珍藏辛子墨的画像,其实韶华心里应该高兴的,可是,看着画中人的眉眼,免不了还是会失落。

    她以前也不觉得自己长成那样是多么的美艳不可方物,反正是鼻子是眼,大家不都一样吗。就算她刚刚成了李韶华的时候,也没觉得自己差到哪里去,反正别是长得歪瓜裂枣,她也就知足了。但是,这跟她发现严恺之念念不忘的是辛子墨那张脸,那种感觉是很奇怪,她恨不得把攸宁脸上的皮剥下来自己贴上。

    “你没偷他东西,你偷看他的东西而已。”攸宁不知死活地调侃,立刻遭到韶华一顿死掐,疼得直求饶,“我说你怎么这么不公平,对他就百依百顺,对我就这么暴力,你压根和以前就没变。”

    “我本来就没变啊,我还是我。”韶华觉得话有些绕口,“总之我心里不舒服!他竟然为了、为了一幅画凶我。”

    攸宁对她无可救药地摇了摇头,“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严恺之死了,然后他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但你不知道是他。你是对他的画像生情呢,还是对换了模样的他有感情。”

    “当然是……”韶华一开口,立刻就停住了,看着攸宁得意地准备看她笑话的模样,立刻瞪眼道:“能一样吗,他要是死了,我就为他守寡!”韶华说得斩钉截铁。

    攸宁被她无厘头的倔强给打败了,故意调侃,“啧啧啧,还守寡呢,那他要是和你一样呢?”

    一句话差点噎到她,顿时陷入死局,苦心纠结着,她怎么才能认出换了模样的严恺之。

    攸宁扶额,表示不忍再看她死脑筋的样子。他连声叹气,一如当年,只要碰上严恺之的事,脑子就完全不好使,哪怕平时再怎么激灵,也立刻变得傻不拉几。他不由得苦笑想着,也不知道应该为严恺之感到同情,还是为他感到庆幸。

    “你就别钻牛角尖了,反正都是你,以前也好,现在也好,你要真在意,那就赶紧去生个孩子出来,我保证他连想都没空想。”攸宁拍拍她的肩膀,笑嘻嘻地对着韶华眨了眨眼睛,“我等做这个舅舅可等很久了。”

    攸宁的话让她有些释然,可听到后半句话,立刻习惯性地踩了他一脚,没想攸宁反应快,被躲过了。

    韶华没好气地说:“你说得到轻松,孩子又不是你生的。”

    “难道是他不够努力不成?”攸宁暧昧的话立刻遭到韶华的一顿讨打,他立刻嬉笑着逃开。虽然身手比韶华敏捷,可照顾着她如今手短腿短,勉强挨了她两拳,回头对她讪笑道,“我看你们显然就是房事不和,你瞧你,满肚子闺怨都写在脸上。”

    韶华心里正怨恨,长了这副身材最大的坏处就是腿太短,换做以前,攸宁那还能这么轻松地逃开。正闹着,没想到辛夫人逮着话尾,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吓得她担心刚刚的话是否被听见。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房事不和,谁不和了?五娘你和他闹起来了吗?”辛夫人打量着她累得显出粉扑扑的小脸。

    韶华忙不迭摆手,指着一脸贼笑的攸宁道:“母亲,您听错了。刚刚我和攸宁哥哥正说话呢,他说他一个人夜里睡觉寂寞,羡慕我和夫君夫妻恩爱,我正想着母亲是不是该给他取嫂嫂了。”韶华把这一声攸宁哥哥叫得极甜,听得攸宁恨不得磨牙。

    “阿娘,您别听她乱说,我没有。”攸宁没想到韶华反咬一口,看到母亲促狭的笑容,浑身打了个冷战。

    “原来是攸宁长大了啊,这正好,我也刚巧物色了几个媳妇人选,回头咱们好好聊聊。”辛夫人正愁着在家无聊,既然儿子想要娶媳妇,她这个做母亲怎么会反对呢。

    韶华看着辛夫人捉着攸宁的手,大有和他谈人生的意思,连忙找借口偷溜。

    刚刚被严恺之气到,她一个人从后面溜了出来,趁着没人注意,直奔后巷的定西侯府找攸宁说话。这下子若不赶紧回去,被人发现她的失踪,一定会大张旗鼓地到处找人的。

    不过她发现定西侯府和兴勇侯府挨得近的好处就是,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偷溜过来。而且辛夫人似乎早就习惯了她的身份,完全不拿她义女看待,这让韶华受宠若惊,好几次都以为是攸宁偷偷去告密。可是被攸宁鄙视,说她不知足,有得宠爱就安心享受就好。

    后来韶华想想也确实如此,现在的处境已经远比她最初预料的要好上太多。

    “初荷,开门啊!”韶华拍着门喊道,可是叫了大半天,都没人应声。心里暗道不好,该不会初荷被人发现了,然后叫开了吧。那这样她岂不是得绕到正面回去了,到时候怎么解释她无端端地从家里消失,又从外头回来呢。

    韶华苦恼了好久,可是,依旧无人应门,她无奈地只能选择偷溜到侧门看看。

    以往出了大门都是坐车,头一回发现兴勇侯府其实也挺大的,从后门沿着围墙绕道侧门,她那双小脚得走上好一阵子。她一边走,一边小心张望着四周,但愿没人认出她来。

    可是,事情往往是怕啥来啥。

    一匹骏马拦住她的去路,韶华还没抬起头看看哪个不识相的,就听到弘方揶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不是兴勇侯夫人吗?怎么这般落魄,难不成是被赶出来了?”

    韶华嘴角抽了一下,心里把弘方臭骂了几百遍,奈何他的马横在巷子中间,她连侧身都挤不过去,只好抬头讪笑:“真是巧啊,世子怎么会在这里,要是找我家夫君,恐怕他不在家。”

    弘方原本高挑的唇角听到她说夫君的时候,硬生生地给拉直了,看着她唇红齿白,一副千娇百媚的模样,比之他上一回见到她时多了许多风情。可是一想到这种风情却是另一个男人带给她的,弘方就没了好心情。他犹记得在她大喜之日,借酒对严恺之说得那番话,结果差点没闹起来。随后被人簇拥去了勾栏院,还想一酒方休,结果却被王府的人过来拎回去,让他差点下不来台。

    回到家就被三王爷狠狠数落了一顿:“你是疯了吗,谁让你去那种地方了!传出去我的老脸往哪搁!”说勾栏院是龙蛇混杂也好,说是三五九流也好,弘方这么大摇大摆地从兴勇侯府出来,跟着一群纨绔子弟进去,传到宫里还不得把他训一顿。况且他不久前,才因为和严恺之在街上发生口角,而遭到太后的责罚。

    “那又如何,天底下还有比我更窝囊的世子吗!”弘方醉醺醺地嚷道。不过他忘了,现今天下,就他一个世子,别无分号了。

    “不过就是一个小娘子,你非得和那姓严的小子过不去。”三王爷气得浑身发抖。

    “一个小娘子?呵呵,我连一个小娘子都得不到,这个世子有什么用。他不是喜欢辛子墨吗,当初为什么不把辛子墨给他!现在好了,死的心里是他,活的也是他,我什么都没有!”弘方说得心里酸楚,知道辛子墨的死因,让他差点没暴走。如今相中一个韶华,结果又被严恺之抢走了,他恨不得和严恺之拼命。

    听着弘方的抱怨,三王爷本是气得想一巴掌打醒他,非是三王妃拼命阻拦说儿子只是说醉话,否则弘方绝对逃不过一顿狠打。

    如今,再见佳人,已然物是人非,他差点就忘记她已嫁作他人妇。

    韶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弘方的表情,心里纳闷他摆着一张臭脸在面前干什么,她只担心再不回去,真的要被发现了。

    “世子要是没事的话……”韶华想着怎么让弘方让路,就这么被人看到她和弘方在外头见面,一定会被误会的。她可不想严恺之再次折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到时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送你回去。”弘方开口,看着她瞬间呆滞的表情,有点后悔自己说太快。

    “不、不用了,我只是出来走走。”这个借口真是蠢毙了,难怪刚刚攸宁要嘲笑她。

    弘方邪气地笑道:“怕我拐走你啊?”

    韶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如今我已嫁人了,请世子还是避嫌一点好,告辞了。”果然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否则就不会被关在门外不说,还遇到弘方。

    “等一下。”弘方跃下马,挡住了她的去路。

第二百一十四章 狗头军师

    宋煜对于严恺之主动找上门大感意外,急忙让人端茶倒水,可严恺之一句话都不说,光是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脸色臭得好似有谁把他的老底翻出来嘲弄一番似的。

    头一回见到严恺之这般表情,宋煜也不敢主动招惹,只能静静地端着茶杯,陪他沉默。

    可是,这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宋煜都换了三泡茶,点心也都吃过好几轮,严恺之依旧不动不说,好像一个雕塑似的。他终于有些慌了,还不会是在外面遇到了歹人,然后和他恶斗一番,受了内伤吧。要是这样的话,光是这么坐着,命早得掉了半条了呀。只不过,严恺之进来时,没吐血,没淤青,顶多就是表情臭了一点,不像是和人打架。

    路上遇贼了?而且追不到?回家被韶华骂了,所以心情不好跑出来?

    就在宋煜脑补了不下十种可能时,严恺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了吐出一句:“我刚刚凶了她。”

    “啊?”宋煜转过头,夸张地张大嘴,看着他依旧平静的侧脸,“不是她凶你?”他可是听说,韶华在兴勇侯府的地位极高,而且严恺之还替她收拾庞丁这一群人。

    要知道,宋煜一早就怂恿严恺之不要放纵,严恺之一直不听,非说是时候未到。他还以为到底是要等个什么时机再来一窝端,原来是为了留给韶华立威啊。

    严恺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再深深吐出一口气,脸上的严肃才有些松动,“她动了我的书房。”还看了他私藏的秘密。

    这下子轮到宋煜翻白眼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书房而已,你不是把整个家都丢给她管了,难道书房是例外的。”真是的,夫妻秀恩爱秀到他家来了,早知道他就不这么好气陪他坐着,早早把他赶回去跪地板。

    严恺之不知道要怎么说,他生气并不是韶华看了辛子墨的画像,只是那一刻,好像自己刻意隐藏的秘密被发现。当他走近书房的时候,看到韶华正对着画像发呆,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慌了。他也说不清是秘密被发现慌了,还是担心韶华生气慌了。

    所以,还没等韶华开口,他大步走进去,先声夺人地抢过画卷。

    韶华的反应完全是他意料之内的事,哪个女人看到自己丈夫私藏别的女子画像会无动于衷,更何况是一个美貌绝世的女子,还是个早已为**的女子。被韶华那一句“那是一个不属于你的女人”狠狠刺痛了心,原本还为自己生硬的口气感到有些懊悔,那一刻他脑子一片空白,就算是不属于他,也不是随便人可以批评的。而韶华不屑的口气让他一时失了理智,甚至对她眼中的伤心和倔强视若无睹。

    原本是要回书房拿东西,结果东西没拿成,也回不了宫里交差,只好来安庆侯府消磨时间。

    想到韶华那含泪却倔强的小脸,严恺之心里很是后悔,就连刚刚出门时不小心撞到的人,他都好心扶她一把,怎么就恨得下心对韶华出重口呢。越是沉默,脑子里就越浮现出韶华的一切,想到她的倔强,她的执着,她的痴情,严恺之的心情就越凝重。

    同样是无心之举,当初韶华当街扑倒在他身上,还险些让他难堪,他最后也只是无奈地摇头,而刚刚那女子受惊地抓着他的衣服却让他有种嫌恶厌烦的感觉。

    严恺之心里无比清楚,自己是在乎韶华的,就是在乎,所以怕从她嘴里听到任何他害怕听到的话。也就是在乎,他不敢面对她,深怕一时冲动之下的开口,会再次伤到她。

    “真的闹得这么严重?”宋煜见严恺之只说了两句话,然后又陷入沉默,小心翼翼地问:“要不你和我说说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歹我得知道情况才能帮你,否则我去替你说情也好。”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严恺之为情所困的样子,就算是辛子墨的死,他也只是消失了几天,然后就满血复活自我恢复了。

    严恺之想了想,最后决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结果得到宋煜一句吐槽:“活该!”

    看严恺之狠狠地丢了一个眼刀,宋煜站起身,在他面前摇晃着身子,不怕死地说道:“这事本来就不怪她,你自己不把东西收好,还好意思数落她,她没和你发火就算是李阁老管教有方了。”严恺之闻言,不好发作,默默低头。“再说了,你是知道她对你有多用心的,我可是头一回听到有这么痴情认真的小娘子,你自己按着良心想想,辛子墨对你,有韶华对你痴情吗?”

    严恺之想说有,她等了他很多年,可是没敢说出口。

    宋煜当他是心虚,得意洋洋地说道:“就算有也好,那不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也是看着她对你的一片痴心才娶她的吗?还说什么承诺就不会变,我看你简直就是言而无信的小人,这才刚过门,就把自己说的给忘了。”

    “我没忘!”严恺之不满地反驳。

    “要是没忘,你来我这里干嘛,反省啊?走走走,早知道你闹了这么一回事,我就不留你了。自己恶人先告状,把自己的妻子气成那样,还好意思跑我这里来装委屈。”宋煜一个劲地晃着脑袋,“以后你要是因为这种事来找我,我就当我不认识你了。”

    严恺之忽然有点明白宋煜谈不上聪明,也算不得英俊,可是却能受得一群小娘子欢心,至少琳岚对他是死心塌地的。

    被宋煜数落了一遍,严恺之反而心里踏实了许多,可就这么回去,要是韶华不肯理他怎么办?

    “她要是生气呢?”严恺之艰难地开口。

    宋煜恨恨地对着他胸口捶了一下,“你皮粗肉厚的,她生气能干嘛,不就是骂你打你,你就乖乖让她出气就好了,难道她还能和你和离不成?”

