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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鸢时     名门良婿txt下载     名门良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章 满月风波(二)

    这一声惊呼倒是提醒了众人,把焦点放到了柔婉身边的丫鬟身上,尽管她依旧低着头,可眼尖的人还是发现她和,前不久李家病逝的七娘锦华长得一模一样。

    忽然间原本安静的院子变得喧闹起来,互相窃窃私语一番后,所有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韶华和凌氏。各自意味深长,若有所思的样子,让凌氏又气又急,偏又不敢叫嚣。

    “怎么可能!我家七娘已经死了。”凌氏着急地向四周的人解释。

    韶华不语,她不明白柔婉的用意,就这么看看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人,又看看柔婉得意的神色。

    一听凌氏着急嚷嚷,其他人也不明其意地议论,柔婉慢条斯理地开口:“这不过是我丫鬟,怎么可能是李七娘。”说罢,柔婉抬腿踢了她一脚,“抬起头来,让大家看看,别是误会了。”

    柔婉这么说,其他人议论得更凶了,看她这架势显然就是来找茬的,就算地上的人不是李七娘,想必也是和锦华长得相似的人。至于她为何要这么做,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到,前不久驸马养外室的事,据说那个外室长得极像李七娘。

    所以这么说来,跪在地上的必然就是那个外室了。

    在贵妇们心里,妾不算错,因为妾多也是正经地纳进门的,但是外室就罪大恶极了。通常是来路不明,或者身份卑贱的,要么是勾栏里那些从良的姬子,要么就是新丧寡妇、有夫之妇,而且个个生得狐媚妖娆。若是听说哪家娘子沦为外室,那边是祖上极大的蒙羞,捉住人都要活活打死的。

    正巧驸马的外室和不久前病死的李七娘相似,其中是否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顿时让这些终日在家闲极无聊的妇人们兴奋起来。

    受了柔婉这么一脚,原本跪在地上的人,一个没稳住,整个就趴在地上。柔婉示意身边人上去,硬着把她的脸扳过来,冲着韶华她们。

    看着少女脸上一闪而过的怨恨和狠毒,但随即又变得麻木呆滞的表情,韶华深吸了一口气。

    “表嫂,你可看清楚了,这不是你家七娘吧。”柔婉故意问道。

    韶华从她脸上收回目光,对柔婉轻轻一笑,“公主真是贵人多忘事,我阿娘刚刚都说了,七娘已经死了。一个死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这传出去不是吓人吗?”被柔婉作贱成这样,韶华忽然很是佩服她的毅力,只是终究和她无关了。

    “这倒也是,天底下这么大,长得相似的人也不是没有,只可惜李七娘不在了,否则正好让她过来对比一下,看看到底有几分相似。”柔婉幽幽地说。

    “相似又何妨,公主,七娘已死,死者为大。今日是小儿满月宴,咱们别被这些扫兴的事干扰,来上座开席吧。”韶华轻巧地把话题转了回来,识趣地人也都热闹地四周招呼,把疑问放回肚子里。韶华热情地走到柔婉身边,笑得一脸亲切,“你过门也不少日子了,怎么肚子都没动静。听嫂嫂一声劝,其他事都是闲事,生个儿子才是正经的。”

    对于出嫁的妇人来说,两个痛处不外乎就是丈夫的宠爱和是否有子。偏偏韶华两者都占着。而且韶华顺着婉柔的口气,自诩是长辈身份,所以对柔婉说这些话,倒是颇有几分妯娌味道。

    哪知,柔婉立刻变了脸色,谁都知道她最近刚和驸马闹不愉快,本是今日要进宫小住的,临出门才改了主意。跟丈夫处不好的人,又谈何有孩子之说,这一脚狠狠地踩在柔婉的伤口,还让人看上去是在替她敷药。有些多事的人闻言,不禁想到,柔婉该不会是看韶华的受宠不顺眼,故意给韶华添堵的。

    “你什么意思?”柔婉嫌弃地摔开韶华的手,愤怒地看着她。

    韶华权当柔婉是恼羞成怒,于是笑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在座都是过来人。要不我给你找个方子,让你调理调理,一旦你有了孩子,我想驸马会疼爱你的。”韶华这么一说,立刻把风头转向公主驸马夫妻不和,所以随意拿身边人出气。

    “侯夫人,这方子能给我一份吗?”一个看上去害羞的年轻妇人轻声道。

    “我也要!”

    “也给我一份吧。”

    忽然大家都激动起来,对于一群求子心切的妇人,没有什么比生孩子更让她们心动,况且这方子可是刚刚生了儿子的韶华给的,沾沾喜气也好。

    “大家放心,我这就让人下去抄几份,到时候谁想要都可以去拿。”韶华做了个顺水人情,立刻得到众人的拥护,气氛马上又回到先前的和谐热闹。柔婉见韶华并没有难堪,反而从容地化解了危机,气得甩头就走。大家似乎对柔婉的脾气也习以为常,所以议论了几句也就没再理她,毕竟大家都知道今日的主角是韶华,无论如何都得给她面子。

    柔婉一走,气氛简直融洽到不得了,最后宾客如归,临走还能得到一份生子秘方,大家对这个不私藏又好说话的兴勇侯夫人更加赞不绝口了。

    凌氏被柔婉气到,直到她离开时,嘴里还一个劲地默念。韶华头疼地让含香一路安抚,又一一送别众人,韶华感觉自己全身都要散架了。这么大的场子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应付得来的,只能庆幸还好有严夫人镇得住,凌氏看似四处招呼,可到底主人家还是严夫人。

    韶华正想去给她请安道谢,幼菡却道攸宁和辛夫人在屋里等她。

    “你怎么来了,刚刚都没看到你”韶华看着正挨着辛夫人,在逗弄自己儿子的攸宁,披头就问。

    攸宁翻了个白眼,他才不会出现在三姑六婆们面前,否则得被那些眼神**上几千遍。“我来看我外甥不行吗?”辛夫人听儿子这么说,顺势就要被孩子递给他,吓得他连忙坐回原位。“阿娘,您干吗。”

    辛夫人揶揄道:“嘁,连孩子都不敢抱,你好意思说是当舅舅的。”

    攸宁被辛夫人的话堵住了,一脸不高兴地扭开头,让韶华不觉乐了。当真是男人都害怕抱孩子,严恺之看到自己的儿子也简直如临大敌,好似八辈子的仇人似的。

    看他们两人都安坐着不语,韶华知道想必是有话要说,于是让人把小粉团抱了下去,又清了场。

    待到大厅剩下他们母子三人,韶华才问道:“母亲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你上次让我们查的事有眉目了。”攸宁替母亲开了口,韶华急忙着急地坐正身子,倾耳聆听,“徐贺两家早有婚约,这件事平洲人都知道。可是太后却让万岁爷娶了贺家女,据说当年大婚的时候,徐家差点是要造反上京的。后来贺太后赏了很多东西,又答应把徐家女抬进门,这才让徐家没跳起来。不过好像徐家到现在也没把女儿送进宫去。”这倒是让他觉得费劲,既然太后都答应了,怎么不争取一下。

    “那是因为太后改口把公主嫁给徐家,算是对徐家的亏欠。”辛夫人点头。

    攸宁却摇摇头,神情显得严肃:“我觉得不然,公主下嫁徐家,可是公主府依旧在京城,这显然是牵制着徐家的行动。”况且嫁给皇帝,和娶了公主,这完全是两码事,徐家会认这个栽只能说贺太后下了狠本。

    韶华被他们说得一头雾水,连忙打断,一脸困惑地看着他们,“等等,我不大明白你们在说什么。”她好像不是让攸宁去查这件事,而且怎么连辛夫人也掺和进来了。

    攸宁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个子小了,脑子也变小了。你上次不是问徐家为何会把娘子嫁到你家来。”

    韶华点点头,就是因为听了徐心如的话,韶华觉得徐贺两家一定有猫腻,所以让攸宁替她去查查。

    “其实徐心如不过是个幌子,听说缡纭夫人生前有一笔巨额嫁妆埋在平洲,但是地点在哪谁都不知道。有人说缡纭夫人把藏宝图分成几份藏在充公的国库里,因万岁爷当年没娶徐家女,所以太后赏赐了不少东西给徐家,大抵徐家是在这些东西里发现了一张藏宝图,贺家应该也有,但是两人合起来的藏宝图也不完整。”

    攸宁一口气没停地滔滔不绝,把韶华听得目瞪口呆:“第三张应该是在公主手里,她用藏宝图换徐家同意把徐心如嫁过来。而徐贺两家为了得到这宝物,所以再次联手,割地一事应该是徐家的表态,因为地点就在那片土地下,由贺家出面顺便敲诈国库一番。”

    她脑子转了好几圈,才理清当中条理,“你从哪里听来的?”

    攸宁一句话让她差点吐血,“猜的。”

    攸宁被她鄙视的眼神看的不满,立刻出声抗议,“!猜的怎么了,我也是有根有据的。”

    韶华斜睨着他,“你的根据就是太后会看着那么一笔宝藏被别人瓜分,也不留给自己儿子?”

    攸宁嘟囔了一句:“我又没说太后知道宝藏的事,兴许贺家人还瞒着她。”

    韶华反问:“那你怎么知道宝藏。”

    “因为……”攸宁正要回答,却被一旁静听的辛夫人打断了话,“因为缡纭夫人当年在漠河住过,伺候她的都是罗布族的人,如今白山上还供奉缡纭夫人的灵位和她的手札衣裳。那地方你们应该也去过,就是神庙后面。”

    有母亲的话做保障,攸宁顿时倍感鼓舞,也一个劲地点头。

    “那个是缡纭夫人?”韶华惊讶地看着辛夫人的颔首,心中的震撼无法言喻。半天她才喃喃地说:“可说到底,严家也没藏宝图,把徐心如嫁过来有什么用。”

    “给你添堵呗。”攸宁呵呵一笑。

    “闭嘴。”韶华立刻飞去一对眼刀。

    辛夫人的话引来两人侧目,“我觉得攸宁说得没错,公主这么大费周章把徐氏弄过来,除了给你添堵,倒也想不出其他原因。至于徐家,应该只是利益驱使,当做交换条件罢了。”她深叹了一口气,“其实宝藏一事,我小时候倒是听我爹说过,只不过山高水远,又只是口传,所以并没当真。如今看来,恐怕**不离十。”

    韶华顿时觉得心中压力巨大,又谈不上是哪里来的压力,只听辛夫人宽慰道:“有些人想害你是不需要原因的。不过,你也别想太多了,如今你有了儿子,就算来多十个徐氏也不是你对手。公主这一步是失利了,但难保她不会又起兴。”

    韶华一听,垮了脸,“我还得防着她啊?那她不会真给我找来十个妾吧。”

    辛夫人对她的沮丧感到不悦,“你要有本事就让她改变主意,否则就离开京城,瞧她刚刚那架势,我看她是和你杠上了。”

    让柔婉改变主意,韶华觉得她离开京城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只是就目前来说,两者好像都一样不可能。

第二百七十一章 死而复活

    “贱人!”

    柔婉一脚把身后的女子踢到在地,看她花容失色我见犹怜的模样,心里的怒气更甚了,根本不理会自己尊贵的公主身份,抬脚在她身上又添了几下。旁边的丫鬟看着主子发火,也极有眼色的跟着抬脚,却见趴在地上的人默默把头转向另一边,一声不吭地忍受主仆三人的暴力。

    “李锦华,别以为你不承认我就拿你没办法。”在兴勇侯府吃瘪让柔婉很是气愤。

    原本打算进宫找贺太后哭诉一番,没想到居然半路看到忆柳出来买菜,她立刻让人追上去。没想到忆柳警觉,跑到半路就没了人影,她非了好大的劲才找到锦华她们的住处。她一进门就看到锦华在给徐子昂洗衣服,想到驸马和自己争吵后就跑来这里温香软玉,而她却独守空闺,孤枕难眠。

    心里的嫉妒和怨恨渐渐烧烬了她的理智,她冲上去扬手就甩了锦华一巴掌,可惜锦华到底没有韶华的好身手,被她这么一掌摔下去,整个人都懵了。问兰倒是激灵,冲上来护住,可是让柔婉身边的丫鬟一团围上去,架着无法动弹。

    “别以为换了地方,我就找不到你,告诉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京城内还没有我柔婉伸不到的地方。”一把扯住锦华的头发,柔婉脸色变得狰狞,“你有本事就逃出京城,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我还要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李阁老到底教了个什么样贱丫头。”

    “我说过了,我不姓李,我叫苏锦,公主认错人了。”锦华终于还是咬牙回了一句。

    “贱人就是贱人,我管你姓李还是姓苏,我打的就是你这个不要脸抢别人男人的娼妇。”柔婉的话让锦华顿时噎住了。

    她带着忆柳问兰来投奔徐子昂,所幸徐子昂对她还算情深,立刻安排了住处,让她好生静养。她本以为徐子昂说要娶她只是因为她姓李,可如今看来,徐子昂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她竭尽全身解数,卖力讨好徐子昂,终于换了他一句,待他寻好时机再接她进府。

    这一句没少让锦华感动得热泪盈眶,心想自己的苦心终于换来的黎明,哪怕以后公主要怎么刁难,她都绝不会反对。

    可没想到没等来徐子昂,却被柔婉找上门了,她二话不说把她打得鼻青脸肿,若不是徐子昂来得及时,只怕她早就一命呜呼了。徐子昂和柔婉的矛盾算是爆发了,两人一路吵了回去,当夜徐子昂就让人把锦华她们接走,让她别出来,有事嘱咐一对老夫妇照应。

    她知道这个下场完全是自找的,可是她没办法,如若不是因为徐子昂尚了公主,她完全自信自己可以比苏氏过得更风光。就算不凭李家的身世,她也绝对可以把握住一个男人的心,可是偏偏这个男人的妻子是公主。锦华也尝试让自己放弃,可是她做不到,看着韶华风光无数,她更恨得咬牙切齿。凭什么一个乡下养大的娘子可以比她风光,论才学论相貌,她比韶华更有资格担当李家娘子。

    她本可以听从凌氏的安排,安安分分地嫁给一个平凡安稳的富家子,可看到韶华的风光,她终于还是忍不下去,决定铤而走险一次。徐子昂对她还是有感情的,接到她递来的消息,最终还是决定收留她。

    只是好景不长,韶华不是善茬,柔婉更不是。

    为了一己之私,她甚至不惜勾引徐心如自甘到兴勇侯府为妾,企图搅乱韶华的生活。只可惜柔婉最大的错就是把韶华当做寻常女子,也把严恺之当成一般男子。在锦华看来,她刚回家不到半年就能把李家上下所有的男人的心都收买了,冲着这一点,她绝对不会认为随便一个女子就能动摇得了韶华。而且严恺之并非风流君子,以他在弘弋身边这么久,什么闭月羞花没见过,可他从不贪女色。所以,纵使一个徐心如再美若天仙,也无法撩拨严恺之的心。

    就不说严恺之早就有过一个绝色倾城的初恋情人,若是柔婉能寻到和辛子墨容貌相当的女子,拿到另当别论。

    只可惜和辛子墨长得像的那个,是个男儿身。

    徐心如这颗棋子走错了,也给徐子昂心里埋下了怨恨,到底是自己的妹妹,居然被柔婉拿来当枪使。嘴上不说,他的心更偏向锦华了,尽管在贺太后的调解下,两人重归于好,可是徐子昂对她早没当初的感情。回家后,冷漠的对待,频繁的夜宿,让柔婉和徐子昂的争吵越来越多。

    柔婉坐不住想要让贺太后出面狠狠再处置他一次,可没想到上一次因为自己冲动险些害得丧命的韶华,如今不但风光再复,甚至还生了个大胖儿子。再见锦华,虽然和韶华长得不像,可是好歹是一个父亲,踩不到韶华,踩锦华还是轻而易举的,更何况她还是抢自己丈夫的人。一想到被韶华姐妹这么连番欺辱,柔婉立刻就暴走了。

    忽然,柔婉脸上露出一丝奸吝的神色,“来人,把她的衣服给我扒光,丢到大街上去,我要让大家看看一个抢人丈夫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

    锦华一听柔婉来狠的,吓得抓紧胸口的衣服,立刻就想要逃走。柔婉身边的丫鬟也不是吃素的,立刻松开问兰,全部都朝锦华扑去。问兰尖叫一声,立刻冲过去护住,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全往锦华主仆身上招呼过去,几个狠劲下去,两人衣服都被撕破,白皙的皮肤留下血痕和淤青。

    “都给我滚开,否则我立刻刺死她。”问兰像发疯似的抓着一根发簪,对着一个惊恐的宫女的脸,作势要划下去,其他人也都吓得不敢动弹,纷纷回头看柔婉。问兰被扯得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红着眼睛看着柔婉,“公主,要是驸马知道您这么对待我家娘子,您就不怕他跟您翻脸吗?”

    “贱人就是贱人,你当你自己是哪根葱。”柔婉被问兰的样子吓到,但是很快就稳住了情绪,她冷笑一声,“我就是把你们丢窑子里,驸马又能怎么样,难道他还会把你捡回来?”

    锦华脸色一白,她知道柔婉敢做出这样的事,可她不敢保证徐子昂还会不会要她。

    “公主,我求求您,我只是想伺候驸马,我绝对不会有越矩的想法。”锦华抖着双唇,脸色如同白纸。

    “伺候?跑到床上去伺候?”柔婉嗤笑道,“我就是抬举个勾栏姬子,也不会抬举你。不过,你要是肯去勾栏睡一趟回来,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我与公主无怨无仇,公主为何要绝我于死地。”锦华的身子抖得如同筛子,这句话简直比打她还更羞辱她。“我本就伺候驸马在先,现在也只是想回到驸马身边而已。”

    “你的意思是,你承认你是李锦华了?”柔婉忽然捉到锦华的漏洞,看她表情一滞,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锦华慌了手脚,“我、我没有。”

    柔婉狡黠一笑,“不管有没有,你只要老实配合我做一件事,我就不计较,甚至还可以让你回府。”

    锦华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柔婉,显得有些不可置信,嘴上却还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什么事?”如果可以让她干净地留在徐子昂身边,就是让她做牛做马都可以。“我不去勾栏!”

