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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鸢时     名门良婿txt下载     名门良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六章 太守府

    对于凉城,严恺之可以说是熟到不能再熟了,陵京也好,川北也罢,免不了都是要经过凉城才能去京里。所以说凉城是京城最后一道防线,这并不夸张,胡太守在凉城已经稳坐了六年了,好几回听说要打仗吓得他都担心受怕,只差举锅盖躲到床底下。

    没错,他怕死,而且非常怕死,保住性命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虽然常常被笑是个软骨头太守,但是他在农商课税百姓民生做得比任何一个凉城太守都要好。也因为如此,才得以让朝廷特许令他留职,尽管有人取笑他高不成低不就,多罗打来还得挡刀口,可是他在凉城受到的好处又岂是那些瞧不起凉城的京官贵族们所能理解的。

    公主和亲多罗让凉城再次成为多罗和青国最好的贸易城,其中不少商贾为了能在凉城更好的生活,三不五时孝敬太守的岂会少。胡太守不是个死脑筋的人,只要不惹大事,他乐意睁只眼闭只眼,但威胁到他名声绩评的,他一概不手软。所以商人们乐意用钱图个方便,而百姓们喜欢他给凉城提供平静稳定的环境。不过,胡太守心里清楚,这一切的繁华盛世全部依靠陵京川北两处的坚守,所以对于这两处的好也从不会少。

    靳昭成的死,他比谁都着急,恨不得找个人替他去堵刀口,好让他继续稳稳当当地回来守陵京。

    胡太守不喜欢朝上的尔虞我诈,那种勾心斗角不适合他这种感觉乐天懒散的人去,每次回京述职,他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被拆骨剥皮。可他也不乐意到江南富庶的地方混迹,用他的话就是,多大的能耐做多大的官,多大的野心吃多大的碗。凉城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养老场所,只希望能在这里混多几年,把儿女的亲事都解决掉,然后就颐养天年了。

    可一听说多罗王死了,二王子穆仓继位,还没来得及整顿朝廷,大王子聿仓就率领蚩跋部落的大军前来攻打。穆仓当时跟陵京求过支援,奈何靳昭成刚被捉回京,谁都不敢做主,而川北因无虎符在手,谁都不能调兵。差人前去禀报皇帝,但弘弋正当在平洲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自然也忙得无暇应付。虽然最后穆仓还是打赢了,可是多罗因此也受了重创,一时半会还未能喘过气来。

    大王子聿仓确实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当初被父亲逐出多罗,心中早就怀恨在心,而且对于出手帮助多罗的弘弋也恨得咬牙切齿。可是蚩跋的军队到底不是他的军队,要完全豁出生命,只为争一口气是绝对不可能的。蚩跋王许诺过,只能帮他夺回多罗,让他重新坐上多罗王位,但与此同时聿仓所要付出的不仅仅是皮毛骏马,他还想据邙英山为己有,好进一步靠近川北,企图连同白山也霸占过来。

    当年答息大败,三分天下,以多罗为首占了答息皇宫所在的明水,立此为国,并追杀答息贵族王室。罗布族向来人寡,自知不能力敌,又不愿屈膝在多罗之下,索性投奔青国,隐世在白山上。而月氏虽能起善射,但亏在首领为保护答息幼主逃亡西方,据说在逃亡过程中,幼主病亡,月氏便留在穆因河一带,中间隔着蚩跋和多罗。

    而一直都是以弱者自称的蚩跋,在目睹了中原和答息一战后,默默地养精蓄锐,终于吞并了月氏公然和多罗叫嚣。可惜多罗再弱还是答息大部分精锐,所以蚩跋每次都讨不到好,终于等到穆仓和聿仓之间的内斗,在穆仓偷偷潜往青国找弘弋的时候,蚩跋王也没闲着,果断联系上聿仓,表示只要聿仓需要,蚩跋军随时愿意效劳。

    聿仓自然没答应,这是多罗的事,何须外人插手。可他万没想到,穆仓先他一步与弘弋达成共识,迫使他不得不出兵应战,却中了穆仓的计,被逐出王庭。好在蚩跋王的及时援救,聿仓和他的护卫军才得以逃脱,为此他们也成了多罗的叛军,眼看着公主和亲多罗,穆仓继位,聿仓终于还是按耐不住,与蚩跋王约定三章,随即就率军出发。

    这些年的屈辱和愤怒是聿仓大败穆仓的重要原因,但是能坐得多罗王位的穆仓又岂是等闲之辈,怒红了眼的聿仓如同一只饿虎,以迅雷之势险些杀进明水。若不是随军副将拼死阻拦,只怕他宁愿豁出生命,也要将穆仓从王位上扯下来。

    但是聿仓的休整也是让穆仓重新整顿军防,要再攻进城又岂是易事,蚩跋王派来的军师一再地要求聿仓不得冲动用事,否则即刻率军离开。聿仓心中耻辱愤怒,却也不得不听从劝告,一个誓夺王位,一个觊觎白山。

    白山自古都是罗布族的地盘,他们似与世无争,实则因为人丁稀少,又与生俱来能窥天机,所以身体要较之骁勇善战的多罗人和能骑善射的月氏人来说,简直就是不堪一击。上天或许是为了弥补他们天生的弱势,所以赐予他们清秀俊美的外貌,以及能歌善舞的天赋。有的罗布族人为了增强体质,不惜与其他外族联姻,以期剩下强壮的后代。可惜但凡联姻所生的后人都不具罗布族的天分,至多只能遗传了少许美貌。

    正因为罗布族的天然优势,恰恰也是他们的劣势,使得不少人都垂涎罗布族的美人,一度被大势入侵公然掠夺。罗布族只得向青国求助,正是辛茂山出兵救了他们一命,才得后来抱得美人归。

    胡太守也是从女儿口中意外得知福林家里竟然藏了这么一位贵人,一边叱喝胡八娘没早点告诉他,而且还整日去福林家里乱逛,一边又为女儿的眼光感到骄傲。福林既然能和这样的贵主子攀上关系,想必他的能耐也不可小觑,胡太守原本还想劝女儿回心转意,如今看来,这门亲事看来是不得不抓紧了。

    “老爷,福大夫和严爷到了。”

    一听到小厮进来通报,胡太守立刻整了整衣裳,急忙下了台阶,走出去迎接。没走几步,就看到另有人引着严恺之和福林走进来。两人一样都是身着普通的粗布衫,但是严恺之显得器宇轩昂,步履稳健,身姿挺拔,气质高爽,俨然一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形象。福林虽然面容也清隽倜傥,可到底不比严恺之的沉着威风,仿佛走路都自带闪光。

    胡太守客客气气地给严恺之作了揖,恭敬地说道:“严、严爷,快快请进。”

    虽然太守并不一个大将军的身份低,可到底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就是个殿前行走都要比这些外官要尊贵。胡太守并不知严恺之的事,只听到胡八娘说严恺之是钦封的定西大将军,准备赴川北坐镇。她还正嘀咕,定西将军不是辛茂山吗,怎么还能换人。胡太守一听才大惊,原先在川北镇守的辛茂山一回京,川北就交给了部下打理,皇帝也并没有再派人来。

    直到聿仓的大军攻打多罗,皇帝这才让罗普将军赶来,稳定人心。可是靳昭成一走,陵京民心大乱,皇帝派了几个官员都镇不住,只好让素有威名的罗普僵局又赶至陵京。而留在川北的却是一名谁都不认识的武状元汪博衍和兵部派来的一个侍郎木石真,两人虽是皇帝钦派,可是都没带过兵,顿时人心惶惶,都指着皇帝赶紧派个大将军过来,否则敌军打进来谁都控制不住。

    弘弋早就有心要让严恺之过来,奈何平洲的事硬是把他搅合进去,而兵部派的监军却是方有信的亲信,也是以大义为先六亲不认出名的木石真。罗普虽能镇得住他们,可他一人管不了两城,汪博衍是弘弋新培养的心腹,但到底太过年轻,经验不足服众,更难服木石真,两人至多只能算持平。

    平洲之乱牵扯的人太多,许多人都不能动,仅剩几个可以调派的,年老的推托体弱病危,年轻的又怕坐镇不了川北。汪博衍已经够年轻了,再多一个只能乱事,思来想去,弘弋只能瞒天过海把严恺之丢了过来。弘弋心里清楚,平洲揭了太多人的底,就算严恺之保得住也是不能在京里久待,想要杀他的人太多,其中就少不了贺太后。

    所以,当严恺之听到圣旨,心中对弘弋的感情就愈加复杂了。

    福林对太守府熟到不能再熟,从门口到大厅,要绕几个弯,走几步他都清楚。可是他进门这么久,胡太守一改平时对他的态度,一个劲在恭维严恺之,让他觉得有些失落。追上几步,喊住了他们的步伐,“我说胡太守,你可真偏心,见了严爷就把我给忘了。得了,反正我也是陪他来的,人我给你送到了,回去还要开张呢。”

    说罢,福林转身就走,严恺之蹙眉奇怪福林的态度,胡太守已经急忙喊出声:“等等,谁说你可以走了,我不是说把你们都请来吗,旺财,你刚刚是怎么说的!啊?!”

    开玩笑,以前依着女儿的性子想招他为女婿,如今知道他的能耐,怎么还可能放他走。

    胡太守立刻沉下来脸,捉来刚刚去接他们过来的旺财,狠狠教训了一遍。

    旺财耷拉着眼睛,显得很委屈,看了看福林,又看了看胡太守,小声道:“我是按老爷您吩咐的说的啊。”

    胡太守瞪圆了眼睛,“我吩咐你把两位都请来了,你是不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让福大夫生气了。”胡太守有时也觉得自己这个老丈人做得太失败了,别人都是摆着架子等女婿上门恭维讨好,可他却反着来。谁让他一连死了五个孩子,除了两个儿子,最终才报保住这个女儿,自然对她就溺爱一些。再加上福林亲手把“死”了三天的胡八娘救活。若不是胡八娘非要以身相许,把救命恩人奉为上宾也是该有的事。

    旺财可怜兮兮地说道:“我没有啊。”

    福林还想再说,看到严恺之有些不好的脸色,对他轻轻摇头,他只好耸了耸肩,松口道:“得了得了,在我面前不兴这个,我早上还没吃呢,有什么快说,说完我要赶回去开店。”

    胡太守这才放下一块石头,忙道:“两位里面请。”

    “胡大人请。”严恺之礼让道,福林一翻白眼,径自走了进去。

第三百一十七章 欢喜冤家

    “严爷请。”

    胡太守无视仆役们对他投来诧异的眼光,客气地领着严恺之往里走。丫鬟仆役们虽然知道自家老爷软骨头惯了,对于往来的贵客们都很客气,可是他们硬没看出眼前这个年轻男子和福林哪来的区别,不过长得好看些倒是真的。于是,一路有些丫鬟红着脸在旁边偷偷打量严恺之,还忍不住窃窃娇笑,福林有些不屑地扫了她们一眼,心中腹诽:果然什么主子就带出什么奴才。

    严恺之倒不觉得胡太守的客套有什么问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跟到花园的凉亭中,胡太守屏退了左右,只留两个站在亭外伺候。福林打量胡太守如此谨慎,不禁也好奇起来。

    待他们一一落座,胡太守又站了起来道歉。“实在不知严大人大驾光临凉城,我这手下也真是糊涂,早知我就出城迎接。”说着要给严恺之斟酒,严恺之抬手拒绝了,这大白天的在凉亭喝酒有些奇怪,胡太守激灵,又给换上了茶,“严大人谨慎,这等紧要关头,确实不能喝酒误事。”

    严恺之没有解释,只说:“我此次有要事在身,前来不便声张。”胡太守立刻表露一副“我明白”,心里想着:不外乎就是沿途顺便替天子巡视一番。

    福林一看胡太守的样子就知道他定然猜错,平洲的事再乱,若不是宋煜与他通气,他也没想到会闹得这么严重,竟然把整个兴勇侯府都牵连进去。福林心里清楚,胡太守不外乎就是想讨好严恺之,他倒不是求加官进爵,只是适时表下心意,平时方便行事罢了。他没有严恺之的顾及,茶酒无忌,一杯下肚,拍桌子道:“胡太守,这么跟你说吧,严爷是身负皇命的,再过几天事情做完就要走了,到时你就给我们准备两匹好马,送我们出城就好了。”

    严恺之望了福林一眼,虽然知道他的怪癖和豪气,可是他这般对待胡太守未免也太过了。虽然现在是胡八娘求着要他娶他,可是一旦胡八娘过门,这就是岳父女婿,现在这么嚣张以后就不怕被坑回来吗?

    当然,严恺之不知道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胡太守一听福林的话,愣了一下,问道:“两匹?还有谁要一起去吗?”

    福林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当然我啊。”

    胡太守急得胡子都翘起来,紧张地说:“你去干嘛,你要走了,八娘怎么办?”

    福林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挑了挑眉,望了严恺之一眼,抬着下巴对胡太守道:“她怎么办关我什么事,我又没碰过她,也没答应娶她。我以前都是跟着严爷身边,如今他要走,我当然就跟着啊。”他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否则再没能离开凉城了,以他这种乖戾无赖的性子,难保胡太守不会有一天气得把他杀了。

    胡太守见福林一脸认真的样子,眼睛斜了严恺之一眼,见他沉默,以为是他同意了,立刻着急起来:“怎、怎么可以!满城都知道八娘和你的事,你走了,谁娶她。”

    想到能离开凉城,福林心里是高兴的,可是想到胡八娘伤心的表情,他心里有些异样,不过嘴上还是道:“我跟她什么事都没有,再说了,这也不是我出去说的,我还担心这么满城嚷嚷,以后没人肯嫁给我呢。”

    就在福林的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烟水百花间色裙的妙龄女子不知从何处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只五彩绣球,秀气的脸上净是愤怒和难过,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没落下来,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对福林臭骂了一句,“混蛋!”伸手就把绣球狠狠砸向福林的脑袋,绣球砸到福林的脑袋,随即就弹向严恺之,吓得胡太守疾声大喊:“八娘,不得无礼。”

    严恺之睁开望了头顶抛来的绣球,伸手稳稳就接住,隐约听到胡太守松了一口气。福林气呼呼地回头瞪了胡八娘一眼,胡八娘也不客气地回瞪他,然后跑到胡太守身边娇声嚷道:“爹,你要敢放他出城,我立马死给你看。”一转身,揪住福林的耳朵,大吼道:“福林,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要出城可以,带上我的牌位。”

    福林反应敏捷,急忙从她手里救下自己的耳朵,躲到严恺之身后去,“别,我家没祖坟,你死了也入不了我家族谱,成不了我的鬼。”看着桌子对面的胡八娘,福林还故意扫了她一眼,不屑地说道:“而且我也没碰过你,也没拜过堂,算不得我的人。你姓胡,不姓赖,别见着人就赖。”

    严恺之听得眉头都快压住眼睛,明明胡八娘已经要哭了,不知福林为何还要故意激她。他抬头看了胡八娘一眼,看她貌似春桃,白嫩娇艳,隐约有几分韶华含娇带嗲的神韵,尤其是咬着唇忍着眼泪那份倔强,严恺之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胡八娘跺了跺脚,从胡太守面前的桌子上抓了一个酒壶,高举过头,对福林暴怒道:“我要杀了你!”

    福林还以为胡八娘只是说着玩,这要调侃一句,回头看到胡八娘举着酒壶向他冲过来,他吓得拔腿就跑。胡八娘正在气头上,哪里肯绕过他,更是追着他。福林一下子躲到胡太守身后,眼看胡八娘伸手就把酒壶砸来,他急忙拉着胡太守往一边闪,才堪堪躲开了攻击。胡八娘见一招不中,又从严恺之面前的桌子抓了饭碗,又要砸,福林立刻就闪人,胡八娘就跟在身后追,两人顿时绕着桌子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几乎要把胡太守绕晕。

    “八娘,快住手,不得伤了贵客。”胡太守一边要防着被女儿砸到,一边又要担心严恺之受伤,急得满头大汗。

    福林也没想到胡八娘闹真格,一边逃一边喊:“救、救命啊!严爷救命!”

    严恺之摇了摇头,实在看不下,伸出一脚,把福林绊了一下,在他堪堪跌倒碰到地面时又及时伸手把他拉起,另一只手顺势劈向他的后颈,福林还没来得及出声,立刻就软软地瘫倒在严恺之的手上。所有动作连贯迅速得让人来不及眨眼,胡八娘顿时就愣在原地,手上还抓着两个碟,张大嘴巴看着严恺之。就连一旁的胡太守也看得目瞪口呆,这动作简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上一刻还听他们吵吵闹闹提心吊胆怕他们会伤到严恺之,下一刻就看到严恺之悄无声息地把福林放倒。

    胡太守默默地摸了自己的脖子一下,暗暗提醒自己等一下千万不要说错话,惹严恺之不高兴。严恺之把福林往地上一丢,就跟丢麻袋一样,然后对胡八娘说道:“把他拖走吧,别把他送死就行。”

    胡八娘此时还管得了福林,随手把碟丢掉,眨着少女怀春的眼睛看着严恺之,忸怩地问道:“不知公子娶妻没有,八娘对你心生敬佩,能否……”

    严恺之想也没想,立刻拒绝:“我已有妻儿。”

    胡八娘毫不在意地说道:“没关系,我可以和姐姐一起伺候公子。”胡太守听女儿居然说出这么放肆无礼的话,偷偷看了严恺之沉默的脸,急得喝住:“八娘不得胡来,赶紧下去。快来人,把福大夫和小姐待下去。”他可是想好好款待严恺之一番,哪里知道女儿竟然会这个时候来捣乱。

    严恺之声音沉得有些冷厉,“我有关系,严某此生除了吾妻,绝不再娶。”

    胡八娘还不知死地说道:“我是说妾也……”

    严恺之更不悦了,心里也暗恼怎么把这般孟浪的娘子与韶华相提并论,至少他的韶华不会说出自甘为妾的话。他一脸严肃地对胡八娘道:“请胡娘子自重,严某绝不负她。”说完从怀里取出一张画纸,递给胡太守,缓了口气,“我此次前来是有两件事想要拜托胡大人,一是务必替我保密行踪,我不希望再有人得知我的下落。”胡太守见严恺之瞄了胡八娘一眼,连忙点头,又听严恺之道:“二是希望胡大人替我找一个人,恐怕在凉城周边,至远不会出川北。”

    胡太守接过画像,打开瞧了一眼,眼睛飞快转了一圈,忙声答应:“严大人放心,我一定尽力。”

    严恺之看着满桌狼藉,好好的饭菜都被胡八娘给弄得乱七八糟,忽然有些明白福林为何一直不肯松口答应娶胡八娘。他转过头对胡八娘道:“这个人你要不要,不要我带走了。”见胡八娘表情复杂地看了地上的福林一眼,又道:“你若再不收敛,再好的姻缘也轮不到你。”

    他知道胡八娘并非见异思迁,看她天真烂漫的性子,想来只是被宠惯的大小姐脾气,凡事图个新鲜好奇罢了。能和福林纠缠这么久,想来是用了心,只不过和福林的傲慢乖戾比起来,只能说半斤八两。

    看着严恺之扛着福林大步离去的声音,胡八娘忽然闷闷地说了一句:“真想见一见他的妻子。”

    胡太守紧张地喊道:“你不能胡来啊!你得为你爹着想,这个严大人不是你能招惹的。”这一餐饭搞砸了,只怕以后再请也难了。

    胡八娘撇了撇嘴,“我才没有,就是好奇他妻子是什么样的,能让他这么维护。”要是福林能像严恺之那般维护她就好了。胡八娘回头看到胡太守对着画像出神,不禁好奇地探过头去,“这个人是谁啊,难道是他妻子?”