    “我不同意!”严恺之怒瞪着他,他的妻子便是他一辈子的人,休想和离。

    “你要是有这心,那就乖乖回去认错。”宋煜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于这种情窦初开的大龄青年,他有时候也是暗自捶胸吐血的。他勾着严恺之的肩膀,一副我看在咱们的交情才告诉你这些的样子,“我告诉你,是个小娘子都是有脾气的,别看有的柔柔弱弱,要是发起火了,你磕头求饶都没用。可唯一的优势就是她爱上你,只要她是爱你的,你就算是千错万错,她最后还是会原谅你。”

    严恺之眉头颦蹙,紧抿双唇,不知道韶华对他算不算爱,喜欢倒是没少说。

    “你要是能主动认错就更好,把辛子墨给狠狠踩一遍,再把她夸一遍,保证她立刻就喜笑颜开。”宋煜看到严恺之怒目的样子,知道他一定做不到,只好再加了一句,“要是做不到,那就乖乖跪地板挨骂去,记得别顶嘴,她说什么都是对的,不对也是对的,哄过了这一次,以后还不是你说了算。”

    严恺之明白宋煜的好意,他确实不会开口去哄她开心,虽然她总是因为他无心的话自己乐得心满意足。

    “你要的夜光杯,我改日去和二爷说一下。”严恺之用自己的方式表示对宋煜的感谢。

    听到严恺之居然肯为他去和弘弋开口要那只他朝思暮想的夜光杯,宋煜顿时笑得眉眼都看不见了,立刻不吝舍地给严恺之筹谋划策,“我告诉你,最好带上个礼物,等她气消了,顺势将她压到,保证……唔!”

    严恺之正要点头,听到后半句,他伸手将伏在他肩头的脑袋捂了过去,大步朝外走。

    礼物……韶华会喜欢什么呢?

    就在严恺之纠结给韶华买什么礼物好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家娘子正被弘方挡在家门口。

    “你想做什么?”看着他一步步逼近,韶华立刻做出防卫的姿态。心里已经后悔上几百遍,果然是不作死不会死,何必斗个无谓的气,把自己陷入这么危险又尴尬的处境。“世子要是没事,我得回去了。”

    韶华故作冷静,对他欠了欠身,企图从他身侧绕过去。没想到弘方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到好似要将骨头捏碎一般,韶华眉头皱紧,挣扎了几下,怒视着他。

    “要是兴勇侯夫人的名誉毁了,你说他会不会休了你?”弘方松开了她的手,让她退后了几步,歪嘴笑得十分阴险。

    韶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眼睛死死地看着他,心中怒火燃上脸,“世子请自重!”眼神扫了四周,这时巴不得希望有人路过,好救她离开。“要是我的名声毁了,世子的清誉,三王府的脸面只怕都得赔上吧。”韶华不是怕他,怕的是再惹严恺之误会就不好了。

    如果他真的起了坏心思,至多她就跟他拼命,最近一段日子,她发现自己的身手倒是敏捷了不少。正面和弘方出手绝对是打不赢的,但是趁他不注意,偷袭他一下然后跑开还是可以的。

    只不过,要是真的打伤了他,恐怕兴勇侯府和三王府的梁子就彻底的结下了。

    弘方并不知道韶华闪烁不定的目光其实是在测量,自己该从哪个角度出手,才能既有效又轻松地躲过他。以为韶华是担心自己的清誉,他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越发想要逗她脾气。

    “你就这么讨厌我?”弘方已经渐渐逼近韶华,只差伸手将她拉入怀中。

    韶华紧张地准备随时出手,被他略带低沉的声音给吓着,她顿了一下,看着他,“请世子收回此话,我们之间本就没有交集。”

    弘方见她表情坚决,不由得扬起坏笑,凑过去,暧昧地说道:“我要是不呢?”

第二百一十五章 无孔不入的眼线

    韶华被弘方吊儿郎当的话气得牙痒痒,果然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一看到他就恨不得把所有可以扔,可以砸的东西都丢过去。

    韶华明白时间越拖,对自己越不利,双手暗暗拉回身侧收紧,左脚酝酿着力道。准备对准他的膝关节一记狠踹,以她的力道,暂时不至于会被骨头踢碎,但让他瘦痛无法站直还是可以的。而且还预防着,若是他不死心,还想伸手拉她的话,她就出手扳断他的手腕。

    如无意料,以弘方对她的低估,绝对不会认为她会有这等力气,所以她侥幸逃脱的成功率必须是在八成以上。可是把他的手腕扳断,引发一系列麻烦的几率却是百分之百。

    就在韶华抬脚的那一刻,远远出现一个人影,把韶华惊了一下。

    “小五?”博衍快步地朝韶华他们跑过来,把韶华感动得连忙挥手,“博衍哥哥救我!”她推开弘方,立刻朝博衍的方向奔去,简直就是看到救世主一般,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躲到他身后。

    博衍正好奇怎么会看到一个和韶华长得那么像的人,而且还跟另一个陌生男子在一起。韶华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再怎么样,博衍都不会认错。至于弘方,他心里犹豫了一下,博衍是见过严恺之的,再看看韶华那防备的样子,他想也没细想,立刻开口喊了一声。

    这一声可以说是韶华的救命信号,她立刻就飞奔过去,弘方转过身,看着韶华跟博衍亲昵的样子,心里有些好奇他的身份。再听韶华喊着他的名字,弘方立刻有了定数。

    博衍看了看韶华,又看了看弘方,回头训责她一句,“怎么一个人跑外面来了,出门也不带个丫鬟,这么冒冒失失的让人怎么放得下心。”韶华委屈地扁了扁嘴,还没开口,就听他对弘方说:“舍妹要是冒犯了世子爷,还请多多见谅。”

    韶华好奇地抬起眼眸,“博衍哥哥,你认识他?”

    弘方扫袖冷哼了一下,翻身上马,经过他们的时候,居高临下地说了一句:“嫁入侯门就该拿出贵妇的样子,别把乡下规矩带到京里来,遇到歹人,谁都救不了。”弘方的一席话,说得好像是韶华自己贪玩跑出来乱转,恰巧被弘方遇到,好心带她回来似的。

    博衍好脾气地对弘方做了一礼,恭敬道:“谢世子爷提点。”

    弘方目视前方,看都不看韶华一眼,策马扬鞭而去,留下气急败坏的韶华和目光深远的博衍。

    “博衍哥哥,明明是他来堵我的路,要不然,我早回家了!太可恶了,话都被他说完了。”她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博衍没有理会她的怒火,刻意退开了一步,然后道:“好了,别说了,我送你回去吧。”其实就算弘方不说那些话,孤男寡女在外,甚至还有一个是有夫之妇,任谁看了都要起疑。好在韶华是他看着长大,所以他确信不可能是他疑惑的方向。

    韶华见博衍根本不理会她的话,跺了跺脚,只好跟上他的步伐,“博衍哥哥怎么会经过这里。”

    博衍轻声道:“顺便路过。”

    这也太巧合了,韶华暗自嘀咕了一句,打起笑脸问道:“博衍哥哥又怎么会认识世子?”她记得博衍不怎么来京里,虽然当初凌老太爷的话让她暗自吃了一惊,可从刚刚博衍和弘方的态度,他们似乎早就认识。而且弘方起先一愣,是一时没认出来?

    博衍叹了一口气:“你的问题可真多,我还没问你怎么一个人跑到外面来。这还好是我遇到,若是旁的人,认识世子的人看到了,你说会是什么事。”

    韶华就知道一定会被数落,只好认栽,“我本来是从后门进去的,可是丫鬟可能被人调开了,所以才不得已绕到前面去。”如果一开始从后门进去就没那么多麻烦了,所以这一切都要怪初荷,不对!这一切都要怪严恺之,要是没跟他闹脾气,她也不会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定西侯府去。

    心想,她成亲之前也没少从定西侯府偷溜到兴勇侯府,现在反之跑出去,也不会被发现才是。

    没理会韶华的嘀咕,博衍叮嘱她一句,“世子刚刚的话也没错,你不能再把普安的习惯带来了,自己得留个心眼。”见韶华乖巧地点点头,他才安心道:“好了,回去吧,我就不陪你过去了。”

    韶华望着不远处的大门,疑惑地问:“博衍哥哥不和我一起回去吗,顺便到家里坐坐。”又不是外人,况且她也好久没有凌家的消息呢。

    博衍习惯伸手弹了她额头一下,看她受惊呆滞的样子,自己也是一愣,然后好笑道:“你还真当这里是李家,你不顾着你夫君的面子,还得顾着侯府的面子。无端端被人看着你和一个陌生男子回府,传出去别人要怎么说。”就算他和韶华是表兄妹,可谁又知道那么多呢。

    韶华显然没想那么远,只好憨笑道:“那回头我再和夫君回普安看外祖父吧。”

    博衍点点头,躲到一旁的阴影里,目送她朝兴勇侯的大门走去,直到她平安进了大门才转身往回走。

    “少爷。”忽然一个身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定在博衍前进的方向,“我找过了,徐子昂那里没有。”

    “那就算了。”博衍轻声道,“我刚刚遇到世子了,他应该认出我。”

    男子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有些担心,“那怎么办。”

    博衍忽然扬出一抹轻笑,全然不像在韶华面前那般温柔,冷冽邪魅,好似换了一个人:“没怎么办,认出更好,以后我就不用再戴面具去见他了。”望着身侧的红墙,博衍软下目光,深深叹了口气,但愿韶华不会因为被扯上麻烦才好,真是让人不省心的丫头。

    就在韶华暗自庆幸居然这么轻松被自己混进来的时候,还没踏进自己的小院,就被小藕给拦了去路。

    “夫人,太夫人请您过去一下。”小藕的话让韶华的心漏了一拍。

    “可有说什么事?”她暗自整了整衣裳,心想应该没有什么被瞧出来吧。

    小藕甜甜地笑了一下,“应该是去给您求得平安符的事,太夫人亲自让大师做了法事,保佑夫人早生贵子呢。”严夫人对韶华怀孕的事特别上心,求神拜佛,吃药炖补,只差她一个胃口不好就得请大夫在旁候着。

    这般尽心的照料着,让韶华觉得自己不赶紧生个孩子出来都对不起她了,不过好在严夫人并没有庞氏那般用苦肉计地唉声叹气。尽管严恺之劝过严夫人不要逼韶华太紧,可是严夫人一句“我照顾我媳妇关你什么事,孩子又不是你生的。”严恺之顿时无语,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她去折腾。

    听到小藕的话,韶华的心且稍稍安定了一下,摆出一副欣然向往的样子跟了过去。

    一进门,依旧是那让人安心的淡淡檀香,但严夫人没有诵经,而是坐在桌子旁,绣着一个小衣裳,一看就是为韶华的孩子准备的。

    韶华有些感动,忙走过去,给她福了身子,“阿娘的手可真巧,做得真好看。”至少比她做的好看得千万倍,严恺之至今都还不忘她的红烧鸭子,一个劲感慨以后他的儿子只能穿鸭子肚兜了。

    严夫人见韶华过来,轻笑了一下,“不是我自夸,当年恺之和兰芝的衣服都是我亲手做的,趁我现在还能拿得起针线,给小孙子做几件衣服还是可以的。”然后又看看韶华的肚子,“你可要争气啊,别白费了我一片苦心。”

    韶华脸上一红,点点头,“阿娘,我尽量。”这种事也不是她想要就能马上有的。

    严夫人也没再勉强她,指着旁边让她坐下,然后让小藕从神龛前的香炉里找一个小布符出来。“这个是我上回去净因寺求的,埋在佛前诵了九九八十一遍经文,你随身带着。”韶华双手接过,脸上表情有些僵,严夫人说道:“我也不是非让你现在生,只是祈求早点抱上孙子罢了。”

    既然严夫人都这么说了,韶华还能说什么呢,只好起身再次谢过严夫人好意。心里却有些嘀咕,这么一个布符真的就可以让她早点生孩子吗?

    “虽然说你如今是定西侯的义女。”严夫人忽然一个转折,把韶华吓了个激灵,立刻绷直了脊背,小心翼翼地听着她的话,“可就算亲兄弟,过了门都要避嫌,更何况辛家郎君如今也未婚娶。你这般不声不吭地跑过去,被人瞧见了,坏的是两家的名声。”

    韶华立刻站起来低头认错,“阿娘教训的是,我一时没想那么多,就是贪图个就近。”

    严夫人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淡淡地开口:“以后若是想去,正大光明地才大门出去,须得让丫鬟陪同,车夫驾马。就算是去李家也一样,你得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严夫人的声音不急,听上去也很温柔亲切,可让韶华硬是吓得一身冷汗。“媳妇知道了。”

    “得了,你也别这时候才跟我卖乖,自己心里清楚才行。”严夫人摆摆手,让韶华坐下。

    韶华的屁股才沾了椅子,严夫人又道:“另外,你那普安的兄长要是过来,让他往后挑侯爷在的时候来,要不然就递个帖子先,别一个人一声不吭地出现。”这下子韶华就根本都坐不下去了。

    她还以为自己进门时是神不知鬼不觉,她回头也没看到博衍的身影,可她才刚进门,严夫人竟然就得到消息。那刚刚她和弘方在外面见面的事不会也被严夫人发现了吧,这可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我、阿娘……其实……”韶华紧张得说话都结巴了。

    严夫人抬头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解释,可是韶华憋了个大脸红。

    这可比严声厉骂更折腾人,她不过是溜出去一圈,严夫人静坐在家里什么都了如指掌。那她在家里发生的一切,岂不是完全暴露在她面前了。还有她和严恺之的争吵,甚至他们的房事,韶华看向严夫人的眼光忽然变得敬畏而恐惧。

    “要是没事就回去吧,多学着点理家的事,再过几日你我都要进宫,这进宫的规矩更不能乱。”严夫人淡淡的一句话对韶华来说,简直就是大赦天下,她忙不迭行了礼,仓皇地落荒而逃。

第二百一十六章 妒则生怒

    严恺之到外面逛了一大圈,这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韶华的喜好。似乎自己送的任何东西给她,哪怕只是在院子里摘下的一朵花,也足够让她开心的好一下子。就是这样容易满足的小娘子,他从未想过她喜欢的是什么。

    问了英九,英九挠破头皮说要不送点衣服首饰吧,严恺之觉得那也不错,可是韶华的身量多少,喜欢什么样的珠宝,严恺之一问三不知。店主觉得有些尴尬,正想推荐个镇店之宝,结果严恺之已经甩手出去了。

    他纠结了很久,最后只得徒手而归,心里想着宋煜的话,准备等会儿韶华怎么发脾气,怎么骂他都决不能还口。

    明月原是伺候在兰芝身边的丫鬟,兰芝走的时候带不走那多人,所以就留在严恺之院子里。虽然身份比不上初荷幼菡,可却是严恺之身边最亲近的丫鬟。你所以对于自己是一等丫鬟却做着二等丫鬟的事,心里不免有些别扭,看到严恺之回来,她急急迎上去。

    “侯爷,您回来了。”明月真正有权做主是幼菡初荷都不在的时候,所以她乐意看她们两个围着韶华转。

    “嗯,夫人呢?”严恺之对她点点头,望着屋里空无一人,心里有点失落。

    “夫人在太夫人那里。”明月知道韶华在侯府是得宠的,就算兰芝在的时候,也是经常提到她。可是原以为自己留下来,又被调到严恺之院里,那是对她的抬举。要知道,严恺之身边并没有贴身丫鬟,所以她多少有些留了心思,可是初荷幼菡对这屋子把得很紧,严恺之眼里又只有韶华一个,让她倍感失望。

    好不容易听到他们刚刚发生了口角,两人气得一个甩门而去,一个溜到后面还把严夫人抓个正着。

    看严恺之似乎要转身出去,明月脑子一转,邀功似的想严恺之汇报:“侯爷现在还是别过去的好,否则夫人不好做人。”

    严恺之闻言,眉头一蹙,心想难道是自己和她争吵的事传到母亲耳朵里,所以把韶华喊过去训话了。若真是这样,他更得过去看看,毕竟这是因他而起。

    明月见严恺之根本不理会她的话,她一急,连忙冲过去,挡着他的路,“侯爷,太夫人正教训夫人不守妇道,和外男见面,您现在过去不是让夫人更难堪吗?”