    柔婉不屑地讽刺道:“今日是她儿子双满月,我要你和我一起去兴勇侯府,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羞辱李五娘。”她望了一眼锦华的呆滞,“你不是也恨她吗,这就是你的好机会。”

    锦华不知道韶华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柔婉,竟会让她怀恨至此。

    兴勇侯的长子双满月,那该是怎样一种盛况,大概会比辛子萱那次还隆重吧。可是就算她去又能做什么,李家早就没有李七娘这个人,她去又能说明什么。

    柔婉看她低头似乎在考虑,决定给她下一剂猛药,“我给你两条路,去兴勇侯府,还是去勾栏。”

    锦华一记怒视,正中柔婉心意。

    “好,我去。”虽然不知道柔婉到底要她做什么,不过比起清白,她决定豁出去。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早在她偷跑出来的时候就可以没有退路了,现在又担心什么。

    柔婉似乎还不肯轻易放过她,示意宫女们松手,然后对锦华说:“你最好别给我耍花招,要是半路逃跑或是出了什么岔子,你这丫鬟就别想活着从勾栏出来。”

    “不!你不能这样!”

    “七娘子!”

    锦华和问兰同时失声尖叫,没想到柔婉居然还有这一招。

    听了柔婉的话,宫女们立刻把锦华和问兰分开,死死抓住问兰不松手。

    “我都答应你了,你怎么还不肯放过她!”锦华用力嘶吼了一声。

    柔婉不紧不慢地说,“做丫鬟的本来就该替主子卖命,你要是个体贴的主子,就乖乖听话,否则……”适时的停顿让主仆二人都倒抽一口冷气,柔婉得意地看着锦华,“她的命就在你手上,看你怎么做了。”

    锦华紧咬着嘴唇,鲜红的血迹将她苍白的脸上应出一抹颜色,她转过头看了问兰一眼,然后认命地闭上眼,朝柔婉走去。

    或许她早该知道当初那一步会引来这难堪的下场,可是她已经没得后悔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三年抱俩

    小粉团的双满月过去好几天都不见严恺之回来,韶华不免有些担心。可是宫里一切平静,如若真有变动,宫里那位主子定然比她还着急。思来想去,韶华也只好强忍着内心的不安,哄着儿子过一日算一日。

    兴勇侯府的日子还算平顺安稳,可是隔壁的公主府却没那么风平浪静。

    尽管还是有不少多事人在议论那日公主带去的丫鬟如何如何像极李七娘,又旁敲侧击地想要从韶华这里得到些风声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韶华就推脱不让这些人上门,顺带让初荷把这些人列入拒绝来往的名单。这么不识趣的人,多交无益,还扰了她耳根清净。

    不过,对外自然宣称锦华已死,那人不过是和锦华相貌相似而已。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她们咬死也不会承认。但韶华心里清楚,那个女子就是锦华无误。而且以柔婉的性子,把锦华带到宴席上还特意闹了这么一出,必然是要让她难堪。可是锦华的沉默和隐忍让她又迷糊了,她不明白锦华和柔婉到底算不算一伙的。

    但没过多久,就有消息解开了她的疑惑。

    据说公主和驸马大闹一场,其场面简直就是可以用惨烈来形容,但到底是驸马醉打金枝在先,还是公主私刑妾侍在先。总之大抵的情况就是驸马打了公主,公主把那外室拔了指甲,挑了手筋,据说驸马可是亲自抱着那外室去找太医求治。有目睹的人说,那外室长得花容月貌,就是奄奄一息也生出一股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生不忍。特别是她鲜血淋漓的双手,看着特别骇人,说她没痛死都算命大了。

    韶华一听到锦华的下场竟然是这般,忽然明白为何最近心里总是惴惴不安,敢情她担心的不是严恺之,而是感觉到锦华的酷刑。别的不说,锦华最骄傲的不外乎是她那一手琴艺还有女红,如今拔了指甲,断了手筋,就算命捡回来,恐怕她也会疯掉。

    “其他人呢?”韶华听得出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听说有一个被剪了舌头,有一个撞墙没死,自己用刀毁了脸。”幼菡心里也猜得到几分真相,一想到这两个人曾和自己在同一屋檐下,心里也一阵阵地发寒。

    韶华听得傻了眼,这主仆三人落得如此下场,还真不如当初病死在归乡途中,至少免受如此屈辱折磨。

    幼菡被初荷训斥了几句,恼她不该和韶华说这么血腥的事情,光是用耳朵听都要发一身冷汗。“夫人,这当外室的都是些不正经的女子,活该受这些罪。便是个做妾,也都清清白白,堂堂正正,正经人家何苦要做这些糟作事。”

    初荷的话让韶华找回几分理智,她确实没必要为此紧张担忧,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当初她也拦也拦过了,劝也劝过了,如今落得如此地步,只能说她咎由自取,因果轮回。

    因为对柔婉没好感,韶华也懒得打听醉打金枝的后续。反正徐子昂没出事,只能说明平洲徐家的根基还很深,宫里都不得不忌惮。但恰恰因为徐家的势力庞大雄厚,正如树大招风,弘弋不可能坐视不理。

    柔婉回宫不久,徐子昂也跟着进宫了,公主府的事情才被传了出来。

    有人说那外室是狐狸精变的,才会让驸马迷了心智。有的却说柔婉是被外室下了蛊,得了失心疯,才会做出残忍的事。

    就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绾华的到来让韶华觉得如同雾霾天气里透进来的一抹清新的空气,让她更为吃惊的是,绾华是怀着一个,抱着一个,满脸幸福笑容的出现在她面前。

    “三姐姐你……几个月了?”韶华盯着她微微鼓起的小腹,还有她洋溢着幸福的孕味,忽然有些佩服自家姐夫的精力,他们才出京多久,外出公干都不忘祖宗正事。“姐夫可真是卖力啊。”

    绾华被她这么一说,白嫩的脸上顿时蒙上彤云,她气得扭了韶华的手臂一把,气呼呼地说:“还是这么不正经!”

    韶华耷拉着眼睛,装得无辜状,“我没说错啊,我还以为三姐夫会跟当初大哥哥一样累得黑枯干瘦,阿娘还一个劲心疼三姐姐,现在看来那边的水土不错。”绾华被妹妹调侃得脸越来越红,都快要滴出血了,忽然听到韶华一声感慨,“早该让亲家大伯他们跟着去,说不定也能抱个回来。”

    转念一想,绾华噗呲一声,被她逗笑了,“你这嘴巴怎么越来越得理不饶人了。”

    韶华咧齿笑了一下,“我这也是好心嘛。”低头看着小丸子好奇地仰着脑袋看大人们说话,韶华忍不住逗他一句:“小丸子,姨姨说得对不对啊?”

    “对。”小丸子一边说话一边点头,根本没听懂韶华的话。

    他煞有其事的模样把两个大人都逗乐了,绾华忍不住抱怨:“你这姨姨说什么都是对的,我这才回来,本来也不哭不闹,一听我要过来看你,就闹着要跟过来。”看着韶华怀里的儿子,绾华都忍不住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肚皮里跑出来的。

    “那以为你就常带他过来嘛。”韶华抚摸着小丸子的脑袋,忽然想到一件事,“你这次回来,她应该不高兴吧,姐夫不在,你怎么办?”

    韶华用了一个轻飘飘的发音,却见绾华撇了撇嘴,“她不高兴关我什么事,反正有我大家护着,量她也不能折腾出什么来。”说着,又把手放在肚皮上,轻轻地摸了几下,“本来我是想留在那里陪你姐夫,等生下孩子再回来的,可是你姐夫怎么都不肯同意。”

    “那是当然,外面再怎么好,也不如自己家好。”韶华想了想,眉头忽然蹙了起来。

    绾华这次回来养胎,恐怕是再找不到借口跑出去了,京里有两个孩子在身边,而藩二郎怎么也得三两年后才能调回来。这期间,藩二郎不可能总是独守空房吧。

    似乎也猜到了妹妹的想法,绾华笑了笑,“忘了和你说,我回来之前,抬了含章做姨娘。有她在夫君身边,我也就放心了。”本来绾华他们出京只带了含章几个,书语跟着她男人一直在京城,绾华这次回来,又让书语荐两个丫鬟提拔上来。这样一来,当初伺候在绾华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便各自有了着落,对于做丫鬟的来说,都是极为幸运的事。

    可是韶华听着却目瞪口呆,“含章她……愿意?”

    其实她想说的是,含章总是一副清高冰冷的样子,说话做事都颇为教条,比起亲切健谈的书语,韶华一直认为含章本来是那种气节高亮的女子,应该不会愿意落成妾的地步。

    绾华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不愿意的,我可是亲口听她答应的。”绾华知道这个妹妹从来都有些跳脱的想法,所以也不见怪,“书语虽然配了人,可到底还是家生子,在外头再风光始终矮人一等。含章可不同,她算是半个主子,以后她要是生下一儿半女,我也不会生分。”

    虽然含章是跟在身边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可绾华不免也要和她约法三章,若是在这段期间含章斗胆怀上身子,恐怕她也就回不来了。所以含章若想待在他们身边,势必是要严守自律的。只不过,天高皇帝远,其实绾华心里也不敢百分之百笃定含章和藩二郎会不会生出真感情来。但放个自己人在身边,总要比放个外人要稳妥。

    其实,只要含章恪守规矩,绾华倒也没那么狠心,待过些年她还是会让含章养个孩子在身边,聊解寂寞。

    听了绾华的话,韶华一阵沉默,她不敢相信若有一天,她也像绾华一样因为怀孕回京,会不会让初荷或者幼菡留在严恺之身边。虽然当年她们年少无知犯过混,但这么些年来,她对两人的信任还是笃定的。可是这种笃定并不能放在夫妻感情上,在她心里,任何人都不能插足她和严恺之的生活。

    徐心如是个例外,可是因为严恺之自己也排斥,所以她并不担心。

    可是万一这个人换成初荷或者幼菡,或者其他人,估计她一点脸面都不会给他们留下。

    “你啊,也别太死脑筋,现在你是年轻貌美,侯爷把心都放你身上。可是你总会风华不再的时候,与其让他自己在外找个闹心的,不如自己物色着人选,放在身边,以便不时之需。”绾华完全是以过来人的身份说话,虽然她曾经也是不信这一套的。

    韶华却坚决地摇了摇头,“他不是这种人,我们之间也不需要。”

    韶华的话显然不出绾华意料,她也没强求,只是叹气道:“这一辈子不外乎就是过个舒心日子,夫君体贴,儿女孝顺,可哪能百福百全。只是给你提个醒,别临到情急关头,闹了岔子。”

    然而韶华根本不认同姐姐的话,“船到桥头自然直,没得给自己找事烦,反正我不会让他纳妾的。”

    绾华一听,气得骂了一句:“你怎么这么死脑筋,侯爷是个武将,说难听点,如今天下算不得太平,万一真要出兵打仗,他身在京外。三五九月还好,时间一长,男人可不比女人,你没备着难道还能不出事。”

    韶华也跟着激动起来,“都是一样是人,怎么就男人得出事。”

    绾华知道说不过她,索性不和她争论:“算了,不与你争这些,你要这么不长进,别是以后会后悔。”

    韶华不情愿地回了一句:“要是真要留个女人在身边,我也会自己去陪他,绝不便宜其他女人。”绾华听到她的嘟囔,没好气地瞥她一眼,无奈地摇摇头,总归是各人有各人的福,说不定韶华就是天生不需操这份心的。

    或许也是听到绾华的叹息,韶华觉得自己有些敏感,到底绾华也是好心。于是跟小丸子闹了几句嬉戏,惹来了小丸子一阵咯咯乱笑,绾华回头见姨甥俩玩得这么开心,也就丢开刚刚的情绪,和他们闹了起来。

    直到气氛缓和过来后,绾华也乐得眉开眼笑,她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韶华,“其实我今日来是想让你帮忙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韶华望着她。

    “卫三郎。”也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因为刚刚闹得激动,绾华的脸忽然显得红扑扑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 卫三郎

    初听到这个名字,韶华的眼睛陡地一亮,小心翼翼地斜了眼光过去,看到绾华的脸真俏红俏红的,一时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

    对于这个无缘的姐夫,韶华对他的印象停留在当初燕上居和绾华错遇的时候,犹记得那郎君星眸剑眉,好不俊俏,宽肩细腿,一看便是练家子出身的。她偶尔都要取笑严恺之,亏他常年佩刀习武,怎么还是这副身板,就连卫篪看着都要比他结实。严恺之自然不理会她的取笑,而是直接用其他办法惩罚她的失言,只不过有一次无意才说起他底子热,吃的喝的都被烧尽,要留下来长肉确实很难。

    不管卫篪当初对绾华有多深情也好,这么多年过去了,绾华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怎么忽然就提起来。

    “三姐姐打听他作甚,我与卫家又不熟。”韶华故作镇定,眼角却在偷偷打量绾华的表情。

    果然,绾华一阵局促不安,揉了好一会儿手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韶华心里发凉。

    这可千万别被她猜中啊。虽然藩二郎远在京外,可这怀里抱了一个,肚子还带一个,无端端想起老情人还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韶华急忙出声劝阻:“三姐姐,年底姐夫应该可以回来吧?”

    绾华被她这么一说,抬头疑惑地看着她,忽然反应过来,整个脸都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又气又羞瞪了韶华一眼,赌气道:“不回来!这才去多久,就想着回来。”见韶华又要开口,她不满地哼道:“这么关心你姐夫的行踪作甚,难道还怕我会偷人不成?”

    被戳中心思的韶华忙不迭摇头,“怎么会,我知道关心一下到时孩子出生,姐夫能不能赶回来而已。”

    韶华被姐姐瞪得心里发毛,不免腹诽道:偷人倒是不可能的,只是无端端地打听老情人的消息,要是被藩二郎知道了,大概心里一定不好受,会不会闹起来都难说。

    韶华这么一打岔,绾华也没了刚刚的犹豫,索性直白道:“得了,我知道你心里在数叨我,我岂是这种不知礼节的人。只不过昨天家里来客,正好说起卫、说他至今未娶,家里好生为他找了几门亲都黄了。”听到别人这么说,就算绾华对他无情,心里也不免觉得心虚。

    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可当初已经和卫家意会过,她与卫篪也互相交过信物,只差媒人前来议事。只不过卫篪也是个孝顺的老实人,他和绾华的事本来是可以先订下的,也不知是谁说兄长未成婚,弟弟不能议亲。所以他和绾华的事就被耽搁了,可是没想到兄长的婚事黄了,卫篪就更不能谈亲了,而凑巧凌氏又相中藩二郎。

    说来说去,最无辜的受害者非卫篪莫属了。他本该抱得美人归的,结果到现在,兄嫂成双,佳人另嫁,就他还孤家寡人一个。

    如果不知情,绾华也都没想过会提起卫篪这个人,毕竟不是件什么光彩的事。可是一想到当初自己的另嫁害得卫篪至今都未娶,是个人都会觉得愧疚,也不免为卫篪的长情感到恻隐不安。

    韶华听了也有些吃惊,没想到卫篪居然是这么痴心的一个人,实在不像是和风流的宋煜有亲戚关系啊。

    “三姐姐是说他因为当年那件事,至今未娶。”见绾华为难地点点头。

    绾华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可是我心里堵得慌。侯爷不是和安庆侯家走得近嘛,要不你帮我打听打听,劝劝他。”绾华说完自己都觉得可笑,遂闷闷地转开头。

    韶华脑筋转了一下,立刻明白绾华的意思,于是也跟着叹了叹气。

    大抵每个女人得知旧情人对自己痴心不变,就算对他已无情意,也不免心有戚戚。纵使以前有千般怨恨,此刻便是柔情万端。都说自古薄情是男子,一旦男人痴情起来,又有几个女子可以抵挡得了。所以,绾华会这么烦恼,其实也是情有可原的,更何况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她也有份。

    “我觉得三姐姐不必自责,说不定卫三郎只是不愿成亲,又不是因为三姐姐的缘故。侯爷先前也是推了好多门亲事,才与我结为连理。”韶华想安慰绾华不要太自作多情,说不定他只是自由惯了,不想太快成家,又或者有其他原因,总之不一定就是绾华的错。毕竟当初他们没有拿定,没有婚书,连口头之约都没有,各自婚配本就是正常的。

    可是,一说到严恺之,韶华忽然想到严恺之没成亲,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心里藏着个人。

    姐妹俩忽然沉默了一下,还是绾华自己打破了僵局,“若他只是不想成亲,那也倒罢了,可是我听说他不愿成亲的是因为在外头养了个戏子。”

    这下可把韶华吓住了,“三姐姐怎么知道的?”

    养戏子可不比养外室好到哪里去,要么就干干净净地进门当妾,别人最多也就说一声风流人物。可是不纳进门,反倒养在外面,自己又不肯成亲,这不免让人多想。没有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家会娶一个戏子为妻,就是清清白白的平民家里,有能力的不会娶进门。戏子并不比姬子高多少,当妾还可以说是风雅,做妻绝对会让人笑话。

    卫篪不娶妻,却在养了戏子,韶华怎么都觉得故事被反转了。

    “不还是听人说的,难道我还能看见不成。”绾华的表情从懊悔变成着急,“他怎么会做出这么不长进的事,凭他清白的家世,多少娘子都想嫁过来,他何苦糟作自己!”

    看着绾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韶华忽然有种绾华把卫篪当儿子看的感觉。“说不定只是误会。”

    “又不是一个人看见的,怎么可能是误会了。”绾华扬起眉,显出一抹忿色。

    韶华不由得嘘声,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只能说卫篪果然和宋煜是兄弟,轮不到绾华着急。“就算是,也能怎么办,卫家都没出声,三姐姐着急有什么用。”

    绾华看着韶华这么说,抿唇道:“我想你帮帮忙,把那戏子弄走,我知道他不是那种人,定然是被那狐媚迷了眼。”

    韶华失声道:“三姐姐,你没昏吧?我帮你去把迷倒卫三郎的戏子弄走?”为什么她觉得每一个字都那么怪异,卫篪和戏子就算成亲生子,与她们姐妹何干,干嘛要淌这趟混水。

    绾华见韶华不愿意,急得有些眼红,“五娘,你就当帮个忙,我知道当年的事不是我故意的,可是一想到因此害他沦落至此,我心里不安。”

    韶华摇了摇头,“三姐姐,你没有害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只能说你们有缘无分,至于其他的,都是各人的命,你没资格插手。如果他真的作出这么不长进的事,想必卫家比你更着急,若是卫家都不能劝他,三姐姐又是以什么身份去帮他呢?要是以后他知道了,难道会感激三姐姐吗?”

