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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鸢时     名门良婿txt下载     名门良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四章 皇子妃

    韶华把给李斯年的提议告诉绾华,绾华听了直摇头。

    “不可不可!你快灭了这馊主意,嫣娘是什么身份的娘子,岂能这么乱来!”绾华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任凭韶华怎么劝,她都不同意。“你前面的提议还不错,只要找个家世背景硬一些的,只要那亲家姨太太也就不敢上门惹事,至多纳秀娘当个姨娘。不过如果娶了个强势点的,只怕找个姨娘也不好做。”

    “三姐姐还是嫌弃二哥哥吗?”韶华对绾华的武断觉得很无奈,她倒是认识周嫣和李斯年挺相配的。

    不管怎么说,好歹李斯年还是自家兄长,要相貌有相貌,要文采有文采。李家也不是什么等闲人家,虽说忠义侯府门槛是高了点,可还不至于到李家攀不上的地方,要不然韶华她们也不会跟周嫣闹得这么熟稔了。

    “倒不是嫌弃,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岂是这么小鸡肚肠的。”绾华对妹妹的不信任感到有些生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嫣娘在家中的地位,只怕许给大哥哥,忠义侯夫人也未必会看上眼。”

    “那你怎么知道嫣姐姐就不喜欢二哥哥。”她刚刚分明看到周嫣有一瞬间的脸红羞涩,虽然后来她抵赖不认。

    绾华半眯着眼睛,威胁地说:“你以为嫣娘真的和你一样,想任性就任性?我可跟你说兴勇伯府的郎君你就别指望了,但兴勇伯府的娘子倒是可以考虑。”

    韶华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绾华,“不行!”如果兰芝和李斯年相中了,她和严恺之就彻底没戏了。

    虽然她很想帮李斯年,可是人是自私的,她不能牺牲自己成全别人。况且,李斯年又没说喜欢兰芝,她更不能怂恿了。

    绾华疑惑地歪过头,韶华急忙寻了借口,“二哥哥应该不会喜欢兴勇伯府的小娘子的。”绾华翻了个白眼,“你怎么知道不喜欢,他们都没见过面。”韶华一急,连忙道:“三姐姐,这是焘园的事,咱们还是别管太多了。对了,上回爹爹去查的事,不知道怎么样了。”

    韶华决定不再兴勇伯府上打太极,省得绾华兴头一起,真的跑去替李斯年向李阁老说情去。她还想着寻上门借口,到时和李斯年混出府去呢。

    没想到,凌氏给的回复却是:“那事啊,早就摆平了。”

    “摆平了?这么快?”韶华吓了一跳,明明上次听上去很凶险的样子,“是爹爹请的人情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原本还担心被查出来,你祖父的面子挂不住。”凌氏想了想,压低声音道:“你爹爹后来才与我说,里面地窖里藏了不少私货银子,这个要是被查到,你爹爹可就不好交代了。”煦园有李良勋的月俸撑着,焘园又处处要求和泰和园一致,李家又不是什么王侯,没有朝廷俸禄供养。大部分除了家中田产铺租,也就没多进项了。

    然而,这些产业都是熹园在操持,赚到的钱却得拿回来分成三五等,就连燕上居这种熹园的私产,也常常被当成共用。虽然去小住吃喝影响并不大,可凌氏心中难免有些不舒服。李家三兄弟,就二房李勋卓膝下子女最多,可并没有因为此而多分了多少。反倒是煦园有斯晏这个阔少爷帮忙,开销大了许多。

    凌氏心想这么下去,她连给女儿筹嫁妆都难,所以一早就托父兄以他们的名义买下几座宅子,等着以后抛售。而李勋卓这边也清楚,绾华韶华好歹还有个凌家,若他不帮着省点,锦华可就真的一无所有了。所以夫妻俩都默契地选择,在操持李家产业的同时,走一些私货,存些家底,好歹也能让三个女儿都风光大嫁。

    所以李勋卓还会那么担心穗凤楼被查封的事。

    让韶华不解的是,这么事解决得有些莫名其妙,或者说太过风平浪静了。如果真的这么容易,李勋卓当初就不会急得自己还在咳嗽,就不管不顾地跑出去。

    在她的再三追问下,李勋卓不得已才说:“确实是有人在暗中帮忙。但我至今还不知道是谁,只听说是有贵人帮忙说了情,所以衙里才放了一马,罚了几百两了事。”李勋卓努力地回想,自己也没结识什么宫人,这么轻描淡写地帮他处理好事,而且还不现身出来受他感谢。可他求了很多人情,反倒被嫌弃多事。

    “你能轻松脱身已经不错了,还想搅进这泥潭?还不赶紧滚回去。我管是谁帮你摆明,反正没你穗凤楼的事,你就赶紧给我滚一边去,别打扰官爷办差。”

    后来,李勋卓想想,或许是平日积了德,所以老天才赐给贵人给他吧。

    遂也就没再多想,如果不是韶华喋喋不休地缠着他问,李勋卓早就不当回事了。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爹爹不过是吉人自有天相,命中得贵人相助。”绾华也觉得韶华想太多,反正事情能解决是最好的。

    原本皇帝已经有意要立弘弋为太子,可是遇上这种事,自然有人弹劾,有人反击,朝政格局又陷入左右摇摆的局面。皇帝因病情反复,推辞了几日早朝,险些又闹出全城戒严的情况。不过好在这一回皇帝还算镇定,早早就下旨,入再有人上奏推举立谁为太子,立刻革职查办,子子孙孙永不录用。

    这句话极狠,已经不是光处罚你一人的事,一个不剩整个家族都无缘仕途。不过这样的话,至少让皇帝安心在后宫养病,除了每日的奏折,再没人敢提立储的事。

    都察院弹劾的事算是皇帝的心头大患了,不过弘弋带头将那些人无论官职家世一律抓捕归案,按律处置,让皇帝深感满意。最后替他寻了皇贵妃的侄女,定国将军的女儿贺宛如做二皇子妃。定国将军是皇贵妃的叔伯兄弟,为人周正严肃,虽官居三品,但却是个清闲衙门。忽然知道自己的女儿嫁入宫,吓得跑进来给皇帝磕头请罪,主动交代了自己的小差小错,末了还小小辩解了一下,把皇帝说得一头雾水。

    他还以为是自己平日在衙门太闲散,所以皇帝故意刁难他。皇帝听了哈哈大笑,说皇贵妃那么多叔伯兄弟中,就属定国将军最憨厚老实,虽然是闲散偷懒,但是为人正直忠厚,养出来的娘子一定也是贤良淑德。总之,圣旨以下,君无戏言,定国将军还想着在衙门混日子,现在忽然变成皇子的老丈人,受的关注多了,每日都战战兢兢的,生怕有失礼仪。

    皇贵妃不置可否,只是笑着让人去安排婚礼的事,毕竟是皇子的婚礼,不得轻率。

    但不得不说这位二皇子妃确实聪慧贤淑,长得也温婉可人,一些和定国将军家走得近的对她都赞不绝口。贺宛如和周嫣一样,都是家中的唯一的娘子,但不同的是,周嫣是被呵护在手心里长大的。而且兄长几个都是身居要职,忠义侯夫人又是交际能手,所以周嫣受惯了众人簇拥八面威风的日子。相反地,贺宛如低调含蓄,也曾拜在容嬷嬷门下,一提起她,容嬷嬷反倒很吃惊。

    “我以为早已许人了,怎么还未出门?”贺宛如比辛子墨要早些日子,跟着容嬷嬷进学。那时刚及笄,定国将军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说将她许给哪位高门大户,但诗书琴画样样不曾落下。

    看容嬷嬷收拾着行装,打算这两日就要辞行,韶华心里有些失落,可挂不住还是往八卦上跑。

    “这位皇子妃曾经许过人家吗?”韶华好奇地问。

    容嬷嬷回头瞄了她一眼,“我听说有个指腹为婚的,但后来那个未婚夫夭折了,及笄的时候有人家上门相过,我记得好几户人家都相过。不过我只待了不到半年就走了,听说原本是要成的,可是合八字时说皇子妃命格太贵,没得福厚的郎君,一定会被折损到。”再看韶华有些讷讷,以为她是在意自己身上也有所谓的命格太硬的说法,便安慰道:“五娘子不必忧心,吉人自有天相。”

    韶华张口,也不知道要辩解什么,遂讪讪作罢。

    从百川阁出来,韶华有些茫然,她从未想过生辰八字的事情,万一她与严恺之八字不合,那该怎么办。

    “在想什么?走路都要撞到了。”李斯年的忽然出现把韶华吓了一跳。

    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韶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她都要怀疑李斯年是读书人出身,走路都不带声音的。心里有些莫名的恼火,故不理他,绕了道继续往前。

    李斯年被她的小脾气闹得莫名其妙,对着她背影喊了一句:“给你带信要不要?”

    翠绿色的小身影顿了一下,微微测过身,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什么信?”

    “他要去陵京,听说那里最近骚动很大,朝廷不放心。”见韶华一脸陵京骚动和严恺之有什么关系的表情,李斯年又道:“驻守陵京的都是兴勇伯当年的部下。”

    陵京虽不比川北重要,但也是关口之一,当年兴勇伯被诬陷叛变,惹得皇帝大怒的一个原因是,灵境一旦失守,光靠川北也护不住凉城,凉城一破,京城就岌岌可危了。

    “那他去会不会很危险,是不是要去打仗?”韶华紧张地捏着小拳头,一脸严肃地盯着李斯年。

    “那倒不会,还不至于到打仗这么危急,毕竟是兴勇伯府的老部下,让他去权当是定民心吧。就跟让二皇子去怀城一个道理。”李斯年知道韶华对严恺之一直很上心,如果不告诉她,事后免不了会被怨的。

    “什么时候出发?”