    严恺之终于听到了重点,眼神一厉,捉住她的手腕,怒声道:“什么叫不守妇道!这话是你该说的吗?”

    明月正后悔一时情急,说漏了嘴,可严恺之的厉声更让她紧张起来,只好道:“这、这不是我说的,是我听小藕姐姐她们说的。”

    “说什么了?”听到小藕的名字,严恺之心里有几分相信,但是脸上的神情更凝重起来了。见明月目光闪烁,好像在刻意隐瞒什么,他手掌一使劲,疼得她眉毛都皱到一团了。

    “我听说夫人偷偷跑去和定西侯府的郎君见面,又和另一个陌生男人回来,被太夫人看到了,所以喊了她过去说话。”明月一急,只好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侯爷,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是听说的。”她确实是听说的,不过是偷听来的。

    如果说和攸宁见面,他倒还能理解,毕竟韶华如今是辛茂山的义女,可是陌生男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一股莫名的醋意涌上心头,严恺之想开口,可听到有脚步声和说话声朝屋子走来,他一脸冰霜地松开明月的手,自己走到里屋坐着,等待韶华自己来解释。

    明月知道自己闯了祸,好不容易重获了自由,她片刻都不敢在屋里久待,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没想到和韶华她们撞了正着。

    “明月,你这是做什么,做贼呢!”幼菡嚷了一句,把明月说得更加紧张了。

    “夫、夫人,侯爷在屋里等您。”明月心虚地看了韶华一眼,然后又低下头。

    韶华一听,先是沉默了一下,让她们都退下。

    刚刚被攸宁一番点拨,自己也觉得有些小题大做,就算他喜欢的是辛子墨又如何,那不也是她自己。更重要的是,如今她是他的妻子,以后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扭转过来就好。说不定严恺之也能像攸宁一样,接受她其实就是辛子墨的身份呢。

    韶华深吸了一口气,踏进门,准备和严恺之好声好气地道个歉,解释一遍。

    “你刚刚去哪了?”严恺之一瞧见她心虚的样子,就控制不住冷下语气,压根就把宋煜交代他的事给忘了。韶华一愣,被他的冷言冷语问得有些懵,弱弱地说道:“我在阿娘那里啊。”虽然有些委屈,但还是鼓起了勇气,走过去,像个犯错的小孩子一样,扯了扯他的衣袖,“恺之,我错了,刚刚……”

    “我是问,你刚刚去哪了。”严恺之还是不放弃地重问了一句。

    这下子,韶华真的被他说糊涂了,她确实是从严夫人的院子回来啊。还被严夫人轻责了几句她不该私自跑去见攸宁,心里还有些发虚呢,他怎么这么追问,难道他也知道了?韶华猛地抬起眼,看着严恺之冷若冰霜的表情,不像刚刚那般愤怒,而是一种强烈的不满,虽然恍惚间有些嫉妒的意味在里头。

    “我、我去了定西侯府。”韶华犹豫了一下,决定说实话,反正连严夫人都知道了,自然也瞒不过严恺之的。“本来是从后门回来的,可是没人开门,所以只好绕到大门。”

    “那个男人是谁?”严恺之对于韶华的诚实感到舒坦一点,可是一个陌生男人让他觉得心里犯疙瘩。

    “没有什么男人啊。”韶华先是一愣,然后又补充道:“对了,遇到我舅舅家的博衍哥哥,你在我家见过的。”

    “还有谁?”严恺之记得博衍这个名字,也记得韶华喊他时那股亲昵劲。

    韶华立刻沉默了,她不知道严恺之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外面遇到弘方的事。弘方对她是什么感情,韶华不清楚也不想清楚,可是弘方拿她和严恺之斗过气,她还是知道的。所以她不敢肯定若是严恺之知道她还遇见弘方,还是什么心情。

    韶华此时的沉默在严恺之眼里却是一种心虚的掩饰,他感觉心中有种极端不爽的感觉,恨不得把那个人叫出来痛打一顿。

    他很清楚,韶华是喜欢他的,而且是非他不嫁的。这一点韶华每次都不厌其烦地对他说,所以他从来都不担心韶华会对别人上心,可弘方的出现让他知道,就算韶华自己不会喜欢别人,可并不妨碍别人喜欢她。

    “是不是弘方?”严恺之脱口而出,没想到看到韶华一瞬间的惊慌,他的怒火更盛了。“你还和他见面?!”

    韶华忙不迭摇头,“不是的,你听我说,我从后门进不来所以只好绕到前面,可是没想到会遇到他,还好是博衍哥哥替我解围。”果然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清。

    “那还真是巧。”严恺之怒极反笑。

    “我说得是真的,你不信可以去问博衍哥哥。”韶华急得快哭出来了。

    “我当然得信,我的夫人风情万种,连世子都不得不拜倒。”严恺之连自己都为自己说的话感到意外。

    没等他把话说完,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脸上的**和韶华眼中委屈怨恨的泪水,把他那被嫉妒冲昏的理智瞬间拉了回来。

    “严恺之,你太过分了!”韶华咬牙切齿地吼道。

    韶华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气得发抖,而且是被严恺之气的。在她心里,只要和严恺之在一起,就是天塌下来也不会让她害怕难过,每次想到他,就是皱眉都觉得幸福快乐。而成亲以来,严恺之对她的呵护和体贴也是无微不至的,她天真地认为这种幸福就是天长地久,周而复始。

    画像一事纵然是闹得有些不愉快,可韶华承认是自己的脾气惹的祸,她主动地想要和他道歉。但没等换来一句原谅,却是换来更多的指责。

    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果断的出手,他脸上的错愕,还有鲜红的巴掌,她别扭地转开头。

    一时之间,屋里的气氛凝结成冰,严恺之站起身,一句话都不说,大步就迈了出去。

    等到严恺之的声音离开韶华终于控制不住,扑在床上伤心地哭起来。

    “夫人。”初荷和幼菡守在院子不远处,虽然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内容,也听得到他们激烈的争吵声。

    可是好一会儿,声音是消停了,严恺之一脸阴沉地走出去,脸颊似乎还有可疑的红肿。“我看见侯爷他……”

    “不用说了,我知道。”韶华止住了眼泪,冷静下来。

    完全不在状况的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早上还恩爱亲密的两个人,忽然间就变得这么针锋相对。

    韶华心里清楚,既然严夫人对她的一举一动都这么清楚,那么刚刚她失手打了严恺之,也绝对逃不过她的耳朵。与其等着再次被严夫人提审,她决定主动去自首。

    “夫人,您要去哪?”幼菡被她一脸决绝的表情吓到。

    “去太夫人那里。”

第二百一十七章 冷宫

    在通往严夫人院子的路上,韶华心里又不下十种猜想,博衍说得对,她的脾气是该收敛。只不过她这脾气却不是在普安养出来的,在李家就算受多大的委屈,甚至被锦华踩着她也不吭过一声。所以她自己也被自己的冲动给吓到,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不知道开不了声挽留严恺之的离去,也知道严恺之绝对不会留下来。

    过门不到半年就要被休出家门的话,她大概这辈子都没法在京里待下去了,就连李家严家也都要跟她一起蒙羞。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当她踏进严夫人屋子的时候,她脸色尽然难看,却没有立刻发火。

    她走过去,跪在严夫人面前,“媳妇刚刚犯了大错,请阿娘责罚。”她紧闭着眼睛,心想就算辱骂也好,就算挨打也好,她必须忍下。

    “哼,你让我怎么罚你?”严夫人声音冷得可以冰冻三尺大地,她重拍了一下桌子,“简直太不像话了!”

    韶华抿紧唇瓣,挺直了身子,一动不动地等着严夫人的惩罚。

    半晌,严夫人硬声说道:“要跪去佛堂跪。”

    本以为严夫人会狠狠训她一顿,或者直接让她回娘家,听到严夫人发话,韶华立刻感激地给她磕了个头。起身转向佛堂,却听严夫人在身后道:“其他人不许跟,没我允许,不许出来。”

    韶华让初荷她们都退下,自己往后院佛堂走去。

    因为是严夫人平日礼佛静地,所以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檀香,大约是向西的缘故,佛堂僻静而阴凉,不过也正好让人平心静气。

    她提了裙角走进去,却被跪在佛龛前的人影吓到了。她还以为只有她会受罚,可没想到严恺之竟然比她先了一步,看情况是直接就过来的。

    只是刚刚闯祸的是她,严恺之跪什么跪。

    韶华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唇,低着头走过去,在他身边的蒲团上跪了下来,目光直视着佛龛上的神像。

    严恺之也没想到韶华也会过来,他早有在佛前静思的习惯,特别是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他知道瞒不过母亲,便把所有责任都扛了下来,自觉地来这边思过。见韶华也不看自己,严恺之收回视线,也跟着望着佛像。

    佛前两人各怀心事,谁也不开口,谁也不理谁,就这么各自挺直了身子,好似在和时间比赛。

    可终究韶华再这么倔强,身子也扛不住严恺之这铁打的体质。夜过三更,她已经有些精神恍惚,也不知道是累,还是饿,整个人开始摇晃。

    然而,她不动,严恺之也不动,两人就好像斗气似的,彼此默不作声地跪在佛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韶华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来,所幸严恺之及时出手,托住她柔软的身子。

    “韶华?”声音因为太久没喝水说话而显得沙哑,他唤了两声都不见人醒,深深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她到底还在倔强什么,虽然严夫人嘴上说不许她出来,可是早就让人在门外候着。只消他们之中,有一人出声,立刻就会有人进去搀扶他们出来。

    可是门口的人端着晚饭换成夜宵,夜宵换成糖水,冷的换成热,始终不见人出现。

    就连在前堂的严夫人都觉得有些意外,不过对于这件事,她说不气是假的,对韶华再好,毕竟只是媳妇。一个媳妇竟然敢这么胆大妄为,换了别的大家早就休她出门了。奈何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早早就来替她请罪,脸都红肿了,还把错揽到身上。横竖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严夫人也不想插手,就放着他们在佛堂跪着。

    严恺之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抱着她迈出佛堂,忽然看到母亲拦在前路。

    “阿娘。”严恺之喊了一声,看着严夫人的打扮,知道她定然也是担心了一夜,“您早些歇息吧。”

    “媳妇是你自己想娶的,我不拦你,但下次你们再闹这么大的事,我立刻休她出门。”严夫人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严恺之暗暗地倒抽了一口气,知道母亲的意思,郑重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不会有下次。”

    知道儿子护着媳妇,严夫人也显得很无奈,“回去吧,自己别着凉了。”

    严恺之目送严夫人离开,忽然叫住了她的脚步,“阿娘,刚刚传话的那些丫头……”

    严夫人回过头,表情一凛,脸上出现一抹厉色,“明月和小藕都被我掌了嘴,关了起来,其他的明日全部发落出去。”躲在主子背后乱嚼舌根,撩拨主子之间的关系,这种丫鬟就是拔舌也不为过。

    严恺之明白母亲的手段,自己也是在气头上才会被明月几句后拨乱了理智,等他回过神,静下心来分析,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就如同他刚过来时,严夫人对他嗤笑了一句,“我以为你是有长进的,没想到竟然被她勾了心魂,你别忘了,你身上还有事未了。”

    对于严恺之来说,这句话已经是很重的惩罚,他被韶华扰了理智,竟然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

    “太夫人,侯爷对夫人是真心的。”林氏搀扶着严夫人回房,在她耳边轻声道。

    岂料严夫人脸色微沉,阴影掩了眸色,“真心才让人不安。”她呢喃一句话,又吩咐,“让人送点宵夜过去,还有今日发生所有的事都给我捂死了。”

    林氏认真点点头,这是家丑,传出去非得闹大事。

    韶华自己也忘记是怎么晕睡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床上,连衣服都换了。她喊来初荷问话,初荷却说是严恺之把她抱回来的。

    “昨夜侯爷歇哪了?”韶华急急从床上下来,她对昨夜的事完全没有印象。

    “侯爷去了书房。”初荷搀着她,给她更衣梳头。

    “一夜没回来吗?”韶华有些意外,可是心里不免有些发虚。“后来可发生什么事了。”

    初荷摇头,还不忘小声地告诉韶华,“太夫人不让人说,不过我听说小藕和明月都被掌嘴关了起来,似乎是她们乱说话,还有几个早早就被遣送出府了。”

    韶华心里一惊,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那她昨夜居然跪到睡过去了,也不知道严夫人会怎么想。

    “赶紧陪我去太夫人那里。”希望她不会怪罪才好,韶华心里懊恼,严恺之怎么没把她叫醒。

    初荷却道:“太夫人说了,夫人这两日不必过去,好生准备后天进宫的事就好。”

    原来这么快就要进宫了,她还以为等到柔婉出嫁的那一天才进宫呢。也不知道严恺之脸上的伤好点了没有,她还真冲动,这么一巴掌挥过去,是个男人都会气得休妻。

    也难怪严恺之昨夜不肯回房睡觉,心里一定是记恨了。

    韶华苦笑了一下,可她又何尝希望成这样,昨日他那句话彻底让她寒了心,哪个正经人家的娘子被人这么说都会生气,更何况竟然是被自己的丈夫。

    “夫人,徐家娘子说来拜访。”幼菡进屋看到韶华依旧醒来,连忙迎上去。

    “徐家娘子是谁?”韶华皱了皱眉头,她没印象自己认识哪个娘子姓徐的。

    幼菡提醒道:“是隔壁公主府上的,驸马爷的妹妹,听说是这两天才刚进的京,所以特别过来拜访。”皇帝直接把徐子昂住的地方改名为公主府,反正里面一应的奴仆用品本来就是从宫里搬出去的。虽然徐子昂有小小的不满,可公主的陪嫁可不少,所以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一个人来吗?现在在哪?”韶华和徐家完全谈不上交情,如今,徐子昂成了驸马,更是和她没关系。所以徐家娘子会来拜访,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和一个丫鬟,就在燕回堂呢。”幼菡说道。

    燕回堂是靠近韶华他们住的地方,也是专门给韶华宴请达官贵妇们的花厅。

    客人都上门了,韶华自然没理由赶人,连忙让幼菡帮忙梳妆打扮,好出去迎接客人。不过让她意外的是,这一路出来,所有人都好似昨日的事没发生一样,对她依旧毕恭毕敬。

    一踏进燕回堂,韶华就瞧见一个俏丽窈窕的身影,年岁与她相仿,但是面容清丽娟雅,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更难得是她笑起来豁达灿烂,一点都不像这京中的娘子,那张婧雅的脸庞和徐子昂有七分相似,但又似乎和徐子襄相仿。

    韶华刚踏进来,少女已经热忱地走过来给她请安:“心如给姐姐请安,没有打招呼就跑来的,是心如不对,请姐姐见谅。”徐心如的称呼让韶华感到不悦,眉头微蹙,不解她怎么开口就和她称姐道妹。

    幼菡也有些不悦,可是她还没开口,徐心如身旁的丫头扯了扯她的衣袖,提醒道:“娘子,应该称侯夫人。”

    可是徐心如不在意地说道:“叫夫人多见外,我和姐姐年纪相仿,咱们又是邻居,还是叫姐姐亲近点。”

    韶华可不认为和一个陌生的娘子拉关系有什么好,只是想到她的身份,于是淡淡地笑道:“我与徐娘子头一回见面,开始按礼节称呼比较好。”看到徐心如明显的一脸不悦,她直接转入正题:“不知道徐娘子这么早过来,可有什么事。”

    徐心如见韶华根本无意和她拉关系,也显得慵懒起来,“倒也没什么,最近我三哥哥在忙着大婚的事,我一个人闲得无聊,就过来串串门。”横竖未来的公主府和兴勇侯府就隔着几步路,不用坐车都可以走过来。徐心如张望了一下,笑眯眯地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侯爷呢?”