    绾华被这接二连三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大概是替卫篪觉得可惜吧。她也曾幻想过为他生儿育女,可是这个未来没完成,她也希望他能最终找到属于自己的娘子。结果事不从人愿,与其说她替卫篪感到不值,或许她只是为自己找个解脱。

    “三姐姐,我劝你别想太多,卫三郎若只是不娶,那我倒敬他是个长情的汉子。可他若是真是养了戏子才不娶,那他不值得三姐姐替他担心,他也绝不是因为三姐姐才单身的。”韶华的话一针见血,让绾华有些挂不住面子,“我话至此,若三姐姐仍执意要帮他,那只能请三姐姐自己出面了。”

    绾华羞顿地咬着唇,“我要是能出面,我还用得着来找你吗?”说完忽然觉得自己说漏嘴,小心抬起头,看到韶华脸色不大好看,忙道:“我也不是因为这个才来找你,只是听说那戏子背后有靠山,似乎和安庆侯府都攀上关系。”

    韶华赌气地笑道:“那我更帮不上了,老侯爷可是卫三郎的外祖父,卫家和安庆侯府的关系三姐姐比我更清楚。如果这个戏子是安庆府的,那这就是他们的家事了。”

    绾华犹豫了再三,看着韶华一脸不高兴,才谨慎地开口:“可我听说,侯爷以前也常去找那个戏子。”韶华眉头一蹙,眼神都紧了起来,看着绾华,听她道:“五娘,我不是说侯爷和那个戏子有什么,我只说这个戏子能在那么多达官贵人之间周旋,定然手段了得,我就是有心也无力啊。”

    不知为何,韶华忽然想到一个人,幽幽地松开眉结,吐了口气,“那个戏子是不是叫凤仙?”

    一听到韶华知情,绾华惊讶地点点头,“好像是这么个名字,据说长得十分妖媚,却长手细腰,半夜她还会变成狐狸爬上屋顶唱曲,听着十分渗人。”

    前面的话韶华还颇有同感,听到变狐狸,韶华立刻就丢了一对白眼。天下的狐狸都这么悠闲,到处跑,到处变人形,还不怕被收服。这要是让白山上的狐仙听到了,非得气得把造谣人家里的东西都搬光不可。

    “如果是凤仙的话,三姐姐就不必担心了,我见过他,是个不错的人。”虽然有点小气,狠狠敲了她一笔,不过他送起礼物也很大方。据严恺之说的,凤仙经营着笔墨店,但日子并不宽裕,然而他从不肯接受他们馈赠。想到他屋里那些极致的用品,韶华不由得腹诽,照他这般开销,能宽裕才怪。

    “你见过?”这下子轮到绾华吃惊了。

    韶华点点头,“他化了妆就妖媚,把一脸大红大绿洗干净倒是个俊俏的人,说话也豪爽,不过有些小气记仇,别得罪的好。”想到和凤仙初次相遇的时候,她也以为凤仙是严恺之养在面前的人,气得她一巴掌就招呼过去。也就是因为这一巴掌,凤仙没少都数叨,不过也只是嘴上说说。“我可以替他打包票,绝对不会和卫三郎扯到一块去。”

    虽然凤仙喜欢乔装成女子模样对严恺之他们调侃暧昧,可除了几个知根知底的,为了不惹事,平时他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绝不会轻易以女装示人。

    绾华并没有因为韶华的话而释怀,“有人亲眼看到卫篪在凤仙屋里过夜,而且是三日后才离开。”

第二百七十四章 平洲之乱

    韶华最后还是没有答应绾华的要求,别说以她的能力根本做不到,就算她做得到,也轮不到她来挑事。

    再三劝说绾华回家养胎,希望她能生个玲珑剔透的小娘子出来,好给小粉团当媳妇。可是绾华似乎不大乐意,一心希望肚子里的孩子仍旧是儿子。韶华听了她的话,就决定不再跟她扯太远,总觉得她和绾华总是三句必须一个转折,五句必须换个话题,否则必定会吵起来。

    这也难怪绾华和周嫣认识那么久,关系总是不咸不淡,而韶华一来,两人一拍即合,亲密得好似周嫣才是她的亲姐姐。

    小粉团的哭闹解了韶华的围,绾华见自己这一趟的目的没达到,也想带着儿子离开,可惜小丸子眨巴着眼睛看着韶华抱着小婴儿,一张小脸委屈得好像最心爱的宝贝让人抢走似的。绾华忍不住赌气说了一句,要是喜欢,就留在兴勇侯府给韶华当儿子。

    本该被母亲抛弃都会无奈认栽,小丸子却犹如天下大敕一般,满脸笑容地摇手跟绾华道别,差点没让绾华当下就暴走。

    最后是韶华哄着自己还有客人,再过两日让人到藩家接他来小住,小丸子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回家,并再三叮嘱韶华一定要来接他。

    “夫人,我看丸子少爷就跟您亲生似的,遇到您,连爹娘都不要了。”初荷抿嘴笑道。

    “你这话可不能在三姐姐面前说,她非得恨死我不可。”韶华警告地望了她一眼,初荷眨巴着眼睛,笑眯眯地点头。

    正低头哄着小粉团,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韶华抬头,却见严恺之一身狼狈地回来。韶华正想把儿子抱给奶娘,好迎接风尘仆仆的丈夫,小粉团似乎知道母亲的意图,放开喉咙,大声嚎哭起来。

    许久没见妻儿的男人一回家就听到儿子如此洪亮有力的声响,忽然倍感心神愉悦,三步并作两步,满脸笑意地走过来。

    看着妻子盈盈的双眸,男人一肚子话尽化成一句:“你辛苦了。”

    这句话本该是妻子对外出的丈夫说的,可是听到严恺之这么说,韶华顿时觉得又感动又好笑。还没开口细问丈夫迟归的原因,小粉团哭得更起劲了,可脸上干干的,一点眼泪都没有,把父母哭得莫名其妙。

    幼菡见此,笑着说道:“小少爷定然是知道侯爷回来了,在欢迎侯爷呢。”

    这个说法很讨人喜欢,严恺之脸上也尽是笑意,无比温情地望着儿子。果然长开的小脸更显可爱了,这眉目,这五官,怎么看都觉得好看。韶华见他难得这么亲近儿子,双手抱着儿子往他怀里一送,“要不你抱抱,说不定他就安静了。”

    严恺之笑容骤逝,立刻坚硬了身子,“我身子脏。”

    他在外跑了那么久,都好几日没洗澡了,要不是实在太想念妻子了,他也不会这么急匆匆地跑过来。

    韶华嗔怪了一声,“难道还怕儿子嫌弃啊,你看他为了你,哭得这么可怜。”

    严恺之有些为难,可是听着这哭声确实只大不小,似乎要哭上好久,犹豫再三后只好伸手接过孩子。不过说来也起来,严恺之刚刚抱过来的时候,小粉团的哭声就听了,而且还转了圆滚滚的眼睛看着一脸狼狈的严恺之。就连韶华都大感惊讶,要知道,这父子可从来都没这么和平相处过呀。

    幼菡和初荷也都笑着说小粉团果然和严恺之亲,否则怎么一接过手,就停住哭泣了。可是严恺之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有些难堪,原本的笑容僵住了,逐渐变成一种似笑非笑欲哭无泪的愤怒。

    “抱住。”严恺之伸手把儿子推回给韶华,脸色已经可以用难看来形容了。

    “为什么啊,不是抱得好好的嘛。”韶华疑惑地看着严恺之臭到顶点的表情。直到抱住儿子,才知道严恺之臭脸的原因,忽然间,一个没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我去洗澡了。”严恺之忿忿地瞪了始作俑者一番,结果他却天真无邪地露出“无齿”的笑容,还兴奋地对他摇了摇肉呼呼的小胖爪,似乎在得意炫耀。

    看着严恺之全身僵硬地转身离开,初荷幼菡一头雾水地看着依旧笑得不可开交的韶华。

    “去,你们谁去给侯爷找身干净衣服。”韶华笑到眼泪都调出来了,看着一样笑得无比灿烂的小粉团,摇摇头道:“你这小混球,难怪你爹爹不喜欢抱你,你是天生来跟他作对的吧。”

    “夫人,这是怎么了?”初荷还是很困惑。

    “这小祖宗打算给他爹洗澡呢。”韶华招来奶娘,让她把小粉团抱下去更换衣服,才发现自己也被他弄得一身湿。“算了,我自己去给侯爷拿衣服,初荷去交代厨房做点吃的送来,幼菡去通知太夫人一声,免她担心。”

    等到严恺之沐浴完毕,热乎乎的饭菜正好上桌,韶华一边给他擦干头发,一边看着他像饿了十天半月似的狼吞虎咽。

    “慢点吃,你平时可不是这么个急性子。”韶华轻声嗔怪道。

    “我吃完还得进宫,有急事和二爷商量。”若是换做以前,他一进京,直接就奔宫里去,反正其他的一切自有下人处理。可现在不同,他还没进京,心里便念着家里的娇妻幼儿,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来。“最近发生什么事没有?”

    韶华想了想,摇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听说隔壁醉打金枝,闹得鸡犬不宁而已。”

    严恺之愣了一下,“隔壁?”想了想,才恍然隔壁如今是公主府,这鸡犬不宁自然是柔婉和徐子昂的事,他冷笑了一下,“他竟然还有胆量醉打金枝?”

    韶华叹了口气,“谁知道啊,连二爷不都忌讳着徐家,他这驸马可比公主要架子大。”韶华没说锦华的事,如果真如外人所说,那徐子昂对锦华倒还算情深意重。只可惜,这种关系以及这种身份的情谊,不要也罢。

    严恺之挑起眼,看了她一下,轻笑道:“谁跟你说,二爷忌讳徐家了?”

    韶华蹙眉回答:“我听说他们回宫以后,二爷也没对他做什么,只是公主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才禁了他在宫里思过。”这些也是那些富贵闲人们传来的消息,她偶尔听听而已。“怎么了,平洲那边出事了吗?”

    严恺之笑弯了眼睛,算是对韶华的一种称赞,“这事被挑破了,平洲那边炸成一锅粥,徐子昂估计不是在宫里思过,而是扣着当人质了。”

    如今平洲到处都有人在宣扬这承德楼其实是个阵,专门压制龙脉的血阵,布阵的人是要跟天子作对。这个消息一传开,整个平洲都乱起来了,徐家贺家到处都在找人,像寻找散布流言的人。可是问来问去都说不出个准,各说各的,五花八门,总之大概就是一个口径,听别人说的。

    正巧这时御史路经平洲,而这个御史不是别人,真是号称官见愁的得意门生。能被方有信招揽在门下的,自然也是和方有信一样,铁面无情到让人咬牙切齿的。被他知道这事,半夜就带人冲到那地方去,没想到那里根本毫无防守,或者说守卫的人早被别人摆平了。

    藏宝图的事,螃蟹阵的事,还有徐贺两家这些年在平洲作威作福的事,一并都被掀了起来。

    如今两家又心疼着那宝藏可能旁落,又担心御史到底掌握了多少他们的底,而且还对藏在暗中的始作俑者恨之入骨。而御史显然也不是这么巧,不小心就路过的,看他那架势,要说埋伏也不为过。明明开始只有五个随从,一转眼忽然就多了几十个手持利刃的黑衣侍卫。

    韶华听着严恺之的解说,简直就跟听戏似的,嘴巴就没一刻合拢过。

    “全部都是你布置的?”韶华瞪圆了眼睛看着严恺之,再一次觉得自己好像不大认识身边的人。

    严恺之对她瞬间狗腿崇敬有些好笑,也有些得意,挑眉道:“我本事没那么大,不过显然还有别的人和我想的一样,只不过我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是敌是友。”

    虽然目标一致帮了他不少忙,可是想到这么严密的计划和布置,连他潜伏在平洲那么久都没发现,严恺之不由得谨慎起来。万一这个人是敌非友,恐怕以后是免不了要交手的,而他却对对方连一点皮毛都不知道,根本谈不上有没有把握。

    “现在徐家完了吗?”韶华比较关心这个。

    严恺之摇头,“现在没有十足的把握证明这个阵是徐家布下的,而且也没找到其他逆反的证据,就算二爷降罪,大概只能是罚他们治理无方,徐家的根基没那么容易拔起。”况且,徐家与贺家的关系紧密,徐家一倒,贺家也跑不掉,而贺太后绝对不会让弘弋把贺家给扳倒的。“你在家小心点徐氏,我怕她知道事情后,对你不利。”

    听到严恺之的嘱咐,韶华心里暖暖的,点头回答:“放心吧,我多的是办法让她没空折腾。”

    严恺之也没管韶华用什么办法,与她交代几句后,就匆匆进宫。

第二百七十五章 苦肉计

    严恺之在宫里待了整整一天,直到次日才回来,韶华还以为他又要失踪时,英九却扶着鼻青脸肿的严恺之走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谁这么大胆,连兴勇侯都敢打,这是反了天。”韶华看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还以为是吃了闷亏,更是怒不可遏,嚷嚷着就要出门。好在严恺之将她一把拉住,顺手将她揽进怀里,韶华一惊,跌入他的怀抱中,抬头看他轻轻摇头,顿时倒不知道说什么好。

    直到英九识趣地退下,给他们带上门,严恺之这才松开韶华的手。

    韶华叨叨地跑去找药,看他一声不吭,还以为是被弘弋打的,紧张地看着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谁打的你?不会是二爷吧。”

    严恺之抬头睨了她一眼,挑眉道:“你想哪去了,二爷要是气到把我打成这样,你以为我还能回得来吗?”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又岂是他一人能招架得了。

    韶华一边心疼地给他擦药酒,一边抱怨道:“除了二爷,还能有谁把你打成这样,难不成是世外高人不成,还是说你遇上什么山贼了?”想到以前在净因寺也曾看到严恺之被人打伤装在麻袋里,韶华忍不住打了个颤栗。

    严恺之忍不住觉得好笑,他在皇宫里,哪来的山贼,“没事,只是一些皮外伤,是我故意让他打的,否则我还没理会出宫。”看着韶华瞪圆的眼睛,一脸疑惑的样子,他轻声吐出三个字:“徐子昂。”

    听到徐子昂的名字,立刻就联想到平洲的事,难不成徐子昂知道严恺之和这件事有关。

    在严恺之的普及下,韶华这才知道,徐家的势力已经不只是在平洲。因为他们不进京,又没有什么女儿在后宫,所以历来宫里都当他们只是闲散人士。虽然弘弋在先来过平洲几次,可徐家依旧不露山水,直到这一次,他才知道,原来徐家在平洲早养出了一支足以成军的小兵,只是平时都分散在各处,就是有心查也是见尾不见首。而且这件事,贺家也是知情的,由于利益共通,所以替徐家包庇了许多。

    要知道,如若徐家有心逆反,这支军队直上京城可要比凉城陵京的勤王军来得快。再加上还有那张布阵图,皇帝更是认定了徐家的野心,第一个就把困在宫中的徐子昂捉去臭骂一顿。

    若是骂其他臣子,个个都是微微颤颤地领骂,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可是徐子昂本就是个娇惯了大少爷,又和柔婉闹矛盾,自然是气不过。一时失口竟然说出若不是徐家前来勤王,如今的江山根本轮不到弘弋。

    这句话就连躲在后厢的严恺之都听得到,就不说在书房里伺候的连清,他的心几乎都要从嗓眼里跳出来。他待在御书房伺候两代皇帝这么久,可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这么不要命的,不用等他开口,弘弋自然就下旨喊人把徐子昂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连清心里清楚,眼前的人不只是驸马,更是徐家的少主子,这会儿徐家刚闹出事还没平,要是弘弋就这么把他打死了,难保徐家不会真的造反啊。

    他又是求情,又是偷偷让人去给太后报信,严恺之在后面听着也替徐子昂捏一把汗,终于还是走出来为他求情。没想到徐子昂不但不领情,居然还道平洲的事是由严恺之一手策划,口舌难争之下,互为虎将立刻就出手了。

    不过,严恺之一个巧妙的闪躲,避开了他一拳后反驳一句,引得徐子昂更加怒发冲冠,随即几拳都打到严恺之脸上去。在旁目睹的弘弋气得连板子的省略了,直接让人把徐子昂押入大牢,立刻招来太医为严恺之疗伤。

    韶华听着,脑筋一转,忽然蹙着眉小心地问:“你不会是故意让他打,好逼二爷把他关入大牢的吧?”虽然严恺之的身手并没有好到任何人无法近身,可是被揍得这么惨的,她也就看过两次。上一次估计是被设计围殴的,这一对一的没理由也被打的这么惨,还是当着皇帝的面。

    看着严恺之笑而不语的表情,韶华立刻翻了个白眼,心里腹诽:这男人就是有话也不肯好好说,非得让人猜的本性。

    想着,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疼得严恺之小小地发出一声轻呼,韶华这才得意地放轻力气:“可是,冲他那句话,二爷把他灭了的心都有,你又何必画蛇添足。”

    严恺之却不以为然,“徐子昂如今不但是徐家人,还是贺家的女婿,就算柔婉和他闹得再难堪,她也还是徐家媳妇,再加上有太后在,她们绝对会护着徐子昂。二爷心里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一开始他也没拦着。”非得到他连挨了几拳后,弘弋才气得破骂,喊人进来把徐子昂拖下去。

    太医也是安排好,估计把他的伤口弄得很夸张,等待太后和公主到来,“亲眼”视察驸马的恶行,让她们有心保他也不好太过明目张胆。

    韶华想了一下,歪着头问他,“你和二爷是串通好了来坑徐子昂的吧?”