    “后日。”

第七十五章 出征

    严恺之看着眼前金线绣双鱼宝蓝色荷包,有些眼熟,想了想,立刻明白这是当初他拿错给韶华的那一个。可是由李斯年拿给他,不免有些奇怪,严恺之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接。

    李斯年硬塞到他手里,沉声道:“五娘感谢兴勇伯夫人把琵琶送给她,转赠给你的谢礼。”

    他自然不会说,这是韶华连夜做的护身符,特别还是在他走漏风声的情况下。要说起来,自己还是他们的怂恿者,想到这里,李斯年不禁皱了眉头。看严恺之抿紧双唇,似有疑虑,便道:“不过是个护身符,快快收好,别是让人看了,还以为你在贿赂我。”

    严恺之闻言,扫了他一眼,这分明就是他在贿赂他,怎么到李斯年嘴里就变了。

    且不说这里面是不是护身符,这个荷包原本就是自己的,收回来也并无不妥,也就没再推迟。

    “五娘是个好姑娘,你自己要小心。”李斯年的口气像是默许了他们的事情。

    严恺之有些莫名其妙,眉头紧蹙成峰,“李探花是不是误会了,我和五娘子并没有……”严恺之斟酌用什么词好,他知道韶华对他似有意思,可自己并未往那方面多想。一是韶华尚未及笄,二是他切勿新谈论婚事,听李斯年的口气,似乎有把他当做妹婿的意味。

    不想,李斯年轻笑,“你若无心,那琵琶一事怎么说?”

    严恺之肃言,“那是我阿娘的主意,不过是遇上有缘人罢了。”

    等他从宫里回来,宋煜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地把韶华那夜的表现说出来,更是将她的才艺夸得口沫横飞。兴勇伯夫人和兰芝都很吃惊,她们在京中这么久,从未听闻有娘子的琵琶这般高超,顿时也来了兴趣。严恺之则心中困惑,先是托了周嫣让兰芝把一本手抄的《地藏经》送来。乍一看去,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缡纭夫人真迹,急忙让兰芝退回去。被兰芝提醒后,才发现,这不过是手抄本,但字迹清新漂亮。

    兴勇伯夫人本就是缡纭夫人的追崇者,一概和缡纭夫人有关的东西,她都急欲收藏。严恺之虽觉得头疼,但还是默默帮着母亲搜寻,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会发现这么一个珍宝。

    无论是先前韶华通知宋煜把他接回去也好,这一次抄书送经也好,严恺之心中对韶华还是有感激的,所以才不反对兴勇伯夫人把这么贵重的琵琶送给韶华。

    “那芸香阁的香粉算什么?”李斯年看他一脸呆滞,“宋煜说是你让他转送的。”

    一盒香粉倒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未有婚约的男女赠送香粉胭脂,不免让人瞎想非非。

    严恺之顿了一下,额头顿时爆出青筋,冷哼道:“宋煜!我决不饶他。”急忙对李斯年解释:“这件事我并不知情,这香粉也不是我的用意,请代为转达。”

    “转达什么?转达你对她没有意思?让她死心吗?”李斯年心里顿时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好歹是自家妹子,就算眼前是皇子王孙,这般无礼的话也够让人恼火了。“如果真是这样,那穗凤楼一事,你想作何解释?”

    严恺之惊诧地抬起眼,看着李斯年,“你怎么知道?”

    李斯年冷笑,“你以为你一句话就能让他们乖乖闭嘴?”都察院最不怕的就是威胁,他们还生怕没事可以弹劾呢。所幸是李斯年经手,也知道这件事和自家有关,所以悄悄给掩盖住,罚了几百两,让穗凤楼脱身出去。

    “你想如何?”严恺之站直了身子,眼睛半眯,想着捕捉猎物的豹子,身高虽不足李斯年高大,可是气势远在他之上。好像李斯年只要说出一句不敬的,他立刻就能扑上去,一招将他制服。

    李斯年也不是京中那些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公子哥,心中虽然被严恺之的气势所震慑到,可一脸冷漠严肃的表情也没显出他的心慌。

    一时间,过往的人都要绕着走,不知这两个人高马大的人到底要做什么。

    半晌,李斯年只是叹了口气,看着他幽幽说了一句:“此次出征,自己小心些,别让五娘担心。”也不管严恺之顿时呆住的表情,转身就走。

    还以为李斯年是想挑衅,结果一句话就松了他的气势,严恺之心里不是滋味。

    想到那个机灵古怪又活泼可爱的小人儿,严恺之忍不住看了看手中的荷包。虽说自打皇帝金口说了一句京中四君子,他们四人无形之中像是披了一件金光闪闪的外衣,走到哪里都会受人议论。他心里有些不爽,可这话是皇帝说的,他总不能反驳吧。况且,这也算是一种夸奖,只不过被人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流传到民间再听到他耳朵里,就仿佛是皇帝亲自给他们加冕,个个都攀着想来给他说亲。

    其他三人,严恺之并不清楚,就他自己来说,现在并不是成亲的时候。本朝有郎君有立功而成家的先例,所以便是及冠后再成亲也不会有人非议。只是现在有了这么个头衔压着,就算他不想成亲,也整日被人烦。李家兄弟倒是跑得快,一下子就各奔东西,弘方出身尊贵,定然没有人敢随意上门,所以这个头衔真正负担的是他。

    也有过好几回走在路上被掷香囊扇坠,也有请人托红娘上门,可像韶华这般第一次见面就扑倒的,他确实从未见过。

    只不过当时并未细想,见她不过与兰芝一般年纪的小丫头,也便没放在心上。只是宋煜三番两次地调侃,让他有些不悦。而燕上居的相遇,严恺之算是正式地认识她,可这半夜三更,月黑风高的情况下,还险些被她踢断脚,实在不能说是美好的邂逅。只不过因此对她有了一种区别其他娘子的感觉,一个书香世家的娘子,身手竟然如此灵敏有劲,任谁都觉得有趣。

    不消他去打听,宋煜总是自动自觉地将韶华的事告诉他,比如偷偷把宋芸的脚踢伤,害她躺了两个月;比如承认不注意,偷爬上树摘果子;比如和宋芸在忠义侯府各展身手,大献琴艺。从一开始的无视,但渐渐觉得好玩有趣,有时候还忍不住为她捏一把汗。

    可是,不管如何,他始终觉得韶华就与兰芝一样,是个长不大的小娘子罢了。

    拿着荷包走回家,还未坐定,宋煜就一脸着急地冲进来。

    “快,快去救人!”宋煜拉起严恺之的手就往外走,严恺之一听大惊,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我阿娘怎么了?还是兰芝出事了?”

    因为严恺之要远行,皇贵妃以二皇子婚礼需要人手为由,将兴勇伯夫人母女唤进宫。严恺之早就习惯这种看似照顾,却处处牵制兴勇伯府的作法,只叮嘱兰芝要好生照顾母亲,让他外出无后顾之忧。也正因为如此,他必须为妹妹寻一个实力出众,并且忠实可靠的郎君,才不至于委屈了她。

    “不是兰芝,也不是夫人。”宋煜摇了摇头。

    严恺之这才松了口气,放开他的手,“那救什么人,二爷在宫里好好待着,不必我多事。”

    “也不是二爷,是李五娘!”宋煜没好气地说。

    严恺之表情一滞,竖起瞳孔,打量着宋煜,“她怎么了?”明明才和李斯年见过面,难道李斯年回去跟她坦白,然后她伤心地寻死觅活了?

    忽然,严恺之重重咳了一下,心中有些懊恼,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紧张。

    “我刚刚回去听到,我伯姆要替宋琰这个混小子上李家相看。”宋煜对这个叔伯兄弟没什么好感,看严恺之表情呆呆,急得骂道:“你怎么没点反应的,要是李家答应了,你就没戏了啊。”

    严恺之瞥了他一眼,“李家若是觉得不错,答应也正常,只不过宋琰纨绔了些,怕是李家看不上。”

    虽然被严恺之这么吐槽自家兄弟,宋煜丝毫没有半点不满,只是对严恺之的淡漠很是恼火,“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我担心什么?”严恺之反问。

    “担心李五娘许了别人家啊!”宋煜气得跳脚。

    “我与她清清白白,未曾有婚约媒言,她许了别人家与我何干。”严恺之说完,有些不自然地转开脸。

    “你真是,气死我了!人家小娘子都表现得这么直白了,难道你就没点感觉嘛?”宋煜忍不住为韶华打抱不平,不得不说,那夜花灯会,他确实被韶华惊艳到了。“你若无心,那何为送那么贵重的礼。”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的不是一个年少无知的小娘子,而是一个风华绝色的佳人。就他所知,花灯会后,京里顿时掀起一股琵琶风。因着古琴古筝多得是娘子相学,练得再好,也不过宋芸上下。可是韶华一曲琵琶,仿佛让人眼前一亮,纵然不能越过宋芸,却让人记忆深刻。

    想到这个小娘子对严恺之这么执着,宋煜都忍不住有些羡慕了。可现在严恺之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他觉得又是生气,又是无奈,真为韶华着急。

    “我还没问你呢,那香粉是怎么回事!”严恺之厉声问道。

    宋煜有些心虚,“那、那还不是因为你都不懂,就连兰芝用的都是托我去芸香阁买的,我就顺手帮个忙而已。”既能替严恺之讨佳人欢心,又能牵个红线,其实他也是挺乐意的。“你别忘了,她可是帮了你的大忙。”

    “那琵琶是我阿娘送的,与我无关,我自有我的办法报答她。”严恺之严肃道。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人家最想要的谢礼是你以身相许……”宋煜还没说完,就挨了严恺之一脚,宋煜心中恼火,自己一片好心全当驴肝肺了。索性耍起脾气来,嚷嚷道:“罢了罢了,最好是李家答应了,我就多了个有趣的弟媳,让你这个蠢木头后去。”

    宋煜嚷嚷着,双手负背,摇摇摆摆地离开。

第七十六章 相看

    “你们两个,赶紧过来给五娘子饬饬。”崔妈妈一脸笑意走进来,指使初荷幼菡过来给韶华换衣梳头,“今天可是五娘子的好日子,你们别给搞砸了。”

    两人被说得有些茫然地愣在原地,面面相觑,看崔妈妈表情不悦,这才急忙过来帮韶华重新梳过头发。

    “等等,你们先别慌。”韶华被吓了一跳,急忙叫住初荷,她这发髻可是自己梳的,正满意着呢。就算是来什么客人,她都可以从容出现,也不至于需要重新打扮的程度。“崔妈妈,到底是谁来了,三姐姐过去吗?”