    胡太守拍掉女儿的爪子,不悦地收起画像,轻声训斥道:“你刚刚没听严大人说的话吗,再不收敛你的性子,小心没人敢娶你。”

    胡八娘瞪了父亲一眼,“他敢不娶。”说完,脑海里出现严恺之警告她的模样,声音不由得弱了一些,“反正你别把他放出城就好,我就不信他不娶。”除了她,还有谁对他这么好,又不嫌他出身,也不计较他性格,还能带着丰厚的嫁妆,大把人等着娶她。

    胡太守不理会女儿的嘀咕,不耐烦地说了声:“去去去,回你的院子去,别到处乱跑,还有不得再去乱说严大人的事,我要回去想想。”胡八娘冲他扮了个鬼脸就离开了,胡太守再次打开画像,对着画中人想了好一会儿。

    忽然双目一瞠,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怎么就给忘记了,严恺之的妹妹代公主和亲多罗,不是正说不久前被送回京城的路上,遭到聿仓的军队,起了冲突,结果人被劫了去。又人还道劫走和亲公主的并非聿仓的人,而是多罗王自己,但人是在多罗境内失踪的,消息不知传到宫里没有,倒听说多罗那边已经派人在到处搜查。他刚刚看着这画像才觉得怎么这么眼熟,这眉目不就像严恺之嘛,难道人不是被多罗王带走,而是自己的人?

第三百一十八章 医馆闲话

    出了太守府,严恺之忽然有些暗恼自己方才的不淡定,他自己长得如何模样倒是心知肚明,从前在京里行走,虽不至于掷果盈车,但也是经历过明投香粉暗送秋波。或许是心中有人,或许是心中无意,终究除了韶华,没能有人再闯进他的心里。他眼见多少娘子在他面前捂面泪奔都不为所动,今日却让胡八娘几句话,引得他大动肝火。

    好不容易静下心,才发现,他脑里心里全是韶华的身影,潜意识有种不安的感觉。远望京城方向,只看得到凉城大街上各式各样的男女老少,他却一度奢望在人群中看到那个鲁莽俏丽的身影。

    严恺之也说不上为何忽然间心里一直想着韶华,有些疑心是否韶华出了事,他的行踪除了福林和胡太守父女,暂时无人知晓,弘弋定然也不会派人告知韶华。严恺之心想,或许是韶华以为他被发配海亭,忧思成疾,否则他如何会因为韶华的身影频频出现在脑海而感到不安。奈何他身在凉城,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根本无法传达回京,而且令他更为沉重的是,兰芝的下落。

    昨日在福林的药房听到几个前来看病的客商谈话,正好说到和亲公主回京的事,他不禁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沾了胡太守的光,福林的医馆倒也热闹,可他是个挑剔的大夫,非疑难杂症不医。胡太守为了以后女儿的生活着想,只能让人帮忙找了两个郎中去福林的医馆坐诊,普通情况就交给郎中,特殊病人才让人通知福林。不过两位郎中也是目睹了福林救胡八娘,所以对他的医术倒也内感钦佩,倒也愿意来他医馆坐诊。

    不大的医馆有坐诊郎中,有抓药师傅,有煎药药童,摆上几条春凳给排队等候的人,看上去便十分整齐。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是刚从明水过来的,看样子分不出是哪里人,不过听他的口音倒好像是中原人。他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大概是十五六岁,稚嫩的脸上显出不符合他年纪的老成,一双眼睛倒是激灵有神。

    大汉跟他一起排队等待看病的人吹嘘自己在多罗的行商经验,引得不少人侧目。

    “我是没见过咱公主长得如何,不过多罗的妃子我倒见过几个,个个都是高大威猛,长得倒是好看,就是那体格吃不消。你啊,哈哈哈,我看她一只手就能把你拎起来。”大汉大笑一声,整个药房的人都能听得见,惹得药童好奇张望,被身边的师傅敲了脑袋,才吐了吐舌头继续学认药。

    “那咱们公主过去岂不是得被欺负死?”一个有点年纪的中年人担忧地说。

    “就算不被欺负,便宜了那个糟老头也是可惜,真不知道万岁爷怎么想的。”另一个人叹息道。

    他的话刚说完就被人唰唰唰瞪了几眼,有的警告,“你这话小心点,还好这是凉城,要是在其他地方,被人听到可是要抓进去砍头的。”

    叹息的年轻人不以为意地挑高眉头,不屑地说道:“哪有那么夸张,再说你都知道这里是凉城了,咱太守可不管这些杂事,别闹大,耍耍嘴皮子才不管。”

    警告的人想了想,也附和道:“那倒也是。”说完,众人都心知肚明地互望了一眼,笑了起来。

    不知哪里跑来听闲话的人不满地抗议道:“喂喂,你们跑远了,刚刚大叔说到哪了?说到咱们的公主怎么了?”

    这时,大家才想起方才的话题,许多人听到要把如花似玉的公主嫁给命不久矣的老多罗王,个个都心疼地直拍大腿,好似嫁的是隔壁家老王的闺女。“对对对,说到咱们公主呢,听说多罗那边的规矩,老子死了,后娘都能当媳妇,你说咱们公主是不是也成了新王的妃子,那会不会成为王后。”

    虽然嫁给老多罗王觉得可惜,可是登基的新王是老多罗王的二子,据说也是难得的美男子。要是公主能和新王凑成对,倒也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至少安慰他们这么群闲极无聊的老少汉子们的心。

    有个刚刚从内堂看完病出来的人把药方交给了抓药师傅后,走过来搭话:“我可听说了,京里派使臣去接公主回来的,公主又不是多罗人,哪有老子死了,还嫁儿子,这多不像话。”

    有人小声嘀咕:“回来又如何,谁还敢娶她。”众人一听,都有些沉默,似乎没刚刚那么踊跃。

    这时,站在大汉身边的少年开了口,眼神有些失落,轻声叹息:“她回不了了。”他的话说完立刻引起一阵小小的喧哗,他也被大汉狠狠瞪了一眼,撇了撇嘴,把头转向一旁,准备要走出去,可立刻被众人围住了。

    多事的脚夫把他拧了回来,好奇地问:“啊?你说什么,小子过来,过来。”少年不满他的行为,扭身甩掉他的手,却发现身后净是一群八卦的眼睛,“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回不了?”

    少年看了大汉一眼,见众人都充满期待的瞪着他说话,他才慢悠悠地说道:“难道这里没听说吗,多罗王早就派人送公主回来,半路遇到聿仓王子的人,整个队的人都被杀了,公主连尸首都不见。”

    “什么?!我们怎么没听说!”这下子就更炸锅了,连路过的人都好奇地转过头来,以为发生什么事。

    一直在旁边静静听他们说话的老秀才开了口,见众人纷纷转过头,他得意地捋了捋胡须,“我倒听说了,因为是在多罗那边,还没进川北,所以消息没传来。我也是从川北过来才知道的,不过好像是说公主被几个护卫救走了,现在在哪里就不知道了。大概皇上也不知道吧,多罗把消息都封死了,没几个人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有人多嘴问了一句。

    老秀才瞪了他一眼,含糊地说:“那天我一个朋友正好路过,半路内急,躲到草丛方便,所以看见的。”

    有些人不信他的话,笑了笑,“那你朋友怎么没被砍死。”

    老秀才立刻怒了起来,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咒我朋友是吧?”

    那人小声回答:“我只说好奇。”抬头见郎中走出来,对他们的喧然感到不满,有的吐了吐舌头,灰溜溜地离开。

    可是老秀才哪里肯罢休,一把就扯住那人衣领,喊道:“我跟你说,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否则我跟你没完。”

    “下一位。”好在药童及时喊出声,老秀才不得已松开手,气呼呼地朝内堂走去。外间才又恢复了平静,各自又开始新的话题,继续吹牛打岔。

    严恺之坐在一边听了全部,心里如同被巨石压在,有些透不过气,默默等到大汉和那少年抓完药离开,他才跟了出去。“两位请留步。”

    大汉一见严恺之一身练家子,还以为是遇到打劫的,谨慎地把少年护在身后,“有事吗?”

    严恺之对他们做了一礼,客气地说:“刚刚听说公主失踪的事,能否给我说说。”

    “我……”少年正要看口,就被大汉瞪了回去,“不好意思,小孩子口无遮拦,听到风就是雨,不要当真。”少年有些不满,小声抗议:“明明是真的。”

    严恺之不理会大汉的推托,诚恳地说道:“可不可以告诉我具体情况,对我很重要。”想了想,顺口编了个理由,态度更加恭敬了,“公主对我有过恩情,刚刚听到公主有难,我心里很不安,所以请务必告诉我情况。”

    大概是严恺之器宇轩昂又彬彬有礼的样子吸引了少年的注意,潜意识认为他是个可靠的人,于是从大汉身后冒出来,对严恺之说道:“其实我们也是听说的,反正就是整个护卫队都被杀了,不过没找到公主的尸首。”

    少年说完就被大汉狠狠拖到身后,用严恺之听不懂的话说了他几句,少年不满地顶回去。

    大汉哼哼了两声,打量了严恺之一眼,顿了一下才道:“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真的不知道,都只是听说而已。你也不必担心,或许像刚刚那人说的,公主可能被人救走了。不过这种事不好说,要是乱传出去会被杀头的

    严恺之看出他对这件事格外谨慎,不禁问道:“谁跟你说杀头。”

    少年不惧大汉的警告,继续说道:“就是川北的木大人啊,听说是京里的大官,脾气大得很。那天我们进川北的时候,有人说公主可能被救回来了,刚好被他听到了,那个人被关起来,以造谣生事论罪。”

    木石真?严恺之心中一惊,怎么会跟木石真扯上关系,难道他也知情。

    严恺之口气温和地看着少年,“你可知道是在哪里出的事?”

    他打心眼是选择相信兰芝被人救走,可是人在多罗境内不见,就算皇帝知道,也不能派人去到多罗找。万一兰芝出了什么事,麻烦的是多罗王,所以多罗那边瞒下消息倒情有可原。可是木石真却要瞒下消息,难道他知道什么内情。想到此,严恺之恨不得立刻动身,亲自找木石真问一问情况。

    少年想了想,“就在兹闾那一带。”

    严恺之谢过了大汉和少年,忽然明白木石真隐瞒的原因:兹闾是多罗的一个小部落,距离川北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若是在哪边出事,川北没理由不知道。要是兰芝真的被人救走了,那一定是往川北逃,再不然木石真也该派人去寻找。可木石真不让人谈论必然是知道兰芝的事,难不成他是见过兰芝,还是知道了什么事。

    只要兰芝活下来,她必然是要回京的,而回京必经之路非凉城莫属。严恺之走回医馆,看到胡八娘追着福林跑出来的身影,心中有了个想法。

第三百一十九章 千里寻夫

    严恺之一把把福林扛在肩上下了马车,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来。要不是胡太守想得周到,急忙让人准备好马车,否则让严恺之这么扛着福林在凉城大街上走,可就更引人注目了。

    他扛着福林走进门,不注意跟一个鲜红如火的身影轻撞了一下,严恺之刚想问对方有没有受伤,只见红衣女子对他福了福身,没有抬正脸就匆匆从福林的医馆里跑出去。就这么一眼,严恺之整个人都定在远处,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

    兴许太久没看到如此明艳的颜色,刚刚那一低头,似乎有些晃眼。隐约感觉这个红色的身影熟悉得让他不安,好似从脑海深处跑出来的幽灵,就像捉不住的香味,明明感觉到存在,伸手却握不到东西。

    这时,给福林送午餐的小厮看到严恺之肩扛着昏迷不醒的福林,吓了一跳,急忙跑过来,“严爷,福大夫怎么了?”

    “有仲,你扶着先。”严恺之回过神,把肩上的福林丢了下来,撒开腿,立刻追了出去。

    严恺之像是个鲁莽小子一样跌跌撞撞地冲入人群,紧张地左右张望,追了几步,却怎么都找不到刚刚那抹明亮的身影。他闭上眼睛,想告诉自己,刚刚只是幻象,只是他一时的眼误。可是当他闭上眼,脑海里依旧清晰地出现那个熟悉的侧脸,好似缓缓抬头,就在她正要转过来时,严恺之猛地睁开眼。

    “不可能,不会的。”严恺之觉得自己有些神经错乱,他心里很清楚,辛子墨已经死了,全天下都知道辛子墨已经死了,而且死了好久了。如今他已成亲生子,就算她真的出现,也不该是在这里。看着形形**的熙来攘往,严恺之叨叨地自言自语:“一定是我看错了。”

    或许是要去川北,再到那座佳人曾守望的城,让他不禁想起自己曾经的狠心和绝情,想到攸宁对他说过的话,所以出现了幻觉。抑或是最近劳思太多,他曾为守护的人却一一因他而得不到善终,再想到兰芝的下落和韶华的忧伤,他有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忽然想到韶华,严恺之心里忽然像是照进了一道阳光,他睁开眼,四周依旧是行人攘攘。

    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竟然会把一个陌生女子误以为是辛子墨,这世间与辛子墨最相似的攸宁,他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失神,方才却险些魔怔了。想了想,他叹气走回医馆,看到有仲还扶着福林,站在原地等他。

    有仲打量着严恺之的脸色,担心地问:“严爷,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严恺之摇了摇头,看着他,“有仲,刚刚进来的女子是谁?”生怕他不清楚,又补充了一句,“穿红衣的!”

    有仲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立刻了悟地回答:“那个小娘子啊,她说是来找人,可是问她找什么人,她又不说。”看着严恺之若有所思,有仲好奇地问:“严爷怎么了,您认识吗?”

    严恺之轻扯了一下嘴角,“不,我想我可能认错了。”有仲身量不高,力气也小,扶着福林还行,扛着他就吃不消,严恺之只好把福林抓过来,打算扛他回房。

    有仲见严恺之接手把福林从他身上搬开,顿时松了口气,立刻跟上去,一边说道:“对了,严爷,内堂有几个人说是来找福大夫的。”

    严恺之以为是来找福林看病的,便对有仲说:“他这样子不能看病了,让张大夫帮忙一下。”

    有仲忙解释,“不,不是来看病的,说是来找福大夫,还有您。”严恺之忽然停下脚步,有仲一个没注意,就撞了上去,严恺之身子没晃,有仲倒把鼻子给撞疼了。他急忙摸着鼻子,心疼得担心鼻子会不会撞塌,心中暗暗吃惊,没想到看上去不壮的严恺之身子骨居然这么硬,就跟石头似的。

    严恺之蹙眉问道:“什么人?”他很清楚,自己的下落并没有让太多人知道,难道是宋煜说的,与他交头的人。可会是什么人,闹得这么神秘,连宋煜都不肯透露对方的身份。

    有仲想了一下,脸上有些奇怪的红晕,小声道:“两女一男,一个长得还挺漂亮的。”

    严恺之觉得很是纳闷,他原以为是卫篪来与他接头,虽然不知还有什么事要交代,但卫篪确实是个可靠的人,另外两个女子又会是谁。

    就在他打算跟有仲去内堂会一会这三个人时,门外一声疾呼叫住了他的脚步,严恺之不由得脊背一僵,手中拳头暗暗攥紧。有仲也有些莫名其妙,偷偷打量着严恺之沉重而严肃的脸色,又看到门外紧跟着跑来几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侯爷!真的是你?”

    多福冲了进来,挡住了严恺之的去路,忙不迭抱拳行礼,吓得有仲有些双脚发颤,不敢直视严恺之。

    见多福身后一群人跟着他一起行礼,由于动作太过整齐,顿时把所有人都吓住了,有些等着看病的也忍不住探出头来一看究竟。严恺之虽不认识眼前人,但见他认得出自己,想来应该是京里行走的,心里暗道不好。他故意沉下声音,转开头,不去看他,低声道:“你认错人了。”

    多福是辛茂山的私卫,虽然不怎么在府里出现,可是对于自家主子的义女婿,他还是认得。只不过心里正好奇,严恺之怎么会一身百姓打扮出现在凉城,又想到卫篪,心中出现了不安的猜测。

    其实光是一个严恺之扛着福林出现就够招人耳目了,忽然出现这么几个男子,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侍卫,而且还对严恺之这么毕恭毕敬,路人们不由得纷纷开始窃窃私语。

    严恺之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一声熟悉的呼唤让他再次晃了神。

    韶华听着外间的热闹,有些坐不住,偷偷跑了出来,果然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出现在眼前。心里升起一股激动的热泪,顾不得众人注目,立刻奔了过来。“恺之!”这些天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路,心里紧紧抓住一个希望的稻草,生怕找到福林,却扑了个空。如今终于看到严恺之平平安安的出现,眼泪顿时就冒出来。

    严恺之也愣住了,看着紧紧埋在自己怀里的人儿,心中的震惊无以言语,“韶华,怎么是你?”再抬头看看跟着韶华身后出来的两人,竟然是卫篪和凤仙。

    多福看到韶华抱着严恺之,眼泪直流,心里也暗暗吃惊,“侯爷你们认识?”他是定西侯府的侍卫,但甚少在京里行走,经常被辛茂山派出去做事。虽然知道自家侯爷收了个义女,还嫁给兴勇侯,可没想到自家府上新来的小姐、兴勇侯夫人会是跟自己一路来凉城的小娘子。多福只觉得汗流浃背,心中暗暗回想这几天没做出什么冒犯的举动,省得被掀旧账,听自家夫人的口气,侯爷对这个义女的宠爱丝毫不亚于对已故的世子妃的疼爱。

    这么一群人聚在医馆,哭的哭,说的说,严恺之顿时觉得脑子一团乱。他把肩上的福林丢给卫篪,顺手将韶华揽住怀里,对众人扫了一眼,点头道:“此地不宜说话,卫三,你带上福林,到后堂去。”这么多人不把医馆的生意吓跑才怪,再待下去,只怕有人得去报官说聚众闹事了。

    他临走还不忘交待有仲,“让所有人都给我把嘴闭紧了。”有仲瞬间被严恺之身上的戾气吓到,忙不迭点头如捣蒜,心里早已吓得如战擂鼓。恭敬地目送一行人往后堂福林住的小院,急忙让人把围观的路人都赶走。

    福林住的小院不大,倒也分成左右两个小院,各有耳房,是胡太守特意给福林找的。严恺之来了几日,对小院也熟悉,便让卫篪把福林送到房间里,自己带着一群人去客厅。

    严恺之和韶华在主位坐定后,凤仙自觉地把自己定位成韶华的“丫鬟”,站到她身后去。卫篪送完福林,进来给严恺之行了礼,也站到凤仙旁边。多福打量了一眼,带着几个部下,恭敬地给严恺之和韶华二人行了个大礼。“恕卑职无礼,随行一路竟不知是夫人,多有得罪,请侯爷、侯夫人恕罪。”

    韶华转头凝望着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再见恍如隔世,一时竟忘了其他人存在。严恺之没有纠正多福的话,蹙眉打量着他们的姿态,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侍卫。又看了韶华一眼,只见她惊慌地转开脸,严恺之只好对多福问道:“你们是谁,怎么会到这里来?”