    听徐心如三句还没过半,竟然就提起严恺之来了,她心里有些不悦,“自然是忙公务去了,徐娘子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上次撞到他,还没跟他好好道歉呢。”徐心如说得云淡风轻。

    这两手空空,一来就左顾右望,实在也看不出她哪里是来道歉的样子。

    韶华今日本来就没什么心情,又见徐心如一进门,没大没小的和她称姐道妹,两句半后又跳到严恺之身上去了。她不禁留了个心眼,这该不是严恺之的桃花债,特意上门来讨的吧。

    想到昨日才跟他闹不愉快,韶华按住心中不满,“徐娘子远道而来本该热情招待,奈何我今日身子不爽,还得准备进宫的事,恐怕要怠慢徐娘子了。要不改日我再上门拜访谢罪。”

    这是最直接的逐客令,但对于徐心如听来,不痛不痒。

    “好啊,那记得让他也一起来。”徐心如毫无尴尬的样子,起身也不行礼,就招呼丫鬟离开。

    这可把幼菡气得跺脚,“夫人,这都是什么人!太没规矩了,早知道不能让她进来。”

    韶华望着徐心如的背影,从她一进来就从容坦然,没有半点见到达官贵人那种羞涩和畏惧,而且对韶华或轻或重的指责都丝毫不放心上。这要不是说她盲目自大,只能说明她在家中定然极受宠,而且受宠的程度绝不亚于柔婉。想想徐家的家世背景,以及如今的地位,韶华心中浮起了一丝不安。

    徐心如要是对立的话,恐怕她的麻烦就要大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深宫献曲

    虽然兴勇侯府上下都没人提起他们之间矛盾的事,严夫人除了不让她过去请安,也没使人刁难,而严恺之借口公务繁忙,连着几日都不回家吃饭。她在屋子里等了他好久,直到夜深,才知道严恺之在书房睡下了。

    整整三天的避而不见,韶华心里早被折磨得十分难受,过去书房想见他一面,英九却守在门外。

    “夫人,侯爷太累了,已经歇下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更深露重,容易着凉。”英九的话让韶华心里更冷,明知道严恺之是故意躲避,她连道歉的机会也没有。

    所以就这么把她打入冷宫了?也不休她,也不理她,让她一个人自生自灭?

    韶华在烛火前呆了一夜,天一亮,严夫人就使人来催促,要准备进宫。幼菡看她一夜未眠,眼窝下竟是一片乌黑,心疼地拿来热鸡蛋给她滚了两遍,才勉强上了妆。一层一层厚重的吉服,尽管她如今不是诰命夫人,可能有资格进宫送嫁也不是普通人。

    初荷给她挑了几套最漂亮最华丽的衣裳,还不忘各种叮嘱,这次进宫只容嬷嬷一个可以陪同韶华,其他人都不能随进。韶华还心里犹豫着等会见到严夫人应该怎么开口,却发现两人坐得并不是同一辆车。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眉头却忍不住攒紧了。

    “夫人,这事是您不对在先。”容嬷嬷忍了好久才开口。

    “我知道。”韶华点头。

    “侯爷再宠,他到底是个男人,其次再是侯爷。”容嬷嬷看她一脸神伤,终究还是没再唠叨,只说了一句:“这次侯爷和太夫人虽然没计较,但夫人以后的日子恐怕得另作打算了。”

    韶华猛地睁开眼,看着容嬷嬷平静的脸,“是不是他、和你说了什么?”

    容嬷嬷摇头,“老身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发生这种事,任何一个男人心里都不会舒坦。哪怕侯爷没有发威,夫人心里也该清楚,这以往的恩宠日子是不会再有了,若不是自己小心盘算,这辈子只怕不好过。”韶华听得脸色刷白,比脸上的脂粉还要白。“也罢,本来男人的宠爱就不是长久的,夫人就当是早些习惯也好。”

    容嬷嬷是在宫里伺候的,宫里就是一群女人围着一个男人的世界,恩宠冷落本来就是朝夕之间。

    一开始容嬷嬷还不看好韶华和严恺之这般亲昵,对她来说,捧得越高,摔下来越重。知道发生这事后,她差点没谢罪,在她看来,就是自己没能伺候好才会让事情发生。

    不管如何,她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剩下的就是如何解决以后的生活方式了。

    男人的宠爱不会长久么?韶华垂眸想着身边的人,李勋卓对苏氏自称是极为宠爱,可也把她遣到闾阳老家去了,李良勋对刘氏再好,也不少数落她的时候。李斯晋对辛子萱的好在李家是众所周知的,连刘氏都看不下去,可他也有两房姨娘了,至于辛茂山。

    韶华想了想,不由得苦笑,好像他和辛夫人倒是恩爱如初,如果没有后院那群姨娘的话。

    果然是她自己要求太多了吧,把自己的地位抬得太高了。

    容嬷嬷见她沉默,也没再打扰她,韶华在她心目中是个聪明的娘子,就是可惜不适合在这高门后院生活,一不小心就会暴露本性。

    或许是容嬷嬷的话起了作用,从马车上下来的韶华让严夫人都有些意外,被容嬷嬷搀着上了步辇,一直到了太后寝宫,说不上有什么不对劲,但确实不一样了。贺太后的心情很好,对韶华的变化更是赞不绝口,直夸严夫人好福气,娶到这么个好媳妇。严夫人见她从容淡定,举止优雅,也一并含笑替她应下了称赞。

    婆媳俩被安排到严夫人先前住的地方,韶华伺候好严夫人的起居,才福身离去。

    林氏打量着韶华的变化,忍不住对严夫人道:“太夫人,夫人好像变了。”

    严夫人也有些察觉,嘴角轻扬,“变了也好,侯爷身边不能有太过胡闹的人。”虽然不确定韶华这般作态是因为知错能改,还是仅仅在宫里,严夫人还是默许她这样的变化。

    只是韶华第三回进宫,以往每一回都让她胆战心惊,她也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出现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晚宴显得很简单,作为公主的送嫁队伍,严家是排在最靠外的。跟柔婉坐得最近的自然就皇后和贺家的娘子们,其次还有定国将军的两个儿媳妇。因为在场的都是女性,而且还是柔婉的姑姑嫂嫂姐姐妹妹,所以气氛显得很轻松,一点都没有新嫁娘要出门的紧迫感。

    “兴勇侯夫人,没想到咱们再次见面会是一家人。”宴席上女眷们都纷纷向柔婉和贺太后道喜,根本没人注意到末席上发呆的韶华,她也乐于这种被忽略的气氛。

    可是,她无法阻挡的是有人刻意挑衅。

    韶华抬起头,看到宋芸一张美艳的容颜,忽然想到她嫁给定国将军的次子贺植秀。算起来和皇后宛如是亲姑嫂,论身份似乎是韶华高一点,但在这种场合轮的是亲疏,也难怪她看到韶华时一脸不屑。只不过韶华打量到她美艳之余,脸上那厚厚的脂粉,也不知道是在刻意隐藏什么。

    韶华朝严夫人望去,可是她正被贺太后拉着说话,根本无暇顾及她。只好硬着头皮面对宋芸,“贺夫人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你不久前新婚,我没去贺喜,今日这杯酒算是我来赔罪。”宋芸仰头一干而尽,让韶华有些吃惊,她几时这么好的酒量。

    “我不会喝酒。”韶华忽然有些闻不得酒味,摇头拒绝了。

    宋芸把酒干了以后,正等着韶华也喝完,好挑剔她一下,可没想到韶华根本就不给她机会。“侯夫人好大架子,这点面子都不肯给我吗?”宋芸的声音高亢起来,引来旁边不少人瞩目。

    韶华眉头一皱,生怕惊动更多人,只好端起酒杯,咬牙吞了下去。一时间肚子里如同火烧一般,让她差点就呕出来,心里正纳闷,她并不是不善喝酒,可是今日闻到酒味就怎么都觉得难受。

    宋芸见她一杯酒下肚,得意地扬起嘴,又添了一杯,“这杯酒是我的赔礼,当初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说完又是一仰而尽,连拦都不带人拦。

    韶华真的吓呆了,心想宋芸该不会要跟她拼酒吧?

    可是她能说她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得不得罪的,所以她可以不喝这一杯吗?

    没等韶华举杯,宋芸满了第三杯,媚眼迷离,弯下腰对韶华轻声道:“这杯酒算我们天涯同路,谁都没资格坐上世子妃的位子。”韶华眉头一皱,这杯酒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喝。

    她又不喜欢世子妃的位子,可宋芸的话说得好像她们之间为了这个位置,争得多狠的。

    “贺夫人,你喝多了,我让人扶你回去吧。”韶华平静地说。

    宋芸却不依不饶起来,“你把酒喝了,我自己回去。”

    韶华觉得宋芸十分可笑,堂堂一个定国将军的儿媳妇,当今皇后的亲弟妹,竟然当着这么多达官贵人的面把话说得这么豪爽,好像是绿林好汉似的。

    “我不能喝酒,待我改日身子好些,我再赔礼行吗?”刚刚那一杯酒已经够让她难受的了,若是再喝多两杯,非得立刻吐出来不可。

    宋芸哪肯放过她,似乎有些借酒装疯,连旁坐的人都开始劝。

    韶华望了严夫人一眼,似乎对她在宫里惹事感到不悦,她抿了抿唇,“贺夫人,我真的不能喝酒,咱们能用其他方式解决吗?”

    宋芸一听,眼睛亮了亮,立刻笑起来,也不闹了。“那好,不如你就把当初咱们在忠义侯府比试过曲子重新弹一遍。”宋芸说着,立刻有人递上琵琶,似乎早就等韶华这句话。

    韶华当初算是一曲名动京城,可是再也没人听过她公开弹奏,有人以为只不过是众口虚传罢了,也有人遗憾不知何时才能有幸得闻。贺太后也被尾席上的喧闹给吸引了目光,又见宋芸居高临下地站在韶华面前,旁边还有丫鬟捧着琵琶在等着。

    “这是怎么回事?”贺太后问身边的人。

    “回太后娘娘的话,好像是国公府的二少夫人给兴勇侯夫人敬酒,侯夫人说不会喝酒,二少夫人就让她弹琵琶当回礼。”宫女恭敬地回答。

    贺太后也忽然想起,自己也没有亲耳听过韶华弹琵琶,上一回是被她唬弄而过,这回可不能放她轻易解决,立刻也跟着起哄。

    “兴勇侯夫人就别再推辞了,让哀家也一饱耳福。”既然贺太后都开口了,韶华便不好再推脱。

    其他人一听韶华要弹琵琶,个个也都静了下来,侧目以待。几名宫女连忙出来收拾出一块空地,一人搬来一把金丝楠木精雕的六福八角凳,一人捧着琵琶上前,候立在韶华旁边。

    韶华目视了严夫人一眼,见她几乎不能足见的点了点头,心里了然,今日必须拿出点真本事了,再不能想当初一样敷衍了事。

    她给贺太后行了行礼,在凳子上坐定后,才接过琵琶。

    琵琶入怀,如同将士握剑,墨客执笔,一种浑然天成,仿佛本来是一体的感觉。

    纤指拨动琴弦,一声惊破,犹如幽空鸣响,在坐众人无不提神侧听。开声一起,涓涓乐声如同潺潺流水,不经思索,已随细指纤动而砰然弹出。十指灵动,双目紧闭,仿佛这天地间就她一人在独自弹奏。

    琴声百转千回,或疾走,或回旋,闭目而听,好似能看到一执剑舞者英姿飒爽,又好似晴空碧水高山瀑布。转眼间,又好似七月流火,十月寒衣,声声揪住心灵。

    曲调走得很快,转得也很快,那种豪迈壮阔的感觉都是在场大多数深宫贵妇们从未体会过,个个都被她疾走的琴声震撼到。听惯了呢喃小调,宛转柔曲,这么靠近地听到这悲曲似的旋律,心中也跟着戚戚然。

    “五娘,够了。”严夫人自己也擅琵琶,自然知道韶华弹的这一曲是什么。

    心里在惊叹她竟然能把这曲《白山深叹》弹得如此流畅而娴熟的同时,也担心她一曲终了时会吓到贺太后等人。韶华被严夫人的呼唤猛地拉回神,自己也有些吃惊,看着众人如痴如醉的神情,暗自庆幸及时收手。

    因为这曲子甚少被人弹起的其中一个原因是,曲终的狂音常常会让人毛骨悚然,甚至是癫狂。

    据说作此曲的人弹到终曲,把自己的手指都给割断了,弦断指断,人曲皆狂。

    但还是不少人对这曲有极深的偏爱,因为其间的壮志豪情也好,高音低走也好,如无出神入化的功力都是弹不出来的。也侧面说明了,能把弹奏此曲的人,她的琵琶造诣已是极高。

    韶华连忙起身谢罪,可是一个趔趄,险些站不稳。

    贺太后到底不愧是稳坐后宫之首的人,她很快地恢复了平静,看到韶华一脸青白,几乎摇摇欲坠,她立刻唤来宫人:“先把兴勇侯夫人扶下去休息。”