    崔妈妈有些好笑,“和三娘子何干了,就找您一个过去。”崔妈妈看初荷没有动作,气得啐骂道,“你们两个呆木头是不,还不赶紧,藩老夫人都在外面等着了。”

    韶华心里咯噔一跳,又是藩国公夫人,又点名只让她一个出去,该不会……

    “崔妈妈,除了藩老夫人还有谁来吗?”韶华不死心地问。

    “当然有啦!”崔妈妈把韶华按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接过初荷手中的檀木篦子,亲自给韶华梳头发。“是安庆侯夫人还有大夫人。”

    “安庆侯……咦?爹爹不是和安庆侯府的二老爷关系不好吗,怎么他们来相看了,那爹爹,不行,我不出去。”韶华吓了一跳,急忙抱着头发,不肯让崔妈妈动。之前绾华相看的对象正是安庆侯的外孙卫篪,现在轮到她,而且还是安庆侯的嫡孙,他们家到底和安庆侯府是多有缘啊。

    难道是宋煜?

    韶华一想到那个又高又壮又黑的身影,还有一脸促狭的坏笑,忍不住打了冷颤。韶华双手抱着头发,不安地扭动,闹得崔妈妈没办法好好梳头。

    崔妈妈无奈地劝道:“我的好娘子,快听话!这可不比之前的卫三郎,这回藩老夫人可是亲自带了安庆侯夫人和大夫人来的,看来是替大房的宋五郎来相看的。诶呀,正好和五娘子的排序一样呢,真是缘分!”

    “就算长得一样也不去!”这和缘分有什么关系,韶华坚决地摇头。想了想,换了一种方式,改成哀求:“崔妈妈,你就跟阿娘说,我身子不舒服,我不要见她们,我不喜欢他!”

    看着韶华这般无赖撒娇,崔妈妈一脸苦笑,“五娘子,你这是做什么?你要知道,这郎君虽在安庆侯府排行第五,却是长房的长子,说不定以后就是要继承爵位的。您要是能嫁过去,将来就是安庆侯夫人了。”崔妈妈不懂韶华在抵触什么。“傻娘子,听话,安庆侯夫人慈眉善目,看着就着就好相处,还有那大夫人,就这么一个宝贝郎君,她不会委屈你的。”

    “崔妈妈,这不是委不委屈的事。”韶华哭丧着脸,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崔妈妈,这大夫人和芸娘子是什么关系?”

    崔妈妈见韶华问到点上,立刻眉开眼笑,“正是嫡亲的母女,大夫人生了两个娘子一个郎君,你若嫁过去和芸娘子就是嫡亲的姑嫂了。”崔妈妈没想到韶华这一曲成名,竟赢得这么一门好亲事。虽说李勋卓跟宋指挥关系不怎么样,可总不能就这么白白葬送了女儿未来的幸福吧。绾华嫁给郡主当媳妇,韶华要是嫁到安庆侯府,他们在李家可就扬眉吐气了,将来斯陌的前程也硬气不少。

    韶华一听要和宋芸当姑嫂,整个脸都绿了。

    若是让安庆侯夫人知道宋芸的脚伤是她害的,不说亲家,只怕会直接变成仇家。更何况,她跟宋芸是天生的八字不合,就算其他人再好,想到有这么一个刁钻的小姑,韶华决定无论怎么都不出去。

    “崔妈妈,夫人让我来问,五娘子好了没?”含香走进来问。

    “就好,就好!”崔妈妈可不管韶华乐不乐意,让初荷她们过来帮忙把韶华按住,把韶华头上松垮的发髻打开,一头柔顺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滑下来,衬得她肤白唇红,十分娇俏。

    “还有,夫人问那块津南来的缎子放哪了,我找不到。”含香看着韶华一脸欲哭无泪,又是困惑,又觉得十分好笑。

    “等等,我这就去。”崔妈妈完全不给韶华反抗,梳头的速度变得快起来。

    “好了,崔妈妈,我自己梳,我出去就是了。”韶华最后举手投降。

    崔妈妈这才满意点头,又叮嘱初荷二人,必须给韶华打扮周全了,才急急摇着硕大的肥臀离开。

    “五娘子……”看着韶华唉声叹气,初荷忽然觉得韶华十分可怜,但崔妈妈的话她又不敢不听。

    “梳吧梳吧,怎么好看,你们就怎么饬。”韶华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垂着头,认命地让初荷她们给她重新梳发换衣,脸上却偷偷扬起一抹不为人知的狡黠。

    凌氏早在几日前就收到藩国公夫人的通风报信,那一下子,她都觉得不敢相信。虽然也和韶华一样,犹豫过宋指挥和李勋卓的关系,可偷偷打探了李勋卓的口风,却发现好似他忽然转了性,对宋指挥也不再恶言相向。再多问几句,才知道年前回家的时候,差点进不了城,还是宋指挥出面,才进得来。

    男人之间的友情有时候来得很莫名其妙。

    就因为这样,李勋卓特意把从川北带来的玉泉香送给宋指挥。没想到宋指挥也是个贪杯的,一闻到酒香就直夸好酒。一拔酒塞,咕噜一阵,竟喝了小半壶,把李勋卓看得目瞪口呆,满心佩服。大概是想到这酒就这么一壶,剩下的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对李勋卓满口感激。

    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李勋卓见宋指挥对玉泉香赞不绝口,立刻拍板以后若有机会,再帮他带多几瓶。

    宋琰可不比卫篪,从身份上来说,要高上一等,而且冲着他未来要继承安庆侯爵位的份上,凌氏笑得十分灿烂。对于安庆侯夫人婆媳也显得十分热情,又怕掉身份,故作淡定让含香那些川北香料津南绸缎来逞气场。

    “莲香,去催催,这丫头怎么这么磨皮的。”凌氏左右不见韶华前来,有些不耐烦。

    莲香领命而去,藩国公夫人却笑道:“你怎么生这么急的,小娘子出来见个客免不了要好好饬一番,对吧,宋大夫人?”

    “老夫人说的是。”宋大夫人嘴上应着,脸上的表情淡淡,眼底显出一些不耐烦。

    忽然,莲香从外头走进来,道一声:“夫人,五娘子来了。”

    凌氏一脸喜上眉梢,安庆侯夫人不由得侧目,伸长脖子,好奇这位能与自家孙女的琴艺齐驱并驾的小娘子。宋大夫人则有些坐立不安,眼神偷偷瞟了几下,又一本正经地坐直。

    “阿娘。”远远就看到韶华衣裙款款地走来,凌氏见安庆侯夫人脸上露出微微惊艳的神色,甚是得意,急忙招手把韶华唤过来。可待韶华一走进来,凌氏的脸顿时就黑下来。“阿娘,女儿来迟了。”

    “咳咳,你、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凌氏看着韶华一脸红疹,模样端的是那么娇俏,衣衫发髻也并无不妥,可是原本白净光洁的脸蛋忽然长满了红疹,凌氏一双眼睛都快掉出来。

    韶华一副茫然无辜的表情,“我脸上怎么了吗?”

    说完,还特意朝安庆侯夫人她们望了一下,只看她们不约而同地倒抽一口气。宋大夫人尤甚,她死死看着韶华脸上,那可以说是密密麻麻的红疹,把原本可爱的模样都遮了大半。藩国公夫人到底还是老道,关心地问,“五娘,你方才是不是吃了什么,还是碰了什么东西?怎么好好的脸蛋都长疹子了。”

    听藩国公夫人这么一说,韶华这才紧张起来,回头看了凌氏一眼,见她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小脸一垮,一副要哭的样子,“我、我没吃什么东西啊,听到含香过去催,我就急急出来了,出门前还没事啊,不知道怎么就……呜呜呜,阿娘,这可怎么办”韶华捧着脸蛋,眼泪都盈眶了。

    凌氏原本想要好好把韶华领出来炫耀一番,可看她这样子,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五娘别担心,兴许只是过敏而已,请个大夫过来瞧瞧就好。”藩国公夫人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情况,只是安慰了几句,便朝凌氏望去。

    凌氏一心烦,点点头,“初荷,还不赶紧扶你们娘子回去,莲香去把张大夫请进来。”瞥见宋大夫人脸色似是得意的表情,她眉头一皱,生硬地说道:“宋老夫人,真是不好意思,五娘今日身子不适,改日再领她上门赔罪。”

    安庆侯夫人脸上显然有些失望,听凌氏这么说,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不了,说不上赔不赔罪,就是五娘子遭罪了些,回头我让人看看有木有治疗的方子,再给你们送来。”

    凌氏有些感激,忙道谢:“那就有劳宋老夫人了。”

    凌氏心里始终觉得有些蹊跷:好端端的一个娘子,平日也不见有什么差池,怎么说过敏就过敏。不行!回头得写信去问问父亲,韶华以前在普安是不是也会过敏。

    要不然,这一张脸若是毁了,以后可就别想要谈个好亲事了。

第七十七章 自毁形象

    “五娘子,您慢点。”初荷在后面有些追不上韶华的步伐。

    “你怎么那么慢,还不赶紧回去洗掉,要是被阿娘叫大夫过来瞧见,露了马脚,我可就完了。”韶华没好气地看着身后气喘吁吁的初荷,心里却得意极了。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她们吓住了,亏她好准备了香花散和胡椒粉。如果她们能淡定地接受她这一脸红疹的话,她就把香花散给洒出来。说是香花散,其实味道极其难闻,不是发臭,反倒好似刺鼻的发馊,总之不是什么好闻的味道。她无聊时,在墙角发现了几株五彩刺苏,便捻做花粉,本是想整蛊锦华用的,没想到自己到准备上了。

    至于胡椒粉,那是最失礼的后招,想必如果用上了,安庆侯夫人是不会再来李家第二次了。

    “五娘子,要是大夫过来,发现你脸上的红疹没有怎么办?”初荷没想到韶华居然这么狠心,用朱砂在脸上点满了疹子,让她又想笑,又得装得一本正经,忍得很是辛苦。

    “那就当自然消了呗,难道我还等大夫帮我擦脸啊。”韶华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提起裙角,飞快地朝自己院子跑去。这张脸要是让绾华或锦华看到,非得取笑她不可。