    她怎么想都觉得严恺之和弘弋是私下串通过,为的就是让太后无法保徐子昂的周全,把他从太后羽翼下拖出来,拿他控制徐家。只要柔婉和徐子昂不出宫,待在公主府的徐子襄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断了徐家和公主府的联系,平洲怎么整顿都容易些。

    如果不出她意料,严恺之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在家装病养伤。辱骂天子,殴打侯爷,光是这两条罪名,就足够徐子昂死好几次,徐家要是想保住他,恐怕不得不束手了。不过,如果那逆反的罪名要是坐实,恐怕徐家要比徐子昂死得更快一点。

    “也好,反正你皮粗肉硬,这点伤碍不到你什么,还可以待在家休息。”韶华笑得一脸贼相,看得严恺之有些不安,“正好趁这个机会,把我三姐姐家的丸子接过来,你也来帮忙照顾孩子。”韶华自然不会告诉严恺之,其实是因为自家儿子太小,不会说话,总不如刚刚懂事的小丸子来得好玩一些。

    “为什么要接过来?”严恺之忽然觉得听到一个噩耗,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自家一个小子他都摆不平,为什么还要把别人家的小子带来凑热闹,况且另一个比自家儿子还要黏糊。严恺之脸上有些不悦,他可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儿子丢给严夫人,偷偷带韶华出去散心,结果不说出不去,还把麻烦带进来。

    韶华可不理会他的抗议,笑眯眯道:“因为我答应过他的,可不能言而无信。”

    严恺之眉头皱得跟峰峦似的,却找不到话反驳。

    韶华看着他困窘的模样正开心,忽然想到绾华说的话,于是拐了个弯问严恺之是否知道卫篪和凤仙的事。令她感到意外的事,严恺之点头说知道,“当初救凤仙的人就是他,那店面也是他帮着凤仙办起来的,他们走得近有什么奇怪吗?”

    被严恺之这么反问,韶华倒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讪讪地笑道:“只是听我三姐姐说起,卫三郎好似经常在凤仙那里过夜,没想到是熟人。”韶华说着,忽然惊呼一声,“哎呀,我差点忘了,该不会三姐姐误会凤仙是娘子了吧。”

    严恺之看着她自言自语地说道:“要不,我带三姐姐去凤仙那儿走一趟,大概她就会知道了。”

    “这事你别搀和。”严恺之适时泼了她一脸冷水。

    “为什么?”韶华困顿地看着他,“三姐姐一开始以为卫三郎是因为她才不娶,如今又误会他和凤仙成了一对,所以心里过意不去,非要帮卫三郎找门亲事。我想我跟她解释她一定不相信,干脆带她去见见凤仙,就迎刃而解啦。”

    严恺之好似无事人一般,垂下眼眸,佯装咳了一下,低低地说了一句:“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总之你劝你三姐别想太多,卫三不是个糊涂人,他自己心里清楚。”

    韶华没听懂,感觉被严恺之说得更迷糊了,“他清楚可是我不清楚啊,我不清楚我怎么跟三姐姐解释。”

    严恺之闭眼挑眉,深叹了一口气,笑着望向她,“夫人,你不觉得你关心别人比关心自家夫君还要多吗,你瞧我这都伤成这样了,你怎么还有心关心其他。”他指着脸上的淤青,可怜兮兮地跟韶华诉苦。

    结果,韶华让他这一句略带委屈的抱怨给笑喷了,看着他一脸不自在,反问道:“你不是要在家装病养伤吗,这伤要好太快,不就浪费夫君一番苦心了吗?”

    严恺之让韶华的话给噎住了,半天才吐出一句,“真是没心没肺。”

    掩嘴笑看着严恺之没好气地背手离开的身影,韶华忽然想起自己好像有什么问题还没问清楚,就被严恺之给带过去了。

    不过左右想了想,严恺之说的也对,这事她还是别插手的好,想必卫篪也有自己的理由。这当下,宫里必然很快就下旨,到时又是一阵风雨,她还是少给严恺之找麻烦的好。

    她愉快地决定给绾华写信,把小丸子接过来玩几天,没想到,小丸子这前脚刚到,初荷来报徐心如趁她不在偷跑去找严恺之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徐氏的报复(一)

    徐心如一进门就开始踢门摔东西,把屋里打扫的丫鬟吓得不敢动,她走过去,从一个丫鬟手里夺过拂尘,狠狠地丢在地上,对她大吼:“滚!都给我下去!”

    水灵紧跟着走进来,看着快吓哭的丫鬟们,挥手让她们先退下,“你们都下去吧。”

    丫鬟们如释重负地给她们福了福身,东西也顾不得捡,连忙逃了出去。

    因为韶华的态度,院里伺候的丫鬟也都怠慢了不少,可她们当初进府时根本不让带太多人,所以水灵收服了几个放在身边,其他的也就睁只眼闭。不管怎么说,她们这是妾的丫鬟,做得再好,得不到正院两位主子认同,也是白费力气。

    水灵小心地剑气拂尘,摆正椅子,刚站直腰,就看到徐心如坐在一旁眼泪汪汪的样子,看着十分楚楚可怜,她放下手上的活,走了过去,轻呼唤一句:“娘子。”

    徐心如抬起泪眼,看着水灵一脸的担忧,心中的委屈如同决口的洪水,全部化成眼泪。她一把抱住水灵的腰,把脸埋在她胸前嚎啕大哭了起来。水灵也无奈,只能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慰,直到她情绪稳定下来,才听她说道:“难道我这辈子就只能呆在这院子里孤苦终老了吗?”

    被徐心如问得哑口无言,水灵苦着脸,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这种情况是早该预料到,可是徐心如一直都不肯面对。

    徐心如喃喃自语地说道:“我原以为他愿意碰我了,一定可以慢慢接受我,可是从那天以后他连见都不肯见我一面,忽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不容易终于回来了,又对我摆出这冷冰冰的表情。你说他就这么见不得我吗。”她猛地抬起头,看着水灵,满心希望得到一个否定。

    水灵叹了口气,严恺之被徐子昂打伤的事早已传遍京城,据说徐子昂还被关押起来。

    她们都知道徐子昂一定会没事的,相比起来,徐心如更关心严恺之的伤势。因为韶华的命令,府里从来都不让议论主子的事,就连院和院之间的丫鬟也不能随便透漏消息。水灵知道,这主要是为了防消息被外人打探消息,但也不否认是不希望徐心如和严恺之太多接触。

    所以等到徐心如知道严恺之受伤的事,已经几日过去了。好不容易打探到韶华不在家,她急急忙忙地赶过去,结果却被严恺之拒之门外。她硬闯进去,想表示一下关心,严恺之冷面地让人将她逐出房间,还骂她不守规矩,气得徐心如回屋暴跳。

    水灵为难地解释:“娘子,出了这事,侯爷心里难免会不舒服,不想见您也是正常的。”

    徐心如一擦眼泪,不满地说道:“那是三哥的错,又不是我,况且我都替三哥赔罪了,这不是想好好弥补他。”她想了一下,咬牙狠狠道:“都是李韶华的错,要不是因为她,公主嫂嫂怎么会和三哥吵起来,三哥也不会拿他出气了。”

    水灵一阵茫然,不知道徐心如这话是什么逻辑,“娘子,这事和夫人有什么关系了,驸马和公主闹矛盾的事个个都知道。”谁不知道徐子昂养外室被柔婉知道了,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夫妻俩才没少争斗。

    徐心如恨恨地说:“不都说那个人是李七娘吗?如果不是李韶华指使的,三哥能怨到他头上去了。”

    徐心如早已把所有罪名都推给了韶华,就连徐子昂夫妻的矛盾也都算到韶华头上去。

    听着徐心如毫无根据的诬赖,水灵不由得谨慎起来,这话要是让韶华听到,她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知道徐心如只是一时气昏头,她好生提醒道:“娘子,您真的冤枉夫人了。”

    没想到水灵没有和她同仇敌忾,竟然是帮韶华说话,徐心如顿时松开手,一脸不悦地盯着她,冷冷地说:“水灵,你怎么总是帮她说话,难不成你被她收买了?”

    水灵心里一个咯噔,立刻跪了下来,“冤枉啊娘子,我水灵发过誓,这辈子都是徐家人。”

    想到自己为徐心如做了那么多,到头来居然被她这么说,水灵忽然感到一阵寒心。或许上辈子她是欠徐家的,所以这辈子才需要这么来偿还。

    看着水灵跪在面前,徐心如心里也有些内疚,知道自己说话太快,伤着她了。毕竟在这府里,她就只有水灵一个可以信任,徐心如很快就软下脾气,连忙将她扶起来。“好了好了,起来吧,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二哥,不会出卖我的。”水灵抿了抿唇,没有开口,“可是,我到底哪里比不上李韶华!”

    水灵心里已经灰心丧气,可看到徐心如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安慰道:“娘子,侯爷是个痴情的人,您什么都比夫人好,可侯爷心里只有夫人。”

    徐心如急嚷了一句:“凭什么!他之前不也对辛子墨死心塌地,就可以回心转意,为什么就不能是我。”

    水灵苦笑:“大概是夫人先遇上侯爷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刺痛了徐心如的心,她忽然就沉默下来了,低着头好一阵都不开口。

    水灵有些心惊,正要问话,便听到她幽幽地说了一句:“水灵,你说她如果死了,侯爷会不会就喜欢我了。”

    一个激灵,水灵立刻警醒起来,看着徐心如显得空洞的眼神,她紧张地说道:“娘子,你可千万别乱想,这可要不得,再说,再说夫人娘家也不简单。”她知道徐心如若是发起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可是她不想因此就跟着徐心如踏上绝路,她已经走错一步了,不希望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徐心如精神恍惚的模样,水灵心里浮起一个念头,还没成型,就听到徐心如冷哼一声:“哼,一群手无搏鸡之力的臭书生还能成什么事!”忽见徐心如眼眸清明,水灵暗暗松了一口气,可心中的大石却不敢随意放下。

    她好生劝道:“就算是这样,以李家在朝中的威望,夫人但凡有点差池,侯爷都逃不了干系。娘子,您要是为了侯爷好,就千万别冲动。”无奈之下,只能拿严恺之当说辞,希望徐心如能理智一点。

    果然,听到严恺之的名字,徐心如总算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暗暗地咬牙:“不死也行,我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

    阳光正媚,大院里几个丫鬟陪着一个玲珑可爱的小人儿玩耍,一旁还有个年轻的妇人抱着个小婴儿,看着自家表兄身手灵活地在几个丫鬟身边穿梭,乐得一直挥手助兴,笑得咯咯响。小丸子回头看到粉团表弟兴奋得挥手晃脚,索性抛开丫鬟们,跑到奶娘跟前,逗起粉团来了。

    一个使尽浑身解数在扮鬼脸,一个十分配合的欢笑鼓舞,和谐愉快的气氛让在场所有人都心神愉悦。

    韶华也没想到自家儿子居然和小丸子处得这么好,一开始还会担心两个孩子不同年纪,会不会闹起来。而且丸子向来都黏她,上次看到粉团都会赌气,韶华一度担心丸子会不会欺负粉团。

    结果让她感到意外的是,丸子把粉团当成宝似的,一刻都不肯离开他身边,总是以逗他笑得咯咯响为乐,好似粉团无齿的傻笑就是他最大的乐趣。而粉团也把这个喜欢扮鬼脸的丸子表哥当成大玩具,被他一惊一乍地出现惊吓,不但不害怕,反而开心得合不拢嘴。

    有一次韶华怕他笑得太过,晚上会惊夜,好声劝丸子到一旁吃东西。结果粉团看到丸子表哥走了,,立刻咿咿呀呀地喊了起来喊了半天没回来,居然就哭了起来。那耸动的哭声简直就比抢了他的食物还要难过,就是韶华哄他也不肯安静,只有越哭越起劲的份,让韶华甚为苦恼。

    丸子听着粉团表弟哭得这么可怜也跟着过去安慰,他才走过去扮了个鬼脸,粉团立刻破涕而笑,韶华看着无奈只好让他们兄弟俩个继续处在一起。

    幼菡顺着韶华的目光看着两个玩得不亦乐乎的表兄弟,轻笑道:“夫人,您瞧丸子少爷和咱家少爷处得多好。”

    韶华看着他们的身影,脸上笑得十分灿烂,轻声道:“三姐姐的忌讳多,可别当她的面叫丸子少爷,不然她会不开心的。”

    幼菡疑惑地问:“为什么呀,我觉得多好听,在我们乡下,名字越贱越容易养活。”

    这时初荷走了过来,伸手敲了幼菡一下,看幼菡皱眉鼓脸地对她表示不满,她摆出一副夫子模样教训道:“这个能比吗,两位少爷都是贵人,可不比咱们。”初荷的唠叨劲全学了崔妈妈,特别是最近又得到容嬷嬷的称赞,气焰正盛,幼菡只好撇了撇嘴,躲到韶华的另一边去。

    韶华笑着打断她们的斗嘴“初荷你又正经了,我倒是听过这个说法。”看着幼菡得意地向初荷炫耀的表情,韶华问道:“幼菡,你进府前叫什么名字?”

    幼菡的表情一顿,笑容立刻变成尴尬:“说了夫人可不能笑我。”

    韶华听了立刻起劲,忙不迭点头:“好,保证不笑。”

    幼菡觉得头皮一麻,可是又躲不开,只好嗫嚅地开口:“我排行第二,所以家里叫我二眯。”

    一个没忍住,韶华噗嗤地笑了出来,看到幼菡困窘的模样,掩耳盗铃地说道:“哈哈哈哈,我没笑。”幼菡已经被笑到耳根都发红了,韶华这才止住笑声,问道:“为什么是二眯。”

    忍着红扑扑**辣的感觉,幼菡轻声说:“因为我阿娘说我眼睛一直睁不开,所以叫二眯,不过我姐妹们好多了。”

    其实初荷也一早在旁边偷笑了,听到韶华的问话,她也好奇起来。“她们叫什么?”

    听惯了李家丫鬟们各有春秋的名字,幼菡对自家姐妹的名字感到十分鄙视,嘟着嘴说道:“她们全叫花,什么春花,菜花,豆花,金花,银花。”

    韶华点点头:“这么能说来,你还是比较特别的。”

    既然笑都被笑过了,幼菡索性豁出去,决定把自己准备深藏一辈子的名字拿出来让韶华乐一乐,“其实我原来也有个叫花的名字,只是叫二眯叫惯了,大家都忘了。”

    初荷忍不住兴奋起来:“那你是什么花?荷花桃花梅花杏花菊花?”

    幼菡摇了摇头,“都不是,我叫红花。”

    这下韶华忍住了,可初荷没忍住,扑哧笑了一声,立刻得到幼菡一记眼光。韶华笑眯眯地对幼菡道:“还是二眯好听,要不以后还是叫你二眯吧。”

    幼菡立刻垮下小脸,哀嚎一声:“夫人,不要啊。”

    韶华和初荷对望一眼,主仆两人立刻大笑了起来,引得丸子好奇张望。

第二百七十七章 徐氏的报复(二)

    被大人们的笑声吸引了,丸子果断地抛弃粉团表弟,兴冲冲地朝韶华跑过来,韶华生怕他跑得急跌倒,连忙站起来迎接,结果被他这肉呼呼的小身子猛地栽进怀里,撞得她胸口疼。结果同样撞疼了鼻子的丸子却看着韶华揉着胸口乐呵呵地傻笑,让韶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

    而粉团忽然见丸子哥哥不见了,也记得咿呀地喊起来,闹着奶娘忙把他抱过来凑热闹。

    就在满院子上下都处得和和乐乐的时候,碧蝶一脸不安地跑进来汇报:“夫人,徐姨娘来了。”

    韶华与初荷二人对望了一眼,脸上露出一致的厌恶,这么美好的气氛忽然就被打断了。幼菡性子急,准备替韶华回拒了,却让韶华拦了下来,“就让她进来吧,我倒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上一回没捉到徐心如的尾巴,不过听说严恺之的态度很坚决,没给她好脸色,韶华也就乐得装大度,让她自个儿郁闷去。如今既然找上门,回拒了这次难免会有下一次。韶华端正了坐姿,整了整衣裳,正要让人把两个孩子抱回屋里,就看到徐心如一身杏黄色的衣裙翩翩而至。

    徐心如倒是客气,一进来就急忙裣衽作礼,态度恭敬到让韶华有些怀疑眼前人是不是别人顶替的。

    “贱妾徐氏见过夫人,夫人万福金安。”徐心如轻声道。

    目光打量着半弓着身子的徐心如,韶华心里不敢放松,缓缓说了一句:“起来吧,今儿是什么风把徐姨娘都给吹来了?”要知道她们已经好久没曾打过照面,偶尔动过几次脑筋,想要趁机去截严恺之的道,可是让韶华知道后都堵了回去。次数一多,大概是死心了,也就没折腾。这下忽然间变了性子一样,这么恭谦谨慎起来,韶华不得不怀疑她打了什么坏主意。

    听得出韶华口中的讽刺,徐心如难得没作怒,“没什么事,只是想着许久没给夫人请安,所以就过来。”只不过她生硬的口气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韶华长长地感叹了一声,“姨娘有心了。”然后话就断下来了,也不让人搬凳子,也不开腔,饶是徐心如就在她面前站着。她瞥了徐心如一眼,听到儿子的声音,转过头去逗儿子,把徐心如就这么耗着,好一会儿才回过头看着一言不发的徐心如:“还有事吗?”

    没想到徐心如竟然也瞪着粉团发愣,听到韶华问话才回过神,“我、贱妾想跟夫人告个假,去见一见我二哥。”

    韶华一听有些不悦,脸上还是挂着笑,“自来出门的娘子都没有单独回去见娘家郎君的例,徐姨娘要是想见,我让人捎个信,让他进来就是。”

    徐心如有些不高兴,便随口道:“那、那算了。”

    韶华摸不透徐心如的想法,就看着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粉团看,心里有些不舒服,站起身挡了她的的视线,转过脸对徐心如说道:“徐姨娘要是没别的事就回去吧,我也累了,准备回去休息。”

    虽然徐心如嘴上没说什么,可是她看着粉团的眼神太过炽热,太过强烈,让她隐约有种她随时会冲过去抢走粉团的感觉。为了驱逐这种不安,韶华决定把儿子赶紧抱离徐心如的视线。

    听到韶华下逐客令,徐心如立刻开口,“夫人,能让我看看少爷吗?我还从来没见过少爷呢,听说和侯爷小时候长得极像。”似乎怕韶华不肯答应一样,她连忙补充道:“我就看一眼!”