    很显然,韶华他们三人和眼前这些人不像是一路的,难道是京中探子?

    却听多福恭敬地回答:“回侯爷的话,卑职乃定西侯府的侍卫,奉我家侯爷之命出来寻找我家少爷。”

    听到多福说他们是定西府的人,严恺之稍稍有些心安,可是又听到他们出来的目的,气得一拍桌子,大怒道:“真是胡闹!你们一个两个是把出京当娱乐吗?卫三,谁让你带夫人出来的,还有你。”所有人都被他的怒气吓得不敢出声,凤仙更是被他怒目扫了一眼,立刻躲到韶华身后去,“你跟来做什么?”

    凤仙被点名问到,心虚地望了望卫篪,随后又低着头,只听卫篪道:“回侯爷,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严恺之确实动怒了,兰芝的下落和川北的战事已经够让他担忧,现在韶华和攸宁居然不约而同地离家出走。好了,韶华是平安来到他面前,可是失踪的除了兰芝,又多了个攸宁。一肚子火无处可发,顿时就拿卫篪来开刷,怒声道:“奉命?奉谁的命,宋煜命令你,还是命令你带夫人一起来?”

    多福他们看着严恺之这般盛怒,都乖乖地闭上嘴,庆幸问的不是自己。

    韶华明白严恺之的怒从何来,知道自己这么贸然出现确实不该,看着卫篪和凤仙因为自己而挨骂,有些于心不忍,便开口替他们辩解:“恺之,你别气,是我自己要来。”

    没想到严恺之并没有就此原谅他们,反而生硬地对韶华说道:“夫人,我有要事要谈。”凤仙一见严恺之边说话,边撇来的眼神,立刻识趣地开口:“侯爷,我陪夫人出去走走吧。”见严恺之沉默不答,凤仙猫下腰,掺起韶华的手,轻声对韶华道:“夫人,咱们先出去吧,让侯爷和几位大人说说话。”

第三百二十章 交易

    韶华望了严恺之一眼,见他眼眸低垂,并没有看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抿了抿唇,向他福了福身,便走了出去。严恺之这才抬头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轻叹了口气,然后收敛心情扫了其他人一眼。

    多福还为严恺之对妻子的深情感到讶异,心道传言中的冷面郎君也不过如此,可韶华的身影一旦消失在他们视线内,严恺之顿时就变了表情,多福低着头,觉得自己有如被审问罪犯一般。他睨了卫篪一眼,见他也是敛眉肃目,不敢造次,暗暗咽了口水。

    严恺之见他们各自低头不语,沉声问道:“你们谁跟我说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卫篪来也就罢了,居然还带着韶华,而且另外还有凤仙这个拖油瓶,而多福却又是为了找攸宁,敢情是嫌京里生活太舒适了,都跑到外面来吃苦。一想到韶华这么一路竟然是跟着这一群大老爷们,严恺之的心情就更沉重了,就连看卫篪的眼神也充满不善。

    卫篪立刻挺直了腰板,一脸严肃的表情,据实以报:“回侯爷,属下确实是奉命带夫人前来,只是途中碰巧遇到几位出手相助,还一路护送我们来凉城,只不过进城时走散了。”

    听到卫篪轻巧地解释他们进城后就“分道扬镳”的事,多福脸上的肌肉抖了几下,心里狠狠地骂道:若不是看在凤仙的份上,这一路上他们被挑剔折腾,耍得晕头转向,一会儿日夜兼程地赶路,一会儿又突发奇想要去吃东西。虽然他们可以抛下他们,自己赶路,可也不知道为何管不住自己的脚。

    多福暗自懊恼许多次,每当他决心要离开时,听到凤仙娟丽娇柔地呼唤,他又跟中了邪一样,立刻就奔过去。只不过,每次凤仙都是让他替韶华跑腿,而且每次凤仙找他们说话,卫篪就开始找事,生生把几个常年在外奔波的汉子都折腾得筋疲力尽。

    好不容易到了凉城,凤仙借口要找个酒家先住下,趁他们不注意,竟然丢下马车,三人就跑了。

    不过,多福也庆幸他这一路没惹出什么岔子,否则看严恺之这脸色,只怕他回去没好果子吃。他没有揭穿卫篪的话,只顺着他的话回答:“是,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我家夫人猜少爷兴许是往川北这边来了,所以我们就一路寻来。”

    一想到攸宁,这个闯祸没少拖他下水的麻烦,严恺之心道若不是他既是辛子墨的弟弟,又是韶华的义兄,他绝对不会客气。奈何,他又长了一张和辛子墨极为神似的容颜,让他连气都没得出,“攸宁跑来做什么,这等时候真是瞎胡闹!”

    听着严恺之的口气有些放松,多福不禁有些好奇,“侯爷怎么会在这里,您不是应该……”虽然就算严恺之真的是逃出来,他也绝对会睁只眼闭只眼,怎么说是自家侯爷的义女婿,不过看他刚刚在医馆门口,光明正大的模样,显然不像偷偷跑出来的。

    严恺之打断了他的话,“此事你们不必管,我也是身负皇命。”既然是定西侯府的人,他也少了一些戒备,想到自己正好无人可用,便问了一声:“你们打算怎么办,可找到攸宁的下落?”

    多福遗憾地摇头说:“还没有,只是半路错以为凤仙姑娘是少爷,闹了一场误会。”

    严恺之听到多福把凤仙喊作姑娘,又想到凤仙刚刚用的是女声,不由得望了卫篪一眼,卫篪默默地低下头,严恺之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们不妨去找胡太守,若是攸宁想去川北,少不了是要经过凉城。”严恺之心里还是攸宁当成自己的弟妹一般,想到他也下落不明,不免有些担忧。

    看来,要麻烦胡太守的事还很多,严恺之想到了胡八娘,心里忽有一计。

    听严恺之的口气,似乎能让凉城太守帮忙找人,多福顿时觉得前路又明亮了不少。光是他们几人之力,想要找到故意逃离的攸宁,也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若是能有凉城太守相助,至少能轻松了大半。多福再次向严恺之行礼,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满怀感激。

    严恺之没有与他们逗留太久,心里想着屋外的人,吩咐几句后,就大步流星地走出来。

    福林的院子不大,韶华他们也走不了多远,凤仙看她闷闷不乐,安慰了几句,“你就别担心了,我想严爷也只是担心你而已,说不定是见到你太高兴,一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

    韶华知道凤仙的好意,勉强地笑了笑,“我没事。”

    其实有多福他们一路保护,韶华反倒不担心会再遇上山贼土匪,而对于多福把凤仙误以为女子的事,她和卫篪都极有默契地保持沉默。她看得出多福见到凤仙时,眼底露出的惊艳,还有听到凤仙是“女子”时,脸上泄露了欣喜,甚至还会有意无意地和卫篪偷偷角力。她不知道若是多福知道凤仙的真正身份,会不会气得甩手而去,以卫篪一人之力,要是再遇上之前那些意图不轨的歹人,只怕他们永远都走不到凉城。

    但对于多福的信任仅仅是放心与他们同路,关于自己的身份,韶华则选择沉默,就算是辛茂山的部下,也远没有严恺之的安全重要。要是不小心让他们知道她这次去凉城是为了见严恺之,会不会半路闹出其他岔子,韶华不敢想象后果。所以一进凉城,他们就打算甩开多福,反正他是要去找攸宁,再与他们待在一起也是浪费时间。

    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多福也认得严恺之,而且还会在大路上撞了个正着,看到严恺之方才惊愕又愠怒的表情,丝毫没有她想象中的激动或欣喜,韶华心里就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疼得她连笑容都做不出来。

    凤仙见韶华笑得勉强,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一路来他与她相处得最多,从一开始的嬉闹玩笑到谨慎地发现被贼人引入迷途,甚至果敢地拔刀相对。凤仙尤为惊叹韶华完全不同于他以往去高门大院里那些夫人娘子,单单是从她胆敢冒险出来寻找严恺之,凤仙就对她极为钦佩,甚至为严恺之感慨,能得妻如此当生而无憾。

    可是,反倒是有多福他们一路相护,韶华就像沉静在深闺的大家娘子一般,常常都望着窗外出神。凤仙还道韶华只是想家胆怯了,可无意听到她喃喃自语,竟然是在分析川北的情况。凤仙惊讶得差点叫出声,被韶华瞪了几眼,无奈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凤仙听了以后就完全说不出话了。他不知李阁老到底是怎么教导自家孙女,别的人家至多就是琴棋书画女红厨艺,可韶华说起领兵打仗,语气间的熟悉和兴奋比他一个男子更甚。

    凤仙偷偷打量着韶华,心想一个书香世家的娘子定然不可能对军事感兴趣,唯有可能就是她为了严恺之用了心,否则一个常年在京里,连打架都没见过的娘子,哪里会对这些战事有兴趣。韶华并不知道凤仙的想法,她只是有些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越是靠近凉城,她的心就越紧张,所以便找了些其他的事扰断自己的思绪。

    严恺之找到他们时,韶华又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发呆,凤仙要开口提醒韶华,被严恺之摇头阻止了。凤仙看了看他们,识趣地退了下去,严恺之这才慢慢地走进这个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

    看着她消瘦的背影,严恺之只觉心中一紧,想要用她进怀里,一解多日的思念。可是手伸到半空,却顿了下来,想到自己如今与她应是毫无关系,只道刚刚是有外人不愿落她面子。他清咳了一声,提醒了韶华注意,无视她惊喜的表情,沉声道:“你来做什么?”

    韶华一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朵笑容,“我来找你啊。”笑着笑着,嘴角就垂了下来,脸上却挂上了庆幸,“我还以为你真的被发配到海亭,好在二爷还是护着你的。”

    “你就这么跑出来,儿子怎么办?你就没有一点做母亲的自觉吗?”严恺之也不知自己为何说出这样的话,可等他反应过来时,韶华整个人的表情都定住了。“明日我让卫篪送你回去。”

    韶华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她从来没听过严恺之对她用这么生硬冷漠的口气说话,就算是愤怒也好,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隔阂,就好像两个陌生人一样。“恺之,我知道我这么跑出去让你担心了,粉团在我阿娘那里很安全,你不用担心。我以为你去了海亭,本来想跟去海亭的,结果世子却让人把我送到凉城来。”

    严恺之顿了一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不悦地看着韶华,“你又和世子见面了?”

    韶华没注意到严恺之用了一个“又”字,但也没有刻意隐瞒,“他说他能帮我来见你,所以……”

    严恺之忽然觉得心里有股无名的火窜了上来,看着韶华无辜的脸,气得冷笑:“他说什么你都信,你就不怕他对你有别的企图吗?”他要怎么说才能让韶华知道,弘方对她早有**的**,甚至三番两次与他斗气。起初他也以为只是故意和他作对才拿韶华做引,可是当他知道弘方暗地里为韶华做的那些事,他就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韶华被他的火气闹得莫名其妙,她知道也担心弘方会对她不利,可她心里只想严恺之,根本顾不上其他。“恺之,你别误会,他没有对我有什么企图,这次还是多亏他,我才能来到这里。”

    韶华越是为弘方辩解,严恺之的怒气就越大,连他最后一丝理智都给烧掉了,他整个沉下脸,口气生硬地说:“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他对你有什么企图,我不会再管。”顿了一下,“你不该来这里,赶紧回京去。”

    这一句确实是他心里话,弘弋要他戴罪立功,可字里行间说得明白,赢了便是戴罪立功,若是输了,以严恺之的性子,弘弋也清楚他绝对不会有脸再回去。京里早就没有他立足之地,而木石真不可能会替他继续包庇。弘弋拼的就是他最后的血性,他要立威,他要集权,徐家也好,贺家也好,甚至是方有信也好,对他来说都是他的阻力。所以,他拼着满朝大臣的舆论保下他,就是要严恺之替他打出一片天,要让先帝留下来的大臣知道,这江山如今是他弘弋的,谁都没资格来指点。

    严恺之也知道这是弘弋给他的希望,也是最后的机会,他心里是感激弘弋的,还能让他踏回这片土地。而他心里更多是庆幸,万一他战败死在川北,至少他已平安地安置好韶华母子。

    但是,严恺之这一番话把韶华给说愣了,她半天回过神,却发现眼泪已经溢出眼眶,身子不住地发抖。她咬了咬牙,一把抹掉眼泪,从怀里取出当初严恺之让人送到李家的休书,抖开在严恺之面前,恶狠狠地说道:“你以为这封休书就能把我打发回家吗,这辈子只有我休你,你没有休我的资格。”说着,就把休书在他面前撕个粉碎。

    看着细碎的纸屑在眼前飘落,严恺之也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看她倔强的小脸,他堵在心里的只有叹息。“你撕了休书也没用,我不会回京的。”

    韶华不屈地扬着脸,“我出京就没打算回去,你在哪我就陪你耗下去。”

    严恺之眼睛一瞪,脸上甚是不悦,“胡闹,你赶紧给我回去!”

    韶华想到虎符,心里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从随身的小包袱里取出一个锦带,将虎符拿了出来,如愿看到严恺之脸上一惊,她轻笑道:“我知道你再等这个东西,本来世子让我亲手教给你,既然你要我回京,那我就把这个也带回去。反正没有虎符,我想你也去不了川北。”

    严恺之没想到宋煜要他等的竟然是韶华,心里不禁把宋煜臭骂一百遍,不得已软下口气,“把虎符给我,这东西你拿着太危险了。”

    韶华缓了情绪,慢慢恢复了镇定,“给你可以,但你不能把我赶回去,我必须跟在你身边。”

    严恺之想都没想,立刻拒绝,“不行,川北不是你能去的地方。”到时候刀光剑影,他自己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要是乱起来,怎么保护她。“除了这个,我都答应你。”

    韶华想了想,又道:“那你跟我回京。”严恺之气得皱紧眉头,摇了摇脑袋,他现在可是身负皇命,现在离开将以逃兵叛军处决。韶华自然知道他不会同意,便得意道:“你自己考虑清楚,反正攸宁都离家出走,你信不信我也跟着离开。”

    “你敢!”严恺之根本没料到韶华会有这么无赖的想法。

    “你可以试试。”忽然间,韶华的心情变得雀跃起来。

第三百二十一章 此心此情

    先前还可以说因为没有虎符,所以他不得已留在凉城,现在虎符到了,可是韶华人也到了。严恺之不能否认自己看到韶华时的激动和喜悦,可是理智告诉他,韶华不能再这里,就算她再安全,再多人去保护,她的出现就足够扰乱他的思绪。行军打仗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颗坚定不移的心,他这一去是在拼命,不想有后顾之忧,更不想让韶华为他担惊受怕。

    可是他清楚,韶华绝对是一个说到做到的,她若是发了疯,真的自己跑去川北,若再碰上个万一,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会不会疯掉。他能放在心底的人不多,若连韶华都失去了,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脑子越想越清晰,等他回过神,看着韶华得意洋洋的表情,他狠下心不看她,转身就走。

    韶华见他转身离开,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她与他本不该这么针锋相对,明明心里有那么多思念和担忧没有说,可是一开口却充满了浓重的**味。她颓然地坐回椅子,觉得自己有些鲁莽,本该好好与他解释清楚。可是严恺之的态度太过坚决,而她也太过争强好胜,久别重逢的场面却落得如此尴尬。

    “你别躲了,我知道你都听到了。”韶华瞥了走廊尽头露出的一片衣角,唤了一声,凤仙只好讪讪地走了出来。这也不能怪他偷听,实在是没地方可去,他还想着去找卫篪。结果绕了一圈,发现拐角是个房间,只好原路回来,正好严恺之夫妻俩火气正盛。凤仙自然不会这个时候出来触霉头,便静静地站在一边等着,顺便听点墙风。

    不过,严恺之这些话就连凤仙听了都觉得生气,不管如何,韶华为了他这么远道而来,就算两人毫无关系也都要问一句。哪里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赶人回去,还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凤仙都忍不住为韶华心疼。还以为韶华听了以后会伤心,或者大怒,可惜他又猜错了,韶华那一句“这辈子只有我休你的份,没有你休我的资格”足以让凤仙把下巴吓掉到地板。这等豪言壮语都要让人站出来为她鼓掌助威,简直就是女侠风范,他可只有在唱戏文的时候,才见过只有的女子。

    然而,凤仙并不明白严恺之到底在坚持什么,若换成是他,管他天昏地暗,狠狠地把这个女子拥入怀里再说。凤仙正想捉住严恺之的衣领,大声质问,除了李韶华,还能有谁会这么拼命去喜欢他。

    一想到严恺之的手段,凤仙只好把这种冲动化成怒气,在心里替韶华骂多几句。

    凤仙磨磨蹭蹭地走出来,看着韶华沉默着一张脸,眼神有些忧伤,“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

    凤仙还想找什么理由,可是韶华却不以为意,轻声问道:“除了见异思迁,他还能有什么理由拒绝我?”凤仙一时呆住了,显然没明白韶华说的话,韶华没有去看他,只是又说了一句,“他并没有不爱我,可他为什么还要拒绝我。”

    如果说当初的休书是为了保住她的性命,可是现在她都已经来到他眼前,而皇帝也念着旧情护他下来,未来的情况有多糟,只要能在一起,总是可以面对的,他又为何这么绝情。

    “或许是因为爱吧。”凤仙的话让韶华顿时泪如雨下,吓得他手忙脚乱起来,身上又找不出手绢,只能看着她流泪,着急地说道:“别、别哭,要是被严爷知道了,他不得拆了我的骨头。看在我这一路陪你解闷的份上,你就行行好,我命贱可是还想死赖活多几年。”

    看着凤仙夸张地耷拉着脸在她面前哀求,韶华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起来,泪眼都还没干。

    看到韶华笑出来,凤仙心里也松一口气,继续道:“其实咱们都知道,严爷就是个闷葫芦,心里有什么话都不会说。这一路你也说了,这一仗要真打起来可不轻松,而且严爷现在这情况,就算有虎符,也不知道底下的人听不听命。大军在前,要是有人做个小动作,简直就是送死。”

    韶华苦笑了一下,她就是想到这个才更坚定了要跟去川北的决心,川北的一草一木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熟悉,这边境的山情况,军中的将士,她虽不能出面,给严恺之充当个幕后军师也好。再说自打她听说如今川北还有一个新科武状元和兵部侍郎,这一看就知道绝对是来给严恺之使绊的,一个早已和军中将士混熟,一个又是方有信的得意门生,两人还有些不对头。

    眼泪过后,韶华会恢复了十足的精神和干劲,让凤仙有些误以为刚刚的眼泪只是他眼花。

    韶华和凤仙回到了大厅,却发现所有人都不见了,只有刚刚在医馆遇到的小厮,韶华逮住他就问:“严爷呢?其他人呢?”