    没想到她才一进屋子,就和周嫣碰了个正着,没来得及遮住脸,只见周嫣愣了一下,随后爆出洪亮的欢笑声。

    怕啥来啥!还想着要躲着绾华她们,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来了个周嫣。

    韶华索性破罐子破摔,不搭理她,径直回屋,让幼菡打水洗脸。周嫣一个劲子抱着肚子大笑,直到韶华洗完脸,重新换了一套衣服,她已经坐在椅子上,笑得身子剧烈地颤抖着。

    “笑完了吗?”韶华看初荷端了茶给周嫣,赌气地抢了过来,初荷无奈,只好把第二杯端给周嫣。

    “好好好,我不笑就是了,可是你可以跟我说,你这一脸麻子是怎么回事吗?”周嫣掏出手绢,揩去眼角的泪花,揉了揉脸蛋,笑得整个脸都发酸。

    “花粉过敏。”韶华淡定地抿了一口茶,无视周嫣的表情。

    “得了,当我不认识你啊,你要是花粉过敏,还擦什么芸香阁的香粉。”周嫣的调侃让韶华小小尴尬了一下。

    幼菡看韶华不好意思说,偷偷地告诉周嫣,“我家娘子是不愿意去相看,方才藩老夫人带了安庆侯府的人来,所以才故意这么做的。”幼菡说完,得了韶华一个白眼,她吐了吐舌头,悄悄退在一边。

    “噗哈哈哈哈!你好蠢!”周嫣一听,继续抱着肚子笑开,看韶华脸上一沉,显出不满。立刻捂紧了嘴,忍了好一会儿,才把笑意给按耐下去,喝了好几口茶水,缓过劲后,才道:“至于下这么大的血本吗?我看你对自毁形象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那我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直说我讨厌宋芸吧。”对于宋琰,韶华也极其无感。

    特别是知道宋琰就是当初以琛抛下她不管,却跑去点头哈腰阿谀奉承的对象时,韶华立刻就把他划入黑名单。

    “那你也不必这么自毁形象,要是被传出去,可怎么办?”周嫣对韶华的做法不置可否。

    “传就传,我才不在乎,最好是谁都不敢上门。”韶华极为认真地点头。

    “那你不怕你家严恺之也不敢上门来?”周嫣调侃道。

    “那我就上门去呗。”韶华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周嫣忍不住失笑,可又忽然有些羡慕,故叹了口气。韶华好奇地侧过脸,看周嫣心不在焉的样子,关心地问:“嫣姐姐最近怎么来得特别勤,莫不是你家也有人上门相看了?”

    细想一下,周嫣最近来的次数有些频繁,而且每次都在她屋里呆坐着,一坐就是一个时辰以上。一开始韶华紧张地陪着,后来发现她自己百无聊赖也可以自己找乐子,甚至还主动要求幼菡她们在在花棚下做了一个秋千,完全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一点都没有生分。

    “才不是!”周嫣睁大眼睛看了她一眼。

    “那你三天两头跑我这里来做什么?”这回换韶华调侃周嫣了。

    “你若不欢迎,我现在走就是了。”说着作势要离开。

    韶华见此,急忙起身拉住她,立刻认了栽,好声劝道:“我的好姐姐,就许你调侃我,还不许我开玩笑啊。你就是在这里住下我都绝无二话,只怕这里不如侯府舒适,你住不惯。”

    “你这油腔滑调的,要是个郎君,岂不是得勾搭多少小娘子。”周嫣对她的撒娇无奈,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那嫣姐姐喜欢我这样的郎君吗?”韶华走过去,勾搭着她的肩膀,用手指轻佻地勾起周嫣的下巴。没得周嫣脸颊一红,被她这般轻浮的举动惹得满脸羞臊,韶华心里很得意地贼笑着。

    “没规矩!谁教你这些轻浮放荡的动作,仔细被你三姐姐看到了,念叨你耳朵生茧。”周嫣红彤彤的脸颊看着十分妩媚。“你这样子就跟宋煜哥哥没啥区别!”

    韶华可不满意了,“怎么没啥区别了,我才不跟他一样!”

    周嫣似乎想到什么有趣地事,兴奋地跟韶华说道:“我告诉你个事吧,就是跟宋煜哥哥有关的。”

    韶华有些兴趣缺缺,但不好拂了周嫣的心情,怏怏地说:“他又招惹了哪家小娘子了?”

    韶华随口一说,没想到周嫣却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他招惹小娘子了?不过,这回不但是招惹,我看是惹祸上身了。”韶华咦了一声,看着周嫣得意洋洋的样子,“听说他在路上调侃一个小娘子,结果人家找上门去,没想到最后一来二去,反倒凑成了一桩好事。你猜,这家小娘子是谁?”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韶华默默吐槽了一句,他肚子里大概只有肥肉,没有蛔虫。

    “猜嘛,你也认识的,不过不熟,她也刚来京里不久。”周嫣依依不饶地纠缠。

    韶华想了想,她认识的人不多,又是刚来京里不久,难道还是安靖公主家的娘子不成。看着周嫣一脸兴奋,“是……公主娘娘府上的小娘子?”

    周嫣夸张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还真是琳岚!我怎么想都想不到琳岚最后会跟宋煜哥哥在一起。”

    韶华被这一消息轰炸得有些头昏脑涨,据她所知,琳岚是个明眸皓齿玉洁冰清的娘子,纵使李斯年站在她旁边,也觉得陪衬不上,可是怎么会看上宋煜。难道周嫣认识两个叫做宋煜的人吗?

    “你也被吓了一跳对不对,我还以为琳岚是被逼的,特意去公主府上找她。结果她倒是一脸幸福的样子,好似自己相中的。不过听说,琳岚跟宋煜约好了,让他必须在一年内瘦下来,并且以你家严恺之为目标。如若不然,她就要退婚。”宋煜本身就长得壮,还要瘦成严恺之那般修长的体型,简直就比登天还难。

    想到宋煜惨白的脸求琳岚退婚结果气得宋指挥绑他回家,并且立誓会帮宋煜瘦下来时,周嫣就忍不住捧腹大笑。

    韶华听了,怔怔地不说话,更别提发笑了。

    周嫣有些困惑,“怎么了?不好笑吗?你想想,宋煜哥哥又贪嘴又懒惰,现在要他瘦下来,可把他折腾惨了。”

    韶华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琳岚姐姐很幸福。”

    周嫣看她悻悻地样子,连忙道:“你别担心,有我呢,回头等兰芝从宫里出来,咱们去找她玩。”韶华这才显得高兴了一点,可是自她把护身符托李斯年拿给严恺之以后,她追问严恺之可有话交代,李斯年支吾不语,只让她别想太多。“我看你最近都没去闺学,先生走了吗?”

    周嫣这才想起,自己每次来李家,韶华都乖乖在屋里待着。

    “前些日子就走了。”韶华想到容嬷嬷的离去,忍不住有些伤感,除了辛子萱,容嬷嬷算是她最熟识的人了。而且教会了她那么多东西,如今她一言不发地离去,又无亲无故,只怕今生再见面也难。

    她记得曾经问过容嬷嬷,既然推辞了那么多人家的邀请,她是不是要回老家去?

    容嬷嬷却笑着道:“自我进宫,早就没有家。”

    韶华知道容嬷嬷其实是个极其念旧的人。她对川北那段记忆那么深,是因为在那里,她可以抛开一切的世俗观念。常常一个人静静待在草原上,一坐就是半天,她说她从没想过眼界可以这么的开阔。而且在川北,定西将军一家本就不服中原习俗,所以对容嬷嬷除了作为先生的尊重,根本不会介意她曾是宫女,曾是罪奴的身份。

    韶华有时在想,或许容嬷嬷更适合生活在川北吧。

    “若世子妃尚在,先生当何如?”

    有段时间,看容嬷嬷像是交代后事一样,跟她闲聊说起以前的事情。大部分时间都是容嬷嬷在说,韶华在听,听到她有些后怕,好似她随时就会消失不见。大冷天里,外头大雪纷纷,容嬷嬷将炭炉烧得明旺,给她围了两圈的微博,取笑她跟辛子墨一般怕冷,也讲了宫里每逢大雪天会做什么事,说什么话。

    听到她好几次叨念起辛子墨的名字,韶华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见容嬷嬷表情顿了一下,然后像一潭春水一样缓缓漾开。

    “真若有这个机会,我就去伺候她,兴许还能给她带个小郡主。”韶华记得容嬷嬷说这话时,表情就像一个老人家说到自己的孙女那般慈祥,心头一酸。

    只是没想到,容嬷嬷就连离开都一声不吭,就想冬日里所担心的一样。

    “五娘子,不好了!”幼菡匆匆忙忙地跑进来,打断了韶华的沉思,“熹园让您现在过去。”

    韶华心里咯噔一跳。

第七十八章 顶嘴的下场

    韶华一进门,看着凌氏黑着一张脸,心里有些没底,四下张望了一眼,弱弱地喊了一句:“阿娘,您找我有事啊?藩老夫人她们都走了吗?”

    早在过来的时候,就有人通报她,她故意画鬼脸吓跑安庆侯夫人的事被凌氏知道了。所以她一进门,眼睛在凌氏身边扫了一眼,看她们个个都低着头,有一个明显缩了缩身子,韶华心中忍不住腹诽。

    “哼!不走难道要留下来看你的鬼脸吗?”凌氏怒一拍桌,桌面微微颤了一下,一双虎目瞪着韶华,看得她口水直咽,不敢造次。“我这张脸全部都你给丢光了,你让我以后怎么出去做人!”