    由于徐心如的态度实在恭敬,让韶华有些挑不出刺,她本想拒绝,可是徐心如的眼神实在怪可怜的。

    扫着四周一眼都是自己人,心想徐心如总不能搞怪,只好对奶娘点点头。

    奶娘小心翼翼地抱着粉团走过去,丸子也忙不迭跟着奶娘身后蹭过去,韶华正要喊丸子回来,却听到徐心如一声称赞:“少爷长得真好看,我能抱抱吗?”

    韶华对这种得寸进尺的要求很不满,让她看一眼也就是了,可是让她抱过手就不一样了。

    徐心如看到粉团的时候眼睛确实一亮,她从没想到粉团会这么可爱,圆鼓鼓的眼睛就这么盯着她,让她心里也跟着柔和起来,一时间好像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看着和严恺之酷似的小脸,她忽然有种感觉,若是自己也能生下一子半女,大概也是长这般模样吧。

    让粉团可爱的模样勾得心里痒痒的,徐心如望着韶华道:“夫人,我知道您防着我,可这是侯爷的孩子,难道我还会下手不成。再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不能做什么不是?”

    话已至此,韶华再拒绝都有些绝情,只好又一次退让。

    在场谁都不敢信任徐心如,见她感激地欠身,然后从奶娘怀里接过粉团,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起来,幼菡更是做出随时会冲过去把孩子抢过来的姿势。

    “谢夫人。”徐心如第一次抱孩子,又兴奋又紧张,看着襁褓里的小脸,她眼神亮得发光,“这眉眼真的跟侯爷长一个样。”徐心如抱着柔软的身子,忽然有种据为己有的强烈冲动,双手不由得用力环紧。

    大概是被抱得不舒服,小粉团开始挣扎起来,徐心如像模像样地拍哄着。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徐心如的手,堤防着她会不会一个失手把孩子摔着,只有丸子站在徐心如旁边,一个劲地嚷着:“弟弟、弟弟!弟弟还我!”

    丸子喊了好几声,都不见徐心如把孩子还回去,心里一急,抬脚就踢徐心如的小腿,疼得她立起凶光恶狠狠地瞪着丸子。

    哪知丸子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更加用力地冲着徐心如大喊:“弟弟还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丸子的声音,粉团从咿呀地嚷嚷忽然变得嚎啕大哭,好像被人虐惨似的。他这一哭,可把所有人的心都揪起来了。幼菡第一个冲过去,二话不说就徐心如手中把孩子夺过来,立刻递给跟着上来的初荷,自己挡在初荷面前。韶华也赶紧走过来,接过儿子,紧张地哄着儿子。

    “徐姨娘,你到底对小少爷做了什么?!”幼菡双手叉腰,怒气汹汹地瞪着因突如其来的状况而愣住的徐心如。

    徐心如先是一愣,被幼菡这么劈头就问,怒气顿时窜了起来,好在水灵及时拉住。

    小心检查了粉团的手脚脸蛋都没发现伤痕,韶华的心才安定了少许,稳住了心神后便喊住幼菡,“幼菡,别放肆。徐姨娘,你先下去吧,这一时半会小少爷还得闹不停,我空招待你。”也没等徐心如反应,韶华抱着粉团转身就走,小丸子自觉地扯着她的衣角跟着屁颠屁颠地回去,还不忘回头对徐心如扮了个鬼脸,气得徐心如直跺脚。

    看着她们都鱼贯回屋,徐心如一扭身就离开,水灵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夫人,小少爷没事吧?”

    韶华回屋坐下来,初荷幼菡立刻就围上去,连丸子也紧张地眨巴着韶华。

    看着怀里眼泪还没干就已经咧嘴无声地嬉笑的粉团,韶华都要怀疑刚刚的哭声是不是幻听,从来不怕生的,怎么被徐心如接过手就咿咿呀呀。不过,总算还是没事,韶华心里的大石落了不少,但对徐心如的堤防有多了许多。

    她转过头,看着趴在她腿上的丸子,好奇地问:“丸子刚刚怎么不让弟弟给姨娘抱?”

    丸子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她会抢走弟弟!”

    韶华一愣,又被丸子的正经脸给逗笑,“你怎么知道她会抢走弟弟?”

    丸子皱着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但是口气不改严肃:“她就是要抢走弟弟!”看着韶华的笑脸,丸子再次重申道:“弟弟是我的,她要抢走的。”

    奶娘听着也小心提醒道:“夫人,虽说童言无忌,但我刚刚也瞧着姨娘的眼神不对,夫人还是小心的好。”往往孩子的眼睛会更雪亮,能看穿对方那甚微的细节。

    有了奶娘的话,幼菡也跟着说道:“夫人,我瞧徐姨娘一定是不怀好心,也不知道是想打什么主意。”

    正所谓三人成虎,韶华不得不把徐心如的戒备范围从严恺之扩到粉团身上。“我也不知道她想干嘛,总之你们以后都谨慎点,别让她单独去见小少爷,水灵也不行。”

    “是,夫人。”

    有了韶华这话,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而一路气呼呼往回走的徐心如走到一半,忽然站住了脚步,回头问了水灵一声:“刚刚那小子是谁?”

    徐心如本来确实是打算借机探望韶华的时候,把粉团抢过来,再假装不小心往地上一丢,不死也得摔傻。可是一看到粉团的模样,她的心忽然一软,那眉眼真心与严恺之十分相似,这让她怎么都狠不下心。甚至还有种冲动,想要把孩子带回来,就连退路她都想好了,哪知道丸子从一开始就紧盯着她。

    粉团的哭声和丸子的吵闹让从没当过母亲的徐心如骤感心烦,更没想到幼菡反应这么快,居然趁她失神劈手就夺了孩子。

    水灵回话,“听说是英华郡主家的小郎君。”

    目标没达成,徐心如心如火烧,咬牙骂道:“臭小子!哼,坏我好事,别怪我心狠了。”她低声问道:“想办法,把、那东西给我弄进来。”

    水灵犹豫了一下,“娘子,要不还是算了,这可是很危险的事。”

    徐心如厉目一瞪,水灵心虚地低下头,喏喏答应下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人心惶惶

    徐心如后脚刚离开,严恺之就匆匆忙忙地从外面回来,刚进家门就已经有人把粉团的事情说给他听了。大步流星地回屋却看到韶华正摇着沉睡的儿子,他心里才松了口气,走过去,压低声音,生怕吵醒儿子。

    看着沉静的睡颜,严恺之眉头微蹙,“我听说刚刚这小子哭得很凶,发生什么事了。”

    韶华好笑地看他平时总是对儿子敬而远之,其实心里紧张得很,于是告诉他,“徐氏过来了。”

    果然,严恺之脸色一沉,口气都凌厉起来,“她来做什么?”

    韶华轻描淡写地把刚刚的事情一笔带过,“没什么,估计是知道徐家的事,说想见徐二郎,让我给回了。”这时,奶娘走过来接过了粉团,给他们欠了欠身,然后离去。

    见韶华没有多说,严恺之也就不惜追究,目送儿子远去,才开口道:“这个节骨眼不能让她再起事端。二爷已经派兵去彻查平洲了,和宫里也闹得很大。”

    平洲一闹,势必是要牵动徐贺的老底,徐家有个徐子昂被皇帝捏住,自然动弹不得。贺家本来是可以提脚走人,怎么说有个皇后和太后在宫里,可是徐贺两家早就是同一根线上的蚂蚱,就算贺家想走,徐家也非得扯住。弘弋正是要他们互相牵掣着,才好从中下手。

    当然,贺家两位后宫之主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可是弘弋一口气立了两个贵人,一个淑妃,而且三人同时怀有身孕,生生把贺皇后的气势给镇住了。太后倒是稳得住脚,可是被柔婉先前的事闹得精神不振,时不时犯偏头痛。弘弋以让太后清修养病为由,不许任何人去打扰,包括皇后在内,气得贺太后差点就跳脚。

    韶华吃惊地问道:“难道真是缡纭夫人的墓?”

    虽说严恺之装病没进宫,可是在家也没能闲着,弘弋不过是给他借口,让他可以偷偷自由活动能够罢了。所以,他人没在平洲,可平洲的消息却一字不漏地捏在他手中。他想了想,“听平洲递来的消息,底下确实有猫腻,但看上去不像是缡纭夫人的墓,说不定真有宝藏。”

    “那萧国舅当初得多富有啊。”韶华的话让严恺之的严肃破功,对她的无厘头摇头笑了笑。韶华也知道自己关注点错了,但不依不饶地反驳道:“你笑什么,难道不是吗,当初捐给国库有多少,乐善好施又有多少,如果还有宝藏的话。天啊,天啊天啊,我都不敢想象了。”

    严恺之笑答:“又不是你的,有什么敢不敢想的。”

    韶华一想,有些失落,“那倒也是,又不是我的,真可惜了。”

    严恺之瞥了她无精打采的样子,正了正态度,“对了,吩咐府里的人没事别出去,我听说闾阳那一带有个地方闹天花,死了很多人,地方压不住,有些人逃了出来,也不知道跑去哪,没事别出去惹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回来。”

    这才是令他更担心的,已经好久没听过这个名字,如今无端端冒了出来,而且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

    韶华知道天花,她曾见过两个要好的小伙伴就这么死,所以一听严恺之这么说,心里咯噔一下,神经立刻绷紧了。她敛起了玩笑,认真道:“闾阳?离这里还好远吧?”

    严恺之点点头,“话虽如此,但已经有人逃出来,也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带病。合阳和普安都有孩子高烧病倒,虽然还不知道是不是,但还是得谨慎一些。”这些消息都是被封锁了,京里的人还没收到消息,但是如果合阳和普安的病确认是天花,那京城就危险了。这可不必大军进犯,几乎是一阵风过,谁也不知道下个被感染的,而且生病的孩子绝大多数都难逃一劫。

    他之所以这么紧张,正是因为家有妻小,他特意打听过,韶华也没有长过天花,这让他更担心。

    心中愁绪繁多,男人双手背于身后,眉头紧锁,显得十分烦躁。这要真是天花可就不得了了,平洲的事还没完,多罗王又是撑不过这一季了,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得太迅速,太诡异。

    严恺之望着虚空有些出神,自言自语道:“难道这个阵真的被启动了?”

    大军易挡,大病难防。

    严恺之收到消息才告诫韶华不要随便出门,不久就收到消息,要封城门。一听到封城门,韶华立刻觉得脑袋的筋鼓得要胀出来,她记忆中,每一次听到封城门都不是什么好事。

    小六子成了韶华最信任的耳目,从外头打听了消息立刻就往回报,“回禀夫人,好像是有两个外地人来京里看病,结果死在客栈了,有人说是天花。我听说京兆尹都派人把客栈围起来,把尸体都烧了。现在正关城门到处找人呢。”

    初荷和幼菡也被天花这个名字吓到,她们虽然没见过,可是也听说天花到底是多么的可怕。

    韶华沉住气问道:“找什么人?”

    小六子如实回答:“听说是发烧咳嗽发痒生疹的,总之身体不好的都被抓起来了。”

    碧蝶吓得花容失色,开口都有些结巴,“这么严重?”

    小六子点头道:“怎么能不严重,听说这些人明日就会被处死。”

    初荷失声喊了出来,“什么?!”竟然到处死病人的程度了,初荷下意识地抱紧双紧双臂,觉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幼菡忍住惊讶,好奇地问:“关他们什么事。”

    小六子耸了耸肩,对幼菡她们的表现感到不屑:“谁知道啊,总之太医们都出宫了,说是如果诊出不是天花还好,如果是,一律处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京里到处都是贵人们,要是把病带给他们,太医们都要掉脑袋。”

    “万一太医诊错了呢?”玉蝉在旁边小声地问了一句,立刻遭来三对白眼,她又急忙低下头。

    小六子瞥了玉蝉一眼,嗤笑道:“你没听杀错不放过吗,这个关头,谁管是不是诊错了。”看着一言不发的韶华,小六子说完立刻闭上嘴,生怕她发威。

    谁不知道这天花的可怕,可是更可怕的是流言,要是到处乱说,闹得人心惶惶,先倒下了还会被人当成发病带走。

    小六子的沉默让其他人也注意到韶华脸色的难看,各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韶华开声,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韶华深深呼吸了一口,有条不紊地叮嘱:“都别讨论了,你们都吩咐下去,最近外出的都必须通报。若是身体有不适的,立刻去看大夫,直接回家休息,不得隐瞒。另外,除了你们,院子里的丫鬟一个都不许出去,也别让人进来,照顾两位少爷的要紧。让人多煮些热水,把厨房的餐具全部都煮一遍,所有从外面回来的人都必须净身后才能进二门。初荷,你带人去仓库看看,有没什么可以解毒的药材都给找出来。”

    “是,夫人。”

    所有人都出奇的默契,答应后立刻分头行事。

    不过收到消息的不只韶华他们一家,满京城的人都开始紧张起来,尽管大家没有说,可是个个心里清楚。藩家也立刻派人把丸子接了回去,韶华没有反对,她知道绾华也一样担心。虽然丸子不乐意,可是在韶华的安慰下,还是乖乖同书语离开。

    就在她正指挥着家里的下人热火朝天地做事时,严恺之和宋煜就回来了。

    可没等他们踏进门,看到一群人在门口洗地焚香,看到他们立刻就有人冲上来,端了热水给他们洗手搽脸。宋煜被他们吓了一跳,惊愕地望了严恺之一眼,看他一脸茫然,显然也是不知情的样子。

    他好笑地挑起眉头,对严恺之戏谑道:“你家什么时候的规矩,进门还得焚香啊?”

    严恺之被宋煜这么一调侃,面子有些挂不住,对守门骂道了一句,就要进去。可是他们哪敢放行,只得颤颤瑟瑟地回话:“启禀侯爷,是夫人交代的,每个从外面回来的人都必须这样。”

    严恺之眉头一皱,但也很快释然,点点头,让人把毛巾脸盆端上来。

    宋煜看着好笑,“嘿,她还真有意思,这么做能有什么用,该来的还是会来。”说着,用扇子推开脸盆,作势要进去,却让严恺之一把捉住,拖了回来。

    他不满地回头望着严恺之,听他冷冷地说:“洗了再进来。”

    宋煜嘴上抱怨,可还是乖乖照做:“,你怎么也信这个。”

    严恺之见他跟着做,也就没为难他,只是轻声了一句,“我儿子还小。”然后大步地往家里走。

    宋煜差点被他的话给噎住了,手都没擦干,随意挥了几下,嘴里抱怨着追上严恺之的步伐,“真是的,有儿子了不起。”他娘倒是催着他生,可是这也不是他想就有的是,盯着琳岚的肚皮没消息,立刻就纳了两个妾,结果琳岚和她闹不愉快不说,在父母面前也不是人。好不容易让她们妻妾和睦了,其中一个妾也有身孕,可没两个月就小产了,又闹了一出。

    他以前是喜欢风流没错,可他不是希望一群女人在身边叽叽喳喳,整天这个哭闹,那个抱怨。

    有时候看严恺之一身轻松,娶了妻子生了儿子,就算少了美妾赏心,倒也乐得清静。

    严恺之见他忽然慢了两步,回头冲他挑衅道:“是比你了不起,有本事你也生个。”

    宋煜被他这一脚踩得极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迈大步越过他,先一步走到前面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防不胜防

    整个兴勇侯府都处于忙碌之中,从上到下几乎没有一个人是闲着,到处都是来来回回的身影。忽然一个荷藕色的身影从角落里迅速蹿出来,躲过了几个路过的身影,正准备后花园的方向去。

    结果正面撞见从厨房回来的幼菡,“玉蝉,你这是去哪?”

    玉蝉吓了一跳,立刻双手反藏在身后,脸上挂着讪笑,“我没什么,想去看看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的。”

    幼菡眼尖地看着玉蝉心虚的表情,又望了望她出来的方向,不由得歪头问道:“你想去哪里收拾东西,这是丸子少爷住的屋子,又轮不到你伺候,你去收拾什么?”目光如炬,把玉蝉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看得她不安地漂移着眼色,她伸手一把捉住玉蝉的手,厉声道:“你这身后藏的是什么东西,不会是偷了夫人的东西吧。”

    “没有,没有。”玉蝉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紧张得挣扎着。

    幼菡半眯着眼睛威胁道:“还说没有,快交出来,否则我这就告诉夫人去,说你偷东西。”

    玉蝉吓得差点就跪下了,战战兢兢地把身后的布包拿了出来,幼菡皱着眉打开一看,却是一件破旧的衣服,怎么都不像是侯府里的东西。

    她困惑地看着玉蝉,“这是从哪捡来的破衣服。”看样子还是件贴身的衣裳,可是看衣服大小,至少得是四五岁的孩童穿。丸子也好,粉团也好,都不可能有这样的衣服。

    就在玉蝉急得满头大汗却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碧蝶的出现给她解了围,“幼菡姐姐怎么了?玉蝉,你怎么还没把这件破衣服拿回去,这都几天了。”碧蝶有些嫌恶地说:“我说你又不是没钱,给你弟弟就不能做件干净的新衣裳嘛,非得捡这些破旧的。”

    “给你弟弟的啊?”幼菡瞄了一眼,似乎有些释然。

    虽然对碧蝶的口气感到不满,总算没让幼菡起疑,玉蝉忙不迭应道:“是啊,弟弟长得快,给他做新衣服太浪费了,我想能凑合用着就行。”

    幼菡并没有对她放松警惕,仍然嗤嗤地说道:“那你就直说,弄得这么鬼鬼祟祟,我还以为你偷东西。”

    玉蝉小声辩解道:“碧蝶姐姐说不可以把外面的东西带回来,所以我想赶紧送出去。”

    幼菡扬起声音,高声责备:“夫人不是说过,没有允许,不得出去吗,你还想出去?”

    玉蝉慌张了脸色,目光落在那布包上,犹豫道:“那我这衣服怎么办?”