第二百一十九章 来早不如来巧

    贺太后的话把众人都拉回了理智,有些还懵懵然,不知刚才发生什么事,只觉得那琴声好像着了魔似的,能追着人跑。越是精神不定的人,听着琴声就越觉得惶恐不安,比如宋芸。

    她准备的琵琶是故意让人换了琴弦,本打算故意在韶华弹奏的时候,拿她拨断琴弦的事说项。哪曾想到韶华在起音的时候,就瞧出这端倪,但弦已动,最忌讳就是断首音。也就是说,要么拨多几个音,然后按弦不动,要么就检查不妥时更换。像韶华这般起音断弦的做法,在白山那边是不吉利的意思。

    尽管宫里的人并不懂这些,可韶华还是坚持弹了下去,她转念一想,弦随指动,一曲《白山深叹》已经在她手中涓涓流出。避开了那被人绷紧的中弦,改拨用滑,琴音如同寒毛被捋起。被撩拨人心的何止宋芸一个,韶华自己也想中了魔怔一般,拨动琴弦的手指都几乎疯狂。

    若不是严夫人及时喝止,她也不知道自己弹到最后会不会像当初那作曲的人一般,割断手指。在这种大婚在即的时候,破指流血都是大凶之兆。

    韶华起身谢过贺太后的恩典,谢过严夫人的提点,便随着宫人慢慢退下。

    可她踏出大殿不久,耳边似乎还能听到身后吵杂的议论声,腹中一股酸楚用上胸口,她顿时不顾形象,扶着一旁的柱子狂吐起来。

    感觉到整个胃都在燃烧,夜风吹得她脑子晕乎乎的,恨不得连心肺都吐出来。

    “你没事吧。”

    韶华根本没空回答对方的话,一个劲地摇头,捧着小腹,直不起身子。

    “不会喝酒,你逞什么能。”直到被一只大手握住,韶华这才发现,站在她身边说话的人是个男子。

    她立刻警醒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对方,连着退了两步,看到的是弘方眉头微蹙的脸。

    怎么每次进宫都会遇到他!

    韶华着急地朝四面张望,看到刚刚扶她出来的宫女,就站在不远处,她心里有些急,连看都不看弘方一眼,扶着胃朝宫女的方向走去。

    开玩笑!就因为弘方,她和严恺之闹过一次了,现在她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

    “我扶你过去。”弘方看她戒备又冷漠的表情,仿佛看到杀父仇人一样。

    “不必了,我自己能走!”韶华心里后悔刚刚弹什么曲子不好,把自己心神搅乱成这样。

    “你和严恺之吵架了?”弘方的话让韶华站住了脚。

    明明兴勇侯府上下都被封了口,弘方竟然还能知道,韶华顿时怒不可遏,“这与你无关!世子还是少做这些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事。”她和严恺之吵架还不是因为他,居然好意思问。

    弘方自然不会跟韶华说,其实他只是不小心听到宋煜和严恺之的话,才知道的。

    但是韶华的态度让他很气恼,“谁做偷鸡摸狗的事了。”顶多就是安插个丫鬟在李家,兴勇侯府他是安插不进去,可是并不代表他就完全不知情。

    韶华一怒,酒气上脑,又恰逢夜风,整个人趔趄了一下,差点站不稳。还没等弘方反应,她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只听头顶传来一个愠怒的声音:“世子对我夫人未免太关心了。”

    心里大惊,抬起头看到严恺之的冰霜一般的脸庞,“我没有……”话刚出口,一种呕吐的感觉又涌上来。

    严恺之轻声回答:“我知道,我看见了。”低头看着韶华一脸震惊,弯腰将韶华抱起,无视弘方的表情,大步地走出去,经过弘方的时候,他顿了一下,“世子再这样骚扰我夫人,别怪我不客气。”

    弘方被严恺之的话给激到了,他愤而转身,可严恺之已经抱着韶华大步远去。

    韶华就这么被严恺之一路抱着走回住所,她根本都没来得及思考严恺之怎么会忽然出现,腹中一绞,就不顾一切地大吐特吐,把两个人的衣裳都弄得污秽不堪。

    看着她吐得惨白的小脸,严恺之眉头都拧成一块,快步将她放到床上,唤来宫女给她净身更衣。

    “恺之,别走。”韶华颤抖地扯住他的衣袖,艰难地喊了一声。

    “我去换一身衣服。”严恺之沉声道。

    “别走。”韶华抖出了哭腔,小手依旧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不放。

    严恺之深深叹了一口气,拉开她的手指,“我等会儿再过来。”

    看着她哀怨的好像被众人遗弃的模样,心里有一块在悄悄崩塌,可看着一身秽物,眉头又皱了起来。得去给她寻个太医才行,吐成这样,不得把胃都吐干净了。

    韶华以为严恺之是不愿意搭理她了,紧闭的双眼缓缓淌下两行热泪,吓得宫女以为是自己动作粗暴,扯疼她了。好不容易才把她换掉一身脏衣服,看她了无生气的躺在床上,宫女们都各自唏嘘,也不知道这位宫外的贵人怎么回事。

    “好些了吗?”严恺之走过来,在她床边坐了下去,伸手抚上她额头,只觉得有些温热,并不想发烧。

    韶华连忙睁开眼,立刻伸手捉着他的手掌,死死都不肯放手,好似一松开他就会离去。

    严恺之被她无助委屈又惊慌的样子看得心里纠结,想要拉开她的手,可是一扯动,韶华的眼泪就跟着掉下来。他一皱眉,只好伸出另一只手去擦,可是不擦还好,越擦眼泪掉得越凶。

    “哪里不舒服吗?”该不会吐得太厉害,胃疼起来了吧。

    韶华一个劲地摇头,眼泪却掉得更凶,把严恺之看得直心疼。

    “我去喊太医过来吧。”这么哭不疼才怪,他还是第二次看她哭成这样。第一次是她被弘方挟持后逃脱,却让他数落了一遍,那也是哭得怎么哄都哄不停。韶华什么话都不说,就是一个劲地流眼泪,他只能叹气,“我不走,你先别哭,咱们有话好好说。”

    韶华这才勉强止住了眼泪,而严恺之的手背早已被她的泪水打湿,她动了动嘴唇,“我不知道他在那里。”

    严恺之点点头,“我知道。”

    因为他和弘方是一块过来的,一听韶华身体不适被人搀扶出来,他就急着跑出来,没先到弘方竟然比他先找到韶华。

    韶华空着眼睛看着他,顿了一下,“那天也是。”

    严恺之依旧点点头,“我知道。”

    至于那天的事就更不用说了,严恺之只是气自己竟然会被冲昏了脑子,说话都不受控制。

    跟在弘弋身边那么些年,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脾气,自己的理智,可韶华在他这方面的自信上狠狠踩了一脚,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很懦弱。被韶华那失手一巴掌确实惹怒到,可让他更加恼火的是,自己对韶华的感情竟然出乎他的意料,甚至有些不受控制。

    想借机避开韶华两日,好整理自己一脑子的混沌。可韶华不知道的是,每次她在书房外站着的时候,书房里的严恺之也正侧耳听着她的动静,他一直在克制自己不去开门。他引以为傲的冷静被她搅得混乱,就连她们这一路进宫,他都瞧瞧和宋煜骑马在不远处跟着。

    直到她下马车的那一刻,纤瘦孤单的身影就好像一根刺扎进了他的心,宋煜嘲笑他自作孽。严恺之避而不答,目送她们的步辇远去后,才转身朝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对不起。”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样吧嗒掉下来。

    原本已经做好被打入冷宫的心理准备,可是他的出现让她激动的全身颤抖,他的温声细语更让她不能控制的难过起来,她以为今生大概再也听不到他这般温柔说话了。

    一瞧见她掉泪,严恺之感觉心里的防备就一寸一寸地崩塌,深叹了一口气,附身吻住她颤抖的小嘴。

    韶华一惊,忽然又是一阵恶心,她猛地推开他,附在床沿狂吐起来,吓得严恺之脸色铁青。

    可吐了半天,除了酸水什么都没有,严恺之顺着她的脊背抚摸了几下,眉头皱得崎岖,“谁让你喝酒的,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见她难受得说不出一句话,严恺之终于还是放心不下,让宫女叫来太医。

    姗姗来迟的太医却带给他们一个天大的惊喜,“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夫人是有喜了。”

    严恺之瞬间瞳孔急张,捉住太医的手,呼吸都变得急促:“你确定?!”

    太医是见惯了这些初为人父的反应,尽管被捏得生疼,还是笑着给严恺之贺喜,“千真万确,侯爷要是不信,可以让其他太医过来瞧瞧。”

    已经吐到没力气说话的韶华也让太医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她低头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肚子,这里已经有她的孩子?

    一时的大喜大悲让严恺之几欲惊狂,连声说要厚赏太医,自己也兴奋地不知道做什么好。好在容嬷嬷早已闻讯赶来,替严恺之打点好一切,给了一个大封赏。

    捏着丰厚的红包,太医笑眯眯地给他们作揖,心想这会儿去太后那边讨赏,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韶华,我们有孩子了。”严恺之整个人顿时变得神清气爽,眉开眼笑。

    容嬷嬷看着严恺之捏着韶华的手,似乎要把她折断,担心地提醒:“侯爷小心,夫人现在经不起这力气。”她这条老命可算是被韶华折腾得够呛了,还以为就这么被打入冷宫了,没想到这孩子来得可真及时,瞬间就化解了母亲的危急,果然是个有福气的人。

    严恺之这才恢复了理智,连忙放开韶华的手,清了清喉咙,板起一脸严肃,可是开口就破功,“我去启禀太后,咱们这就回家去。”

    “可是公主送嫁怎么办?”韶华吃了一惊。

    “你又不是亲嫂子,少一个不少。”他现在才管不了那么多,还是自己的妻子孩子重要。

第二百二十章 养胎

    韶华怀孕的消息间传遍整个后宫,就连贺太后都亲自过来探望,三个太医请过脉以后,确认真的是怀孕,这才脸上露了微笑,立刻给韶华打赏。

    严恺之替韶华婉拒了和太后的好意,表示希望能让他们先行回去,韶华刚有身子,不能劳累。

    贺太后却笑道:“瞧你这护妻的性子,就跟你爹当年一个样。你放心吧,我不会让她累着的,既然你们一家都进宫了,就干脆在宫里住下,等柔婉出门后再一起回去。要不然她一个人在家,有什么差池,难道宫里的太医会比外面的差?你放心,这里一应用品人手我不会亏着她的。”

    听贺太后的意思,就是让韶华在宫里养胎,韶华见严恺之脸上的表情不像开心,正想要开口拒绝。

    贺太后又说道:“既然兴勇侯夫人这么有福气,不如多陪陪皇后吧,她到现在都还没消息。说不定和你多接触接触,也能沾沾一点喜气。”

    这句话可不只是对韶华说的,闻声而来的贺宛如立刻盈步上来,握着韶华的手,好似她们才是亲妯娌,“这可好,我正忧着柔婉这一出门,后宫没伴呢。妹妹就留在宫里陪陪我,顺便给我带点运气吧。”

    后宫两大主子都开声了,就算严夫人站到韶华这一边,也无济于事。

    最后只能妥协,韶华不必加入柔婉的送嫁大军,但还是安心地在宫里住下,等柔婉的亲事忙完了,再让严恺之接她们回去。而韶华每天除了安心养胎外,也就是去给贺太后请个安,再陪贺宛如说说话。

    不过以现在万事的中心都在柔婉身上,韶华便是请了安,就回来安心休养,日子倒也清闲。

    可是别人并不这么想,原本就是掌上明珠的柔婉,仗着自己大婚在即,贺太后特意让各位姑嫂姐妹进宫送嫁。韶华忽然传出喜讯,不少已婚未育的妇人们都偷偷地跑去找韶华“聊天”,美其名是作伴,其实也是想借一借“孕气”。

    京中有个传统,但凡哪家媳妇传出了喜讯,未育的妇人都要上门去道贺,顺便摸摸她的肚皮,相当于借点福气。否则就是等到生产后,去讨要产妇的衣物,藏进枕头了,若是生了儿子就更多人抢了。当初辛子萱生下小团子的时候,李家的门槛差点没被踩平,韶华还取笑她们平时个个怕脏怕臭,现在倒是把辛子萱的衣裳当宝。

    正因为有这种习俗,所以韶华一天得见上三四个贵妇,甚至连后宫的妃子贵人也都来凑热闹。所幸有容嬷嬷压场,才不至于让她手忙脚乱。

    但是除了柔婉对韶华有不满外,大概最恨韶华的就属宋芸了。因为她的起哄,让韶华吐得七荤八素,虽然也因祸得福,知道有孕一事,可贺太后还是把她训责了一番,连带妯娌江恩惠也跟着受骂,这让宋芸更把韶华恨得咬牙切齿,甚至不惜一切想要陷害她。

    不过等到那个时候,已经很久以后的事,而且那时宋芸早已没有和她叫板的资格,还没出手就被人扣住把柄。

    “夫人,您别勉强自己,有些贵人你若是不想见的话,我可以替您挡下来。”容嬷嬷看到韶华一有客,就急急忙忙地迎出来,她跟在后面都替她担心。

    韶华却不以为意,“没什么,嬷嬷不是常常教导我在外都要顾着侯爷的面子吗。”

    她就是为了严恺之,所以想多和这些达官贵人们多相处,否则以她这懒散的性子,最好谁都别来打扰她。不过住在宫里让她高兴最的是,严恺之每日都会早早就过来,陪她一起用膳,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甚至还会摸着她平坦的肚皮傻笑。

    韶华也觉得这个孩子真是及时雨,解开了他们的心结不说,也让他们之间更亲密了。

    “夫人,安靖公主家的四娘子求见。”宫女悄声走进来,在韶华面前福了福身,言行举止都优雅得让韶华后悔没能把初荷幼菡带进来学习一下。

    “快快请她进来。”韶华是认识琳岚的,没想到可以见到熟人,心里特别开心。

    “夫人,您悠着点!”看到韶华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蹦地迎出去,容嬷嬷在后面气得直嚷嚷。

    等韶华从里屋迎出去时,琳岚早就在大堂候着了,看到韶华活蹦乱跳,她也吓得急忙跑过去。

    “五娘,你别吓我,你悠着点,现在你可是整个后宫都看着的人,别是什么闪失,我回去可得挨骂。”琳岚扶着韶华到一旁的软榻坐下。

    虽然她和柔婉是姑表姐妹,可是她从小都不在京里长大,也就偶尔来过几次。比起柔婉,琳岚和周嫣韶华她们还要更熟一些。特别是安靖公主被送去给先帝守陵,琳岚美其名是留在宫里与柔婉作伴,其实是半个人质扣押在宫里,她对柔婉的感情更是应付大于亲近。

    她心里感激宋煜愿意冒险保下她,而且在这么长一段时间里,宋煜每次都假借严恺之的名义,偷偷混进来给她递各种好玩好吃的东西,不至于让她那么寂寞。

    所以,虽然和韶华见面不多,可是琳岚早在宋煜口中对这个敢倒追郎君的兴勇侯夫人早就耳熟能详。

    “说的也太夸张了,小心让公主听到,可不大高兴。”韶华偷偷吐了吐舌头,柔婉昨日才过来对她没好脸色,冷嘲热讽了一会儿。“对了,公主出嫁后,你是不是也要准备成亲了?”