    原本有些心虚,听到凌氏这般重话,韶华忍不住小小声地回了嘴,“我又没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哪里给您丢脸了。”

    凌氏不过是念个嘴瘾,发发脾气就了事,一听韶华顶撞,火气又窜上来了。

    “还说没有!你瞧瞧你,人家安庆侯夫人给的多大的面子,亲自来相看你,你竟然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还……”凌氏正想骂她一脸花猫,可发现她皮肤光洁如玉,哪有半点红疹的迹象,当下更是火大,“还装模作样!这么一门好好的亲事就这么被你给毁了,往后还有谁敢上门来。”

    “不敢就不敢,我也不稀罕。”韶华这一嘀咕宛如煤油,将凌氏的怒火烧得更旺了。

    “你还不稀罕?人家安庆侯府的小侯爷,将来可是要袭承爵位的,人家看上你都是你福气,你居然还说不稀罕?”凌氏冷笑。

    虽知道凌氏一生气,说话总是免不了要颠三倒四。可韶华心中本就不满,听她继而连三的讽刺,也算明白为何李勋卓总是难免容易和她闹翻了。“阿娘,我又不喜欢安庆侯家的郎君,你就是要帮我相看,好歹也问过我,哪有无端端就把我推出去的道理。”听崔妈妈说过,卫篪可是绾华自己在屏风后相中,才有过后的来往。

    可是这一回,别说她有没有机会相看,看崔妈妈的口气,显然就是只要安庆侯夫人一点头,随时就会把她打包过去。她又怎么能敢大意,没直接画个大花脸就算不错了。

    “自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问你你懂什么!”凌氏头一回和小女儿争吵,被气得冲昏了头。

    “我是不懂,但我知道我不喜欢他!只要我不喜欢,就算世子皇子我也不要。”韶华完全豁出去了,直视凌氏的怒火,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毫无惧色。

    “好你个……给我跪下!”凌氏气得发抖,怒吼一声。

    韶华也硬脾气,直挺挺地跪下去,双膝落地,身边的人都能听到一阵闷响,个个都替她生疼。“阿娘要打我骂我,我绝不抱怨,但是阿娘若非要让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那你不如打死我算了。”

    初荷在旁替她着急得要哭出来了,心里想着自家娘子平时不见这么硬脾气,今儿怎么了,就跟夫人杠上了。明知道凌氏最受不得别人激将,被她这么一说,又见她小脸坚定执着,凌氏立刻吆喝莲香把戒板拿来。莲香一惊,可从未听说过凌氏对娘子动用戒板,立刻后悔刚刚告密了。

    可是凌氏盛怒之下,她又不敢不从,立刻使人去搬救兵。

    莲香小心翼翼地将戒板拿来,一块两尺来长的紫竹板,上门密密麻麻刻了女训女诫。通常只用来给娘子们传递学习,还有送礼珍藏,若是娘子们犯了戒板上的调律,家中长辈也会拿戒板小小惩罚几下。但更多是用来作为一个收藏和礼物,所以质地和雕工愈发讲究起来。

    而凌氏这一道,油亮乌黑的竹板,看着已经有些年份了,韶华心里小小咯噔了一下。若是用这竹板来打,恐怕她也得去床上躺几天,可是事已至此,她绝不低头。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崔妈妈闻讯赶来,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又弯腰去搀扶韶华,“五娘子赶紧给夫人赔罪,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闹得这么大动静。”

    “不许起来!我倒要看看,她这些年在普安都学了些什么,竟然会顶嘴了。给我跪直了,把手伸出来!”凌氏的火气不是三两句就能灭下去的。“我给你一次机会,明儿和我一起去安庆侯府登门道歉,我便不予你计较!”

    韶华本来想顺势起来,听到凌氏这么一说,也硬着性子,挺直腰板,看着凌氏。

    “阿娘,什么我都能依您,可是这个不行呢。我说过我不喜欢安庆侯府的郎君,我只喜欢……”韶华还没说完,就听到绾华在门口大喊,“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把事情闹得这么严重。”

    韶华后脚一走,周嫣立刻就去给绾华通风报信,知道韶华扮鬼脸吓跑安庆侯夫人,绾华反倒不在意。当她知道安庆侯府的人来相看时,她还有些小担心,毕竟她曾经也差点和安庆侯府做了亲戚。所以,把安庆侯夫人吓跑,绾华只当韶华会被凌氏数落一遍,可万万没想到会闹得这么严重。

    “你这丫头,让你不要闹,不要玩,你偏不信。还不赶紧给阿娘认错!”绾华一边说一边给韶华使眼色,转过身又对凌氏抚气安慰,“阿娘,您又不是不知道,她自幼被外祖父惯着,就连先生都宠着她,这才把她的尾巴都捋上天了。说道几句就是了,您这么气自己做什么。您别急,我替您教训她。”

    “三姐姐,我……”韶华有些委屈,看着绾华背着凌氏,还一个劲给她使眼色,她努了努嘴,没开口。

    “你什么你,别以为先生离开,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你今年都十四了,明年就及笄,这样子让外人看了,还怎么敢和你相看。阿娘也是为你好,要是有什么不满,直说就是,做什么鬼脸,吓着侯夫人可怎么办!”绾华数落了一通,见凌氏并没插话,心中大石稍稍有些安定。“还不赶紧认错,然后回去抄写十遍女训!”

    绾华教训起人来轻车熟路,完全和韶华作两个人状,就连凌氏都感慨绾华终于长大了。

    “十遍?”韶华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干嘛?不乐意啊,那就二十遍。”绾华怒瞪回去。

    韶华顿时没了气势,只好乖乖地给凌氏道歉,“阿娘,我错了,我不该惹您生气。”凌氏半口气还没顺下去,韶华不怕死地又补充了一句,“可是我明日是不会跟您去安庆侯府的。”

    凌氏原本已经按下去的怒火,立刻又被撩拨起来,二话不说,夺过戒板,怒吼:“伸出手来,再说一遍,去还是不去!”

    绾华翻了白眼,懊恼韶华怎么这么不知死,她好不容易才把凌氏的毛给捋顺,她又给触到逆鳞了。努力给韶华使眼色,示意她先服软,然后再想办法。

    奈何韶华骨气特硬,伸直了小手,正色道:“您打吧,我说过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绾华已经对她不抱任何希望了,凌氏更是不会客气,唰唰唰几下戒板,白皙稚嫩的小手立刻出现几道红痕。凌氏看着厦哦哈,还没问出口,韶华坚定地摇头,凌氏一怒,又是唰唰唰几下,疼得韶华整张小脸都皱起来。崔妈妈和初荷在旁边看得直掉泪,奈何韶华就是骨头硬,连吭声都不曾,咬牙忍着疼痛。

    若不是最后崔妈妈扑过来,恳求凌氏不要再打,否则韶华这手就要废掉了。如今满城都知道韶华的琵琶是京城一绝,连擅长琵琶的兴勇伯夫人都特意以琵琶相赠,要是这手落了伤残,可就得不偿失。

    凌氏这才气得让人把韶华领下去,不许她出碧梧轩一步。

    “你活该!”绾华看着小脸都皱成一团的韶华,嘴里骂着,但手中的动作还是轻了许多。擦了一层药,又给她吹了吹,看她一双眼睛盈满泪眶,忍不住骂道:“这个时候终于知道疼了?早些时候干嘛不哭,你一哭,阿娘也就心软了。硬骨头,活该受罪。”

    “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韶华有些赌气。

    “有什么咽不下的,又不是立刻让你嫁过去,我都没出门,你怕什么。”绾华看着她白嫩的小手上伤痕累累,都忍不住为她心疼,哪里想到韶华会这么硬骨气。

    韶华低了低头,小小声道:“怕阿娘真把我嫁出去了。”

    她好不容易得天眷顾,重新来过,为的不是再去死多一次。虽然上一回是意外,可是堂堂世子妃她都不屑,怎么可能会在意一个侯夫人的身份。

    “他真有那么好?”绾华有些困惑。

    韶华想了想,点点头。

    有些事,她不知道要怎么跟绾华解释,有些人一旦走进心里,就怎么也忘不了了。久久听到绾华一声感叹:“我要是和你一样就好了。”韶华一惊,转过头去,却听到门外有人惊呼:“二老爷,您怎么来了?”

    姐妹俩不约而同地朝门外望去,正好看到李勋卓走进来。

    看到他大步地走过来,韶华忍不住鼻头一酸,挣扎地跑下床,扑倒在李勋卓怀里,狠狠地痛哭起来。

第七十九章 父爱如山

    自从回到李家开始,她无数次躲在被窝里哭泣,可是总是小小声地啜泣,有时候连声音都不敢出,只能咬着被子默默地颤动着肩膀。可是这一回算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哭得更是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不知情还要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惊天的事情。李勋卓从来都没安慰过儿女,绾华懂事,锦华讨巧,斯陌机灵,而韶华更是从小都不在身边。

    仅有的一次还是当初他把韶华送去普安的时候,那小身影追着马车,一路哭一路跑。这一幕在李勋卓脑海里永远挥散不去,所以听到韶华哭得这么凄凉,他虽然有些手足无措,有些烦躁,倒也没走开。

    只是绾华看得有些目瞪口呆,她可从来没敢在李勋卓面前这么放肆过,就韶华这鼻涕眼泪一把都往李勋卓身上蹭的劲。她忍不住怀疑,刚刚凌氏是打断她的腿,还是抽了她的筋。李勋卓没来之前她连吭声都没有,现在倒是哭得惊天动地,这声泪齐下的效果绝对要比苏氏那梨花带泪要强大得多。

    “怎么,还疼吗?”李勋卓听到韶华哭得这么悲惨,心都软了下来,温柔地问。

    听父亲温柔到能挤出水来的口气,绾华忍不住有些吃味,恨不得此刻挨打受伤的人是自己。

    韶华一个劲地摇头,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一听他这么温柔的询问,眼泪又吧嗒往下掉。其实她没那么疼的,只是没想到李勋卓会特意过来看望她,虽说他们只是一对假父女,可是对于这具身体来说,确实血缘至亲。李勋卓一进门那匆忙紧张的表情也不是作假,韶华感受得出李勋卓的担忧,心中的委屈立刻如同崩堤的洪水,在父亲面前溃不成行,看得绾华都眼睛红红的。

    “好了好了,不疼就别哭了,把眼睛哭坏了怎么办。”李勋卓已经尽力了,脸上显得很是无奈。

    劝了好半天,韶华才平静下来,李勋卓让她回床上躺着,又给她盖了被子。看着她手上触目惊心的伤痕,脸上顿起怒意,韶华急忙道,“爹爹别担心,我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哼!自己的女儿都下得了手。”李勋卓一回来就看到凌氏一张臭脸,问了几句,只见她没好声搭理,也懒得过问。正准备去浣思苑时,却听到丫鬟们的谈话,夸张地把韶华的伤势扩大了十几倍,说得血肉模糊。心中一惊,立刻就赶了过来。

    “不是的,阿娘没错,是我不乖。”韶华一边说,身子还一边颤抖着。

    李勋卓被她的模样逗笑了,“你也知道你自己不乖。”