    幼菡瞥了她一眼,“自己收起来,等风声过了再说。”说完也懒得跟她纠缠,绕过她身边,朝韶华的屋子走去。待走远了才对碧蝶交代:“平时多看着她一点,别让她手脚不干净。”

    在幼菡眼里,玉蝉就是飞上枝头也只能是乌鸦。她功利心实在太强了,明明在韶华面前出现的机会不多,每次都能争取到韶华的注意。而她因此也让韶华数落过不该对玉蝉太苛刻,跟着韶华这么久,能压过她的只能是初荷。如今因为一个小丫鬟而被韶华责骂,幼菡心里早就不满了,可是玉蝉大概也有自知,所以不怎么在她面前露面,让幼菡也逮不到错处。

    本想跟韶华耳边说几句小心玉蝉的手脚,却正好碰到严恺之和韶华在谈话,她只好另寻时机。

    严恺之正宽慰着韶华,看她在家草木皆兵的样子,严恺之也觉得很辛苦,“你别太紧张,京里暂时没事,几个病人都解决了,如今关了城门,京里暂时是安全的,其他的等下一步安排。”虽然不少人对京兆府的作为抱有私怨,但在严恺之看来,这是快速有效的办法。“不过听说普安那边也没事了,只要等合阳那边也解决,大概就可以开城门了。”

    听严恺之这么说,韶华勉强地笑道:“那就好,可把我吓着,还以为满城风雨呢。”

    其实自从听说普安有天花,她就一直没睡过安稳觉,总是担心儿子太小。正巧丸子夜里受了凉,正有些低烧,还没请大夫进府又让藩家给接回去,一边担心着丸子,一边又怕有人把病带进来。

    严恺之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这事还算小,平洲那事才叫满城风雨。”

    韶华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二爷不是派兵去了吗,怎么还有乱了,难道徐家还敢反抗不成?”该不会真的狗急跳墙,真的起来造反了吧。

    严恺之摇了摇头,轻声道:“那倒不是,是商家。据说是出了个自称是缡纭夫人的后人,一脚狠狠踩下来,就算朝廷,也不敢硬来。”怎么说这是人家的祖宗,谁敢乱动,皇帝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挖人家祖坟吧,好歹几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呢。

    韶华咽了一下口水,脸上难掩惊讶之色,“可是缡纭夫人不是没后人吗?”

    她记得缡纭夫人有过一个孩子,但是没出生就夭折了,这哪来的后人。而且商家郎君就因为缡纭夫人去世后终身不娶,所以得了极高的美名,难道还有内幕?

    严恺之却低声道:“她没有,可不代表她男人没有。”是庶子也好,嗣子也好,记在她名下就是她的后人。况且缡纭夫人的丈夫确实终身未娶,但没听说他连妾都没有,所以这一支到底情况如何,还得去查一查商家的家谱才知道。

    “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怎么无端端就冒出个后人来了。那平洲现在如何,宝藏挖出来没有?”韶华嘀咕了一声,注意力还是放在宝藏上,抬头见严恺之并没有听她说话,反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不禁疑惑道:“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其他事?”

    严恺之看她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想了一下,才道:“没什么,只是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

    韶华起身搬了张椅子坐在他对面,摆出一副认真等待先生上课的好学生模样:“说来听听。”

    严恺之脸色淡然,声音平稳,让人听了有种心悦诚服的感觉,“相传缡纭夫人擂台招夫,相中了商家郎君,厚葬了萧国舅以后就随夫游历大川四处为家。两人伉俪情深,而且缡纭夫人曾有一子,但是还未出生就流产了。据说因此重病了一场,所以回平洲疗养,最终无力回天,未及三十就过世了。”这也是让后人常感遗憾的一件事,一个才貌双全的奇女子却终究注定红颜薄命。

    不过,如果她是长命百岁,也许反而没有这么让后人称奇感慨。

    韶华一边听,一边点头,没有打断他的话。“最近却有另一个说法,缡纭夫人当初和丈夫一起游历大川的路上,丈夫收了个妾,而且还有了身孕。因为这样他们才回平洲,而且在平洲她也过得不愉快,因为财产充公一事,闹得婆媳翻脸。”

    听到这里,韶华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这关商家什么事了,又不是商家的财产,难道他们还以为缡纭夫人会把钱给商家吗?”居然想贪媳妇的嫁妆,这商家也太无耻了,就不说名门望族,便是寻常百姓人家也都要让人耻笑的。有些人家,媳妇无出而病逝,婆家不但要把嫁妆送回去,还得贴上许多礼物上门,否则娘家人是要上门闹的。

    严恺之看了韶华愤慨的表情一眼,说道:“自然不可能,但是若缡纭夫人有后,这最终还是属于商家人的。”

    这话虽说没错,可是缡纭夫人无出,难道随便一个妾生的庶子记在她名下,也想厚颜来分一杯羹不成,这分明就是欺负萧国舅无子!

    韶华早已气得磨牙,恨不得能替缡纭夫人出这口恶气,握着拳头,狠狠骂道:“简直太无耻了!还有那商家郎君不是说和缡纭夫人鹣鲽情深吗,怎么又忽然冒出个妾来了,还有身孕。”这算是什么见鬼的伉俪情深,白顶着痴心汉的美名,结果却抱着美妾庶子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

    一时间,韶华对这个传言中的痴心汉倍感厌恶。

    严恺之对韶华的气愤感到困惑,好生劝道:“你怎么又激动了,都说了是风言风语,具体什么事谁知道。”虽然他并不赞同商家郎君的做法,但他确实也算仁至义尽,妾到底不是妻。

    总之,大概就是他们为了妾的身孕回到平洲,却因为财产的事和商家闹起来,而缡纭夫人的孩子也是在那个时候流产的。失去孩子的缡纭夫人一度对生命感到沮丧,想出去散心,却遭到商家拒绝。自己的孩子死了,妾的孩子却在面前活蹦乱跳,换了谁心里都不好受。久而久之郁结成病,又逃不出这个牢笼,缡纭夫人最后不得已郁郁而终。

    但是在后人看来,一个奇女子的一生不以长短来讨论,而在于她做过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她的死固然会让人遗憾,但很快人们就会遗忘,而是记住她丈夫在她坟前痛哭发誓终身不娶,这更是让人津津乐道的结局。

    几乎每个孩子从小都听过缡纭夫人的故事,而大多数人都称赞了她的传奇,更羡慕她有这么一位痴心不改的夫君。只有少数的娘子为她短暂而精彩的人生感到向往,韶华自然就是其中一个。

    如今让她知道缡纭夫人的一生其实并不精彩,可以说是难堪和无奈,好像一直坚持的信仰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心也跟着疼起来。

    在韶华看来,商家简直欺人太甚了,这也无怪这么些年来,商家人丁零落,家世中道衰落。

    “对了,这个自称缡纭夫人的后人,该不会是那妾生的吧,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厚颜无耻了,商家的劣根隔代遗传到现在!”韶华有种恨不能替缡纭夫人出气的冲动。

    严恺之正想安抚她的躁动,忽然被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

    只见一个小丫鬟扑通一声跪在严恺之面前,泪眼朦胧地喊道:“侯爷,夫人,不好了!小少爷他发烧了!”

第二百八十章 天花

    一听到粉团发烧,整个兴勇侯府都跟炸开的油锅一样,全府上下都紧张起来了。

    毕竟是这个风头,虽然兴勇侯府至今没听说谁病倒,可是如今发烧的可是他们家小主子,未来的侯爷,没有一个人敢掉以轻心。一颗心悬在胸口,都紧张地目送大夫进府给粉团看病。

    粉团被韶华抱在怀里,一个劲地哭泣,整个小脸都涨红了,看上去十分可怜。悲伤的哭声把韶华的心狠狠地揪起来了,好似拿尖锐的银针扎在她心上,在场众人无不闻而心伤。因为粉团并不爱哭,逢人都会笑,除了饿肚子或者尿床会咿咿呀呀喊几声,大部分时间都是睁着大眼露出天真无邪的模样。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哭声才更让人觉得心疼,个个都恨不得替他难受。

    韶华已经红了眼眶,激动地看着一脸沉重的大夫,颤着声音问道:“大夫,到底怎么样了。”

    穿着一身灰蓝色古朴长袍的大夫站起身,退了一步,恭敬地给严恺之夫妇作礼,神情严肃,言语吞吐,“回侯爷、夫人,小少爷恐怕是感染天花了。”

    尽管这个答案早在众人心里出现,但从大夫口里听到,还是吓得心惊胆跳,尤其是韶华。

    她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早在严恺之与她知会的时候,她就下令整顿全府。可以说,只差每个人都放进药草汤里煮一边再捞出来,所有风寒发热咳嗽头晕,全部都让大夫确诊一遍后,贴了银子让他们回家休养。务必要等病好,且风头过了再考虑让他们进府。

    所以,除了刚刚回家的丸子,没听说过有人发烧咳嗽。

    韶华一时间有些懵,眼神放空,一个劲地喃喃自语,“怎么会!我明明已经让人打扫过,所有东西都清洗过,发热生病的人全让我打发出府,怎么会这样!”

    严恺之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也是又着急,又心疼。他一把揽住韶华的肩,看着她呆呆地抬头回望,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安抚她的躁动不安,“韶华,你冷静点,没事的。”韶华回过神,做了个深呼吸,对他点了点头,严恺之这才肃然正色地看向大夫:“你确定是天花?会不会只是发烧。”

    一旁低头顺眉的大夫被严恺之威严的气势吓到,急忙哆哆嗦嗦地说:“侯爷,小的就是有十条命也不敢欺瞒。若只是发热,那可能还会被当成风寒发烧,可这都起红疹了,想来不是今日才感染的。”

    他也不希望是天花,可情况就跟天花一个样,他自己都没生过天花,这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感染。

    其实这大夫也是头一回进侯府,兴勇侯府向来都是请太医来看病,只因为太医现在各有皇命在身,实在走不开。加之粉团的情况比较着急,出来请大夫的人也是就近到一个药店捉了一个就过来,根本不敢迟疑。

    听大夫这么一说,严恺之立刻把目光转到站成一排的丫鬟奶娘身上,个个都立刻跪地求饶:“侯爷饶命!”

    想到儿子的病早可以治疗,却被底下的人拖延了时机,严恺之一时恨不得把她们都抽一遍。他目切齿地骂道:“你们怎么照顾小少爷的,夫人不是再三叮嘱了吗?怎么到今日才来报!你们是存了心想害小少爷。”

    被严恺之这一番咬牙切齿地责骂,奶娘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她转过头看着韶华。可是韶华一脸冷若冰霜,连看都不愿看,她痛哭流涕地给严恺之告罪:“侯爷饶命,奴婢不敢,奴婢怎么会想害小少爷。”奶娘见严恺之不信她,平时好脾气的韶华也不理她,她只能辩解道:“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前两日是发现起红疹,可是小少爷并没有发烧,也不哭不闹,还以为只是蚊子咬,所以擦了点膏药,想着就过几日就好了。奴婢也不知道会是天花啊。”

    严恺之深吸了一口气,提起鞋子,一脚就踢倒了奶娘,破口怒骂道:“你想着?什么都你想着,你把主子放哪了!拖下去,杖十,撵出府,谁敢求情,一律同罪。”

    严恺之是真的生气了,竟然是因为孩子太听话,不吵闹就被无视了病情。

    “侯爷饶命,夫人饶命!”听他这么一声震怒,其他人孑然肃立,不敢吭声,看着奶娘被两个彪形大汉拖出去,人人自危。

    韶华并非冷血心肠,知道奶娘平日对粉团照顾甚微仔细,可是如今粉团生病与她的失职脱离不了干系,所以冷眼任由严恺之处置。隐约听到奶娘的惨叫声和求饶,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严恺之怒目看着其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丫鬟们,“你们这些也都是废物,全都给我关起来,没我允许,谁都不能放她们出来!”这一声倒是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丫鬟们立刻磕头谢恩,至少免了皮肉之苦。

    大概是被严恺之的厉声吓到,原本已经安静的粉团又哭了起来,韶华柔声哄着:“宝宝不哭,阿娘在这里。大夫,还能治吗?”她殷切地看着一脸苍白的大夫。

    头一回进到这么高门大院,本就让他心存敬畏,这下听到严恺之处置下人,大夫心里寻思着自己要是治不好粉团的病会不会也被拖下去乱棍打死。他循声望了韶华一眼,看她慈眉善目的模样,心存一丝侥幸,态度恭敬卑微地回答:“夫人,治当然可以,只是这天花极其凶险,无论大人小孩,都会被感染。而且……”

    严恺之的话让他整个人都蜷了起来,“而且什么?”

    他咽了咽口水,犹豫了再三,才道:“而且能不能治愈,这得看上天的安排。”

    严恺之捏紧拳头,暴怒一声:“废物!要是治不好小少爷,你也别想活了。”

    大夫膝盖一软,立刻跪倒在地,连声求饶:“侯爷饶命,小的一定尽力,可是这种事小的也不敢保证啊!”他只是大夫,不是神仙,哪里敢保证一定会治好。如果天花这么好治,也不用闹得闻之自危了。

    韶华心道治病要紧,让初荷上前把大夫搀扶起来,温声道:“大夫请起,小儿的病不能拖,请大夫赶紧开方先,要什么药材,只要你说得出,我们一定找到。”现在不是骂人发火的时候,只要能把粉团的病治好,就是让她给大夫端茶倒水,她也乐意。

    大夫小心翼翼地察看了严恺之的脸色,确定韶华的话的分量极重,这才战战兢兢地起身拜谢:“夫人放心,小的绝对会用心给小少爷治病。”

    这时,幼菡已经端了笔墨白纸上来,大夫斟酌再三,写了一帖方子递给严恺之他们过目。

    严恺之挥手推拒了,示意英九跟大夫出去抓药,结果却被韶华喊住了脚步,只见她疾走两步,严肃地问道:“等等!我问你,这病是怎么传染的。”

    大夫凝眉忖思了一下,然后道:“口沫尘土被服都可传染,且没长过天花的,男女老幼都会得病。”说完,看着韶华点头,他才再三地作揖离去。

    严恺之也吩咐其他围观人等各回各位,如今粉团得了天花,一切饮食起居更不能松懈。

    忽然,韶华柔柔地出声:“夫君不如去和大家说一声,免得她老人家担忧。”

    严恺之一听,觉得也有道理,闹了这么大的事,虽然没告知严夫人,但她一定也知情。“嗯,也好,那你先照顾儿子,我等会再过来。”可没想他刚踏出屋子,忽然听到身后房门关闭,还上闩的时候,严恺之心头一动,惊得立刻转身上前,用力拍打着房门,气呼呼地大喊:“开门!你这是干什么!快开门。”

    只听韶华在屋里说道:“你快走,没有我允许,不要踏进这院子一步。”

    被韶华命令似的话一激,严恺之又气又急,“你疯了啊?!赶紧开门,听见没有!”

    韶华抱着粉团抵着门板,神情哀伤疲惫,声音也变成哀求:“刚刚大夫说了,这病是会传染的,男女老少都一样,只要没长过天花都会传染。我知道你并没有生过天花,我不能没有儿子,更不能没有你。”

    她知道这病的严重性,哪怕是健壮的汉子,若是得了天花,也难保不会一命呜呼。她不敢想象这个后果,所以早在听到大夫的话以后,她就下定决心,不能让严恺之靠近儿子。

    严恺之自然也知道这病会传染,可是韶华担心着他,他又何尝不是把韶华的安危放在心尖上。他气得猛拍门板,力气之大把整个屋子的门窗都跟着摇晃,他气得暴跳如雷:“你发什么疯,你也没有生过天花,照你这么说,你不也会传染。”

    韶华坚定地说:“不一样!我没事的,我会照顾自己的。”

    严恺之可不理会韶华的保证,“你给我开门,再不开我就踹门了。”

    韶华吓了一跳,抱着粉团退后了几步,隔着门对严恺之吼道:“不开!你敢踹门,我这辈子就永远不跟你说话。”

    严恺之觉得自己像只气急败坏的猴子,刚提起的脚被韶华一说又不得不放了下来,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改成哀求的口气对屋里的人说道:“韶华别闹,快出来,让初荷她们去照顾孩子。我会请太医,他们一定会有办法治好儿子的病。”

    韶华知道严恺之已经妥协,心里有一句话犹豫了很久,几乎都要把心揪出血,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来:“听着,儿子不能没有我,但你可以。万一我要是不小心……”

    可她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严恺之狠狠地臭骂,把她震得整个人都惊呆在原地。

    “闭嘴!李韶华,别再给我自以为是,谁跟你说我可以。”

    严恺之也没想过自己会这么脱口而出,听到屋里一阵沉默,他也跟着安静下来。半晌,得不到屋里的回应,他深深了叹了口气,只得说道:“我答应,我不进去,我会尽快想办法。”又扬声对其他人吩咐:“初荷幼菡,你们给我好好照顾夫人和少爷,要是有谁出事,你们都别想活。”

    他不会让儿子出事,更不会让韶华出事,就是把整个皇宫的太医都拖出来,他也会去做。

    看着紧闭的房门,严恺之转身就走,结果一句急喊让他定住了身子:“恺之!”

    他回头看着屋子,口气有些恶劣,“什么事?”

    韶华没有开门,只是跟着房门对他说:“去看看三姐姐,我担心丸子也会感染了,他被接回家时已经发烧了。”粉团得了天花,想必和他一起同吃同睡的丸子也难逃一劫,更何况回家前就有些发热。想到自己好心把外甥接回家,结果却害他生病,若是丸子有个三长两短,就算绾华会原谅她,她也不会原谅自己。

第二百八十一章 罪有应得

    直至严恺之走远,粉团也哭得疲倦,安睡过去,韶华这才悄声地把他安顿好。

    “初荷幼菡!”这屋子就剩她们主仆三人了。

    两人都心知韶华的心情,把所有人都支开,必定是有特别的事情要吩咐她们去做。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夫人,什么事?”