    有仲显然还没从严恺之刚刚的气势中回过神来,被韶华这么一问,紧张得有些结巴,“严、严爷带他们、去太守府了。”看到韶华眉头不展,有仲忙把一个包袱递给韶华,“严爷让、我我找衣服给你,你看看合不合身,我再去换。”

    听到有仲说严恺之竟然还关心到这些细节,心里更加肯定凤仙的话,嘴角都忍不住向上扬。“你叫什么名字,回头我赏你。”

    一听到有赏,有仲眼睛一亮,说话也流利了,“小的叫有仲,八娘子让我来伺候福大夫的。”生怕韶华不知道,又说,“八娘子是太守府的,大夫救了她的命,所以每天都跑来。”

    虽然听到有女子经常出没时心里有些吃味,不过听到是找福林的,韶华又扬了眉,对凤仙笑了笑,“等我们换好衣服,洗个澡,去找点东西吃,等他回来再好好想办法让他松口。”凤仙见韶华愉悦地让有仲带她去严恺之住的房间,心里腹诽,他也想换掉这一身衣服,脏了好几日了,可是没人给他准备。

    等了好一会儿,韶华总算换好衣服,虽然只是粗衣布裙,不过比起那一套罗布族男装,要合身了许多。她出来看见凤仙一脸怨气趴在桌子上,还好奇地问他怎么没去换衣服,听了凤仙的抱怨,她心里更是甜蜜起来。

    “我们的钱都在马车上,等回去找一找。”经凤仙提醒,韶华才想起来,他们进城后为了甩开多福,把马车寄放在一家旅店然后就翻后墙逃跑。除了虎符韶华随身带在身上,其他所有的银子都藏在马车底,两个财迷一致决定丢了马车不要紧,银子必须找回来,所以愉快地踏上找银子的路程。

    绕了好几个弯,最后还是走回原路,才找到客栈的后墙。等他们去问马车时,才得知卫篪先他们一步过来把马车牵走了,两人扑了个空,肚子又饿,瞬间觉得好失落。

    “早知道让那个有什么的给我们找点吃的再出来。”凤仙心情差到几点,他平时在家里,每天都要焚香沐浴。

    虽说现在情况特殊,可好歹已经到了目的地,也有能力满足他洗澡吃饭,却告知这些跟他刚刚擦肩而过,心里不由得把卫篪骂上几句。他们那群打滚摸爬的大老爷们就是几个月不洗澡都无所谓,可他本来就是没吃什么苦头的戏子,又比不上韶华有人特殊照顾。

    “你在这等着,我过去看看。”韶华忽然说了一声,立刻就跑开了。

    凤仙还在哀声抱怨,见韶华莫名其妙地跑上前,心里一急,也跟着追了上去。韶华的身影娇小灵敏,在人群中左穿右闪,竟然甩了凤仙好一顿路。凤仙看着她精力充沛的往前冲,差点眼珠子都掉下来,他一个大老爷们居然还跑不过一个小娘子,可是心里还是把韶华佩服得五体投地,恐怕天底下再找不到一个比她更奇葩的娘子了。

    好不容易追到了韶华,却见她神秘兮兮地趴在角落里,偷偷探出头,他跟着躲在韶华身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色衣裙的身影,站在小门处,不知跟门里的人说了什么,没一会儿,门里的人就开门让她进去。

    韶华犹豫了一下,从角落里走出来,凤仙连忙捉住她的手,“你要做什么?”

    韶华被他吓了一跳,皱眉道:“你不用管。”甩开凤仙的手,大步地走过去,凤仙也不知所以地跟了过来。两人来到刚刚红衣女子站的地方,韶华抬头看着红门青瓦,心里有个奇怪的念头,她走上前,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应声开门,眼神谨慎地打量着他们,“你们谁啊,敲门做什么?”

    韶华想了一下问道:“请问刚刚进去的那个娘子是谁?”

    男人脸上有些不高兴,“是谁关你什么事,走走走,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

    韶华上下摸了一下,自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好把一对珍珠耳坠取下来,递给男人,“这个给你,麻烦告诉我,刚刚那个穿红衣服的娘子是谁?”

    男人看了韶华手里的珍珠一眼,虽然色泽不错,但仅有小指甲面一半大,嫌弃地说道:“你当我什么人了,这里是太守府,里面住的什么人你凭什么资格知道,走走走,再不走我要赶人了。”男人说完,便收回身子,关上门,任由韶华怎么敲门都不肯开。

    凤仙拉住她,一头雾水地问道:“怎么了,刚刚进去的人你认识?”

    韶华表情有些奇怪,低着头,沉吟了许久,才道:“不知道,只是心里忽然闷得慌,算了,回去再说。”

第三百二十二章 红衣女子

    胡太守没想到一天能够见到严恺之两次,这一回他特意让人把胡八娘看守在屋子里,生怕她跑出来捣乱。听严恺之简单扼要地把事情解释清楚,又把多福他们介绍给胡太守,他立刻拍胸脯保证一定会令人严守城门,帮他们找到人。

    “如此一来,就拜托胡大人了。”严恺之客气地给胡太守做了一礼,吓得胡太守连忙躬身回礼。

    “哪里哪里,这是我应该做的。”胡太守见严恺之这般多礼,自然也不敢妄自托大。

    若不是因为多福他们的事,严恺之倒不想再亏胡太守的人情,他清楚胡太守这种人最喜欢人情债。不管是别人欠他,还是他欠别人,只要对方是对他有利的,这种人情债多多益善。所以,在凉城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他能站得稳脚,还能把多方的人都调解得这么井井有条,倒也是个本事。

    不过,严恺之是有债必还,把胡八娘和福林的事看在心里,也是有心替他们牵线,也就当还了胡太守的人情。除此之外,他并不想和胡太守有太多瓜葛,“那我就先告辞了。”

    可是,胡太守显然不希望严恺之撇得这么清,见严恺之说完就要走,急忙拦住:“严大人请留步。”躬身对他作揖,“早先是小女无礼,扰了严大人心情,无论如何请让我替小女设宴赔罪。况且几位远道而来,想必一路餐风饮露,疲惫不堪,不知下榻何处,要方便的话不如就在府里住下。”

    胡太守的态度诚恳,口气认真,让严恺之倒有些不自在,“胡大人,设宴就不必了,方才我也有失言,还望八娘子见谅。”

    不得不说胡太守这官场混得比严恺之要圆滑许多,否则凭他那点本事,要坐到太守之位也不容易。“严大人说哪里的话,小女是我的老来子,夭折了好几个孩儿才保下的小苗,又差点一命归西,所以我偏心眼就多疼了些。结果却把她纵得无法无天,严大人这一席话如醍醐灌顶,令小女茅塞顿开,如今她正在屋里反思呢。我正要好好感谢严大人一番呢。”

    任谁都看得出,严恺之抿唇听着胡太守绕着太极,根本不愿搭话。以胡八娘的性子要是真这么容易就改的话,福林也不会被整得哭爹喊娘了。

    胡太守几句后说得漂亮,让人倒也挑不出刺,只可惜严恺之从来都不是混官场的料,让他跟着打太极,还不如让他去打仗。尤其是被弘弋惯坏了,明眼人都听得出胡太守的委婉,严恺之却直接就回道:“如此也罢,这几位的下榻,若胡大人方便,就麻烦胡大人安排一下,我就不叨扰了。”

    多福一听严恺之这么说,哪里还敢答应,准备跟着走。

    胡太守这才看清严恺之的个性,立刻就追了出去,苦声说道:“严大人,严大人,请留步。”

    严恺之看着他,不解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胡太守抹了一把虚汗,也不知道这位主子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只好凑过去,对严恺之挤眉弄眼地说道:“是关于川北那边的事,还请严大人移步。”

    这下子,严恺之总算表情有些变,对卫篪吩咐了几句,“卫三,你先回去,看看福林醒了没有,与他说一下,让他安排凤仙他们的住处。”卫篪点点头,转身离开,而多福他们也被胡太守让人领了下去。

    胡太守见卫篪面生,有些好奇:“难道还有其他人没来吗?”

    严恺之不打算和胡太守解释,“胡大人不是有话要说吗?”

    看到严恺之这么不配合,胡太守只好摸摸鼻子,把严恺之请回屋里,“严大人这边请。”胡太守把严恺之带到了偏厅的花廊里,又吩咐丫鬟重新上茶。

    看着几个打扮一样的丫鬟鱼贯而来,重新摆上茶水点心,相较于刚刚的茶水,显然这一杯要好上许多。严恺之瞄了一眼,没有说话,依旧沉默地等待胡太守说话。胡太守见严恺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忙举杯,轻笑道:“严大人不必这么紧张,先喝杯茶。”看严恺之不发一声地把茶喝完,胡太守又道:“严大人此行川北,凶险无比,江山社稷的安稳、天下百姓的安危全都依仗严大人。皇帝将此重任寄托给严大人,想必对严恺之是极重的信任,本想略备薄酒简食,替凉城百姓敬严大人一杯,聊表心意,慰劳大人辛苦。”

    没想到胡太守把他叫来,不说正事,却夸了一大堆虚话,严恺之脸上有些不悦,“保家卫国,替皇上排忧解难本就是我等臣子的职责,何来辛苦一说。再说,如今战事未停,胡大人说这话未免有点早。”

    胡太守立刻拍马屁道:“严大人果然是忠臣良将,真令胡某羞愧。只是不知严大人何时启辰,胡某也好替大人践行,府里已经备好车马,随时等候严大人吩咐。”

    严恺之再也坐不住,脸色一变,“胡大人若没有其他事,恕我不能久留。”

    胡太守见此,只好坦白:“实不相瞒,我是个怕死的人,谈不上什么好官,但也小有政绩。如今能做到凉城太守这个位子,都是我祖上冒青烟的事,我也不指望也不想到京里去,但求能平平安安在这里坐稳了就行。我只希望大人将来旗开得胜,凯旋归京的时候,能替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严恺之沉着脸,说了三个字:“说实话。”

    胡太守被严恺之问得差点下不来台,哪有人说话这么直接的,可是看他这一脸就写着“我不稀罕和别人打太极”,胡太守也只好无奈放弃。谁让他是有事相求,自该是要好声好气,没想到碰到一个不买账的,“,我底下的人之前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木侍郎,明年我就要回京述职,实在不想就这么被毁了前程。”

    方有信的名声自从他宣读了先帝遗诏,辅佐新帝登基后,几乎满天下踏破方家大门,想要拜在他门下。而方有信也自觉有辅佐和监督新帝的职责,终于不再独善其身,广招人才,为朝廷效劳。而被方有信相中的大臣学子个个也都以忠君清臣自称,其傲气堪比翰林院的老学究。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可是苦了胡太守这等浑水摸鱼的大臣。说他不作为,倒也替地方办了不少好事,做他正直,却也暗地里有过官商相护,上下相通的事。方有信不查则已,要是被他揪着,轻则降职发俸,重则罢官为民,让不少为官者都闻之色变。

    严恺之对方有信的作为自然最清楚不过,他也曾被方有信狠参一本,以至于后来那些压垮弘弋的奏折,不少都是出自方有信的授意,他打量着胡太守苦哈哈的脸,又问了一声,“真的?”

    “真到不能再真了。”胡太守立刻拍胸保证,只差伸手起誓,见严恺之脸色缓和,又讨好了一句,“当然,我也希望大人能平安守住川北,我也好在凉城做多几年清闲太守。”

    看着胡太守的态度,严恺之心里也信了几分,到底胡太守不是那些奸吝小人一辈,顶多是贪婪了一些,偏生这种人其实为民谋利却是最多的,“你自己素日表现如何,皇上心里有数,难不成会为了一个兵部侍郎就贬你的职吗?你那些行为是该收敛一点,就算你如今没得罪木侍郎,他日有人发现,也是不好的。”

    胡太守以为严恺之不愿意帮忙,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严大人说的是,只不过谁不知道木侍郎是方丞相的人,若他有心,谁不都得被扳倒。”

    严恺之叹了口气,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回京,不愿随意担下这种海口,“若是这个胡大人就放心好了,木侍郎虽然不苟言笑,但也是衷心为了朝廷,胡大人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他不会公报私仇的。”但想到自己还有人情债,只得又道:“若他有意为难,我也不会坐视不管。”

    胡太守立刻亮起脸色,起身作揖,“那就多谢严大人了。”

    严恺之说道:“不必客气,我还想麻烦胡大人一件事。”

    胡太守简直就把严恺之当成再生父母,心想有严恺之在,至少这个位子总能坐久一点,所以答应也很大方,“严大人直说无妨,我胡某一定尽力办到。”

    “还请胡大人帮忙准备一辆回京的马车,我……”严恺之没有打破胡太守的幻想,正要开口让他安排马车送韶华回京,忽然就听到外面有人喧闹。

    “你不能乱闯,快站住!”

    胡太守立刻拍桌,对着外面大骂一声:“外面什么人,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不知道我和贵客在说话吗?”

    只见有个仆役跑了进来,神色很慌张,看到胡太守立刻就跪地回答,“大人,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女子,我们想赶她出去,可是她一个劲乱跑。”胡太守一听,马上就冒火,自己好不容易跟严恺之搭上话,没想到就有人来破坏气氛,他对严恺之歉意地笑了笑,转过身就变了张脸,走过去踹了地上的人一脚,走到门口,正好看到两个人押着一个红衣女子,他心里正纳闷,这太守府里可没见过这么一号人,看着衣裳还是罗布族的衣裳。

    胡太守心里就奇了,罗布族可甚少会这么招摇地到处乱跑,就算凉城偶尔也出现,可顶多是来贩贩采药,卖卖东西,这么闯到别人家里的可还是头一遭,而且还是闯到太守府,这分明欺到他头上来。

    这么一想,胡太守气得冒火,“不知哪里冒出来,我养你们都是干什么的,吃干饭的吗?把她捉住,赶出去。”眼看着两人要将红衣女子拉下去,可她抬头看见眼看着严恺之走出来,站在胡太守身后,她立刻喊了一句:“恺之,救我。”

    严恺之原本也只是出来一探究竟,没想到竟然又是看到这个女子,更令他吃惊地是,对方居然知道他的名字。

    他立刻喊住:“等一下。”

    严恺之沉下脸,越过胡太守,大步跨了出去,走到女子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哪知,这一看差点吓得他忘记呼吸,待他定过神来,才找回了几分理智。

    胡太守跟着上前,见严恺之这般惊讶,也有些疑神:“严、严大人,你们认识?”

    严恺之没有回答胡太守的话,冰着一张脸,死死地盯着女子的眼睛,“你是谁?从何而来?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乍一望去,他差点就听不见自己的心跳,那一眼楚楚可怜的回眸简直就是辛子墨,即便是与她更为相似的攸宁都不曾给他这样的感觉。可待他再多看几眼,又觉得不想,五官虽然美艳,可到底能挑出不少瑕疵,只是那一眼的回眸,还有这身姿让人不生出错觉也难。

    红衣女子被严恺之这么一问,也茫然起来,“我、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严恺之再次肯定眼前人不是辛子墨,可还是难掩心中的震惊,“那你为何会在这里?”

    这一回,红衣女子抬起头,望着严恺之,肯定地回答:“我是来找你的。”

    严恺之转开头,没有去看她,那一双眼有着惊人的相似,他怕再看下去,他会再次闪神:“胡说,我与你非亲非故,从未见过面,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你找我何事?”

    红衣女子见严恺之不愿看她,难过地呢喃:“你、不认识墨儿了?”

    严恺之心头一震,转回头,厉声问道:“你说你叫什么?”

    红衣女子小声地说:“墨、墨儿。”

    “胡说!”这一句吼得连胡太守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看看严恺之有些苍白的脸,又看看这个叫墨儿的女子一脸忧伤,心里盘算着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只听严恺之说了,“胡大人,我还有事先走了,这个女子神志不清,你好好安置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就离开。

    红衣女子看着严恺之的身影,喊着要追上去,“恺之!”

    仆役急忙拦住她,为难地看着胡太守:“大人,怎么办?”