    初荷默默地递来热毛巾,李勋卓要接手,却绾华抢了先。韶华不敢被这么伺候着,急忙接过来,自己擦脸,嘴里小声抱怨:“可是,爹爹,我真不喜欢安庆侯府的郎君。”

    “你不喜欢也不该惹你阿娘生气。”李勋卓叹了口气,凌氏的脾气他心里清楚,只要气头上忍一忍,其实她并不会纠缠太久。想必是韶华太过固执,故意在她气头上找茬。

    “我没有!”韶华抗议。

    “你还敢说,阿娘不生气才不会打人,从小到大,我还是头一回看阿娘这么生气。”绾华不给面子地拆台。

    “我又做错事,干嘛要去道歉!”泪水才干,已经有力气开始抱怨,“我就跟阿娘说,如果不是我喜欢的人,我不要嫁,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绾华半眯着眼,正要教训她,耳边响起李勋卓感慨地一句:“你这性子啊,就跟我一个样。”

    韶华姐妹皆是一愣,面面相觑。

    李勋卓抚摸着韶华的脑袋,继续说:“我以前也是在你阿娘气头上和她争吵,每次都闹得不愉快,就是不肯让步。原想把你送到外祖父那里,学多点你外祖父的脾性,没想到还是像了我。”从模样上来说,韶华和锦华都随了母亲,而绾华是长女,所以两者都有,斯陌还跟李勋卓有些相似。

    只是这性子,与他最最相然的,竟然是韶华。

    “爹爹,你别宠着她,否则她的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绾华有些吃味。

    “你连这个也要和妹妹争啊。”李勋卓见韶华小人得志地冲着绾华扮鬼脸,绾华回瞪一眼又无可奈何。忍不住心情大悦,呵呵地笑出声,“好了,你们没事就好,乖乖睡一觉,明日起来还是去跟你阿娘道歉。”

    韶华点点头,她知道自己是太冲动了些,可是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嫁出去。抬起头,看着李勋卓宠溺的眼神,小心翼翼地问:“爹爹,我可不可以不要去安庆侯府?”

    李勋卓不知道为何韶华这么执着,于是道:“怎么,你怕你阿娘把你嫁出去?你今年都十四了,你姐姐十四那年也都准备要相看了。”提到绾华,她只低了低头,别开脸,没有接话。“还是说你相中了哪家郎君?”

    “爹爹,我要说我相中严恺之,可不可以?”韶华猛地抬头,用晶亮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李勋卓。

    忽然,被韶华这么闪亮的眼神吓了一跳,李勋卓愣住了。

    好半晌才回过神,看着韶华的表情从期待,到失落,眼中的神情让他觉得十分熟悉。

    “你相中兴勇伯府的郎君?”李勋卓有些不确定,重复了一遍。

    韶华忙不迭点头,一张小脸写着坚定和认真。李勋卓在她明亮的瞳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他眉头微蹙,沉默得连绾华都捏一把汗,“好好休息,别想太多,这事以后再说。”

    绾华没由来松了一口气,韶华虽有失落,心情却异常明朗。虽然没有同意,但至少没有反对,以后的话就是还有周寰的余地。这个想法让韶华觉得这一次挨罚十分有意义。

    一夜甜梦,早早醒来的韶华,看到谁都笑脸相迎,让幼菡有些吃惊。

    因为手掌受伤,什么事都做不了,韶华才真正体会一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初荷她们也乐意效劳,平日给韶华多穿一件,她全当耳边风。现在双手不能动,只好乖乖让她们服侍,只是她们没想到,韶华受伤的只是手。不等初荷拿来披风,她高举着扎成猪蹄的手,一溜烟跑得比兔子都快。

    临在熹园门口遇到了崔妈妈,看着她一双手扎得圆鼓鼓,顿时眼眶就红了。

    韶华吓得连忙喊停,仔细询问了屋内的情况,崔妈妈说李勋卓把韶华的伤势夸大了许多,听得凌氏又是担心又是难过,可是拉不下脸。正打算让崔妈妈带着药过去看望韶华,没想到她这么早就跑来了。

    一听李勋卓在屋里,韶华立刻鼓足了勇气,低着头,小碎步走了进去。进屋才发现发现三姐弟竟意外地整齐到场,她偷偷张望了一眼,不见李勋卓出现,却听到凌氏一声冷哼。

    韶华急忙上前,给凌氏请安,“阿娘万福。”

    凌氏看都不看她一眼,韶华低着头,又喊了一句,凌氏还是不吭声。绾华在旁瞧着担心,锦华也不知这母女在卖什么药,只有斯陌开口,“阿娘,五姐姐和您说话呢。”

    凌氏瞪了儿子一眼,难得今日他特意留下来陪自己用饭,也不好发飙。“吃你的饭,吃完赶紧上学去。”

    斯陌点点头,招手对韶华说道:“五姐姐,你也过来吃饭吧,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韶华走了一步,看凌氏瞪一眼,目光落到她双手的纱布上,又转开头。绾华一个劲示意她赶紧道歉,韶华只好扁了扁嘴,装得十分委屈,“阿娘,女儿知错了,我是来跟您赔罪的。”

    听得韶华主动认错,凌氏的表情才好一些,故意凉凉地问:“你错在哪?”

    “我不该惹阿娘生气!”口气很是认真。

    “嗯?”凌氏显然很不满意。

    “我不该顶嘴,不该耍脾气。”口气依旧很有诚意。

    “然后呢?”凌氏似乎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韶华。

    韶华一愣,然后什么,她不就是和凌氏顶了几句,然后就被打了。难道她错在不会服软,错在挨打不哭害凌氏一怒之下,打得更重吗?绾华见她呆呆的模样,立刻解围,“你啊,阿娘是气你对自己这么不在乎,这么滚烫的茶水,你去接干嘛。杯子摔了就摔了,大不了买个新的,把自己烫伤了,还让阿娘担心,你这不是犯浑嘛。”

    韶华惊讶地嘴巴都合不拢,昨日她不是因为和凌氏顶罪才被打吗,怎么这红肿变成烫伤了。看绾华努力给她使眼色,韶华只好低了低头,一肚子困惑。锦华一脸恍然大悟,但也疑惑重重,这双手扎成这样子,是烫伤引起的吗?

    斯陌显然是绾华搬来的救兵,他听到绾华开腔,立刻就帮口:“阿娘,您就原谅五姐姐吧,她也是出自好意。您瞧她受伤已经怪可怜了,刚刚阿娘不是还担心着。”

    “母亲,您就原谅五姐姐吧。”绾华姐弟都开腔了,锦华自然也开口。

    凌氏赚足了面子,只好点头道:“吃了没有,坐下吧。”

    不管如何,知道凌氏不会再拿安庆侯府的事说项,韶华还是很开心。立刻点点头,走过去,可是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吃东西。凌氏叹了口气,只好亲手喂韶华吃饭,看得其他三人都瞪直眼。

    “你们都这么早过来了?”李勋卓故意姗姗来迟,看着围了一桌和谐的妻儿,满意点了点头。

    “爹爹,你今日气得可真晚。”锦华抱怨一句。

    “怎么,我错过什么好事了吗?”李勋卓问道。

    “阿娘原谅五姐姐了。”斯陌言简意赅地概括。

    李勋卓一脸恍然大悟,然后严肃地看着韶华,“五娘你也年纪不小了,做事得知分寸,别再毛毛躁躁,让你阿娘担心了。”韶华乖巧地点点头,心里却忍不住偷笑,看来他们都是暗中串通好了来帮她,否则凌氏哪有这么快就消气的道理。

    这么想着,心里顿时无比愉快。

    只是锦华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心里有些落寞,到底只有自己是庶出的,就像是外人一般。李勋卓对韶华的宠爱明显已经在她之上,又听说满京城的人都开始在打听韶华消息,心中落差更大了。

    “你若无事,等一下去煦园看看大嫂。”李勋卓这句话是对凌氏说的,看他们的眼睛都望过来,李勋卓道:“昨日春闱放榜了,四郎名落孙山。”

    虽说斯晏考不上对他们来说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忍不住还是为他感到惋惜。

    “大嫂怎么了?”凌氏疑惑道。

    “据说哭了一夜,我也不知具体情况,你过去瞧瞧。”

第八十章 名落孙山

    韶华不知道为什么斯晏名落孙山,刘氏会哭了一夜,每次落榜的人何止千百,也不差斯晏一个。再说了,从秋闱以后,斯晏就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虽说他平时也不怎么读书,却不知为何能考上桂榜,可不代表他的运气也能好到再次上榜。

    本来想跟着过去,凌氏看她双手扎着纱布,连拿个东西都成问题,就勒令绾华把她带回碧梧轩。

    “你去做什么,还怕阿娘骂你不够啊。”绾华对韶华的凑热闹感到不悦。

    “三姐姐说的是,五姐姐你现在手上有伤,最好还是待在屋里。”锦华的口气有些酸不溜秋,“要是手上留疤,还是伤了哪里,以后就不能再弹琵琶了,那就真可惜了。”

    绾华急忙啐了一口,“呸呸呸,不许乱说!”