    韶华在椅子上坐定,面色凝重,目光有些凌厉,她抬起头,正色道:“你们给我仔细听好了,等会儿你们都出去,让大夫给那些照顾小少爷那些丫鬟都看一遍,如果没病全部都给我叫回来。”

    刚刚严恺之的话如同一群蚂蚁,在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来回踱步,挠得她心酸鼻痒,差一点就掉泪。

    谁不知道天花的可怕,可是再可怕她也不能丢下儿子让别人去照顾,自己却站在旁边干着急。她知道这病的凶险,也知道这不禁关乎粉团的安危,也关乎自己的安危。她曾听过不少为了照顾病人,结果救活了别人,熬死了自己的事。可是为了儿子,即便是感染了,只要能救活他就好,这是每一个做母亲都会有的心情。

    或许她曾天真地认为天底下没有人比严恺之更重要,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就再也没有什么比孩子更重要了。所以她和儿子在一起,不管谁生谁死,哪怕最坏的情况是两人都遭遇不幸,至少严恺之没事,她心里也能少些遗憾。

    但她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她从不是什么好人,想必活下去应该不难。而且她更相信,严恺之绝对不会让他们有事,一定会有办法治好粉团的病。

    看着韶华一脸直言正色,两人互望了一眼,和她打着商量:“夫人,我们留下来不行吗?”

    结果被韶华一句话就给回绝了,“你们必须出去,最近这段日子,恐怕得你们帮我传话了。”见两人面有难色,她无奈地说道:“务必得保全自己,要是你们病了,谁来帮我做事。”

    听到韶华叹息,幼菡醒目地回答:“是,夫人。”

    与其留在韶华身边跟她一起担惊受怕,不如替韶华做些她无法力及的事,幼菡心里清楚,韶华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幼菡答应,初荷也只好跟着点头,韶华这才吩咐道:“还有,谁都不可以出府,任何可疑人物全部都关起来交给侯爷处理。”最近府里看得紧,出入都不容易,所以韶华断定粉团的事一传开,藏在暗处的人一定会伺机跳出来。

    两人听了韶华的话,不由得屏住呼吸,瞪眼看着韶华,“夫人,您的意思是?”

    韶华冷笑了一下,“从京里传出消息开始,府里内外全部禁令随意外出,而且明明已经彻底检查过了,府里上下都没有一个人感染。连频繁进出的人都没生病,偏偏被保护得最严实的小少爷却感染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不只如此,更让她怀疑的是:“大夫说过这病靠口沫尘土被服传染,一无病人,二无闲人,三无杂人,在小少爷身边有多少人你们也都知道,可她们都没事。要说孩子体弱容易传染,我与奶娘几乎是日夜交换陪着,为何我们两人无事。”

    只有染过天花的人才不会受感染,换句话说,韶华也是极有可能受感染才对。但事实上却没有,所以韶华大胆假设让粉团生病的显然是她没有接触过的,至于会是什么东西,她也说不准。

    幼菡惊呼了一声:“夫人,会不会是徐姨娘?”

    韶华想了一下,最近都没见到徐心如,但想到上次丸子和粉团都那么排斥她,所以心中不排除她的嫌疑。“你们留个心意,让人日夜盯着,其他人也不得放松。”

    两人对视一眼,拍胸脯对韶华保证:“请夫人放心,我们一定把这个内贼揪出来,狠狠扒她的皮。”

    竟然敢害她们家小主子生病,这要捉出来,不踹她几脚都对不起韶华这些年给她们的照顾。

    ……

    水灵神色匆匆地跑进屋,随即把房门关上,脸上仍有些苍白惊惶,好似被几只凶恶的猛兽追赶一样。

    徐心如一见她进来,不等她喘过气,急忙捉住她的双臂,着急地询问:“怎么样了?”

    水灵被徐心如猛地靠近的脸庞吓了一跳,眼神闪烁躲开她的直视,低头含糊地回答:“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宫里特意派人送药来,想必没什么事了。”

    如今她们要踏出小院都要经过重重把关,没有想好充足的理由都踏不出去。

    好在今日粉团的病情已经控制下来,烧也退了,身上有些红疹,但庆幸的是没长在脸上。得知儿子长了天花,严恺之当日就进宫请太医,皇帝也没大意,立刻就拨了两名太医和各种名贵药材跟来。到底是太医们妙手回春,还是粉团吉人天相,病情很快就得到抑制。丸子也不幸中招,因此英华郡主没少怨恨严恺之,不过看在严恺之亲自带了太医过来给丸子看病,还帮绾华请平安脉的份上,才没摆出脸色。

    不过丸子可没有粉团那么幸运,脸上还是长了几颗红疹,在眉边鬓角处,所幸没有破相,但终究还是要留疤的。

    徐心如眉头一皱,竟是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俏丽的小脸立刻显出不悦,斜眼瞪了水灵一下,嗤笑了一声:“谁问你这个了,哼!死了才好,没死算他命大!我是说衣服的事。”

    虽然两个孩子命大都没有出事,可是韶华却病倒了,吓得严恺之立刻就破门把她抱回房间,立刻请太医上门。好在太医确诊韶华只是疲累过度,没有感染,也没有生病,严恺之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也因为如此,兴勇侯府的规矩更严了,容嬷嬷出面管事让底下许多人都暗自念起韶华的宽厚来。

    水灵小心翼翼地回望了身后的门窗,好似当心外面会有人偷听一样,一边慢慢走向徐心如,轻声道:“我没遇见玉蝉,听说她好像病了,还是怎么的,没人看到。如今夫人对咱们起疑心,多问一句都会遭人白眼。”

    徐心如一急,紧紧地盯着她,“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水灵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勉强扯开笑容,“应该不会,以夫人的性子,若是发现了,绝对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徐心如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开始数落起玉蝉来,“这个玉蝉我看也不靠谱,你之前也没少给她好处,可让她做点事就推托,要是露馅我绝对饶不了她。”

    看着徐心如自顾自地说话,水灵一边打量她的神情,一边谨慎地说道:“娘子,如果、我说如果夫人发现了,怎么办?”

    徐心如回头丢了一个凌厉的眼刀,“怎么办?哼,难道她还能吃了我。”

    水灵陪着谨慎,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侯爷很生气,据说奶娘都被打了十杖丢出府去了。”

    徐心如将水灵从头大脚打量了一遍,觉得她话中有话,不由得半眯起眼睛:“你想说什么?”

    水灵垂下眼眸,没和徐心如的眼睛对视,她对这个主子的感情很复杂,有尊敬也有埋怨,但她始终还是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她小声地说道:“我怕侯爷要是知道了,不会放过我们。”

    徐心如看着她卑微谨慎的表情许久,终于还是嘲讽地笑了起来,心里想着到底只是个丫鬟,再有胆色也只是个奴才命,不至于能翻天。

    她懒洋洋地笑了起来,“要怪就让他去怪藩家那个臭小子好了,我可没碰他儿子,这天花也不是我过给他的,是藩家小子过的。藩家要是找上门,那也是怪李韶华,谁让她没事招惹别人的儿子回家。”徐心如说得顺口,随即把所有错都推到韶华身上,反复自我催眠一样,“对,没错,就是我让人把染过天花死掉的衣服缝到枕头里,那又怎么样,谁知道?!要怪就去怪李韶华好了,一切都是她的错。”

    水灵听着她的话,吓得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娘子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

    徐心如俨然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反正她已经想好了退路,兴勇侯府终究不是她的归宿。不过好在徐家的势力够大,她仍有足够的能力离开这里。

    她瞪了水灵一眼,对她的胆怯感到可笑,“怕什么,二哥哥已经答应过我了,马上就会接我回家。”一想到自己最终还是要离开这里,想到自己的初衷,心里那个人,那一处心痛,就连眼神都变得忧伤。忽而,眉眼绽出光明,咬牙切齿地说道:“严恺之,是你不仁在先,我自甘为妾来伺候你,真心为你好,你居然给我会这么大的羞辱。”

    水灵一边看着窗外,一边看着徐心如魔怔似的陷入自言自语自否自推的情况,看她似疯似颠地呢喃:“不,不是他的错,要是他先遇见了我,现在的兴勇侯夫人就是我了,儿子也是我的,都是李韶华的错!”

    “就算我先遇见你,我也绝不会娶你!”

    一个震怒的低吼随破门声传入徐心如耳朵里,把她吓得顿时面无血色。

    严恺之一个箭步迈进来,看着表情复杂的水灵,以及惊慌失色的徐心如,怒红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在外面听了不少,把徐心如的企图和计划一字不漏地听进去,终于明白了韶华的交代,舍得虾米,才能捕得大鱼。当他听到徐心如竟然是把得天花而死的孩子衣裳藏到丸子的贴身贞被里,再利用丸子把天花过给粉团时,他恨不得立刻冲进去狠狠揍她几下。

    不说孩子是他的,两个尚不能自理,活泼可爱的生命,徐心如怎么就狠得下手。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徐心如被严恺之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自己被两个大汉架了起来。“你们想要干嘛!快放开我,放肆!”

    “我看,放肆的是你。”严恺之已经不想再看到她了,“给我带走。”

    “不,你们要带我去哪,我哪儿都不去,我要回家!”徐心如似乎预感到不安,费力地挣扎着。

    “回家?你以为进了严家的门就那么容易出去吗,你一个贱妾哪来的家,我告诉你,徐家也救不了你。你一个犯错的罪妾就该去你该去的地方!”严恺之没管徐心如惊恐而睁大的眼睛和歇斯底里的挣扎,看着她被塞了一块布头,随即五花大绑地扛出去,心中的愤怒久久不能释怀。

第二百八十二章 守得云开

    得知徐心如被严恺之送去净心庵,初荷幼菡顿时觉得既是解恨,又是遗憾。

    解恨的是总算可以把徐心如赶走,而且估计她下半辈子都得待在净心庵,从那些进去的罪妾来看,平均都活不过十年。以徐心如的性子,只怕活上五年都难。但是让她们觉得遗憾的是,韶华竟然只是让人把徐心如送去,没打没罚就这么过去了。要知道,徐心如犯下的可不是小事,稍不慎可是得赔上性命的。

    随着粉团的身子一天天的痊愈,兴勇侯府也打扫出不少人,除了水灵,所有和徐心如交往过甚的家奴一概打发到庄子去。

    趁着韶华精神大好的时候,初荷和幼菡商量着来找韶华:“夫人,就这么饶过徐氏?”

    韶华放下手中书本,看着两人你推推我,我看看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她也知道对徐心如的处置确实轻了点,就连严恺之都觉得不解,甚至觉得她把那么多人都打发去庄子有些太过。就因为这么一举动,整个兴勇侯府至少得空了四分之一的家奴。

    在严恺之看来,有些人还不至于到被打发出府的程度,打几下,罚一两个月例钱就足够让他们长记性了。

    然而韶华却不这么想,庞丁在被严恺之教训一顿后,算是彻底死心了。从这么些日子看来,足够托付一些私密的事了,至少比起徐勇那群有恃无恐的家生子来说,他的机智和谨慎颇得韶华赞赏。自她生下粉团以后,大部分家生子也都被她收心,只有少数以徐勇为首的家生子难免还是阳奉阴违。徐泽早在年初就放手,让徐勇他们去接替,自己告老回家颐养天年。

    尽管在韶华的授意下,大管事一职并非徐勇,可他的手爪仍旧很长,过半的家生子都与徐家有亲,让韶华不免有些头疼。辛夫人曾告诫过她,要拉拢人心,光靠严罚是不行的,所以她削弱徐勇的内职,却对他跑外的事睁只眼闭只眼。

    如今趁着打发罪奴去庄子的机会,韶华让人把这些家奴们全部发送到徐勇拿捏的那两个庄子去,让徐勇一时有些措手不及,因为这些人中有不少是徐家带来的。一旦他们去了庄子,必然不会跟其他人一样,肯屈身在徐勇的势力下。

    “我记得太夫人说过,这两个庄子的地契还在你手里吧,当初是打算给兰芝当陪嫁,可惜她出塞和亲,太夫人一直神伤不愿提起,所以就把这事搁下了。我也是偶然想起,才发现这地契还没收回来。”韶华把徐勇喊到跟前来,特意好声好气地对他说。

    “地、地契?我我没有啊。”徐勇被问得一身虚汗。

    “没有?是弄丢了,还是藏起来了,这两个庄子当初就是让你办置的,然后一直都让你看管着,你现在说没有?”如今的韶华可不比刚进门的新媳妇,声音稍微上扬就足够让徐勇空咽好几口唾沫。

    韶华也不认为徐勇会这么轻易交不出来,于是好脾气地笑了笑道:“算了,明日你和英九跑一趟,请当地的里长地头做个担保,重新认一张,再去公示。”

    地契卖身契这东西都是谨慎保管,但总难免会遗失破损的时候,一般人都是要请当地里长地保出面,一同去官府做个证明,重新补办一张。其中曲折繁缛都要取决于私下给的银子够不够多,有些家里不充裕的人,便是遗失了,只要不涉及到买卖,其实这地契也没什么作用。

    兴勇侯府要去补办个地契,哪里需要去找里长,直接是官府上门解决好,再把补办的地契送回来。只是这样,欠下的人情是一回事,和徐勇直接撕破脸是另一回事。

    果然,徐勇一听韶华要去重办地契,立刻就醒目过来,讪笑道:“我回去找找,应该在的。太夫人没提起,我忙的事多也就忘了,夫人放心,我一定给找回来。”徐勇心里清楚,若是请里长他们去了庄子,他背着兴勇侯府在外面做的那些事就要被捅破了。还以为时间一久,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把这两个庄子转到自己名下,没想到韶华居然还记得这事。

    “做主子的忘事,你们底下做事的人就该自觉,难道还得主子来提醒不成?”韶华立刻严肃起来,把徐勇训得脸上无光,“你说你事情太多所以忘了,这也是情有可原。这样好了,把布料采办的事交给张管事,他年纪虽然大了些,但经验比你老道得多,小六子年纪也不小了,还可以帮忙跑腿。”

    徐勇还以为能贪两个金窝窝,没想到最后还丢了银饭碗,他又气又恨,却又无可奈何,还只能磕头谢恩。

    了却了一桩心事,韶华心里也舒坦很多,所以对于发放到庄子里的人也还算客气,临走时每人都赏了几两银子,让不少人都感动得痛哭流涕,后悔自己跟错主子。而其他知情人对韶华也更毕恭毕敬,生怕稍不慎被打发出府。

    徐勇的事一解决,徐心如也被送走,笼罩在兴勇侯府上空的乌云总算散开了。

    韶华展开灿烂的笑容,打趣地看着她们:“你想怎么样?”

    幼菡是最为韶华打抱不平的,虽然摸不透韶华哪来的好心情,还是义愤填膺地表示了她的不满:“她心这么狠,至少得狠狠教训一顿,才能丢去净心庵,否则太便宜她了。”

    只是难得初荷也跟着起哄,“是啊夫人,小少爷,还有丸子少爷差点因为她丢了性命,怎么能这么轻易放过她。”

    韶华正要开口,就听到粉团醒来的咿呀作响,自从闹了天花一事后,韶华变得十分敏感,不敢再找奶娘进府,全都自己照顾。定西侯府和凌氏知道这事,也十分气愤,各自挑了两个得力可靠的乳母进来。虽然有四个人轮流照顾粉团,但夜里韶华还是会习惯地抱回自己房里,没少让严恺之抱怨。

    不过,经历了这事,严恺之也是心有余悸,嘴上虽抱怨,但还是默许了韶华的行为。

    韶华把粉团抱了起来,检查了一番,发现他果然是尿床了,便喊奶娘进来替粉团更换尿布。忙完了一切,看着粉团又乐天地呼呼睡过去,韶华才让奶娘把粉团抱下去。

    “依你们的看法,我是得把她打个半死再游街示众,让所有人来唾弃她的行为?”

    关于徐心如的事,初荷幼菡连一个手指头都没沾,为的就是让徐心如松懈。

    韶华虽对她有疑心,可是根本没有证据,是碧蝶说玉蝉夜里做噩梦,不小心说了梦话才捕捉到端倪。于是她们顺藤摸瓜,从玉蝉那里得知了事情终始,再加上水灵的投诚,才让这件事水落石出。

    初荷急忙解释:“没、我们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徐氏的心太黑了,我们是替小少爷不值。”

    幼菡则撇了撇嘴,有些抱怨的口气,“夫人,您太心善了,要换了别的主母,这种罪妾就是打死也不算怨。要不是玉蝉替她受了罪,恐怕藩家得饶不了她。”

    韶华忽然冷笑了一下,“你们太高估我了,你以为我让玉蝉去藩家请罪是为了徐氏吗?”

    当一切事情都解释清楚,严恺之恨不得立刻就把徐心如给关起来,韶华却把他拦住了。水灵的认罪确实给他们很大的优势,如果徐心如拒不认错,以她的身手把兴勇侯府闹得鸡飞狗跳再翻墙逃跑其实并非不可能。她要的是徐心如认栽,要的是徐心如得到该有的报应,而不是打草惊蛇逼她狗急跳墙。

    “要不然呢?”

    “你们认为,如果把徐氏绑去藩家,她会认罪吗,藩家敢动她吗?”韶华这才跟她们解开谜团,“徐氏是侯爷的妾,这个没错,要打要骂轮不到外人指点。就算我废了她的手脚,徐家也不能出来充大头,可我犯不着替她顶个恶毒的骂名。对付这种人,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逃出兴勇侯府倒没什么,要是把徐家牵扯进来,事情可就不好解决了。既然是严家的妾,那就用严家的办法好了,把罪妾送去净心庵,谁能出来叫板。就算徐家知情,想要来讨说法,只怕到时候徐心如也成不了事了。

    看着韶华脸上灿烂如春花的笑容,两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有些明白徐心如的下场,想必绝不会只是送到净心庵那么简单。

    两人忽然松了口气:这才是她们的五娘子。

    主仆三人各自心知肚明地笑了起来,初荷问道:“那水灵怎么办?”