    韶华听严恺之说,宋煜最近没少在皇帝面前求情,为的就是早点把他的未婚妻接回家。当初是说让琳岚留着给柔婉作伴,如今柔婉都出门了,琳岚就没借口留下来了吧,再留多一年都成老姑娘了。而且宋煜还拿韶华的肚子说事,整天在皇帝面前可怜兮兮地说,自己也想早点常常当爹的滋味。

    韶华听了极为汗颜,敢情这当爹就跟吃饭一样,还可以尝滋味,那要是不符合胃口,难不成还要换菜不成。

    严恺之则显得有些得意,他和韶华的关系和好,又有了孩子,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韶华小小抱怨他吃醋吃得太过分,连说出来的话都酸不溜秋的,若她真的和弘方有个什么猫腻,不知多久前就可以过门了,指不定孩子都生一床了。严恺之对于她这个比喻很不高兴,若不是看在她如今特殊时期,非狠狠要了她不可。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也不知道是跟韶华说的,还是跟自己的说,但两人都极有默契地不再提之前的事。

    琳岚被她这么一说,秀丽的小脸骤然一红,然后点了点头,“煜郎和皇帝哥哥求了恩典,月底就准备我们的婚事。”

    韶华夸张地张大嘴巴,显得有些意外,“这么快,我都不知道。”

    琳岚羞得连忙捂着韶华的嘴,眼神小心翼翼地打量外面,“你小声点,这个事我也是昨儿才听说的,现在在宫里就属你和我最好,我才过来跟你说。”

    听到琳岚这么说,韶华心里也高兴,连忙捏着她的手道:“这样可就太好了,以后你就可以经常过来找我说话了,还有我二嫂,她也时常念着你呢。”

    琳岚听到周嫣的名字,脸上也露出欣喜,不过只一瞬,她的眼角扫了窗外一下,听到两个宫女擦身而过,然后又相偕离去,似乎正是换班时候。她趁着她们都走开的时候,抓着韶华的手,整个人伏到她身上,压在她耳边小声说:“五娘,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千万不要激动,我也只听来的。”

    韶华被她的动作吓了一下,见她如此神秘,只好点点头。

    “我不知道你们和驸马熟不熟,但听说宫里有意要将驸马的妹妹许给侯爷。”琳岚说完,窗外已经有人站回原位了,她迅速离开韶华,笑着道:“我也只是听说的,你别当真啊,估计是个玩笑呢。”

    韶华愣在原地,半天没能回过神,吓得琳岚连忙摇她的手。她也是好意才来跟韶华说的,可不希望因此害韶华有什么差池。

    “真的吗?”韶华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琳岚松了一口气,故意笑出声,“这个我怎么知道,侯爷对你这么好,你自己问他才是。”说着,拍拍韶华的手,皱眉示意她不要太担心,“好了,我也不能久坐,你身子要紧,别累坏了,侯爷可得怪罪我。”

    就算是宫里的人都不敢敞开心说话,更何况她们都只是宫里的过客,随时随地都担心隔墙有耳。

    “琳岚姐姐放心吧,我自己有分寸。”韶华勉强扬起笑容,对她点点头,感激她的通风报信。

    “那就好。”琳岚说着,伸手抚上韶华的小腹,似乎在安慰她,“你啊,现在只要照顾好这里,天大的是有侯爷替你扛着,别想太多。”

    韶华点点头,想要起身送琳岚,可是被她拒绝了。在琳岚看来,韶华这落魄的脸色要是被人看到了,一定会大惊小怪地跑去跟贺太后汇报一遍,倒是还真的盘问起来,她定然是逃不过问责的。

    等到琳岚走后,容嬷嬷才出现,看到韶华脸色很难看,担心地说:“夫人,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我想回去躺一会儿,侯爷回来再叫醒我。”韶华扶着容嬷嬷的手走回里屋。

    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想想,可是闭上眼睛,却浮现出徐心如到兴勇侯府的画面。难道她是早知道了,所以一见面就直呼她姐姐?可是看模样,两人年龄相仿,也说不好谁打谁小,这般作态是故意和她示弱。

    韶华把手放在小腹上,心里有些愠怒,若在她怀孕的时候,谁怂恿严恺之纳妾,她绝不和他客气。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不速之客(一)

    公主大婚自然是满城欢腾,有多事的人拿柔婉的送嫁队伍,和当初兰芝的和亲大军比较,觉得多少有些寒酸,结果让旁边的人揪着训骂。都一样是公主出嫁,可那完全是两码事,一个是代表整个朝廷出塞,一个仅仅是许给某个将军的儿子,还是小儿子。

    就算柔婉是真公主,问题是她的驸马身份不如藩王高,要真轮排场,除非当初和亲的是柔婉,恐怕那送嫁大军得压过兰芝。

    不过这些话也都是私底下的百姓议论,谁都不敢传到上面的人耳朵里,特别是兴勇侯。

    殊不知,如今的兴勇侯并不在意那么多,他一心都扑在韶华的肚子上。柔婉前脚刚出门,他收拾好东西,带着母亲妻子,果断就跟太后辞行,连给她挽留的机会都没有,直追着送亲队伍出了皇城。

    而早早知道消息的初荷幼菡守在大门口,看到他们的马车回来,激动地跑上来迎接。

    “都不许急!小心伤了夫人。”容嬷嬷回宫几日,愈发觉得兴勇侯府里的丫鬟们太过浮躁,行为举止都不够稳重。换做以往也就算了,现在韶华可是双身子,任何事都马虎不得。“夫人,请允许老身托大,这些丫鬟得好好**一下了,要不不得翻天了。”

    韶华觉得容嬷嬷有些小题大做,要知道多少王孙贵族都想请容嬷嬷回去教导家中娘子,如今容嬷嬷却主动要求**这下等丫鬟。

    严恺之却很认同容嬷嬷的观点,“那就有劳嬷嬷了。”

    严恺之的话让容嬷嬷很满意,却让初荷她们都冒了一身冷汗,因为首个拿来试刀的必然就是她们两人。明月和小藕都被遣到茶水间,刘小丫却意外地被提为二等丫鬟,容嬷嬷还嫌弃她的名字不好听,改名为玉蝉,和另一个碧蝶的丫鬟负责屋内的打扫。

    初荷幼菡依旧是一等丫鬟,但她们心里清楚,一等丫鬟也不过是两年,她们若不能抬姨娘,就是放出去配人。运气好的还能像绾华身边的书语一样,当陪房继续留在绾华身边。只要她们一走,二等丫鬟自然就升了上来,对于家生子的碧蝶来说并没什么,可是玉蝉是后来才进的府,这可是天大的恩赐。

    “院内不得疾走,不得高呼,万事以夫人的平安为先,就是天大的事也不可以嚷嚷。”这是容嬷嬷给韶华院里的丫鬟定下的第一条规矩。

    原因是韶华如今还坐不到满月,俗话有三月不报喜,也就是说头三个月,不能惊到肚子的胎儿,否则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母亲受惊,孩子一下子就没了。韶华这是头胎,严恺之又是独子,所以这个孩子是男是女都是极为慎重的。

    因为不能报喜,所以李家和定西侯府都是不知情的,严恺之为了省事,直接让人关了大门,无他在家都不得接待。

    严夫人对此倒没表示什么,只是早晚都会念多一遍经,当是为这个孩子积德。

    在宫里被人伺候着倒也没什么,可是回到家,处处受人限制,吃个果子,喝杯水都会有诚惶诚恐地捧上来,还不许多吃。就更不提她想到处走动,若是她不肯听,自然有人请出容嬷嬷来训话。韶华对容嬷嬷是又敬又怕,跟严恺之抱怨,可是他都笑而不语。

    只不过,刚回家那几天,容嬷嬷严声请求严恺之和韶华分房睡。

    头一夜他们到还没什么,可是第二夜韶华忽然噩梦醒来,发现身边没人,吓了一跳。随意披了件衣服,就冲去书房找严恺之,把他吓得急忙抱她回房。天亮以后,韶华自然是少不了容嬷嬷一顿训责。

    “嬷嬷,没他陪我睡,我睡不着,我半夜见不到人还是会跑出去的。”韶华对容嬷嬷撒娇道。

    容嬷嬷果然没好气地反驳,“夫人这话说得可真是没羞没臊,孩子要紧,还是别的要紧。”

    韶华咧齿一笑,“当然是侯爷要紧,否则我哪来的孩子。”

    容嬷嬷差点就没被气吐血,她恨恨地咬牙,“夫人,我不久前才和您说过的话,您是忘记了吧。”

    韶华晃着脑袋,一脸不高兴,“忘是没忘,可是情况都不一样了。我们现在和好了,要是不趁机赶紧磨合感情,等我孩子生完,他都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容嬷嬷只差扶额吐血了,“夫人,您是要气死我啊!”但是为了韶华的身子着想,容嬷嬷还是三令五申地重复:“夫人,您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您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韶华耷拉着脑袋,一脸沮丧地摸着肚皮说:“孩子,为了你,阿娘连人都不是了。”

    容嬷嬷可没空听她瞎扯,忿忿地说道:“夫人再不节制的话,我只好替夫人守夜了。”

    韶华不怕死地问了一句:“守多久?”

    容嬷嬷怒瞪回来:“直到夫人出月为止!”

    这下子可真的吓到韶华了,她现在怀孕还不到两个月,就算怀胎十月不难产不拖延,她还得有八个月的时候,再加上坐月子。

    韶华听了,立刻跑去和严恺之哭诉:“不行,没有你在身边,我睡不着。”

    严恺之也被容嬷嬷唠叨过,揉了揉太阳穴,一脸无奈地说道:“那我陪你到你睡下再过去行吧?”那天夜里,他是被韶华吓到了,就这么一个披头散发的影子在敲他的窗,碰巧英罗又去了趟茅厕。还好他心神定,否则真怕自己失手就打出去。

    不过,就算韶华不满,也没能说服得过严恺之,只好每天晚上都缠着严恺之聊天。

    每每到了夜深,严恺之都困了,韶华还精神奕奕,最后严恺之只能在外间休息。连着几日,严夫人都看不下去,只好帮着他们跟容嬷嬷说情,看着严恺之母子都站到韶华那一边,容嬷嬷心里叹着气也不知道该说走运还是无奈。

    “夫人,您小心点,往这里坐。”初荷给韶华扫出一块干净地方,铺上了手绢,小心地搀扶她过去。

    严恺之本来是要在府里给韶华建一座秋千,可是之前挑不到日子,现在又怕惊倒孩子,所以只能空着一个紫藤架,早先种的花藤都已经爬上架子了,再有一年就可以铺满架子。严恺之答应等她生完孩子,就给她做一个,到时候孩子长大了,正好给他们玩秋千。

    虽然肚子依旧没有起色,可是韶华渐渐养了孕妇的习性,贪吃嗜睡,无一落下。

    宫里的消息很快依旧传出去了,而且琳岚一出门,周嫣便第一时间寻了过去,三两句便知道韶华有身孕的事。她心里为韶华高兴,可是碍于三月不报喜,兴勇侯府又闭门不见客,她只能无聊地在家等着严家到时的报信。

    可无聊的又何止周嫣一人,韶华感觉自己简直就是被禁足,每天只能靠听幼菡她们讲笑话度日。

    “你不能进去!快、快拦住她!”韶华正要开口让初荷扶她起身,阳光有些晒,已经快爬到她鞋子上来了。

    听到门口的骚动,她皱了眉望过去,有了容嬷嬷亲自出马,按理说这兴勇侯府的规矩是稳了不少,像这样急急嚷嚷还是头一回。

    可她这一眼,就看到一个艳红色的身影挣开了仆人的阻拦,风风火火地闯了过来。

    “李韶华,你骗人!”徐心如猛地冲到韶华面前,如果不是初荷在面前挡住,所有人都以为她要直接扑到韶华身上去。

    被她开口第一句的指责惹得一肚子火,韶华冷着脸,凝眉看她。

    这时,拦不及阻拦徐心如的丫鬟们吓得连忙跪地求饶,“夫人,我们已经说过不见客了,这位娘子不肯听,我们拦都拦不住。”丫鬟没有说其实是徐心如力气太大,压根就不是普通娘子,这一推一扯,两个家丁都被她推倒在地,就别说其他的丫鬟了。

    韶华冲她们点点头,就徐心如这没规矩的做派,韶华想也知道丫鬟们是拦不住的。

    她瞥了徐心如一眼,连开口都懒得说一声,扶着初荷的手,转身就走。她都不讲规矩,韶华就根本不必和她谈礼仪了。

    徐心如被她的无视惹得恼火,心里知道是自己无礼在先,急得冲到她面前拦着韶华的去路。“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话都还没说,你就这么走了。”

    “难道你希望我让人那棍子赶你走吗?”韶华没忘记琳岚当初说的话。

    虽然那事后来也不了了之,她追问严恺之,严恺之根本对徐子昂的妹妹是谁都没印象。

    韶华冷哼一句,“徐娘子这般没礼貌地跑到别人家指责撒野,你觉得我该对你说什么?”要不是看在她是柔婉的小姑子份上,她现在就叫人拿棍子赶她出去。

    徐心如不满地撇了撇嘴,“那还不是因为你言而无信。”

    “我言而无信?”韶华被她倒打一耙说得一头雾水,她答应过她什么了,她们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吧。

    徐心如立刻回答:“上一回你不是答应过我,你带严恺之到我们家吗,我都等了多久了,你们都没上门。这不是言而无信吗!”