    锦华撇了撇嘴,余光瞄了韶华,见她心不在焉地看着手,心里忍不住有些得意。

    在锦华看来,韶华不过是因为会写一手毛笔字和会弹琵琶,而且两样正好切中了容嬷嬷的心头好,所以才被吹捧起来。而且李勋卓对她再好,也只是因为亏欠,论起诗书学问针线绣活,韶华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如今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伤了手,反正她没得展现才艺,对锦华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五娘,你别担心,只要你好好养着,很快就会好的,又不是什么重伤。”绾华看她怔怔的模样,以为是被锦华吓住,开口安慰。凌氏虽然打得好几下,但下手不算重,就是韶华皮薄肉厚,泛着红,看着吓人而已。也不知谁个包扎成这个样子,李勋卓昨夜明明只是让她今日过来装个可怜,认个错而已。

    凌氏爱面子,对弱者有着特别的怜悯,所以只要不跟她硬碰硬,落她脸面,几句好听的话就能把她哄得晕头转向。

    “我不担心啊。”韶华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绾华。

    “那你想什么这么入神?”绾华蹙眉。

    “我在想,四哥哥若是考不上,刘家是不是就不把燕绥姐姐嫁过来了?”韶华把困惑在心里的问题说了出来。

    “应该……不会吧。”绾华也愣了一愣,按理说刘李两家本就有世姻在身,更何况斯晏和燕绥是两情相悦。两人结为连理,完全是顺理成章的事,只是早晚的事而已。

    “那伯姆为何会哭了一夜,好像很严重的样子。”韶华一脸不解。

    “兴许是因为四哥哥考不上的关系。”锦华慢条斯理地说,“如今大伯和大哥哥同朝为官,大哥哥又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伯姆脸上不提有多风光,走路都要生风。四哥哥平日里不安定,可到底是随了大伯,从娘胎出来就存了一肚子墨水。伯姆定然是以为四哥哥这次又会金榜题名,所以到处洋洋得意去了,结果考不上了,她自然心里难过。”

    锦华的分析有理有据,让绾华频频点头。确实如此,刘氏在李家总有种高人一等的感觉。丈夫能干,儿子出息,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已经是件了不得的事了,所以刘氏自认要比其他两个妯娌强一些。李斯年再争气,不过是个嗣子,三房房头又病逝,留着孤儿寡母,她完全不放心里。

    而凌氏虽说生了个斯陌,可斯陌年纪还小,不成气候,上头三个娘子又尚未出嫁。未许郎君的小娘子在家里根本没斯陌地位,若不是李阁老坚持要求她们上闺学,刘氏也不理会她们几人。

    当然,也有人说,刘氏是因为六娘的失踪,而作为长媳却没有理家权,所以对凌氏心有抱怨。

    不管如何,刘氏在李家三个妯娌中,确实是最风光的。

    但风光太久了,忽然遇到坎坷,就会显得十分难过。

    刘氏哭得全身无力,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双眼无神望着床顶发呆。辛子萱走进去,瞧着她这样子心里也难受,接过身边丫鬟的炖汤,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阿娘,您一早上都没吃什么东西,要不喝点汤先吧。”辛子萱端了汤盅过去,刘氏忽然坐直身子,挥手就将一盅石斛竹笙乌鸡汤给扫落在地。洒出来的汤水泼了到辛子萱的手,立刻红肿起来,低头看碎了一地的陶盅,她唤来丫鬟打扫地面。忍着痛,问刘氏:“阿娘,您没烫着吧?”

    “出去!我不用你假惺惺!”刘氏像是看到世仇一样,怒瞪着辛子萱。

    被刘氏这么咒骂,辛子萱脸色刷地一下苍白起来。她嗫嚅着嘴唇,胸口剧烈地起伏,喘了好一会气,稳了心神,看着刘氏的眼神道:“阿娘,我是真心来服侍您的,如果您不喜欢这汤,我让人换过就是了。”说着,给刘氏福了福身,转身就走。

    刘氏看她一脸不卑不亢,被她恶言相向也不生气,心中反而更加恼火。“我不用你,你不要踏进我屋子。”

    辛子萱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让身边的人都退下,自己走回刘氏面前。看着眼前像是苍老十岁的妇人,辛子萱心里有些唏嘘,她到底也是一个为儿子操劳担心的母亲而已。而这个人,还是自己丈夫的母亲。

    才想到这里,她酝酿着的火气按了下去,无惧她的愤怒,平静地说:“无论阿娘怎么想,我没有做错事,您要恨我,我也没办法。但是您是长辈,是夫君的母亲,您病了,我做媳妇的理应来照顾。若您执意不肯,那我不进屋子就是,我在隔间,你要是有事就让人过来告知我一声。”

    “我不用你来,你最好给我滚去煦园,我没有你这个媳妇。”刘氏说得很重,丝毫不在乎辛子萱的想法。“我知道,你害怕燕娘要是进了我家的门,你这个长媳就没了地位。使什么狐媚招数让大郎对你言听计从,又把你公公哄得团团转,现在又害四郎考不上。你以为这样的话,这个家你就能做主了吗?”

    辛子萱听得顿时火冒三丈,一句句诛心的话如同一把把尖刀,明晃晃地直戳入胸膛,还不泄恨地扭了一下。

    “阿娘,恕我无礼了。从今儿早上到现在,您骂了我多少,我都不计较。可是就冲刚刚这话,我再不还口,您是不是要当我默认了?”辛子萱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看着刘氏:“我这个媳妇,您认不认都是无法改变的。我也不管四郎娶的是哪位娘子,哪怕是公主郡主,这与我无关。我始终是李家的长孙媳,这也是改变不了的。”

    除非李斯晋休了她,另娶他人。但这种情况是不会出现的。

    只不过被刘氏骂自己会狐媚手段让李斯晋言听计从,辛子萱听了都想发笑,如果一个女人无法让自己的丈夫体贴顺从,那才叫失败。她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又谈何狐媚招数。

    这要是让李斯晋听了,可绝不会像她这么平静地和刘氏讲道理。

    虽说辛子萱从小就被父母养成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可她到底也是马背上长大的娘子,不是那些只会绣花弹琴的女儿。

    “您说我害四郎考不上,就因为我把他的小抄换成白纸?”辛子萱无法描述,当初她发现自家小叔子竟然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准备作弊时,那种惊诧和恐惧。“您有没有想过,若是他被捉到了,害他的人就是您了?”

    “明明就是你害的!你根本就是自私,见不得四郎好,只想要自己风光。”刘氏歇斯底里地说。

    “我要是见不得四郎好,那我这事早就和夫君说了,我根本不必在意您和四郎的面子。”辛子萱冷笑起来。

    辛子萱发现这事时,并不敢声张,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丈夫是怎么样一种脾气。当时又是隔日就要开考,若是被李斯晋知道了,只怕他直接把斯晏绑了关屋里,不让他踏入考场一步。

    虽然她不知道斯晏的学问到底如何,可是空手考试总比小抄作弊来得好。这可是当着天子的面考试,若是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直到考完后,斯晏一脸挫败地回来,大家也没当回事,以为是太辛苦了。可是昨日一放榜,得知斯晏落榜,刘氏发了疯似的对她大吼不许接近,自己则和斯晏抱头痛哭起来。

    辛子萱完全不能理解为何刘氏会冒着株连的危险,帮斯晏作弊,甚至还把她当仇敌。

    “原来是这么回事。”李斯晋的声音陡地响起,把屋内两个女人都吓了一跳。辛子萱愣了一回头,急忙回头,有些紧张失措,担心自己刚刚放肆的话让李斯晋听了,对她印象不好。紧张地喊了李斯晋的名字,可他根本没听见,只是一脸愠怒,看着刘氏闪烁不定的眼睛。

    “大郎,你、你不能听她乱说,这个狐狸精……”刘氏慌张得口不择言,她不知道为何自己在长子面前完全没有威信,总是觉得畏怯。

    “阿娘,她是您儿媳妇,祖父亲自替我聘来的。”李斯晋打断了刘氏的话,一字一句说得轻缓,说把刘氏说得心慌。

    “夫君,您别生气,这中间一定还有什么误会。”辛子萱立刻弱了气势,根本不像刚刚和刘氏说话那般威严。

    李斯晋转过头,看了妻子一眼,对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刘氏,“刚刚二郎和我说,早朝的时候,都察院弹劾了这次春闱的主考官,说他大量收取贿赂,私泄考题。所有参与作弊的人员全部被免去成绩,五年不得进京赶考。”李斯晋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一样,话尾一转。“四郎也被发现了作弊,不过因为只查到白纸,又看在祖父的面子,所以没被揪出来。”

    刘氏没想现世报来得如此地快,这万一是被发现斯晏作弊,恐怕整个李家都要跟着丢脸。

    李斯晋不苟言笑的表情已经让刘氏更心虚了,忽然听到他嗤笑一声,刘氏心里咯噔一下。“前些天我听说春闱泄题的时候,还与同僚们打包票,四郎绝不会参与其中,可没想到我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大郎,你听我解释,其实这与四郎无关,是我使了银两买的题。”刘氏急忙解释。

    院子里一阵骚动,随后听到凌氏的声音,李斯晋拉起妻子的说,对刘氏说道:“阿娘,您别把李家又给毁了。”然后走了出去,正好与凌氏打了个照面。

    “大郎,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放心不下你阿娘吗?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大媳妇这是怎么了,眼眶红红的。”

    “没什么,她摔破了个汤盅,被我阿娘数落了。”

    “咦,怎么你家也摔了、没事没事,不过是个汤盅。好了,赶紧去洗把脸,你阿娘这边有我呢。”

    “那就有劳二婶婶了。”

    “说哪的话呢!”

第八十一章 屏山书院

    凌氏去安慰了刘氏几句,奈何她心不在焉,魂不守舍,不管凌氏说什么都不搭理。看着她这样子,凌氏也觉得不是滋味,反正她能做的也做了,就像韶华说的,不过是考不上。每次春闱考不上的人多了去,要是每个人都这么沉醉难过,那大把的人都得难受死。

    所以劝了几句,见刘氏还是不回话,凌氏只好悻悻地走了。

    没过几日,就听说李斯年把斯晏被送去屏山书院,而且等他们知道消息时,人都已经送走了。凌氏还抱怨自己去煦园也没听他们提起,一声不吭就走,还走得这么急。

    绾华闻言,大吃一惊,“家里不是有先生吗?怎么还要送去书院?”虽说斯晏的年纪还不大,就算去三年,也还未及冠。

    “大抵是觉得在家养尊处优,无心向学吧。”韶华倒不以为然。

    反正斯晏这个过惯好日子的阔少爷要是不在家,李家每月的开销能节省许多。先前为了斯晏的赴考,刘氏没少从账房支了一大笔,还是趁着凌氏不在的时候,凌氏险些没和刘氏急起来。

    “我听说这屏山书院可清苦了,都是一些家里没钱的百姓郎君去的地方。也不知道大哥哥是怎么想的,竟然让四郎跑哪里去,柳先生估计要犯嘀咕了。”虽没有亲眼见过,但也听过不少花边,绾华可不认为斯晏能忍受那种环境。

    “清苦也有清苦的好处,这样心无旁骛才能做好学问。”韶华一本正经地回答。

    如今双手包着严实,什么事都做不了,本来想找绾华借一些书看看,可是一看到她满架子的经史子集,顿时觉得晕头转向。

    “三娘子倒不必担心太多,听说屏山书院的先生也是老太爷的门生,还是大少爷的同年呢,怎么都会照顾一些。”含章抱来几块色泽明艳的布料给绾华看,绾华摇了摇头,“换了,这颜色太晃眼了。”含章点了点头,又去翻找其他布料。

    韶华好奇地目光随着含章的身影离去,嘴上却道:“这么年轻?”