    胡太守瞪了他们一眼,忽然又叫住:“什么怎么办,带下去啊,不对,把她送到闲庭去,我有事要问她。”

第三百二十三章 事不过三

    从太守府出来,严恺之觉得脑子有些浑浑噩噩,几乎一闭上眼都能看到那个女子的眼睛。他很清楚这个叫做墨儿的女子并不是辛子墨,可是心里也忍不住生出一些奇怪的感觉。越想要甩开这些想法,脑子就越乱,就连走回住处都不自觉。

    韶华和凤仙一回来马上就让有仲跟他们找吃的,两人毫无形象地扫光一桌子的食物时,这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各自瘫在椅子上,聊天吹水。韶华调侃凤仙这个样子被多福看到,绝对会吓得不敢招惹他,凤仙则反驳严恺之绝对不会相信自己娶来的娘子竟然是这么毫无形象的人。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斗得欢畅,正好严恺之就从外头回来,韶华忙不迭站起来,整理好衣裳,凤仙则溜之大吉。

    看着严恺之只瞥她一眼,然后就坐到椅子上发呆,韶华有些心虚,小步地蹭过去,轻声对严恺之说道:“谢谢你让有仲给我准备的衣裳,正好合身。”

    严恺之收回神,眼神落到她略带红晕的脸上,心中又是另一股情绪。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韶华有些招架不住他的注视,羞红了脸颊,他才深深地叹了口气:“把虎符给我,我已经让人准备好马车,明日你就回去。”

    韶华一愣,抬起眼眸,忿忿地说道:“别想!”心里有些憋屈,还以为严恺之出去一趟已经想通了,没想到竟然还是这么个臭脾气,她倔强地撇嘴,“我跟你说了,虎符在哪,我在哪,要不我跟你去,要不你跟我走。”

    严恺之有些无力,轻声道:“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

    韶华不知严恺之为何一脸疲惫无力的样子,但她知道自己决不能在这个时候示弱。她看着严恺之的眼睛,从他深邃的眼眸里似乎看得到自己的影子,沉下情绪,一字一句,咬字清晰,用从未有过的坚决和肯定的语气对他说道:“我没有,我现在理智得很,脑子里清晰得很,早在出京的时候我就做好准备,哪怕是跟你去海亭吃苦受难,我也愿意。”

    严恺之也回望着她,在这张小脸上他读过太多不该是她这种小娘子该有的情绪,倔强、坚定、绝决、热烈、执着、疯狂,好像小小的身子里随时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他从没对她有过一次正确的猜想,因为她永远能用他意想不到的方式呈现。这样的女子足以令任何一个男人疯狂,因为她的感情犹如烈火,让你无处不知她的存在。但你拒绝时,你能一眼能看到她的悲伤,却依旧爱得那么热烈,宁愿烧尽自己,也不肯放弃。

    他曾想,抑或就是这样的女子才能走进他的心,把他所有的黑暗和孤寂都赶出心底。严恺之终究还是软了口气,“你可知道川北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那里不是你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娘子待的地方。”

    韶华用眼光描绘他的眉眼,渐渐地连视线都变得温柔,“我知道啊,只要你在,什么地方我都可以去。”

    严恺之有些错愕一瞬间的失神,仿佛刚刚那女子的回眸变成了韶华,他轻晃了脑袋,把这个可笑的想法摇出去。“韶华,你听我说,川北真的很危险,我不希望儿子没有了娘。”

    韶华认真地点了点头,咧嘴一笑,好似刚刚严恺之只是交代她,去花园散步要注意脚下的路,“我听完了,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让你为难,万一城倒我一定第一个逃跑,这个你放心。”

    严恺之苦笑了一下,连声叹了几下:“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

    韶华蹲下身子,仰着脑袋,对上他的眼睛,看到他眼睛里的惊愕,眨了眨大眼睛,很是严肃地说:“我明白,可是你也得明白,我不能没有你,儿子也不能没有爹。”

    严恺之蹙眉,深吸一口气,“我与你已经没有关系……”

    一听严恺之又提休书的事,韶华一赌气,伸出两只手用力抱住严恺之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咬牙切齿地说道:“严恺之,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现在死给你看?”

    两人就这么以奇怪的姿势对望着,严恺之直视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半晌吐出两个字:“不信。”

    韶华一口气差点就噎不下去,磨着牙好半天,只好闷闷不乐地放弃:“好,算你赢了,我是不会自杀,可是我也不会离开。”严恺之把她的手拉了下来,不想再跟她讨论这些事,站起身,准备离开,却让韶华从身后抱住了腰。他只感觉有个小小的身子撞进了他心里,他低头看着韶华紧紧地圈着他的腰,小手相互抓紧。

    他想要拉开,背后有个小脑袋拼命地摸着他的背,随后一个哀怨的声音在他身后闷闷地响起,字句间都犹如针尖刺痛了他的心,“我已经失去一次,我不想再失去你,与其天南地北在你担惊受怕,我宁愿和你同生共死。你知道,我不是一个温柔乖巧的大家闺秀,我也不想要听别人说我多么大度宽容。为了你,我不介意当妒妇,当泼妇,当恶妇,只要心里有我,只有我,能和你在一起就算天下人都骂我都没关系。”

    “你知不知道当我听到阿娘死的时候,我的心都要被挖出来了,我知道你一定比我难过,可是我却不能在你身边陪你。我不要你为了救我,如果是注定要死的,那我愿意死在你身边。我是不孝,可是爹爹和阿娘都不只我一个女儿,可只有我了。”

    韶华仍不知疲惫地说着,却不知身前的人早已经心痛不已,他轻唤出声:“好了,别说了。”

    生怕被再次拒绝,韶华还要说:“恺之,我……”

    “什么都不要说,我知道,我都知道。”严恺之知道自己不能再欺骗自己,他拉开韶华的手,转身抱住她,一如当初在碧梧轩,紧紧地将她拥进怀里。这种心痛的感觉曾有过两次,一次是韶华掉进水里,他知道自己心里是有她的,另一次是她从皇宫里失踪,而当他失而复得的时候,他激动得连心都在颤抖。

    这一次,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一刻他恨不能抛下一切和她远走高飞,再也不管朝中恩怨,“是我不好,又让你伤心了。可我真的不想连累你,为了儿子也好,为了我也好,都不能让你出事。”他苦笑了声,“阿娘说得对,这是我们严家的事,本来就不该连累你,是我太自私,还是想要独占你的一切。”

    早在看到韶华的时候,他的视线就不可控制地被她夺去,再怎么掩饰,也无法抹杀她在他心里的身影。

    听到细细的啜泣,严恺之有些慌了神,以为是抱得太紧,弄疼她了。松开手却发现她抱得比自己还用力,他好声安慰:“你别哭,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丢下你了。”

    韶华任泪在流,不肯松手,嘴里却道:“你说你错在哪!”

    这下可为难了严恺之,他小心翼翼地问:“我、错在不该休了你?”见韶华摇头流泪,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对你说狠话?赶你回京?还是……我不知道。”最后他只好举手投降,心想只要她肯收住眼泪,无论说什么他都认了。

    看到严恺之已经完全认栽,韶华这才松了一只手,偷偷擦掉脸上的泪,小声地说道:“我既然嫁给你,就是严家人,严家的事,就是我的事。”

    严恺之恍然大悟,不由得失笑道:“是,果然是错了,你是我的妻,我儿子的娘,我严家的媳妇。”一个转折,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可是……”

    韶华恶狠狠地咬住他的手指,像只发怒的小兽,吐出他的手指,磨牙说道:“没有可是,不能可是,无论如何,你都别想要丢下我,否则我走也会走到川北去。”

    严恺之看着手指上一圈深深的压印,有些无奈,将她整个抱起,看到她惊慌失色地抱住他的脖子,严恺之忽然觉得心神愉悦,“那你必须保证,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都必须以自己的安全为先,不要考虑我,一旦我让人送你离开,你就必须离开。”韶华低了低眼神,没有回答,严恺之轻叹口气,在她额头印了一吻,用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厮语:“你别太低估自己,我不让你跟去,除了担心你的安危,更多是怕我被你乱了心神。大敌当前,我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分心,这是二爷给我最后的机会了。”

    韶华含羞的样子让他恨不得将她吞进腹中,这样明艳热烈的女子一旦娇羞起来,总有一种令人无法转神的诱惑,如同娇艳欲滴的玫瑰,即便有刺,都令人欲罢不能。

    韶华眨着闪亮的眼睛望着他,娇声回答:“好,我答应你,如果,如果情况真的糟到不能收拾的程度,我一定会抱住自己的性命,一定不会让你担心。”

    严恺之满意地在她嘴上啄了一口,表示奖励,“那就好,我相信你。”

第三百二十四章 甜蜜陷阱

    韶华和严恺之和好的消息让凤仙松了一口气,看着她小鸟依人地赖在严恺之身边,他既是高兴,又忍不住酸上两句。韶华心里甜蜜着,根本不在意凤仙的吐槽,反倒是这一路的互相挤兑,特别是对金钱一样的敏感,让他们异样地生出了一些友谊出来,友情战线的统一和发展速度连卫篪都觉得惊讶。

    知道多福他们被安置在太守府,凤仙总算松了口气,也用正常的声音说话,结果让有仲失望了好久。福林醒来后发现自己家里竟然多了那么多人,尤其是对韶华的出现大感惊讶,看着严恺之脸上露出少有的温柔,走路都要扶着她的腰,好似生怕她会跌倒。听着凤仙在唠叨这一路的事,严恺之也不忘给娇妻剥橘子擦手,总之,把三个单身汉逼得一个比一个酸。

    卫篪算是最淡定的,他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只有被凤仙提到时,他点头算是回复。相反于凤仙的饶舌,福林对严恺之这大转变,使劲地酸:“,行军自带家属呢。”

    韶华让福林这么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想到福林救过严恺之好几回性命,也就不好反驳,任由他调侃。

    可是韶华不吭声,不代表严恺之放着外人挤兑自家媳妇,他变了脸色扫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闭上你的嘴,你也可以叫上你的家属。”一句话就把福林给塞住了,他光是瞪眼,没法吭声。

    韶华张嘴就让严恺之塞了一瓣橘子,她胡乱嚼了几下就像吞下去,看到严恺之皱眉,才又细细嚼多几次。吃完橘子,才好奇地看着严恺之:“福林也娶妻了吗?”

    严恺之宠溺地对她笑了笑,用手指轻轻揩去溅在她嘴角的一滴橘子汁,顺手伸到自己唇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韶华见状,脸蛋立马红得如同熟透的苹果,根本不好意思抬头。一旁围观到这一幕的另外两人,一个迅速低头假装没看见,一个直接翻白眼故意抖了几下表示受不了。严恺之撇了福林一眼,然后对韶华说道:“快了,他救了太守家的娘子,现在人家以身相许,只不过他耽误了人家好久,都不肯娶。”

    韶华根本没空去搭理他说的话,满脑子都是严恺之从她嘴角揩去果汁,然后放到唇边舔掉的一幕,无限循环地让她感觉快要窒息,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一样。

    只有福林听到严恺之的取笑,转过头,正对着严恺之的笑眸,气得跳起来抗议严恺之的表述:“什么叫做耽误,那是她自己黏上来的好不好,我都不喜欢她。”

    严恺之一挑眉,颇有挑衅的意味,“你不喜欢怎么让你每天都到这里来。”

    福林自当不肯认输,目光直接跳过根本不在状况中的韶华,扫向卫篪和凤仙寻求安慰,“那是我让她来的吗,明明是她每天都闯到我家里来,仗着她那太守爹,威胁我,恐吓我,还软禁我。”凤仙还对他露出一点点同情,卫篪依旧是石像状,仅仅是听着,不做任何表态。

    严恺之依旧是一句话让福林咬到舌,连带凤仙微末的同情都给打掉,“我倒是看你乐在其中。”

    福林哇哇大叫,夸张地跳到严恺之面前,故意质问道:“严爷,是不是收了胡八娘什么好处?还有,你把我打晕以后,她有没有对我做了什么?”忽然脑子一转,嘴巴张得老大,活像可以塞进一个巨大鸵鸟蛋,眼睛也瞪得老圆。眉头一蹙,嘴角猛地收缩压了下来,露出一脸哭丧模样,惨叫了一声:“天啊,我玉洁冰清守身如玉这么多年,我的清白就这么毁在她手里了吗?”

    韶华终于被福林夸张的演技给吸引了注意,可是严恺之却不想韶华去看其他人,拉起她的手,温柔地对她说道:“咱们回房去,让他继续疯。卫三,看好他,觉得吵就把他打晕。”

    卫篪点了点头,起身就要动手,结果福林早就跳到凤仙身后去,还好卫篪收手及时,否则遭殃的可就是凤仙。

    韶华最后一眼是福林不怕死地拿凤仙当挡箭牌,故意跟卫篪挑衅,她忍不住一路笑着走出来。回过头,正好看到严恺之全神贯注地看着她,韶华立刻收了笑容,有些难为情地低了低头。也不知为何,严恺之忽然变得特别柔情万分,对她更是千依百顺,倒不是说这样的严恺之不好,只是好得让她有些不安。

    严恺之收回目光,拉着她的小手,一路领她回房。韶华坐在床上,看严恺之蹲下身替她拖鞋,想要拒绝却让他叫住了,就这么看着他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自己,心里有种甜蜜又害羞的感觉,仿佛回到了洞房花烛那一夜。她抬头看到严恺之凝视她的目光太过热烈,莫名觉得头晕闷热,或许是沉默的气氛太过诡异,韶华开口转移话题:“胡八娘是个什么样的娘子,听着好像很有趣。”

    严恺之握着她软弱无骨的小手,用轻忽极微的声音叹了一下,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就好似看到稀世珍宝一样,极其小心又怅然若失。韶华被他这样的深情灌得如同在半空旋转,一种极致的兴奋又迷茫,明明羞涩为难却不敢动弹,生怕他会收回这柔情似水。

    看着女孩殷红的耳朵,小巧秀气,连着下颚都被熏染出点点粉嫩。严恺之无奈地叹气出声,只见她疑惑地抬起小脸,眨着圆滚滚的大眼睛,他心道:她始终不知道自己对他的诱惑有多大,却偏偏在无心之间把他整颗心都凌乱了。

    严恺之看着她明亮的眼眸,轻声道:“不管怎么样都好,都不如你。”

    男人俯身在耳边轻呼,温热的呼吸,沙哑的嗓音,连同混着淡淡汗水的味道都能让韶华意乱情迷,她咬了咬唇,难为情地说道:“那你说一句我喜欢听的好不好?”

    严恺之笑着将她拥入怀中,问道:“什么话?”

    韶华眼睛亮了亮,从他怀里冒出个小脑袋,兴奋得小脸都涨红:“说你爱我啊。”

    严恺之显然不习惯这么直白,对于她执着的眼神,他有些心虚,也有些难为情,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咳,你不是知道了吗?”

    韶华对他的逃避感到不满,不依不饶地在他怀里扭着身子:“那不一样,你都没说过!”

    严恺之将她扑倒在床,把头埋进她在脖子间,闻着她依旧如少女般诱人的幽香,感觉身子某一个地方在疯狂的叫嚣。他艰难地找到自己的声音,启唇对她说道:“夫人,天色不早了,咱们应该歇息了。”

    女孩对他蹩脚的转移话题方式感到不满,奈何被他压在身下,连挥舞的小手都变得无力,“我不困,我还想和你好好说话,我……”可是话没说完,男人的吻如同暴雨般点在她的身上,女孩的娇声惊呼让他瞬间蜕化成野兽,再顾不得理智的束缚。

    夜色氤氲,一轮清冷的明月高挂在天空,四周早已静谧无声,院子里却有三个人影站着,望着屋里烛光摇曳倒影出男子高大的身影。屋里的光亮被吹灭,三人都坐直了身子,严恺之静悄悄地走出来,小心翼翼地关好房门。

    看着严恺之神色凝重的表情,福林的脸上也没有玩笑的痕迹,“虎符到手了?”

    严恺之点点头,他知道韶华醒来绝对不会原谅他,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冒险让她置身危难之中,否则他当初的苦心安排就浪费了。只不过,与她彼此交心令他心中更加坚定,这一场仗他必须完美凯旋,他一定要回到她身边。他看向卫篪,“卫三,你务必要把夫人安全送回李家,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四人早已趁韶华不注意的时候,商量好了计划,所以福林特意在橘子上动了手脚。

    “严爷放心。”卫篪向严恺之抱了抱拳。

    严恺之对他点了点头,又看了凤仙一眼,他有些心虚,这一次本来就没他的事,是他非要追出来,结果还招惹了多福。严恺之挑眉道:“多福还在问我你的事。”

    凤仙嘴角一歪,小心地问道:“严爷,你不会出卖我吧?”

    严恺之抿唇轻笑道:“我让他事后找你说清楚,他说想上门提亲,你看着办。”

    凤仙吓得睁大眼睛,“不是吧。”他可是如假包换的男子汉,不对,虽然对不起祖宗父母,没能娶妻生子,可他到底还是个男人。只不过自幼为了唱戏,早已习惯男扮女装,但是那也是迫不得已的。凤仙急得看了卫篪一眼,卫篪只是沉着脸,转开头,不搭理他。

    他还想找严恺之继续说情,可是严恺之已经收起玩笑,望着月色,对福林说了一句:“福林,咱们走。”

    他在凉城已经耽搁了几日,虽说川北那边尚未有动静,可是身为大将,不在军营已然是犯了大忌。既然虎符已到,自然是片刻不得拖延,立刻动身。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太守娘子

    久违的亲密让韶华觉得几乎癫狂窒息,严恺之的热情就像永不熄灭的野火,带她一次又一次从深渊低谷直飞到九天云霄。她无力拒绝,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依稀感觉到彼此的温热,还有他沙哑而性感的呢喃。等到她醒来,天早已大亮,阳光都能透过窗户把屋内的地上照得十分亮堂,她全身酸软无力,只能费劲地伸出舌头舔湿干涩的唇瓣。

    床榻上还弥留着昨夜温存的味道,她羞红了脸,她依稀记得这种疯狂而热烈,大约是在新婚的时候。难怪说久别重逢恩爱深,小别胜新婚,他们经历了这么多曲折,虽说严恺之终究没肯松口说出她最想听的话,可是他早已用行动证明了他的心。

    想到昨夜的亲昵,韶华的脸如同火烧,害羞得不敢继续想下去,转过头望了身旁一眼,空空的床位让她愣了一下。

    她伸手抚摸着冰冷的床褥,心里一下下跳得很不安,她急忙坐起来,想要去找虎符,却发现衣服都被放在桌子上。奈何她被折腾了一夜,如今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韶华心里十分害怕,生怕严恺之会趁她睡觉的时候,偷了虎符再次抛下她。

    没等她下床,房门“砰”地一声,被踢开了,韶华吓得躲回被子里。

    “福林,你给我滚出来!”只听到一个洪亮有力的女声,韶华心神一动,随着声落,人影已经飘到韶华床前。韶华定眼一看,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娘子,面如桃夭,明媚俏丽,一身橙黄色的衣裙如同烈日一下子闪进眼帘。圆鼓鼓的脸蛋上一双晶亮的眼睛,虽然不大,却十分有神,说话的时候还露出一对可爱的虎牙。

    就在自己未着半缕的情况下,忽然看到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韶华顿时觉得又羞又恼,可对方似乎没意思到气氛的尴尬,依旧扬着高亢的语气,大声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福林呢!”