    “她临到最后肯认罪投诚,也算她醒目。”韶华笑容顿了一下,“只不过,她想回到徐二郎身边可没那么容易。”

    肯认错自首,至少说明水灵的良知还在,可是连和徐心如接触过多的人都被送去庄子,就不说被藩家打成重伤,估计活不成的玉蝉。只是韶华既然答应过水灵的要求,她自然就不能动她。

    不过,不能动也有不能动的办法,欺负她的人都该付出代价。

第二百八十三章 宝藏非宝

    就在京城人心惶惶地担心天花的时候,平洲藏宝一事悄然揭开了眉目。

    用严恺之的话说,弘弋一收到消息,接连砸了一对夜光杯。韶华闻言,觉得十分困惑,于是好奇地问,为什么是砸一对,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道行,或者蕴含什么深意。严恺之僵了一脸的严肃转过头看着她,俨然一副认真好学的好学生模样,他一时不是该气还是该笑。

    韶华一脸无辜纳闷的表情看着他,“难道不是吗?就算二爷家杯子多,砸一个也就算了,干嘛还得砸一对,多浪费。”

    严恺之无奈地摇摇头,原本凝重严肃的气氛被她这么一打岔,反倒成了笑话,“徐家这次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二爷是气大了。”

    严恺之把徐家这些年在平洲的所作所为讲给韶华听,听得她眼睛瞪得跟牛铃似的,直道摔多几对杯子都不能泄愤。那些欺民霸市都算是小事,勾结乡绅,贿赂御史,劫道官银,占山为王,甚至把附近一些城镇都暗自收在名下,征收各种苛捐杂税。当年那一次赫赫有名的怀城剿匪之所以那么顺利,并不是因为贺家出手相助,而是这些山贼本就是徐家授意的,早在得知他们到来,许多人都已经撤了。若不是严恺之他们早有准备,兵分两路,混淆视听,恐怕连皮毛都摸不到。

    弘弋到底不是先帝,他对平洲的了解远比先帝多。倒不是说先帝糊涂,只是先帝的眼睛都盯着多罗,根本无暇顾及身后事,也给了这些人浑水摸鱼的机会。弘弋知道平洲的水很深,如今借着藏宝和螃蟹阵的机会摸进去,没想到这水深且混,要是一下子连根拔起,只怕泰半的官员都得落水。

    也难怪徐家从未想要进京,在平洲他们完全就是土皇帝,仗着和贺家联姻,而贺家又有强大的后盾,商家被排挤也是有口难言。所以,弘弋先是为徐家的作为所震怒,然后又牵扯到太多事,怒不能一举铲除。

    “这么说,藏宝图一事是商家捏造出来的?”韶华显得有些失望,还以为真有宝藏这么一回事。

    “不,确实有宝藏,只不过这宝藏并非金银珠宝。”严恺之的口气变得低沉凝重,好像在揭露什么天机,然而韶华却不以为意,“没有金银珠宝算什么宝藏。”

    就算再珍贵的前朝名家藏品也终究不能比过满山的金子,这种比喻虽俗,但也正好说明了,凡物有价。

    严恺之见韶华并不知情,也不愿多说,只是含糊地解释前朝有个孤本,其中涉及权学帝王术。可惜在开国初期的时候不知遗落何处,一直以为是随那场宫廷大火烧成灰烬,没想到竟然是在萧国舅那里。

    其实这种东西不管在谁身上都是很忌讳的,虽然说开了也不过一堆白纸黑字。没人知道还好,一旦走漏风声,到时就是百口莫辩,怀璧其罪了。可是这偏偏确实在缡纭夫人手里,而且时隔这么久,要追究也无处找寻。

    严恺之有些担心,大概弘弋现在的心思全都放到那本古书上。

    据说书中有妖魔,一旦心神不定,就会被吞噬了魂魄,整日痴迷。前朝真宗就是因为着迷这本古书才被当时的答息王侵略,太祖皇帝率二十二帅驱逐了答息军,夺了真宗之位,才立了大青。当初的答息军因被狠狠挫败,随后不久便起了内讧,分成三个部落,其中势力最大的就是多罗。而罗布族索性放弃争权,率领族人群居白山上,自愿附属在大青羽翼下。而剩下的月氏因为被多罗排挤在外,和大青完全没有接壤,渐而渐之就失了联系。

    知道这本书的人并不多,就算是前朝也都一直藏在皇宫里,谁都不知道到底何人所著,更说不上到底何时出现,所以至今谁都说不出这本书的名字。听闻前朝高祖就是得此书而得天下,但后来就没听人再提起,直至在前朝仁宗的时候,才有出现。据史书记载,仁宗得此书,如同相见恨晚。此后,便日夜沉浸其中,终日不理朝政,直至驾崩当日仍手握书卷。

    按理说,这书本该随葬的,可是继位的兴宗觉得其中有嫌疑,特意留了下来。但如果兴宗泉下有知,自他之后,只两代君王便亡国,大概他亲手烧毁这书。可惜史书记载得隐晦含糊,谁也不知道这本书到底长什么样,里面写了什么,只听宫中老人传道:这书极为邪乎,只要你心中有欲念,书就会出现不同的内容。

    严恺之虽然不相信有这种邪门歪道,有些东西都是因人而异,高祖得书得天下,真宗因书失江山,这或许是一种因果,但也说明了因人心不同而不同。说不担心弘弋那是骗人的,如今皇室血脉伶仃,多罗蠢蠢欲动,再有徐家这样的狼子野心,严恺之不得不担心会重蹈前朝的覆辙。

    韶华见严恺之一个人兀自陷入沉思,轻轻推了他一下,露出担心的表情。严恺之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走神这么久,有些尴尬地清咳了一声,转开脸。韶华见他不愿提及,便转了话题:“那里面到底是不是缡纭夫人的墓?”

    严恺之摇了摇头,“只能说是个衣冠冢,就是商家也不知缡纭夫人葬在何处。”

    韶华吃惊地说道:“怎么连商家都不知道,不是说病死在平洲吗?”

    严恺之点点头,表情甚是严肃,“据商家人说,当年商家要把庶子记在缡纭夫人名下,却遭到拒绝,甚至大闹了一场,差点就写休书了。”

    韶华被这个性子刚烈的女子吓到,不仅咋舌问道:“谁写休书?不会是缡纭夫人吧。”虽然缡纭夫人不是公主,可是以她的身份,哪怕是和离了,商家也会受到责罚的。更别说以缡纭夫人的家世,商家怎么会傻得把这门亲拱手相让。“然后呢,商家一定不同意的。”

    严恺之轻笑了一下算是默认了她的话,“商家自然不会同意,所以缡纭夫人名下无子,她剩下的嫁妆也不知去向。这也就是藏宝图引起徐贺两家注意的原因。”如果真是缡纭夫人的嫁妆,那怎么也得是比不小的财富。而且她既然无子,又不肯留给商家,自然是后来人先到先得。

    迫于宫里的插手,商家不得已才坦白,缡纭夫人临终前一直都不肯回商家,独自住在外面,连丈夫都不肯见一面。而她死后,商家是从她贴身奴仆那里得到消息,大队伍赶过去时,早已人去楼空,连尸首都不见了。商家生怕被萧家和宫里追究,只得匆忙地安排葬礼,假装已经下葬。

    一个传奇女子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就连死也都是个迷。

    韶华听得有些出神,她似乎可以理解一个举目无亲的女子嫁入夫家后,发现丈夫不如自己心中那般专情痴心,侍妾的刁难,婆家的贪念,再加上丧子之痛,足以将一个铁打的心给击碎。或许就是因为绝望到无路可退,所以她才连葬在夫家祖坟都不屑。这样的女子令人称赞,也令人惋惜,可韶华却只是为她心疼。

    就因为从小对她的事迹听得太入迷,以至于知道真相后,忽然有种感同身受的触动。直到严恺之帮她擦眼泪,韶华才发现自己入情已深。

    严恺之没想到韶华竟然会因为缡纭夫人的事激动成这样,轻笑道:“你身子刚好,别太多愁善感。”

    韶华吐了吐舌头,“我身子早就好了,现在让我出去溜达几圈都有余力。”

    见她立马生龙活虎,严恺之没有吐槽她今早走起时,起得太猛结果反倒在床上躺了好久。“身子好才能帮我生多几个儿子,要不,一个孩子多孤单。”严恺之揶揄了一句,韶华立刻红了脸,立刻不再蹦。

    “不是说好等儿子再大一些的吗,你怎么又提起这事了。”韶华算是被吓怕了,光是一个粉团就够她忙的,要是现在多生一个孩子,她不得昏头转向。

    严恺之被她手忙脚乱的样子乐得心神愉悦,正要开口调侃,若她不肯生就让别的女人生。可话到嘴边,他立刻顿了下来,笑容收了起来,轻声道:“听说徐氏得了天花。”

    韶华立刻表现出惊讶的样子,然后很快就镇定下来,“那是她咎由自取。”

    严恺之看她一脸镇静,“徐子襄来找过我几次。”

    韶华皱着眉头看他,有些不高兴,“你是想让徐家把她领回去?”

    严恺之没摇头,也没点头,“徐家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难得徐子襄还惦记着这个妹妹。”没等韶华开口,严恺之又道:“徐子昂已经出宫,看来徐家这回不得不举家进京了。”

    闹了这么大一件事,弘弋怎么都不会再把徐家放得那么远,虽然没有收回他们的封地,可是找个借口把家主召进京里,圈在身边,怎么也比放任在外安全。

    徐家进京,看来徐心如的事就不好处理了。她还打算再等多些日子,熬到徐心如病死,然后再把水灵送回去,至于徐家能不能饶过她,就要看徐子襄的本事了。可是这样的话,不说水灵还没得到应有的报应,只怕徐心如也都躲过一劫。韶华心里明白,若徐心如回到徐家,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她必须在徐家进京之前除掉徐心如。

第二百八十四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话说徐子昂刚被放出来就得知徐家人被接进宫,他连屁股都没坐热,立刻就起身回宫,但不是去见皇帝,而是往后宫去。因为出手打伤严恺之的事,弘弋关了他好一阵子,尽管在大牢里也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总归不比高床华服舒服。据说柔婉也没少去跟皇帝求情,还特意去牢里探望过一次。

    结果不探望还好,两人隔着牢门都能吵起来,还引来不少狱卒的围观,把柔婉气得发誓再不见他。

    事后徐子昂倒也后悔过,不管怎么说,忍一时风平浪静,总好过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对着蟑螂老鼠。可惜柔婉却是铁了心跟他闹翻,白白让徐子昂独自懊悔多日,求助无门,等到他出来也跟着赌气不搭理。可是徐子昂还算是明白人,他知道尚了公主,他就是戴了个镶金的枷锁,若不是有徐家在背后给他撑腰,宫里早把他灭了千百回。

    如今,徐家有难,能救徐家的也就非柔婉莫属了。徐子昂就算再不情愿,也还是得去示好。

    不过就在徐家正愁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徐心如的死讯给他们沉重一击,当严恺之回来告诉韶华这个消息时,对她惊讶的表情感到怀疑:“你真不知道她死了?”

    韶华心里有些不悦,不愿看他,“侯爷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我让人杀了她?”

    严恺之抿了抿唇,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和韶华闹矛盾,“留着她还可以做很多事,她这么一死,恐怕徐家没那么容易罢休。”就算是妾,徐家非要追究起来,兴勇侯府也是有过失的。

    韶华心里有些虚,徐心如的天花确实是她让人动的手脚,但她的死倒是韶华的意料外。

    严家不像李家,还有闾阳老家可以当退路,自从知道徐家进京,她正想让人把徐心如给送得远远的,最好找个山旮旯把她丢去自生自灭。可还没等韶华动手,徐心如自己就把自己给玩死了。一样是跳车,徐心如本就有病在身,一时失足,直接一头撞在地上,等到赶车的人回来一看,已经无力回天。于是,便偷偷把人送回净心庵,假装是她失足从椅子上摔下来死掉的。又因为她身染天花,净心庵的人不敢停尸,急急忙忙就让人回来送信。

    严恺之获悉以后,也是十分感慨,等不及通知徐家,尸体就让净心庵的人烧得干净。徐家因此也恨上了严恺之,本该是个如花似玉的娘子,结果至死都无法入土为安。水灵还是被韶华放了出去,但只是让人开了小门让她自己离开,并交代她永远不许再踏进兴勇侯府一步。

    然而却听说水灵出府后就失去踪影,谁都不知道去向。

    韶华心想,如果当初徐心如相中的不是严恺之,而是其他郎君,或许现在她和徐心如会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她做过的事,徐心如也会,只可惜徐心如没有她的运气。韶华不是贤淑善良的主,喜欢上她喜欢的人徐心如注定在感情上要输给韶华。

    “夫人,三王府送来的帖子。”

    韶华听到的时候愣了一下,显然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虽然事情过去很久,也得知弘方已经娶妻,但是韶华对于这个地方心中免不了有些芥蒂,于是推迟道:“就说我身子不适,不便会客,待改日再宴请。”

    初荷一本正经地说道:“夫人,不是要上门拜访,是请您过府。”

    韶华眉头一皱,“那就更不去了,就说我身体不适。”

    初荷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夫人,您已经用了四次身体不适,再推迟只怕三王府要闹翻脸了。”初荷真是佩服这个世子妃的耐性,一连被拒绝了四次,仍然不死心地下帖子给韶华。要换做其他人,摆过两次架子就该收手了,只是越是执着就越让人疑惑到底这世子妃的用意。“三王府是打着小少爷的名义来的,前些日子,三王府送了不少药材过来。夫人,于情于理,您都得亲自去一趟。”

    弘方确实让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但都让严恺之回绝了,只不过对方也是狠角色,见严恺之不收,直接就丢去喂狗,然后隔日就打着世子妃的名义上来。然而据他们所知,这些东西都跟三王府没关系,全是弘方的意思。

    韶华情愿他没送这些东西过来,她可没忘了,就是因为弘方,才害得她和严恺之闹不愉快。

    而严恺之自己心里也清楚,眼前这个自己不能得罪的人可是一直都在觊觎自家媳妇,尽管不至于再次因为他,闹得自家鸡飞狗跳,可是三王府这三天两头送东西来,而且都是打着粉团和韶华的名义,让严恺之看了心里不是很愉快。自家的媳妇儿子,哪需要别人总是送东西,回拒不了,他直接原封不动送回三王府。

    只不过没想到王爷和王妃不在,当家的世子妃并不是简单角色,知道丈夫无端端送了那么多东西给别人家的媳妇儿子,她非但没气,还反过来劝严恺之收下这些礼物,如若嫌少,她还可以再贴上去。

    严恺之差点让这对夫妻给气坏了,闹得好像自家的媳妇儿子都是别人家的,竟然夫妻俩合着来送礼。韶华气得清醒了,索性大门让他们直接抬进来,反正她就托病不见客,弘方若是嫌自己家东西太多,她就勉为其难地替他接收好了。如果不是平洲的事闹大了,也不知道他们这个送礼游戏要玩多久。

    还以为弘方总算收性了,没想到轮到他媳妇玩递帖子游戏,一次两次三次四次,韶华都觉得她是故意的。

    “他们要是想翻脸,早就翻脸了,也不问人家需不需要,塞了那么多东西过来,我都想翻脸了。”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可是想他们这种强迫中奖的,韶华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他们要是有事相求,直接说就好了,光是一个劲地送东西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和他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在这一点上,严恺之和韶华的立场十分一致,那就是和三王府能保持多远距离,就保持多远距离。

    初荷掩嘴轻笑,“话可不能这么说,说不定人家只是想当面说,可是夫人您都不给人家这个机会。”

    韶华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人家三王府家大业大,正经八百的皇亲国戚,你夫人我能有什么是他们没有的。”就她所知,一个王府得有十个兴勇侯府那么大,府上那些御赐的东西,王府也都有份。韶华实在想不清楚,弘方他们夫妻俩到底是想做什么。

    正好幼菡从外面走进来,听到了最后一句话,不假思索地脱口说道:“夫人您有儿子,世子妃没有啊。”

    “难道是这个?”韶华豁然顿悟,立刻拍腿跳了起来,“幼菡,去把我阿娘给的方子全部翻出来,全部都抄一遍给世子妃送去。”早说是因为这个,她亲自送上门都可以,非得这么拐弯抹角。

    初荷听了,急得伸手阻止,“夫人,您可不能这么大意,虽说您送这个过去是好意,可别是踩了人家痛处。”韶华蹙眉看着她,显得十分不解,“听说世子爷娶了世子妃后,又纳了五个姨娘,如今这五个姨娘都有身子了,偏偏世子妃肚子没消息。”

    韶华眉头一展,轻松地笑道:“那不正好,说不定还能帮她的忙呢。”

    嘴上说着,心里却忍不住腹诽,没想到弘方竟然这么风流,娶妻才多久,竟然还纳了五个妾,而且个个都有身子了。还好她当初没嫁给弘方,否则她非得哭死不可,一个徐心如就够她头疼,何况五个。也不知道之前还有多少侍妾通房,敢情是要跟皇帝拼后宫。

    初荷叹了叹气道:“夫人,您向来都不愿意和世子妃打交道,如今您这么把东西送过去。好心地就当您是想帮世子妃,坏心眼的还以为是估计刺激。”看到韶华要辩解,她急忙哄道:“这送礼也是讲究场合,讲究个委婉,您这么递过去,让世子妃怎么想。”韶华这么二话不说,看上去更像是打发叫花子,到时真怕闹个不愉快。

    “他们夫妻俩怎么这么烦!”韶华一脸不悦,“有什么话不能直说,非闹得神神秘秘不可。”

    初荷给她顺着气,好声道:“要不,夫人就过去瞧瞧,不管怎么说,您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和王府打交道吧。”

    “我知道了,去给世子妃递个信,明儿我过府拜访。”

    韶华还真希望一辈子都不和王府打交道,因为还没动身,她已经有预感,那里又会有一场好戏在等她。

    “侯爷呢?”

    “收到信,一早就进宫去了。”初荷回答。

    感觉心不安地漏了一拍似的,韶华紧张地看着她:“收到什么信?”

    初荷小心地回答:“好像是说多什么王死了。”

    韶华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多罗王?”不是说还能熬多一些日子吗,怎么这么快,还紧着平洲的事一起来。可是严恺之这么紧张,应该和多罗王无关,难道是兰芝出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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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 她都这么主动了,为什么他还不肯点头 “我说前面的郎君,你走慢点,你未来娘子腿短,快追不上你了!” _(:з」∠)_要不咱们来聊天吧,398426434名门良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名门良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名门良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