    她之前进京是偷溜出来的,想到二哥徐子襄居然在京里待那么久,定然是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事给耽误了脚。她和父亲要求进京,可是被拒绝了,心里觉得不满,就偷偷溜了出来。

    只是不曾想刚进京就遇到了严恺之,原以为会被狠狠撞到,严恺之的眼明手快让她免于难。拉住她的手,却也勾走了她的心,如今想起他英俊秀雅的脸庞,徐心如都会羞得满心愉悦。从兄长口中得知严恺之娶妻让她小小失望了一下,可是听到严恺之和韶华的事后,她就果断立下决心,韶华都追到严恺之,她为什么就不能把他反追回来。

    可是她每天都在家里等,可是左等右等都等不来严恺之他们的影子。结果却等来新嫂子进门,徐府变成公主府,她出门就更受限制了。

    韶华冷冷一笑,竟然是为这事,貌似当初是徐心如说要跟严恺之道歉吧,怎么变成要他们登门道歉了。

    “那徐娘子就好好在家里等好了,待我们有空自然会登门。”说得好像他们欠她似的。

    没想到徐心如心里一急,竟然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我怕我不能在京里呆太久,我爹爹会派人捉我回去的。”

    柔婉是回平洲成亲的,按理徐心如早就得跟回去了。可是她回家没多久,家罚还没完,趁着徐子昂和柔婉启程回京,她就先一步又溜了出来。所以估计这次就不像上次那么轻松,徐子襄捎个信就能留下来,恐怕徐家找不到人,立马就会奔到京城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不速之客(二)

    韶华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认真地打量着徐心如。见她一脸风尘仆仆,好似在外面餐风饮露多日,一点都不像是养在深闺的娘子。徐家也算是大家,如今又和皇室结姻,按理说,徐家的娘子就算比不了王孙贵族,也得是知书达理的模样。

    其实,若不把徐心如当情敌看,韶华觉得自己会喜欢她。她在京里认识的娘子,至多也就是周嫣这般人前贤惠,人后抽风,好似徐心如这般直爽热情的还是头一回见到。特别是她这一身艳红色的衣裳,明媚得好似夏日里的骄阳,毫不掩饰地闯进别人的视线,让人不得不为之侧目相看。

    可是,一旦把她定格了高危人群,韶华就怎么都对她提不起好感。

    更重要的是,她在徐心如眼中看到一种殷切,那是一个娘子对于如意郎君投桃报李的期待,也是新妇对远游丈夫朝思暮想的念归。可是当这种感觉从徐心如身上捕捉到,而且还是对严恺之而言,韶华觉得自己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她让初荷她们先退下,初荷有些担心,犹豫了一下,还是离开了。

    徐心如有些不明所以,看韶华慢腾腾地走回原来的位子,坐了下去,神情倨傲地看着她:“徐娘子这么急切想要见侯爷,怕不是为了道歉这么简单的事吧。”

    被韶华挑破了皮,徐心如也毫不羞涩,她摊了摊手,“是啊,我还想见见他,问他可不可以娶我。”

    韶华被她直接的话噎了一下,心里不由冷笑,看来还是个强硬的对手,“徐娘子没忘记你现在和谁在说话吧?侯爷的妻就我一个,哪还能再娶。”

    徐心如笑眯眯地回答:“那就让他休了你啊。”

    韶华顿时失笑,也不知道是被徐心如的天真感到好笑,还是被她的话气得反笑,“徐娘子觉得自己有什么比得过我的,凭什么认为侯爷会为了你休我?”开玩笑,她肚子里还有他的种,她就不信他敢休。况且,就算现在没怀孕,韶华也绝对相信严恺之不会瞧上徐心如。

    把手放在小腹上,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徐心如,自己早有了严恺之的孩子,让她不要再痴心妄想。

    “那就别休好了,咱们可以当平妻。”徐心如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韶华深深叹了一口气,想起徐子昂那夜对徐子襄大吼自己不想娶柔婉,装病逃婚的模样,忍不住为徐将军感到无奈。怎么就养出这么两个天真无邪的儿女出来,这种话是大家娘子能说出口的吗。

    就算她也是在川北养大,并不习惯京中的各种繁冗礼节,可是她也清楚,这一夫一妻是天经地义,从来没听过平妻这种。纵使有,也只是商贾人家里才有的恶习,这般乱规矩的事,从来都不为世人所承认。

    “徐娘子,我劝你还是死心吧,早些回去寻个好人家嫁了。”韶华决定不再和她纠缠。

    从徐心如的话可以听出,她不过是一个从小被人惯坏的娘子,过惯了要什么有什么的日子,竟然连婚事都这么大意决定。

    “我本打算和你和睦相处的,没想到你这么不领情,哼!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严恺之我要定了。”徐心如阔气地夸下海口,高傲地扬起下巴。“我知道你是怎么嫁给严恺之的,不过就是死皮赖脸加苦肉计,告诉你,我可不屑。”

    韶华怒极反笑,看着她倨傲的表情,本不想再理她,耐不住问了一句:“那你倒说说,你想怎么个要法。”

    她以为放眼天下,她已经够没脸没皮了,可是竟然还有人在她面前大放阙词,不知道严恺之听了会不会觉得骄傲。

    “我……”徐心如刚开口,看到韶华笑得一脸灿烂,立刻就住口,“你别想要哄骗我上当,我才不会告诉你。”

    “不说就算了。”韶华起身,已经没有心情再和她争辩下去,打算喊人过来赶她出去。徐心如还以为韶华会追问多两句,没想她竟然头也不回地就走,她一急,冲了上去,伸手就搭上韶华的肩膀。可是没等她的手放上去,韶华身手敏捷地反身退了一步,戒备地瞪着她,“你想做什么?”

    徐心如被她的反应给吓到,“你你、你会功夫?”

    韶华也不知道怎么这次反应那么敏捷,似乎觉察到她的意图不善,本能就做出了反应。但是深怕说多错多,她冷下脸,恶狠狠地说道:“这与你无关。”

    徐心如像是见到新鲜事物一样,冲过去挡在她面前,兴奋道:“怎么会无关,你怎么会的,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喜欢舞刀弄枪,我爹爹还说我这样的娘子嫁不出去呢。”徐心如好似他乡遇故知一般,拉着韶华的手兴奋得快跳起来。

    可是韶华被她晃得有些难受,原本这段日子就容易孕吐,又加上刚刚被她气了一通,如今徐心如拉着她的手晃这说话,一股恶心作呕的感觉好似随时就要喷出来。韶华强忍着不舒服,生怕就这么吐徐心如一身,伸手用力一甩,“回去,我这里不欢迎你!”

    说完,她捂着嘴,急忙找个地方,吐个痛快。

    徐心如还没反应过来,看着被韶华甩开的手隐隐有震痛,她先是一愣,等回过神,韶华已经不见人影。她心里也憋着一股火,跺了跺脚,转身也跟着离开。

    徐心如大概没想到,她特意过来时寻不到严恺之,就在她负气离开却再次和严恺之迎面撞上。

    “你是谁?”严恺之刚回来就猛地被一个人影撞进胸口,剧烈的震荡让他心口有些生疼,正要冒火,却看到始作俑者揉着额头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定眼打量她一身红衣,确定不是府上的丫鬟,不觉纳闷,韶华何时有这般风风火火的朋友,走路都不带看人的。

    “严恺之,都怪你!”徐心如抬起泪眼,看到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严恺之,一时之间就垮了小脸,整个人都扑倒严恺之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为什么是你,都怪你,呜呜呜,要是我早点遇见你就好了,我讨厌你。”

    严恺之被她无厘头的控诉说得一头雾水,自己才是那个无辜道的人,也不知道她的脑袋是什么做的,胸口至今还在泛疼,她怎么就好意思反过来怪他了。

    他拧紧眉头,望了旁边的人一眼,可是所有人都摇头,表示不认识。

    目前来说,他只对两个女人的眼泪投降,一个是兰芝,另一个就是韶华。

    如今看着一个哭得不算好看的小娘子扑在自己身上,还把眼泪都擦到他衣服上来,严恺之内心只有满满的厌恶,可是对方显然完全不理会。

    “夫人。”几声轻唤让严恺之抖了个激灵,他猛地抬头,看到韶华站在台阶上,一脸嘲讽的模样。

    “侯爷真是好雅兴。”尽管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冲动,可是嘴巴却不经思考地吐出一句话。

    严恺之连忙摇头如捣蒜,伸手表示自己的清白,“我没碰她。”

    跟在身后的英九差点被严恺之的话给笑喷,却听韶华憋气道:“那你还让她抱着。”

    严恺之立刻回神,想也没想,伸手用力一推,竟把徐心如给推倒在地。他斜睨了徐心如错愕的表情,大步地走向韶华,却被韶华嫌弃地扫开手。

    “夫人,我是清白。”严恺之一字一顿认真地看着韶华。

    早在严恺之开口的时候,韶华心里就没气了,只是觉得不爽,严恺之怀里的位置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就算严恺之没主动,也不能让别人抱着。

    她打量着严恺之前襟的泪痕,满脸不悦,低头对初荷道:“等会儿把侯爷这身衣服烧掉,看着觉得恶心。”

    严恺之不由得挑了挑眼皮,嘴角有些僵硬,他倒不知道他家竟然阔气成这样,连一件沾了泪痕的衣服都嫌脏,需要到烧掉的地步。

    “侯爷,妾身回头给您做几件新衣裳,您就别心疼了。”韶华扬起笑脸,甜甜地说道。

    “你亲手做的吗?”严恺之见她这般“体贴”,故意问道。

    韶华眯着笑脸,继续甜甜地说:“要是侯爷舍得,妾身就是废了手指也得给您做出来啊。”

    严恺之又怎么会不知道韶华根本不喜女红,被严夫人叹气说以后怎么给孩子做衣裳,韶华差点没把十个指头都戳一遍,看得严恺之心惊胆战,再三表示家里有的是人可以帮孩子做衣裳。

    “严恺之!”徐心如对着两个无视众人自顾打情骂俏的人,气得怒吼。

    韶华得瑟地望着她,“我差点就忘记了,原来徐娘子还没走,真是让你见笑了。”

    严恺之一听徐娘子,顿时也明白连续撞了他两次的娘子是谁,一下子没了和韶华玩笑的心情。看着徐心如含泪怨怒的眼神,他对英九吩咐道:“英九,送徐娘子回公主府。”

    英九领命,却被徐心如厌恶地扫开,忿忿对他们啐了一口,转身就跑。

    徐心如离开,韶华也不想久待,她本就吐得头昏眼花。一听到有人来报,徐心如把哦着严恺之在前庭哭得不成人样,她也顾不得许多,立刻就冲了过来。还好严恺之并没让她失望,只是看着徐心如抱着他的样子,韶华心里还是一阵憋气。

    “你怎么和她走在一起。”严恺之扶着她,慢慢走回寝室。

    韶华依偎在他怀里,整个人被他托着走路,嘴里却没好气地说:“那还不是你招惹的烂桃花,她这是跑来和我宣战的。”

    “宣战?”严恺之疑惑道。

    “说让你休了我,娶她为妻。”韶华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望着他的眼睛。

    “胡闹!”严恺之立刻沉下脸,却让韶华笑得很安心,“你就这么任着她胡来?”

    “没有啊,你没见我赶她出去了吗?”韶华贴着他的胸口,小声地说道,“我只允许你心里除了我,还有一个人存在。”

    严恺之愣了一下,讷讷地问了一句:“谁?”

    韶华故作神秘:“你知道的。”

    严恺之看着她明朗灿烂的笑脸,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徐家娘子

    早在徐心如从平洲老家再次溜出来的时候,徐子襄就被命令快马加鞭地赶回京城,生怕她跑回来没人。兴许是他跑得太快,这一路也没遇到人,在公主府等了两天,始终等不到徐心如的人影。徐子襄真犹豫着要不要差人送信回去,让徐家赶紧加派人送,沿着这一路搜寻。

    不过他还没出动,就有人来报徐心如今日一早已经进京,徐子襄的心才放了放。他虽然是徐心如的兄长,但嫡庶有分,徐心如和徐子昂是亲兄妹,任何一个都比他身份要矜贵。要是徐心如有个什么差池,徐将军或许不会怪责他,但是将军夫人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盼到徐心如踏入公主府,徐子襄关切地迎上去。

    “心如,你去哪了。”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徐子襄顿时严肃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平时和徐子襄关系不算亲,可是这种情况下,没有什么再比兄长的关心更让人觉得温暖了。徐心如立刻扑过去,又一次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徐子襄身上抹。

    徐子襄第一次收到这么亲热的友好,反倒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只能任她一次性哭个够。

    “好了,和二哥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要是谁欺负你,我立马找他算账。”再这么哭下去也不是办法,徐子襄看着身上被弄的脏兮兮的衣服,忍不住皱了皱眉。

    “严恺之他。”徐心如的话还没说完,徐子襄已经立起眉毛。

    “严恺之欺负你?”徐子襄见过严恺之几次,虽然未曾正面交过手,可是他知道这个男人不是他可以对付的。尽管看上去严恺之总是默不作声跟着弘弋,就好像是弘弋的影子一样,但好几次都听说他的事迹,甚至当初怀城山贼一事,也是严恺之出面剿获的。

    在外人看来,当初是弘弋和严恺之一起前去,而弘弋出面让平洲三将剿灭山贼。实际上,平洲三将一家都没动,就已经告破一劫,弘弋只负责带着人马大摇大摆地去贺家白吃白喝。

    谁都知道怀城山贼是依仗地势山峦,为非作歹,可紧着平洲,要是没点关系背景,早就被一锅端了,那等朝廷发话。而徐家正是他们的背景,弘弋带着大队人马前往平洲的同时,严恺之带着仅二十个人马把整个山贼窝都给掏空了。

    等到徐家人偷偷去应急的时候,贼窝内的赃物都被严恺之让人运回京城,气得徐家暴跳如雷,却又只能装作毫不知情,对弘弋笑脸相迎。

    “我这就去找他算账!”徐子襄冷眸说道。

    徐心如吓得连忙扯住他的衣服,紧张地说:“不是不是,和他没关系,是他妻子。”徐心如知道自家二哥的身手,比之长兄略差一点而已,比三哥徐子昂要好上不少。

    徐子襄这就不解了,徐心如和严恺之的妻子能有什么过节,想到之前妹妹一直纠缠地问起严恺之夫妇的事,徐子襄的心忽然一沉,有种不安的感觉。

    果然,徐心如扁着嘴,不满地说:“我不知道这个女人怎么爬上严恺之的床的,就凭她那姿色,比苹如艳如茵如都比不上。”徐心如捉着徐子襄的衣服,着急地说:“二哥,你说公主嫂嫂会不会帮我的吗?”