    韶华脸上覆着薄怒,对她怒斥了一声:“出去!”

    少女表情一滞,随后又气鼓鼓地看着韶华,奈何她除了声音比韶华大,从气场上完全弱了下来。韶华虽躲在被子里,但是脸上神情肃穆,怒而生威,少女鼓着脸颊更像是赌气。“我说你怎么这么没礼貌,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不是严爷的房间吗?”她伸手要扯韶华的被子,结果被韶华一个狠劲,差点把她的手腕捏断,疼得她直松手。她退了一步,整个人不可思议地看看自己手腕上的淤痕,又看看韶华,似乎不敢想象一个看上去娇弱的小娘子力气竟然这么大。

    韶华习惯性地对外喊了一声:“幼菡!”

    结果卫篪和凤仙立刻就冲了进来,看到韶华蜷缩在被子里,下意识地想要退出去,却被韶华再次喝住,他们只好硬着头皮走回来,“夫人,什么事?”

    韶华瞪着少女,怒声道:“把她给我赶出去。”这一声怒吼已经费尽了她八成的力气,她生怕再多说一个字,会累得头晕过去。她心里纳闷,就算昨夜的行为是疯狂热情了点,可不至于连她睡了这么久都没力气说话。看着落进屋内的阳光,这日头至少已经到了巳时,她再累也该睡够了。

    但她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只是疲惫的关系,恐怕严恺之在她昨夜吃的东西里也动了手脚,一想到他那么积极主动地喂她吃东西,韶华心中便觉得有一股怒火。

    少女听到卫篪称韶华做夫人,脸上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夫人?你是、严爷的妻子?”韶华的眼神一瞪,卫篪立刻就拖着少女往外走,“等等,别拉我啊,快放手!”

    凤仙见卫篪也出去了,打算偷偷溜出去,却让韶华叫住了,他面上讪讪地回头看着韶华,被她一脸冰霜吓得不敢玩笑,“凤仙,他呢?”

    “他、他去……”凤仙犹豫着要怎么回答,心里却哀嚎抱怨严恺之这个不负责任的,把这么个如花似玉的人儿丢在床上,他们两个大男人三更半夜怎么把她送回去。打算天亮的时候让有仲去找个丫鬟婆子给韶华更衣,结果人还没找到,胡八娘就找上门来了。

    韶华心里一沉,眼神凌厉地看着凤仙:“是不是去川北了?”

    凤仙急得直挠头,这种场面他还是第一次应付,在盛怒的韶华面前,完全就没了气势,“没、我也、呀,那个我去给你准备点热水、我让丫鬟进来伺候你。”

    韶华深吸了一口气,对他骂道:“滚,我什么人都不见。”凤仙面有难色,结果韶华已经丢了枕头过来,吓得他连忙逃出去,“听见没有,我什么人都不想见。”

    就算知道严恺之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可是他为何就不懂她的心。难道他担心她出事,她就不担心吗,她若是能乖乖在京里等他凯旋消息,她就不会冒险跑到凉城来。

    被子里依旧藏着男人的味道,还有昨夜欢爱的气息,可是,韶华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如果严恺之认为她是这么容易妥协的话,那他就错得离谱,他既然有张良计,就别怪她有过墙梯。韶华下定决心,咬牙挣扎起身,穿好衣服才唤人进来伺候。

    有仲早就被吩咐准备好早膳,一一送了进来,卫篪和凤仙都像石像似的默默地站在一旁,只有胡八娘趴在桌子上,歪头看着韶华一脸冰霜。有仲看着韶华不肯进食,挠头问道:“夫人,饭菜不合你胃口吗?要不我让人给你换掉?”福林临走前特意吩咐他要伺候好韶华,所以他费尽心思,想讨韶华一个笑脸。

    胡八娘则不死心地问:“你真的是严爷的妻子吗?”见韶华瞥了她一眼,胡八娘嘀咕了一句,被凤仙教训了一顿,她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些鲁莽,所以一进来就乖乖跟韶华道歉,可是韶华根本不理她,让她很是泄气。她抱怨了一声:“你别这么看我,对了,我忘记和你说了,我叫胡八娘,是太守家的娘子,福林是我男人。”

    听到胡八娘介绍福林时,凤仙忍不住扑哧一下,惹得胡八娘回头怒目:“你笑什么,虽然我们还没成亲,但是我们是两厢情愿情投意合的。”虽然他还不肯娶她,但她知道福林一定是害羞,不好意思开口。

    韶华似乎无视了胡八娘的存在,望向卫篪,声音显得十分清冷:“卫三,他交代你什么?”

    卫篪抿唇,如实回答:“平安护送夫人回京。”

    韶华冷笑了一下,“我不会回去的,我要去川北。”

    卫篪凝眉,心里一再叹息,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夫人,我答应过严爷……”

    韶华根本不让他把话说完,以她对卫篪的了解,他绝对会照搬严恺之的原话,“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送我去川北,要么我把你打晕,我自己去。”卫篪表情显得更严肃了,看着韶华威胁的眼神,心里有些惊讶,“你不信可以试试。”

    虽然卫篪很想反驳,可是韶华的表情实在让他不敢开口。

    一旁的胡八娘静静围观了这一场无声的角逐,看到卫篪颓然地垂下眼眸,她失神惊呼道:“好魄力!我就欣赏你这样的娘子,难怪严爷不肯纳我呢,要我是个郎君,娶了这样的娘子也打死不纳妾。”见韶华终于把目光转向她,胡八娘来不及欣喜就觉得这目光凌厉且不善,活像要把她吃掉一样,吓得她急忙道:“别别这么看着我,我开玩笑的,我只是佩服严爷而已,我喜欢的是福林。”

    韶华打量了胡八娘一下,心知严恺之不会对她上心,又把目光抛向卫篪,“卫三,你答不答应。”

    卫篪没有抬头,只是闷声道:“夫人,我已经答应过严爷了。”

    韶华没再问卫篪,转了目光看着凤仙,凤仙被她一扫,顿时觉得身子发毛:“凤仙,你呢,跟他还是跟我?”

    他紧张地看了看卫篪,偷偷扯他的衣裳,可是卫篪默默地把衣服从他手里抽走,凤仙为难地说道:“我、我谁都不跟行吗?”心里把卫篪狠狠骂上几十遍,竟然不帮他说话。

    可是卫篪哪里敢帮忙,他都不敢和韶华直视,韶华倒是没为难凤仙,反而轻笑了一下,“可以,但你要是跟他站一起帮他对付我,我保证你永远见不到你那些银票。”

    凤仙这才想到,自己所有的身家都捏在韶华手里,万一韶华不肯还他,那他就彻底一无所有了,“啊!我的银票!”他眼神哀怨地看着韶华,见她面色如常,心中十分懊悔。

    胡八娘再次尖叫起来,眼睛虽小,却闪得犹如宝石一般,她顾不得韶华反感,立刻握住她的双手,激动地说:“天啊,我的姑奶奶,你收我为徒吧。我要是有你一半的能力,福林就不会跑了。”

    韶华嫌弃地从她手里挣开,不悦地说:“你自己都管不好你的男人,还把我的男人带跑了,我收你给自己添堵啊?”

    胡八娘显得很委屈,小声嘀咕道:“我也不知道他会把严爷带跑,我以为我爹只是放严爷出城而已。”

    韶华一愣,“你爹,太守?”

    胡八娘用力地点头,笑得十分灿烂,“对啊,我爹就是凉城太守,要不你收我为徒吧,我回头帮你教训福林。”一想到严恺之对韶华又是这么死心塌地,而卫篪和凤仙对韶华也是敢怒不敢言,胡八娘简直就把韶华当成神。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下手要狠

    “夫人,你想做什么?”

    韶华悠哉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凤仙和卫篪被四个侍卫结实地捆了起来,胡八娘兴奋地帮忙。因为韶华偷偷跟她说,只要她能让人来把卫篪他们绑起来,她就考虑收她为徒,所以胡八娘立刻就跑出去吆喝了四个大汉进来,不由分说把卫篪揍翻在地,没等他们回神,立刻就把他们捆了起来。

    胡八娘还兴致勃勃地跟韶华邀功,看着被五花大绑的两人,胡八娘显得特别有成就感,学着韶华的样子,故意挺胸收腹抬下巴,凉凉地挥手让四个大汉下去。大汉是胡太守专门派来随行胡八娘的,所以她手一挥,立刻就顺从地退出去。看到他们离开,胡八娘立刻就露馅,满足地扯开笑容。

    韶华却没有胡八娘这般轻松的心情,她看着表情错愕的凤仙,还有一脸严肃的卫篪,冷声道:“我再问你一次,你是要送我去川北,还是我自己去。”

    其实,没有卫篪她也能去川北,京城到凉城这段路她是不熟,可是凉城到川北她闭着眼睛都能来回。

    卫篪眼睛垂着地面,没有说话,韶华冲胡八娘点了点头,“八娘,把他们都捆了,三天后再放他们出来。”胡八娘不知从哪找来了一大团布头,趁卫篪不注意,一把就塞到他嘴里。她心满意足地想道:这样才对嘛,没有塞嘴的捆绑怎么能称之为绑架呢。

    凤仙明眼认出胡八娘拿的布头是昨日有仲才擦桌子的破布,他还嫌弃了一番,看到胡八娘洋洋得意的表情,他吓得连忙道:“不不不,我跟您去,夫人,这一路山高水远,说不定还有恶人挡道,还是我陪您比较安全点。”生怕韶华不相信,摆出一幅正直坚毅的表情,“我早听说过川北的风光了,我也心怀向往,恨不能跟着严爷去保家卫国。”

    凤仙不愧是唱戏的料子,这表情倒是十分到位,可是被卫篪狠狠地瞪了一眼。

    为了讨好韶华,凤仙立刻转了风向,一本正经地谴责卫篪,“卫三,不是我说你,这就是你不对了,连夫人这妇道人家都知道为国报效,你怎么能怂恿夫人逃回京呢。”

    胡八娘一听凤仙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猫着腰对韶华说道:“师父,这狗腿子倒是能说会道,要不咱们放了他吧。”

    凤仙气得瞪了胡八娘一眼,“你说谁狗腿子!”他风骚地扭了一下头,不满地说:“狗腿子有我这么漂亮吗?”

    胡八娘噗嗤一笑,见凤仙傲娇的模样,忍俊不禁地点头,“噗,好吧,你是个漂亮的狗腿子!”凤仙并不介意胡八娘这么说,只要她能给他松绑,直接说他是狗都行。

    凤仙着急地背过身子,准备让胡八娘帮他解开绳子,胡八娘刚踏出一步,就被韶华喝住了,“住手,要他何用,一路给我招蜂惹蝶还不够多吗?”几人表情各异地看着韶华,只听她讽刺一笑,“恶人挡道,把你丢出去给他们做媳妇不成。”

    胡八娘细想一下,也对啊,带多个人就多一个累赘。可是凤仙却急了起来,口无遮拦地说:“夫人,为了您,我牺牲色相也愿意啊,您不能抛下我,把银票还给我!”

    胡八娘走到门口,把四个大汉又叫进来,指着卫篪他们,板着脸说道:“听见没有,把他们带下去。还有,不能让我爹知道。”韶华听到胡八娘最后一句话,立刻就翻了个白眼,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难怪没能立威。

    不过韶华倒是高估了太守府的人,胡太守本身就是拍着马屁混上来的职位,胆小怕事又贪钱,妻子死了以后也没另娶,就这么待着两子一女和几个妾过日子,兄长早早成亲生子,各自成家,妾侍自然不可能敢管胡八娘,再加上胡太守本身就冲着这个女儿,所以也就完全任由她随心所欲地长大。

    胡八娘不死心地追着大汉们出去,把凤仙的嘴塞上布头,关到柴房里,才回来跟韶华汇报,“师父,完事了,现在呢?”

    韶华心里有些理不清头绪,事已至此,她是不可能回京,所以她只能去川北。“给我准备马,我要去川北。”

    胡八娘根本没体会到韶华心情的沉重,犹如小孩子被答应带他外出游玩踏青一般,兴奋地叫了起来,“太好了!我这就去。对了,要不要带什么东西,必须刀啊,弓箭啊,干粮啊?”她没去过川北,尽管很近,可是一想到可以背着父亲出去,胡八娘的心情就跟开花似的,十分灿烂。

    韶华听她细数,不禁疑惑:“凉城离川北,抄近路,一个时辰内可达,准备这些东西作甚?”

    胡八娘难得表现出腼腆的样子,小声地说道:“我第一次出远门,这不是害怕嘛!”

    “你也要去?”韶华吓了一跳,她可没打算带着个包袱出去,至多就是顺从她的要求收她为徒,尽管韶华也不知道为什么胡八娘要缠上她。“你去做什么?!”

    胡八娘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了,师父在哪,我就在哪!”被韶华严厉地瞪了一眼,她立刻就没了气势,尴尬地解释道:“咳咳,师父要去追夫,我也要把福林追回来,要不然谁娶我。”

    韶华忽然觉得脑袋发胀,没想到摆脱了卫篪和凤仙,却招惹了一个更大的麻烦。她揉了揉太阳穴,明白为何福林一提到她时就夸张地哇哇大叫,“你这样子,难怪福林不敢娶你。”

    胡八娘倒是一脸天真,歪着脑袋,十足好奇宝宝地看着韶华,“咦?师父,你怎么跟严爷说一样的话,可是我真的喜欢福林,要怎么样他才肯娶我呢?”

    大概是被胡太守宠坏了,胡八娘没有长出嚣张跋扈的性子,但是娇蛮刁钻确实少不了的。母亲早逝,兄长比她年纪大太多,而且因为夭折了太多弟妹,所以个个都把她当宝。长得倒是水灵,可是性子太过古怪,就连那一次生病,大家也是一时没察,以为她故意耍闹,等到人发现她脸色不对时,人已经昏迷过去了。

    胡八娘除了因为感激福林救了自己一命,对他刮目相待,也是因为福林的古怪性子让她起了兴趣。就应了算命先生那一句,福林的性子天生就是来配胡八娘的,除了他,恐怕再没能有人制得住胡八娘。胡太守这也才多了心眼,有意撮合这两人。

    听着胡八娘自言自语地,韶华抿唇,心情有些沉重,“不知道。”

    忽然间,胡八娘又换了个口气,变脸比翻书都快,看得韶华有些反应不及,她一脸八卦又期待地看着韶华,“那师父是怎么让严爷对你死心塌地,我瞧着可羡慕了。”

    韶华决定不再管胡八娘,要是被她的心情带着走,一天下去她非得发疯。

    想到太守府,韶华立刻想到那个红衣女子,不禁问道:“你府里可有罗布族的女子。”

    胡八娘摇了摇头,“没有啊,罗布族的女子不是从不为奴的吗?”

    虽然她不确定那个女子是不是罗布族,可是那一身红衣实在太惹眼了,只有川北那边的娘子才会这么放肆招摇。而这件裙子也曾是她最爱,一看到裙子,她的心就忍不住不安起来,“我昨日亲眼看到一个身着罗布族衣裳的女子从你家后门进去。”

    胡八娘天真地回答:“这个我得回去问我爹,要不师父跟我一起回太守府吧,正好让我爹认识认识你。”

    韶华立刻拒绝,“不,我要去川北。”她可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休息了好一些,勉强吃了点东西,力气也都恢复一些,虽然还是有点头晕。见胡八娘一脸毫不自觉的兴奋表情,显然没意识到川北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那好,咱们现在就出发。”韶华不禁开始担忧,要是胡八娘跟她出去,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不好处理。

    胡八娘根本没有体会到韶华的担忧,已经跑出去把四个大汉为首的李四喊了进来,“你们都回去,跟我爹说,我要和我师父去川北,让他不要担心。”

    听着胡八娘的话,李四先是一愣,吓得差点就跪下来,急忙道:“大小姐,这万万使不得,川北可不是玩儿戏,清早传来消息,川北如今已经陷入混战,听说是有人投毒,大人都已经命人关了城门,您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去给太守大人添乱啊。”韶华一听到投毒混战,脑子都乱了,紧张得捏紧拳头。

    胡八娘气得叉腰大骂:“混账!我可是去帮我爹的忙,怎么可能添乱!”

    李四的责任是随行保护胡八娘的安全,自然不会让步,他伸手挡住胡八娘的去路,她走到哪,他就挡到哪。“八娘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出去。”胡八娘不急他的力气,踢了一下,还疼了自己的脚,“快滚开,听到没有!”

    韶华忽然站起身,一声不吭地走了过去,李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这位娘子,唔。”话还没说完,韶华伸手一下,李四魁梧的身子忽然就瘫在地上。

    胡八娘顾不得脚疼,看着李四倒地的身躯,惊得目瞪口呆,又看韶华一脸淡漠,简直就要跪地伏拜,“师父,天啊,你简直就是我的神,快教我,你刚刚是怎么办到的,天啊,怎么一掌下去就把他给打晕了。这一招实在太厉害了,要是我学会了,看福林以后还怎么逃!”

    韶华蹲身检查了一下,确保李四已经昏死,斜眼瞪了喋喋不休的胡八娘一眼,“闭嘴,否则我也把你打晕。”

    “唔,唔唔唔。”胡八娘吓得捂着嘴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可能觉得有点蠢,才小声地猫在韶华耳边问道:“师父,那现在怎么办?”

    韶华费劲地把李四拖进屋里,随口吩咐胡八娘,“把他拖进来,找东西绑好,现在出去牵两匹马。”忽然,她一顿,望着胡八娘,“你会骑马不?”

    胡八娘诚实地摇头,“不会。”

    韶华终于忍不住高声叫道:“不会,你跟我去干嘛?!”

    胡八娘一脸无辜的样子看着韶华,仿佛不解韶华的大惊小怪,“我、我陪你作伴啊。”见韶华脸色动了动,她急忙道:“现在城门关了,如果没有我,你是出不去的。”

    韶华觉得这一路若是让胡八娘随行,自己绝对会忍不住半路掐死她。

第三百二十七章 当回女土匪

    韶华正头疼应该怎么摆平外面三个大汉,让她一个两个问题不大,可是三人都是高大魁梧的人,韶华又自认不如当初的身手。结果胡八娘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没用的人,自告奋勇地跑出去,没一会儿回来时就告诉韶华,三人已经被她甩开了。韶华将信将疑,等她出来发现,果然不见人影,门口却多了一匹骏马。

    事不宜迟,韶华拉胡八娘上门,一路朝城门奔去,惊动了不少路人,胡八娘却开心得一路欢叫。

    临到城门,果然看到许多人都围在被关上的城墙下,士兵在大门旁的布告处贴出公示。士兵们个个都威武待命的样子,看上去好不严肃,还有些人吵吵闹闹要出城去,可是都被士兵们挡了回来。

    韶华带着胡八娘下了马,静悄悄地走了过去,她对胡八娘点点头。只见胡八娘走上前,立刻就有士兵朝她行礼,胡八娘犹如一只骄傲的孔雀,不知跟谁说了什么话,立刻就从城内跑出一个将领似的人,对胡八娘点头哈腰道:“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胡八娘清了清喉咙,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退开一步,指着韶华对眼前人道:“我奉我爹的命令,送这位娘子出城。”

    将领头子探出头打量了韶华一眼,见韶华侧身躲开他的注视,他又客气地对胡八娘说:“大小姐,那太守的令牌呢?”

    胡八娘双手环胸,摆出一副恶妇欺人的架势,怒气汹汹地对将领头子骂道:“废话,你都叫我大小姐了,还要什么令牌,难道我还能别人装的不成?!”这话有些强词夺理,可是那人也不好说什么,整个凉城谁不知道胡八娘是胡太守的掌上明珠,横着走都要人小心避让。

    将领头子生怕得罪了胡八娘,到时候胡太守不给他好面子看,只是讪笑地说:“不、不是的,只是没有令牌,属下不能随便开城门。”

    胡八娘以为将领头子不肯开门是看不起韶华,立刻跑到韶华身边,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只是送我师父出城,你们要是耽误了我师父的大事,看你们怎么承担得起!”韶华对她夸张的口气感到不大乐意,虽然虎符早被严恺之带走,可是自己还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说出去,她还是李家的娘子。

    将领头子果然一愣,虽然对胡八娘说的这个“师父”概念有些闹不清楚,不过既然是胡八娘尊敬的人,想必也是太守府上的贵客,他不禁神情谨慎起来,客气地问道:“大小姐的师父是?”

    胡八娘对将领头子的态度转变感到十分满意,不管韶华一再对她挤眉弄眼地暗示,得意洋洋地说:“哼,说不出来不怕吓着你们,我师父可是定西将军的夫人,你们可想好了。”果然,胡八娘的话让将领头子吓了一跳,不禁抬头多看了韶华一眼。韶华只得摆出正经端庄的模样,抬头挺胸,接受对方再次行礼。

    胡八娘还想趁热打铁,让将领头子开门,却听到后面的士兵偷偷在议论:“这个是将军夫人,那昨夜福大夫车上那个漂亮娘子是谁?”

    韶华、胡八娘和将领头子三人六道目光同时杀了过来,只见士兵甲身子抖了一下,隐约觉得裤裆有股温热的感觉,而士兵乙却犹不知情,气得士兵甲急忙扯他的衣服。

    胡八娘改成双手叉腰,走了过去,对他们恶狠狠地凶道:“你们说什么,福林跟个漂亮娘子在一起?!”

    若是福林敢背着她找别的娘子,胡八娘保证见到他时,绝对不打死他,打残就够了。

    士兵乙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地摆手解释:“不不不,福大夫没有和漂亮娘子在一起,听说那娘子是定西将军的家人,一起随行而已。”

    可是这句话让胡八娘脸色更差了,因为她看到韶华眼睛隐约开始冒火,她指着对方鼻子大骂:“胡说!定西将军的夫人就在这里,哪来的家人!”

    士兵乙吓得跟着双腿发抖,“是是是,我也不知道,不对,是我胡说,是我该死!”说着还开始扇自己的耳光,一连扇了好几下,可怜兮兮地看着胡八娘,结果这一看,却把他吓得更加不轻。

    韶华走过去,拨出匕首,抵着胡八娘的脖子,银光闪得士兵们眼睛不敢睁开。

    将领头子到底不是吃素的,马上反应过来,大声叱喝道:“你想做什么!快放开大小姐!你们还不赶紧去救大小姐!”

    韶华可不跟他多话,沉下脸,口气俨然就是命令,喝得将领头子有些不敢反抗,“开门,否则我杀了她。”说着,匕首又压近胡八娘的脖子一分,就连胡八娘自己也都被韶华吓得不轻。

    她完全没想到韶华身上还带着凶器,第一次发现自己离死亡这么近,都忍不住害怕起来,声音也有些颤抖:“师、师父,你开玩笑的吧?”就算上次闯祸差点没命,那也是一下子就晕倒,根本来不及反应,显然让她这么眼睁睁看着锋利的匕首架在脖子上,要是不小心插进去,人不死,脖子也不断怎么办,福林可不在这里。胡八娘此刻觉得自己对福林果然太坏了,以后绝对不会再欺负他了。

    韶华只不过是想吓唬对方,否则以胡八娘跟他们谈判的样子来看,到天黑都谈不下来。她另一只手把马绳偷偷放到胡八娘手里,对她小声道:“给我安静点。”

    胡八娘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韶华只是演戏。心头一定,性子就又开始抽风,不知死活地对士兵们大喊:“你们看见没有,我师父会杀了我的,你们快开门,要不我死了你们也活不成。”她这么一扯开喉咙,别说士兵,连围观告示的群众都望了过来,韶华恨不得能用力把她喉咙隔断,省得生事。

    不过,人越多,将领头子也有些怯意,韶华乘机喊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开城门!”

    看韶华的样子确实不想开玩笑,而他们也不知道韶华的底细,将领头子犹豫再三只得让人开城门,结果门一开,大批的百姓冲出涌入,把城门硬生生给撞破了。韶华见此,立刻翻身上马,伸手把胡八娘拉扯了上来,她急忙策马狂奔,胡八娘还不忘对将领头子喊道:“你们不要追来,去跟我爹说,我和师父在一起,很安全的。”

    看着扬长而去的人影,好不容易控制住进出城的人,士兵紧张地看着呆眼的将领头子,“头儿,现在怎么办?”

    将领头子一气,甩了对方一大耳光子,“什么怎么办,感觉去报告太守啊!”显然就是胡八娘自己作死,他也护不住了,如果出什么事,他可不负责。

    而太守府里,士兵张三满头大汗地跪地汇报:“报!太守大人,八娘子被她师父挟持带出城去了。”

    胡太守正紧张地打算布置城里的兵防问题,反正只要川北一出事,胡太守就在凉城坐不住,简直就跟兵临城下似的。一听胡八娘出事,吓得茶杯都打翻了,“什么?!等等,她师父是谁?”惊叫过后,他忽然愣了一下,自己好像没有给胡八娘找过什么师父。

    士兵张三摇头道:“不知道,八娘子说是将军夫人。”

    胡太守还没说话,又有一个人神色紧张地跑进来汇报:“报告太守,李四在福大夫的家里被人打晕了,衣服也都被扒光丢在茅坑里。”

    胡太守看着俩个人都急得一脸,忽然冒出这么多事,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女儿又闯祸了。他板着脸问另一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后来人才把福林家里的事一一汇报了出来,胡太守听完,差点没把杯子捡起来再摔一次。

    一旁的小厮看着胡太守气得发抖,问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胡太守眼睛一瞪,怒骂一声:“什么怎么办,赶紧把八娘子给我找回来!”他真后悔怎么就让女儿跑出去了,为什么他只想着让人过去保护她的安全,不让她乱来,就没想过她竟然会有帮凶。而且这个帮凶竟然是她的师父,他这个做爹的怎么就不知道,而且还是将军夫人。

    等等!将军夫人?

    胡太守失声喊了一声:“将军夫人怎么会在这里?”要是胡八娘没有撒谎,严恺之的妻子就在福林的家里,那他把那个让严恺之失神的女子送去川北岂不是……胡太守一拍大腿,大喊一声:“糟了!快,你们快去把人给我追回来!”

    天啊!但愿不是真的将军夫人,听严恺之的口气,胡太守这般做法简直就是作死。他也只是好心,让人盘问了那个叫墨儿的女子几句,结果听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中,三句不离严恺之。心中以为或许是严恺之的老情人,而且见墨儿长得也是眉清目秀,惹人怜爱,胡太守心想严恺之既不贪财,也不缺权,女色看着不近,想来是心里有人而已。也不管这个墨儿是不是和严恺之有关系,胡太守分明看得到严恺之当时的惊讶,既然如此,他做个顺水人情又何妨。

    可偏偏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将军夫人居然也会在凉城,天啊,他这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怎么遇到这么多贵人。

    但是,万一要这个人不是将军夫人的话,那胡八娘岂不是更危险。

第三百二十八章 山谷遇险

    胡八娘根本没想到竟然能用这种方式出凉城,胡太守只能任着她在凉城里游荡,一旦靠近城门,就有人把她送回来。就算能出来,也都是十二个大汉,八个丫鬟随身保护着,还得一路被两个嬷嬷隔着念叨,否则就是胡太守或者两个兄长亲自陪着。最重要的是,这种策马奔腾,快意潇洒的感觉是她从来都没有过的。

    她紧环着韶华纤细的腰,开心地哇哇大叫,笑声从城门一直洒落在空中,听着十分畅快。

    大概跑了几百米,韶华迂回地打个弯,喝声勒马,胡八娘才堪堪收住笑声,仍旧止不住心头的兴奋劲,“实在是太过瘾了,天啊!我从来都没想过可以这么出城!早知道我就学骑马了!”胡八娘十分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跟胡太守要求骑马,虽然她知道,胡太守绝对不会答应。没勉强她学女红书画就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放得下心让她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韶华望着白日绵云,眺目极视,不远处就是熟悉的起伏山峦,只需朝着山的方向快马疾驰,不消片刻就能看到川北的白色的城墙。她闭上眼,似乎已经看到士兵们列队站在城墙上守望,耳际隐约也像能听到整齐的军号声,还有城门口卢氏店铺的孜烤香。一切都彷如昨日再见,可细想却已是多年未归,她感慨地叹息一声,睁开眼,依旧是白云万里。

    韶华轻声对胡八娘说:“你回去吧,这里离城门不远,只要你喊一声,马上有人出来接你。”她不希望胡八娘卷进危险中,对她而言,去川北是势在必得,因为那里有她最重要的人,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胡八娘一紧张,以为韶华是嫌她太过吵闹,立刻就哀求道:“师父,你怎么了,好好好,我不说话了,我乖乖的,你别赶我走。”

    在韶华看来,胡八娘只是孩子脾气,玩心兴起而已。她脸色一沉,大声叱喝了一句:“八娘,你一个堂堂的太守娘子,你跟我跑出来做什么,川北多危险你知道吗!”

    然而,胡八娘比韶华更是天不怕地不怕,她理直气壮地说道:“我知道啊,师父你不也是京里的大家娘子,我听说了,京里的娘子跟宫里的娘娘一样,出门都得八人大轿抬着的。你都未了严爷跑这么远来,为什么我就不能跟着,我也是为了福林才逃出来的啊。”她的一番话让韶华顿时无言以对,胡八娘赶紧再三保证,“我保证我不再乱说话,不再让师父担心,你就让我跟着吧。”

    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韶华让胡八娘说得一时语塞,想着不知胡太守不知何时会派人出来,她可不想出师未捷就被捉回去。收起表情,勒紧马绳,对胡八娘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否则你别怪我把你踹下马,丢了死了我都不管。”

    得到胡八娘一声轻快的答应,韶华立刻策马前行。

    若走官道,凉城到川北少说也要一个半时辰,可是韶华对川北一带的地形烂熟在心,为了尽快赶路,她绕向山谷,打算从溪边的小路穿过去。那里路不好走,可是却是最近的,更重要是那里不能行车,只有步行或者骑马才能路过,所以一般人也不会走那边。

    胡八娘安静不了一炷香,看着沿途陌生的景色,掩不住脸上的兴奋,“那师父,咱们去川北干嘛?”

    韶华没有回答,眼睛只盯着前面的路,眼看就要穿过山谷,只需回到大路再走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到川北。忽然听到一声马啸,韶华下意识地勒住马,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这条路不能疾驰,地上的石头甚多,而且石块圆润光滑,依稀可以看出,许多年前这条山道应该是条水流喘急的河流,才能把石头冲洗得这么圆滑。一般人从这里路过也都要小心谨慎,若是骑马快行很难保证马匹不会因此摔倒。可是听这由远及近的马啸声,马应该是朝她们的方向跑来,而且是受惊疾驰而来。

    韶华刚把胡八娘扶下马,就看到一匹通身洁白无垠的骏马从她面前疾驰而过,韶华愣了一下,立刻冲马吹了一声口哨。染过胡八娘感到意外的是,原本疾驰狂奔的白马听到韶华的口哨声竟然转头跑了过来。而且那白马看着韶华,简直就跟小孩子看到阔别多年的亲人,一个劲地挨着韶华身边撒娇。

    胡八娘咋舌:“师父,这是你的马?”

    被胡八娘这么一说,韶华才暗暗心惊起来,原本养在定西侯府的汉白玉怎么会忽然跑到这里来,就算是无人看守被逃出府,那也该是在城门就被拦下来,除非是有人把它带出城。

    一想到多福说过,攸宁也离家出走,韶华的心不由得紧张起来。汉白玉是一只极通人性的马,当初她第一次见到它,似乎早就认出了她的身份,亲昵地在她脸上蹭来蹭去,开心吃韶华喂的东西,连宝儿都看得目瞪口呆。因为除了攸宁,一直都是大宝和宝儿在喂它,就连和两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宝,汉白玉都不肯吃。可是韶华一出现,它似乎能感知到韶华就是它原来的主人,那个亲昵劲让攸宁直呼养了白眼狼。

    但因为生怕严恺之不同意,所以汉白玉没有领回兴勇侯府,还是留着让攸宁帮着照顾。这个时候汉白玉出现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川北,那不就代表攸宁也在附近。可是,汉白玉十分聪明,而且衷心,韶华清楚没有特别情况,它绝对不会离开主人,更不会像刚刚那样乱跑。

    汉白玉不知怎么地,轻声嘶叫了几声,晃着硕大的脑袋拱着韶华的身子往前走,好像要她离开这里一样。韶华也心有疑惑,她打量着汉白玉来的方向,那边的出口极窄,也仅有两匹马擦身过,如果真有人在追赶汉白玉,她们贸然前行必然会和对方迎面正对。

    “师父,怎么了?”胡八娘看着韶华表情凝重地望着前方,不由得紧张地靠近她的身子。

    汉白玉见韶华不肯走,更加躁动不安了,一个劲地用脑袋去顶韶华的背后,推着她往前走。韶华心里愈发确定刚刚汉白玉一定是遇到了追捕,而且对方很快会朝她们的方向赶来。

    她打量了四周的风景,忽然庆幸今年的大雨让四周的芮草白薇长得极好,她安抚了汉白玉,牵着两匹马走向那堆半个人高的野草。胡八娘急忙跟了上去,就韶华熟练地拨开草丛,看到隐藏在草丛后有个缺口,再往里就是死路,但是偏逢暴雨天,还是勉强能遮挡一下。也不知道是人工凿出来,还是天然形成的小山洞,总之被掩盖在草丛后,很少有人会知道。

    韶华好不容易才把两匹马都安抚躲了起来,就听到陆续有人走来,她紧张地和胡八娘倚靠在一起。山洞很小,躲了两匹马就不够躲两个人,所以她们只能藏在草丛中。

    她偷偷扒开草丛,看到几个人影停在草丛前,似乎对周围起了疑心,韶华心里一惊,潜意识伸手就捂住胡八娘的嘴。

    只听为首的人厉声喊道:“追!他们一定逃不了多远的。”

    不一会儿,有人汇报:“头儿,这里都是石头,看不出马蹄的痕迹。”

    “妈的!把老子的马都给毒死了,被我捉到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搜,都给我仔细地搜!他们一定逃不了多远的。”为首的大汉爆出一句粗话,洪浊有力的怒吼让韶华听了也暗暗心惊。

    眼见有人持刀走向草丛,韶华吓得要喊出声,胡八娘眼明手快也帮她捂住嘴巴,两人互相捂着对方的嘴,样子十分好笑。眼看对方快要走到她们面前,为首的汉子又吼道:“都给我听着,上面有令,一定不能留活口,绝对不能让他们跑到凉城!否则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一声整齐有力的回答让韶华心里更沉了,她不知道他说的活口是不是指攸宁,如果是的话,从这些人的口气听来,显然不是普通的江湖游派,口音依稀有些像是京城里的人。

    她心中有些紧张,难道是京里派来的人?可是辛茂山回京不久,从未与人结怨结仇,怎么可能会有人来追杀攸宁。

    眼见那人越走越近,韶华松开胡八娘的嘴,对她使了使眼色,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前面。胡八娘也不知道是否看懂了,只是点点头,只见韶华俯伏过去,一个勾脚,忽然有人闷声而道,韶华立刻扑了上去。胡八娘也紧张地蹭过去,正好看到韶华压坐在对方身上,一手捂着他的嘴,一手用匕首抵着他的喉咙。力道之大并不向方才挟持胡八娘那样,只见对方额头青筋暴起,韶华的匕首已经刺进对方的喉咙,露出一滴细细的血珠。被制服的男子睁大眼睛,显然觉得自己被一个看上去娇弱无力的小娘子制服很不可思议。

    到底韶华的动作还是引起了其他人注意,只听有人问道:“王五,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王五眼神朝同伴往去,但茂密的草丛遮住了他们的声音,他想开声,却害怕韶华真的会发狠割破他的喉咙。韶华心里也担心,对方至少也有四五个男子,若是被发现,绝对逃不掉。就在韶华紧张无措的时候,胡八娘忽然按着喉咙,发出一个低沉的男声,装得好像很狼狈的样子,把韶华惊得瞪大眼睛:“没事,不小心扭到脚了,你们先走,我随后跟上。”

    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不对劲,说了一声,就跑开了“那你赶紧了。”

    胡八娘也暗暗松了口气,“是。”她虽然会口技,可是从没听到王五的声音,根本无从学起,只能努力压低声音靠蒙。还好,对方也没察觉,听到为首的人吆喝了一声:“你们到那边搜一下,你们几个,到那边去。”

第三百二十九章 纯属自卫

    只见他们几个越走越远,似乎没注意到同伴王五被人撂倒在地,等到他们走远,韶华才转头看向王五。只见他眉骨气清秀,眼神深邃,不像是一般的山贼土匪,可正因为如此韶华的心情更凝重。

    她松开手,露出他清秀的脸庞,却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他看着韶华和胡八娘,显然也是心中吃惊。可是韶华虽没捂着他的嘴,手中的匕首却也不敢放松一寸。她立起眼睛,压低声音问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汉白玉会跟你们在一起,上面谁派你们来的,不能留谁的活口?”