    徐子襄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他伸手搭着她的肩,对徐心如认真说道:“心如,若是别家郎君,不用公主出面,二哥都替你抢回来,可是严恺之不行。他是皇帝的人,他的亲事是皇帝赐婚的,而且兴勇侯夫人也不是普通娘子,她的娘家就不算李阁老,也有大伯和两个叔伯兄弟。”

    徐子襄还没韶华的娘家不仅如此,大嫂是定西侯家的,二嫂是忠义侯家的,就连她自己也是定西侯义女。这般尊贵的身份,就算是严恺之也不敢轻易休妻,更何况听说他们伉俪情深,严恺之身边连个妾侍通房都没有。

    “李家了不起吗?咱们徐家祖上可是开国将帅,如今又出了个驸马!”徐心如激动地尖叫起来。“我不管,我要他们和离,不对,我要严恺之休了她。”

    徐子襄拼命安抚她的情绪,温声道:“心如,你冷静点,如今兴勇侯夫妻恩爱,你无端端跑去插一脚,这不是让自己难堪,让爹娘为难吗?”

    “徐子襄,你再说一次!”徐心如怒而直吼。

    徐子襄并不理会她的暴躁,坚持说下去,“心如,就算爹在,他也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尽管怀城一事是弘弋的主意,可徐家人心中的恨是记在严恺之头上的,让妹妹嫁给严恺之,只怕徐将军直接杀了严恺之,宁愿徐心如守寡。

    “好,你不帮就算了,我自己去。”徐心如还以为可以在兄长这里找到一些安慰,没想到被庶兄这么说,她跳起来就往外走。

    徐子襄哪里肯让她这么闯出去,立刻捉住她的手,疾声道:“你要去哪!”

    徐心如回头怒视,“这与你无关!”

    徐子襄颇感头疼,如今京里就他和徐心如两个,若她再闹个失踪,只怕回去得脱了一层皮。只好无奈道:“好好,我帮,我帮,你冷静一下,你想怎么做,我帮。”徐子襄心里只想着怎么趁徐心如平静地时候,偷偷把她绑回去,只要安全送回徐家,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至于徐心如要怎么恨他,这也就是徐子襄管不了的事了。

    徐心如见兄长答应了她的要求,脸色稍霁,缓过心情,转了个思绪:“我要你带我去见世子。”

    “世子?”徐子襄一愣,不明白徐心如的用意在哪。

    徐心如点点头,认真地说:“而且是现在!”

    是的,她一刻都等不住了,她现在迫切地想要拆散严恺之和李韶华。

    ……

    弘方看着眼前女扮男装的娘子,眉眼之间确实有几分英气,倒是眼神的稚嫩和倨傲让他忍不住嗤笑起来。他望向徐子襄,扬起一丝讥笑,“你把我骗出来,就是为了让我和她见面?”

    徐子襄面上有些讪讪,他可是打着徐子昂的名号去请弘方出来的,可是徐心如见到弘方先是被他俊美的相貌看得发呆,然后就一语不发地低头沉默。弘方被他们兄妹的举止弄得毫无厘头,把人骗出来这种事,他以为只有他会做,没想到徐子襄倒也做得顺手。

    再看徐心如这一张骄傲自信的脸蛋,让他想起韶华也曾这么用这般表情看着他,不过,韶华少了徐心如的盲目自大。

    一想到韶华,弘方的心里就变得沉郁,他万万没想到韶华竟然怀孕了。

    若当初韶华嫁的是他,那他早就当爹了,可想到孩子的爹是严恺之,弘方立刻把拳头攒得紧紧的。

    “二哥,你先出去。”徐心如见徐子襄一脸错愕,气得推了他一把,“出去!”

    徐子襄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弘方,心想徐心如就算再放肆,也不会在这种地方非礼弘方吧。他叹了口气,给弘方拱手,退出客房,却没发现自己应该担心的是妹妹的清白,而不是弘方的安危。

    弘方好笑地看着这对兄妹的关系,卧满整张椅子,斜睨着徐心如,邪笑道:“徐娘子特意支开令兄,可是对我有什么企图。”

    徐心如脸上一红,被弘方这般调戏,她却也不恼,“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弘方嗤笑一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却是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慵懒诱惑。“我为什么要帮你?”

    徐心如深眼望去,正好看到弘方精致的下巴,喉结随着说话而滑动,优雅性感得让她不得不跟着咽口水。看到弘方得意的笑容,她吓得连忙回神,“你当然会帮我,因为这样的话,咱们各取所需。你可以得到李韶华,我可以得到严恺之。”

    一听韶华的名字,弘方的眼睛顿时一亮,看到徐心如得意的表情,他又优雅地笑开了。“我要是不帮呢?”

    徐心如皱眉,“难道你不喜欢李韶华了吗?”她可是听说弘方上门提亲,结果被严恺之捷足先登的呀。

    “这个与你无关。”弘方坐起了身子,看着徐心如纳闷的表情,他越过桌子,双手撑着台面,慢慢地靠近徐心如。看着她紧张得不停地转动双眼,频频咽口水的样子,弘方欣然一笑,“我若想得到她自有我的办法,无需你插手。可我现在不想得到她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看着弘方的身影从眼前退开,徐心如紧张的心才平缓了许多,可是却暗恼自己,就在他靠近自己的一瞬间,心里竟然盼望他能亲上去。她拼命摇头,想要把刚刚那个暧昧的画面丢出脑海,可是却把自己闹了个脸红。

    弘方嗤笑地看着这天真的少女,觉得有些索然无趣,“你要是有本事,自己就去抢,别指望旁人帮忙。”

    至少他是不会出手的,若是韶华没有怀孕,或许他还会答应她。

    说完,弘方不再去看徐心如,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这让从外面跑进来的徐子襄看着弘方扬长而去的背影,又看看屋内满脸通红不肯做声的徐心如,心里急得不知道怎么开口好。

第二百二十四章 礼物(一)

    好不容易熬到三个月,容嬷嬷带着韶华的喜讯回李家,李家须得让人煎了两颗甜蛋请容嬷嬷,以示感激。原本该是李家亲自派人送容嬷嬷回来,然后再是娘家人的登门贺喜。可是容嬷嬷后脚刚走,韶华带着幼菡初荷后脚就偷偷跟上,结果和容嬷嬷先后到了李家。

    不过这回轮不到容嬷嬷跳脚,凌氏气得差点将她拎进屋臭骂,若不是看着她如今是双身子的份上,绝对饶不了她。

    看到韶华被凌氏教训,容嬷嬷选择闭嘴,不理会她求助的眼神。要知道这头三个月虽然是坐稳了,可是各种事情都需准备得小心,否则照样也是危险。可是韶华仗着肚子不显,还是一样该吃吃该喝喝,没点孕妇该有的样子。

    “阿娘,您就饶了我吧,这几个月我吐到连喝水都难受,好不容易有胃口,您难道不应该鼓励我多吃一点吗?当初三姐姐五个月的时候肚子可是老大一个,我三个月就跟没有似的。”韶华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明明怀孕了,肚子却一点都没反应,胃口倒是好了。

    凌氏气得挑了酸枣,捂住她的嘴,“呸呸呸,少说些不吉利的话。得了,你回来也不是看我的,赶紧滚出去,我也省得看了你心烦。”

    韶华囫囵吞枣地把枣核吐掉,嘴也没擦就蹭过去撒娇,“阿娘,我回娘家不是来看你的,还能看谁啊。我想早点带孩子让外祖母瞧瞧,以后外祖母才可以多疼疼他,不会只疼姨姨家的丸子哥哥。”虽然她来之前偷偷绕去了定西侯府,结果辛夫人知道她先跑过来,立刻将她赶回去,说得要回也得先回李家。韶华有些委屈,不过也明白辛夫人的意思,所以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凌氏被她这么一哄,板不住脸,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刮了刮她没羞没臊的小脸,“就你这厚脸皮,说得好像我不疼你似的。”

    韶华夸张地说道:“我可没这么说,我说得是孩子。”

    凌氏被她气到,说不出一句话,惹得其他人都捂嘴偷笑。

    这时,一个眉眼俊俏的少年走了进来,看到韶华,眼睛亮了亮,忙给她和凌氏作揖:“斯陌给阿娘请安,给五姐姐请安。”

    韶华回头看着已经大人模样的斯陌,有些惊讶,“怎么转眼八郎又长高了。”她记得她出嫁前,斯陌还只是小孩子模样,一转眼就好像变了大人。

    斯陌有些难为情地抓了抓头发,凌氏取笑了他一句,“怎么,中了秀才还不好意思跟五姐姐说啊。”

    韶华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少年竟然已经是秀才之辈了。虽说斯晏后来荒废了学业,但当初也是年纪小小便中秀才,现在看来,不得不相信家族遗传是有影响的。她忍不住低头摸了摸肚皮,苦笑道,难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将来也是读书的料?

    斯陌看到韶华摸肚子,也知道她怀孕的事,走过来蹲在韶华面前,一本正经地对着她的小腹轻声说道:“宝宝,你要乖乖长大,以后舅舅带你和丸子哥哥出去吃糖串,不给你阿娘吃。”斯陌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韶华听到,她不由得失笑,用手指点点他的脑袋。

    “哪有舅舅从小就怂恿外甥当吃货的,再说,这还没机会听到呢。”她还以为斯陌忽然凑进来是发生什么事呢。“你居然还记得我不给你吃糖串的事,真是小气鬼。”

    被韶华听到,斯陌立刻闹了个脸红,想到自己刚刚幼稚的举动,连忙找了个借口逃了出去。

    看着弟弟也已经这么大了,韶华对凌氏笑道:“阿娘以后就可以安心了,横竖那个也不碍事。”韶华指的是九郎李斯琮。香姨娘被禁足后,闹腾了一阵子,也就安静了。而斯琮年纪还小,只怕等到斯陌成亲生子,都还不成事。只要香姨娘不再惹事,以凌氏的性格,其实不会为难庶子的。

    凌氏想了想,也点点头,李勋卓在凉城算是站稳脚了,李家也不愁斯陌能考个什么功名。用李勋卓的想法说,看斯陌自己的决定,若不想科考,以后多的是路子,不怕饿死。如果他执意要考,也无所谓,反正以后做不做官都是另一回事呢。

    “是啊,三娘的事也好了,八郎也有出息了,现在就等你的肚子争点气了。”韶华也是后来才知道,在她和严恺之斗气之前,严恺之早就帮藩二郎准备好了出路,也早在公主大婚的时候带绾华赴任去了。

    本来绾华舍不得小丸子,可是英华郡主哪里肯让她把唯一的孙子带走,不把她留下已经是最大限度了。长子如今无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调理好身体,现在小丸子就是英华郡主的宝。

    绾华本来担心自己不在的话,长嫂会不会对小丸子不利,可是藩二郎安慰她,如今英华郡主把小丸子看得比自己都重要,谁敢动他,都是跟英华郡主过不去。听了这话,绾华心里才稍稍放宽一些,因为凌氏劝她,如果不紧跟着丈夫,这三年五载的,回来时带几个球都不好说。

    当时韶华正在宫里养胎,所以并不知情。

    “七娘呢?”李家如今算是最太平的时候了,前提是锦华不要闹事的话。

    凌氏对她的赞许倒是出了韶华的预料,“她啊,现在都改性了,早晚请安不说,平时也都躲门不出,连我给她许亲,她都羞答答地应下了。”

    韶华有些惊讶,“她真的应下了?”不会又失忆了吧?她可记得之前回娘家时,锦华的反应多么强烈,她都担心会不会急起来跟她拼命。

    凌氏用力点了点头,笑眯眯地道:“我一开始也以为作假,刁难了几回,可是她对我任打任骂都不改脸色。诶。”凌氏叹了口气,“我这性子也做不了坏人,反正苏氏都走了,我为难她也没用,还不如早早把她嫁出去,省得在家看得心烦。”

    韶华对凌氏这句话倒是颇有同感,不过还是有些意外锦华这么快就改变心意了。

    本来还想去和周嫣她们唠叨几句,可是严恺之竟然主动上门来接她,凌氏立刻笑眯眯地将她推给严恺之,并叮嘱严恺之看紧她,别再让她到处乱跑。若是想见娘家人,只需差人捎个口信,她们过去就是了。

    韶华还想抱怨一句,哪有让长辈跑腿的份,没想到严恺之已经心安理得地应下了凌氏的话,一句句岳母大人喊得凌氏心花怒放。

    “油嘴滑舌!”韶华对着他的背影,扮了个鬼脸,结果被严恺之捉了个正着。

    “你说我什么?”严恺之上了马车,伸手将她捞进怀里。

    韶华狗腿似的地对他嬉笑道:“我说夫君真是孝顺,我瞧阿娘嘴巴都快裂到耳根后了。”

    严恺之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他又怎么会听不出韶华的调侃。对外她喊他侯爷,给他长面子也喊他侯爷,私下则喊他名字,就想上次在宫里,扯着他的衣服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句“恺之”,差点让他就转身留下。要不是两人都被吐得一身污秽,他早把她拥入怀里。

    而通常喊他夫君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调侃他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韶华幸福地贴在他的胸口,像一只慵懒的小猫似的,蹭了蹭脸。

    “我回去,看你不在就猜你回来了。”严恺之抚摸着她温顺的脸蛋,另一只手还是习惯性会放在她的小腹上,轻声道:“以后你想回来和我说一声,不许再一声不吭地跑来。”别人误会不说,他更担心在路上有个什么闪失。

    方才回到家,一听说韶华不在,他吓得连忙跑出来。

    “知道了。”韶华点点头,被他的体贴驯服得无法反驳。

    可是坐在马车好久,似乎都没走到家里,她忍不住扬起车帘,望着外面喧闹的大街,不禁纳闷了。

    “咱们不是回家吗?”难道是知道她最近胃口好,所以带她出来吃大餐。

    严恺之没有回答,直到马车摇摇晃晃地在一家店门口停了下来。他掀开车帘,跳了下去,然后转身扶着韶华出来,把韶华从车上抱了下来。

    等到站定脚,韶华才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一家笔墨店门口。她抬头一看,匾额上“子曰”两个大字写得苍劲有力,神采飞扬,韶华都忍不住要叫一声好。也不知是这三个字是谁的墨宝,看得她心里痒痒,想要拜读一下大作。

    严恺之见她脸色骤放光彩,知道自己来对地方了,不禁笑了笑,扶上她的腰,对她说了一句:“进去吧。”

    “你也读书啊?”韶华的话让严恺之翻了白眼,谁规定将士就不能读书,弃笔从戎的可一大堆。

    见他脸色微变,韶华吐了吐舌头,急忙迈进门,立刻有伙计上前招呼。严恺之对他说了个什么话,他忙不迭地将他们迎进后院,把韶华闹得一头雾水。

    他们不是来卖东西的吗,怎么却往人家的后院走。

    心里尽管疑惑,韶华嘴上却没说,被严恺之拥着,只好跟着通往后院,结果却被后院的景象给吓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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