    虽然他们要杀的是攸宁,那么应该就是定西侯府的仇敌才对。可辛茂山从未与人结怨,若说政敌,他也属于李阁老一派,不至于会有人下狠,除非,他们是冲着定西侯府和严恺之的关系。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李家应该也就危险。

    韶华深吸一口气,看着对方眼神急转,似乎想要挣扎,韶华担心他一旦偷空,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急忙恐吓道:“别动,否则我绝不客气!”但是对方似乎看出了韶华的心思,一个扫手想要来夺韶华的匕首。

    说时迟那时快,韶华咬牙,用力把匕首往前一推,刀锋没入对方的脖子,一股鲜血喷出来,他来不及吭声就倒地不起。虽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可是韶华依旧吓得脸色苍白,双手冰冷。但是相对于从来没见过这么血腥场面的胡八娘整个人跌坐在草地上,睁大了眼睛,完全吓傻的模样。

    她颤抖着身子,看着眼前紧闭双目的男子,又看看韶华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韶华担忧地转过脸,看了胡八娘一眼,她猛地退了几步,张嘴就要喊。韶华急忙反应过来,扑了过去,可是胡八娘心里,韶华简直就是杀人狂一样,吓得她坐在地上直往后退。

    “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想死。”胡八娘到底是胡太守的女儿,骨子里的本质还是一样的。

    韶华扑倒在她身上,看着她瞳孔涣散,神志不清的样子,知道自己刚刚吓着她。可是那群人刚走不远,她咬牙扇了胡八娘两巴掌,恶狠狠地骂道:“闭嘴,你不怕他们跑回来杀你就继续叫。”

    这两巴掌倒是把胡八娘的理智给扫回来了,她愣了一下,疼得捂着双脸,泪眼汪汪地看着韶华:“师父,对不起。”

    听到胡八娘的道歉,韶华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她身上起来。胡八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果然太没用了,差点就闯了祸。要是韶华没杀了那人,他反击起来,遭殃的必然是她们两个。她偷偷瞄了不远处的尸体一眼,身子还是忍不住吓得发颤,韶华却依旧走过去,把插在他脖子上的匕首拔了出来。

    一股鲜血喷薄而出,溅在韶华的手上,她皱眉连刀带手在男子身上的衣服擦了擦。站起身,左右四顾发现那些人并没有回来,心里也松了口气,而汉白玉早已经跑了过来,像是在安慰韶华一样,用它的脸在韶华身上蹭了蹭。

    韶华拍拍汉白玉的脑袋,对胡八娘说道:“汉白玉在这里,那攸宁一定也在附近,我们必须得比他们先找到才行。”胡八娘不知攸宁是谁,但看韶华的样子,也忙着起身跟上韶华的步伐。

    直到韶华重新把匕首擦干净别在腰间,韶华的心境更明亮了,她很清楚,这些人必然不是辛茂山的政敌。否则他们应该会想要活捉攸宁回去威胁辛茂山,而不是要求不留活口,可看样子又不像是普通土匪。想着辛茂山竟然派多福直奔川北而来,或许他们早知道有人对攸宁不利,追过来不是为了带攸宁回京,而是为了保护他。

    到底攸宁知道了什么,会陷入这样的险境。

    韶华紧张地望着四周,心里着急地想:“攸宁,你在哪?!”汉白玉却好似明白韶华的意思,朝着刚刚它跑来的方向走了几步,回头看着韶华,嘶叫了一声,又跑了几步,然后再回头。看到韶华并没有跟上来,汉白玉只好折回来,像刚刚的样子,跑到她身后拱着她往前走。

    “小玉儿你是不是知道攸宁在哪?”韶华忽然惊了一下,汉白玉眨了眨眼,继续往前走。韶华心里确定汉白玉一定是带她们去找攸宁,翻身跃上另一匹马,伸手给胡八娘:“八娘,快上来,我们走。”

    胡八娘早就不想再和死人待在一起,拉着韶华的手,连身手都敏捷许多。

    汉白玉见她们已经上马,立刻撒开腿朝前跑,韶华也接紧跟其后,只是没想到她们出了山谷并非往川北的方向跑,而是往凉城的方向跑去。心里一阵困惑,如果他们去凉城,为何汉白玉还往回跑,绕到山谷去。可是没走多远,汉白玉又转了弯,跑了一小路就停了下来,低头慢慢地前行。

    韶华留了心,从马背上跳下来,跟着汉白玉身后,低头看着草地。结果这一看才把她吓了一跳,竟然沿路都有血迹,她急忙沿着血迹跑过去,不想却看到了久违的兰芝。她身着多罗的服饰,湖绿色的衣裳,就连头饰发型也都是多罗妇女的款式。她着急跑上前,喊了一句:“兰芝?”

    兰芝闻声回头,却也没想到竟然会是韶华,一下子心中激动涌上心头,朝韶华跑了过来,抱着她痛哭起来:“五娘!”她以为再也见不到家人,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到韶华,心里的委屈都化成泪水。胡八娘默默地从马上爬下来,看着两人相拥而泣,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待兰芝哭了一阵子,韶华先回过神来,好奇地问:“怎么会是你,攸宁呢?”

    明明汉白玉应该是跟着攸宁的,怎么却带他们找到了兰芝,难道攸宁和兰芝在一起。想到这里,韶华不禁打量了兰芝一眼,见她脸上灰尘满面,看着也是在外面吃尽苦头,脸颊上的肉都没了,浑浊的眼睛里充满血丝。这么一哭,眼泪流过的地方到显出干净的皮肤,韶华忙用手帮她擦泪,却越擦越脏。

    兰芝胡乱地把脸一抹,收干的眼泪差点又掉出来,“他受伤了。”要不是受伤,他们应该早就到凉城了,攸宁也不会把汉白玉赶出去引开敌人,他们自然也不用落魄到这个地步。

    韶华一听,心里一震,果然中了她的猜想,她着急地追问:“怎么回事?”兰芝见说也说不清楚,示意她们跟她过去。兰芝带着她们拐进一旁土地庙,川北的土地庙只是一间能容一尊佛像和一张供桌的一面有墙,三面镂空的亭子。

    兰芝掀开供桌的布,果然看到有个人躺在地上,左肩上的衣服全部被鲜血染红,凝结成暗红色的结块,映着攸宁惨白的脸,显得十分诡异。韶华一眼就认出在地上的人是攸宁,急得扑过去,声音都带着哭腔。“攸宁,你醒醒,你别吓我啊,攸宁!”

    听着韶华的哭声,兰芝也细细啜泣起来,胡八娘虽然没有跟着哭,可是看到攸宁的样子并不比刚刚那个被韶华杀死的人好到那里去,心里也揪得跟马虎似的。心里想着,这么漂亮的人,要是死了多可惜。

    可能听到了韶华的声音,攸宁幽幽地煽动着睫毛,睁眼看到她又哭又笑的样子,虚弱地笑了一下:“是你啊,你怎么也跑出来了,阿娘知道了非得气死不可。”攸宁似乎是想到母亲气急暴跳的样子,忽然很得意一样,笑得十分妩媚,竟把胡八娘给看呆了。

    见攸宁还能开玩笑,韶华心里也松了口气,一抹眼泪,伸手就打他一拳,攸宁顿时疼得皱起眉头。韶华吓了一跳,直到攸宁又不怕死地笑了起来,她才愤愤骂道:“混蛋!你不是老是说自己很了不起吗,了不起能受这么重的伤,你是要气死我,还是要吓死我!”嘴上是咒骂,可是她小心翼翼地去碰攸宁的伤口,让攸宁给拦下来,对她摇了摇头。

    韶华心里清楚,攸宁定然是自己处理过伤口,但是血流得太多,所以整个人元气大伤。

    攸宁是典型的只要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放过调侃韶华的机会,他故意扬起眉,可是以他现在的样子,连说话都有些牵强,实在让人无法拿他跟正常人相提并论。可他依旧想要装出很厉害的样子,笑道:“没事,我命硬着呢,你都没死我怎么可能会死。只不过是血流得比较多,看上去吓人罢了。”

    韶华顺着他的意思,板着脸骂道:“臭小子,我咒我呢。”

    兰芝并不知道他们的默契,看着攸宁说话都费劲的样子,心里也十分难过,要不是因为她,攸宁也不会变成也不会变成这样。兰芝的心情变得十分低落,对韶华说道:“五娘,你别骂他了,都是我的错,他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

    攸宁似乎不愿意兰芝道歉,立刻转了话题,“汉白玉怎么会在你这里,那些人呢?”

    “被我们甩了。”韶华也简单一笔带过刚刚的事,连不小心杀了人也没跟他们说。攸宁对她眨了眨眼,似乎在质疑她的话,韶华回敬地对他挑了挑眉,两人忽然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第三百三十章 幕后真凶

    韶华和兰芝合力把攸宁扶出来,扯到伤口,攸宁疼得眉头都皱成一团,韶华这才发现他的伤口又裂开,潺潺鲜血浸湿了原本血迹斑斑的衣裳,看着更人。韶华左右四顾,这附近不见一户人家,估摸最近的村落都要绕到山里去。可是攸宁的情况又不适合骑马,以想到刚刚那些人的狠话,韶华担心他们一旦王五不见,折回来找人的时候,必定会看到王五的尸体,到时候他们就彻底暴露了。

    如果说以当初她和攸宁的身手,解决掉那几个人不是什么没问题,现在攸宁受伤,她又不如从前,还多了兰芝和胡八娘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

    “没事,我能挺住,刚刚已经吃了血凝丹,再过一会儿就能止血了。”攸宁望着韶华,表示自己还可以走动。

    韶华知道血凝丹听着跟止血有关,其实这东西只能勉强护住心脉,生命垂危时吊气而已,就是平时也不是用来止血养伤的。她正要开口,却见攸宁一脸温柔地看着自责难过的兰芝,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抚她的躁动。韶华忽然觉得心头有些说不上的奇怪感觉,兰芝并没有拒绝攸宁,反而脸上的担忧更明显。

    尽管攸宁是为了救兰芝才受伤,可是他们以前可是水火不容,每次见面都恨不得龇牙裂齿,把对方给吃了。现在不说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就单单天南地北两个人跑到一起就足够让人觉得奇怪了。

    韶华问了一句:“兰芝你怎么会在这里?”

    却见兰芝表情一顿,眼眸都垂了下来,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了。”若要她把事情详细说来,只怕说上一整天都不定能说完,她差点都以为自己是活不成了,如今看来上天对她还算眷顾。韶华见她面色为难,似有什么难以启齿,这个要劝她不愿讲就罢了。

    结果,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师父,他们是谁?”

    趁着他们谈话之际,胡八娘对着攸宁的脸暗暗感慨,长得这么妖孽的模样,简直是要让天下女子都眼红,若不是有福林,她绝对会缠上她。只是,胡八娘有些奇怪攸宁对兰芝的态度有些明灭暧昧,可是待韶华却又格外亲切,若不是知道韶华的身份,还以为攸宁坐享齐人之福呢。

    胡八娘的声音也引来攸宁的侧目,对这个开口喊韶华做“师父”的娘子,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不过她眼底毫不掩饰对他美貌**裸的欣赏时,让攸宁觉得心情格外愉悦。他瞥了韶华一眼,表示疑惑,韶华叹了口气,“她是凉城太守的女儿。”又对胡八娘介绍会攸宁他们,“这是我的小姑子,还有我干娘的儿子。”

    攸宁对于韶华的介绍感到不满,“叫一声哥哥会死啊?”

    韶华自然不肯吃亏,在她心里,攸宁始终是从小跟在她身后的弟弟,也不顾他是伤者,没好气地骂道:“你再多话,痛死我不管你。”

    “真是不可爱,果然姑嫂一个性子。”攸宁装作一副无奈的样子,唉声叹气,韶华和兰芝倒是极有默契地反击。

    “要你多嘴。”

    “就你话多。”

    说完,两人都噗嗤一笑,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

    攸宁支撑着韶华站了起来,兰芝立刻紧张地凑过来,他恢复了认真的模样,“我们边走边说吧,我怕他们找不到人还是会回来的。”既然韶华说她杀了对方的同伙,他们就更不能拖延了,四人两马在川北的荒道上实在太扎眼了,至少得找个地方先隐蔽再说。

    兰芝帮忙韶华扶着攸宁上马,胡八娘自然是跟着韶华,兰芝便和攸宁共骑一匹。看到兰芝的手极自然地搭在攸宁的腰上,韶华多看了几眼,然后才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回凉城吗?卫三也在,还有爹爹派的人也在,他们可以保护你们。”川北在左,凉城在右,两个截然相反的地方。

    没想到攸宁脸色一变,严肃地说:“不,不能去凉城,他们知道我会去凉城,一定会抢在前面堵截。”

    韶华想了一下,对攸宁说:“既然如此,咱们都去川北吧,有恺之在,我想他会有办法的。”比起凉城,川北至少还有严恺之,而且以兰芝的身份,要是在外面发生了意外可就不好了。兰芝听了心头一震,眼睛都泛着惊讶,“川北?哥哥在川北?”

    兰芝早在多罗的时候已经得知家中变故,所以当攸宁告知他,严恺之只是被流放时,兰芝的镇定让攸宁心中暗惊。可是,到了夜里,在以为攸宁睡觉时,悄无声息地流泪又让他感到十分心疼。

    攸宁也对严恺之的下落感到惊讶,“严大哥怎么会在川北,不是发配到海亭去了吗?”胡八娘立刻从韶华身后探出脑袋作证,“他一直都在凉城啊,昨夜才去川北的,还跟福林一起走。”胡八娘的话让两人更是一头雾水,不约而同地朝韶华望去。

    韶华抿了抿唇,简要把这一路的遭遇跟他们解释一下,“我本也以为他被发配到海亭,已经做好准备,偷偷跟去陪他,结果世子却让卫三送我来凉城找福林。一路上遇到凤仙,还遇到多福他们。”看到攸宁眼底的惊讶,她又说,“总之就是二爷让人把他半路劫了出来,送到凉城,还封他为定西将军。而我也莫名其妙变成来给他送虎符,只不过他不肯让我跟去,半夜偷偷就跑了。”

    听韶华说得一派轻松,攸宁却听得嘴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他没有被流放,还成了定西将军,而你却千里迢迢来给他送虎符?难道皇帝不是想要严氏灭门?”而他身后的兰芝也不由得陷入沉思,为何他们三人所知道的事情都有所出入,难道是谁在故意混淆视听。

    韶华嗔怪地瞪了攸宁一眼,冲着弘弋把严恺之保下这一点,她都会站出来维护一下,“怎么可能!夫君说了,二爷是护着他,才会让宋煜半路把他劫到凉城来。我这虎符,想来也是二爷让世子交给我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何绕了一个大圈,大概是怕节外生枝,但总之二爷绝对不会害夫君的。”

    攸宁和兰芝对望了一眼,显得十分迷糊,“那我怎么听说了,皇帝派人去杀兰芝,不肯让她回京。”

    韶华知道攸宁是不会对她撒谎的,不由得表情严肃起来,“你上哪听谁说的?”

    这时,再次被人遗忘的胡八娘弱弱地扯了扯韶华的衣袖,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我能插个话吗?”韶华想了一下,点点头,哪知胡八娘指着兰芝兴奋地说道:“我好像见过你,让我想想,对了,严爷给我爹一副画像,上面的人好像就是你,我还以为是我师父。”

    韶华心中一惊,没想到严恺之居然知道兰芝出事?

    “那你不是公主娘娘了?”胡八娘见兰芝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一个激动,用力抱紧了韶华,吓得她差点扑倒在马背上,“天啊,我居然见到活的公主,不对,我居然见到公主,你真的没死。”

    韶华气得对她大吼一声:“八娘!”

    胡八娘吐了吐舌头,脸上还是掩不住惊喜,她没把韶华的怒气放在心里,自顾自地说道:“不是,我是说,呀,瞧我着急的,我听人说过,多罗王把咱们公主送回来,半路被聿仓王子给杀了吗?”虽然胡太守也让人不得谣传,可是这些事或多或少还是有人茶前饭后拿来当谈资。

    再加上如今川北城外正虎视眈眈的正是聿仓大军,口传越多,事情就越离谱。胡八娘本就是个好事的人,听到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去,尤其是那说事的人说得口沫横飞,所以胡八娘便记在心里。后来,又听胡太守说过,这公主原本是严恺之的亲妹妹,是替真公主和亲,胡八娘心中对兰芝便生了敬佩之情。

    于是,刚刚得知兰芝就在眼前,她心里激动得想,韶华这个师父认得可真不怨。不但能出来冒险,而且能见到兰芝,还能遇到攸宁这样的美人,虽她没意识到其实这是师父是她自己讨来的。

    在场四人,除了胡八娘心情犹如踏青一样开心兴奋,其他人都各怀心事,尤其是兰芝。她看着攸宁和韶华,犹豫了很久,忽然开口:“他们不是蚩跋人,全部都是咱们的人。”

    这句话可没把他们都给吓住了,韶华都不由得勒马停步,看着兰芝神情变得漠然严肃,心里莫名地跟着沉寂下来。

    兰芝转头望着多罗的方向,幽幽地望着天边一色,缓缓道出一件让他们震惊的事。

    “当初,我是自愿和亲到多罗,新王也就是当时的二王子穆仓曾跟我说过,有朝一日会放我回来。只不过先王一死,穆仓继位,先王的妃子年纪都太大,所以不能顺嫁,大臣就非要我嫁给穆仓。正好那时聿仓率兵来攻打,穆仓向二爷求助的时候,也答应过把我送回去,可是不知为何没人答复。明水受到重创,大臣也没心情再提大婚的事,二爷却让使臣来王宫把我讨回去。穆仓虽然不高兴但还是答应了,只不过没想到半路那仪仗队就起了反心,把随行的多罗军全部杀死,还假装是蚩跋人干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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