    “可不年轻!怎么也得四十好几了。”绾华挑了挑手上的针线,“听说他早年就考中进士的。第一次考不好,就跑回家再读,第二次是考上了,可是三甲末尾。当时正好有个官员命他去不知哪个小地方当个县令什么的,他不肯,说要继续回家读书,誓要考上状元。可是没人搭理他,他就来拜在门口,求祖父收他做学生。祖父不同意,他就学程门立雪,要在门口站,结果那天雪还没下,自己就病倒了。”

    “哈哈哈,这人怎么逗!”韶华忍不住捧腹大笑,她还以为一个柳百川已经够怪人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事情远还不止呢!”绾华看着含章抱来的另一叠布料,挑了几个浅淡柔和的颜色,其他的让含章拿回去。“祖父看他病得连话都说不好,生怕被人议论说李家草菅人命,只好把他带回家治病。谁想到,他病一好就不肯走了,每天就在家里劈柴浇花,怎么撵他他都不走。”

    “后来呢?怎么又到屏山书院去了。”这才是韶华最好奇的。

    “后来,祖父觉得他人品不错,就是脑子太直,而且太固执。见他有心向学,就把他介绍到屏山书院,那时还是个不起眼的小书院,不过里面教书的先生学问很好,就是性子不好,脾气不好,所以很多人都不去。最后那先生看祖父的面子,收了这位学生,哪知见怪不怪,两个怪人倒成了一对好师徒。之后每次春闱,他都来考,每一次都考不上一甲,最好的名次据说就是二甲一名。不过那一年,一甲三名,咱们家占了两个,这让他失落了很久。”

    “每次考完,直到放榜都会住在百川阁对门的小客栈里。要是中不了一甲,他就会灰溜溜地跑回去继续教书,等下一次春闱。”绾华看着含章打包东西,想了想,又从首饰盒里挑了一对虾须镯,和一支白玉兰簪。

    韶华吃惊得合不拢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奇怪的人,考了这么好的名次都放弃了。

    难道说状元这个名头对他来说就这么重要?

    “就为了考个状元?”韶华惊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谁知道呢,反正他每次都来考,考完就回去教书。”绾华听含章清点了所有的物品,然后点点头。看韶华眼神没离开过,解释道:“听说书语过多两个月要生了,我怕到时人多,让含章先送点东西过去贺喜,顺便应下急。”

    韶华有些羡慕地看着绾华,“三姐姐真像个大人。”

    绾华好笑道:“我今年都十六了,难道还像你一样小孩子脾气吗?”

    韶华面上讪讪,她曾经也有过二八年华,不过还是跟小男孩一样放肆胡闹,所以十七岁的时候才会急急忙忙请了容嬷嬷回去教导。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那段时间没少把容嬷嬷气得冒火。

    绾华看着妹妹双手顶着头,歪着脑袋,十分可爱,正要道,就听到含章来报,“三娘子,大少夫人来了。”她愣了一下,表情迅速沉下来,“就说我不在。”

    含章张着嘴,表情有些吃惊,辛子萱已经走进来。韶华偷偷看了绾华一眼,见她无动于衷,立刻跳下来和辛子萱打招呼。看到绾华阴沉的表情,视若无睹,转向韶华。“你们姐妹在谈心呢,没打扰吧。我刚刚去你屋里,初荷说你跑了过来,所以就过来瞧瞧。”

    “大嫂真不巧,我正要去我阿娘那边呢。”绾华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就要赶人。

    看辛子萱的表情僵了一下,韶华跑过去,挽着她的手臂,对她说:“要不,嫂嫂去我屋里说话吧,咱们不打扰三姐姐了。”

    绾华没想到韶华竟然临阵叛变,气得瞪大眼睛,辛子萱低头对韶华温柔地笑了笑。“也好。”

    “三姐姐,那我们先过去了。”韶华拖着辛子萱的手,快速走出绾华的院子。“嫂嫂别在意,刚刚三姐姐正在教训屋里人,心里烦躁着。”

    辛子萱却不在意,“没事,三娘对我已经很好了。”韶华歪着头,圆滚滚的眼睛眨了两下,“许多年轻的媳妇子都羡慕我有脾气这么好的小姑子。”

    那只是在外头看着脾气好而已吧。

    韶华没有戳破辛子萱的谎言,不过自从那次凌氏和刘氏闹翻,绾华多少有些忌讳和辛子萱走太近,始终认为她是为刘氏来抢夺凌氏的理家权的。

    “嫂嫂找我有事吗?”姑嫂二人一路走着,气氛十分和谐。

    “给你送药来的。”辛子萱停下脚步,从袖里摸出一个白瓷的小瓶子,递给韶华。

    韶华接过手,打开瓶盖一闻,一股浓重的药味,不由得皱了眉头,连忙道:“我的手好就好了,只是包得有些夸张,其实早就没事了。”装得可怜一点,凌氏对她也就宽容一点。韶华不得不说,凌氏是个记忆力非常好的人,特别在记恨这一方面,只是说与不说,表现出来与不表现出来而已。

    “不是给你擦手的,我早看出你的手没事了。真是伤那么重的人,会整天抱着纱布到处乱跑?”辛子萱一针见血戳破韶华的谎言,是有人捎带给你,治疗你过敏的事。对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对花会过敏。”

    韶华不好意思和辛子萱解释当时的情况,顾左右而言他地打量着瓷瓶,“谁带给我的?”没想到她花粉过敏的事这么快就传出去了,难怪凌氏最近不给她好脸色看。

    “兴勇伯府的人。”辛子萱的话让韶华差点咬到舌头。

    “他怎么会、不对,他不是出去了吗?”这消息怎么传到严恺之耳朵里了。

    “这个我便不知道了,你和他很熟吗?”辛子萱打量韶华的侧脸。

    韶华瞄到她的视线,故作淡定地说:“也不算很熟,就是有数面之缘罢了。”

    “数面之缘就能让他跑那么远还给你送药?”辛子萱表示不相信。

    韶华听着话,忍不住心里乐滋滋的,虽然这事怎么传到严恺之耳朵里。不过他不但没有躲着,反而给她送药,这足以让她兴奋地绕碧梧轩跑三圈。不过因为怕吓着辛子萱,所以继续维持表面的平静:“大概、是因为上次我们救了他吧。严恺之是个很念情的人啊!”

    “诶,你跟墨儿一样,一提到他,只有满口的好。”辛子萱忽然失笑。

    韶华听到她再一次拿自己和辛子墨对比,以为是被发现什么端倪。转过头,看着辛子萱的脸,秀气小巧的耳朵连着下颚,正好形成一道温柔的轮廓。纤长浓密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和辛子墨一样琥珀色的眼睛,而此刻却显得异常伤感。

    韶华怔怔地不知道怎么安慰,忽然问道:“嫂嫂怎么一个人来。”

    走了这么久,韶华才发现,辛子萱竟然是一个人来。被韶华问道,忽然眼睛一红,似乎有千言万语欲随眼泪倾盆而来。她这才心细地发现,辛子萱比先前憔悴了许多,眼皮底下也一圈黑。

    “嫂嫂怎么了,你快别吓我,是谁欺负你了吗?难道是大哥哥?”韶华紧张地问,却看辛子萱咬着唇,摇头不说话。

第八十二章 纳妾

    辛子萱犹豫了很久,打量韶华是真心为她好,而不是单纯姑嫂之间的情谊。又想到自己在这里实在无人可以诉苦,只好把刘氏给李斯晋纳妾,甚至要给紫鸳抬身份的事,逼得李斯晋好几日都歇在衙里不回家。

    李斯晋到底还是没有把刘氏偷偷替斯晏买题的事告诉李阁老,就连父亲李良勋也都瞒了下来。但他心里清楚,这是件丑闻,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发现,否则李家上下都要为之蒙羞。

    斯晏不知如何得知了,他的试题是被辛子萱掉了包,气得寻上门,结果被李斯晋撞了正着。以他不尊长嫂,目中无人有理由,把他关在屋里,不许任何人放他出去。起初他还闹的,可是李斯晋进屋跟他聊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天亮。斯晏仿佛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有些失魂落魄,又好似脱胎换骨。

    李斯晋告知李阁老要送斯晏去屏山书院,让他专心读书,李阁老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刘氏知情,自然不肯,苦苦哀求说斯晏从小娇生惯养,从未离家独自生活。

    “那真好,是该让他好好成长,当初我在梁平也吃过许多苦,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一切都值得。”李斯晋一脸认真的表情让刘氏锐气大挫。软的不成,就换硬的,气得大骂长子听信了妖媚谗言,竟然想把弟弟丢到那山野老林里。“为了四郎好,阿娘想骂就骂吧。”

    奈何李斯晋的话在李家还是极有分量的,而且李阁老都同意了,就算李良勋反对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只是刘氏。

    所以刘氏只能在给斯晏收拾行李的时候,偷偷塞了不少银票,又给他收拾了他日常用的东西,林林总总得两大马车。只不过,刘氏没想到,原定早上的行程,前一天夜里李斯晋就让人把斯晏送走,气得刘氏好几日都不肯再和李斯晋说话

    不过儿子总归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就算刘氏再有怨言,也不会闹情绪太久,毕竟斯晏一走,她就剩李斯晋这么一个儿子。但情绪总是要发泄,辛子萱自然就成了那个代罪羔羊。然而,刘氏郁闷地发现,辛子萱在李家的地位远在她之上。且不说她娘家是什么来头,李阁老信任她,李斯晋又护着她,李良勋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对她也是颇有赞赏。刘氏根本没法在辛子萱身上挑刺,就算耍脾气不让她靠近也无济于事。

    只是一个女人对夫家是否称得上好媳妇,除了孝顺团结,往往还体现在生儿育女上。如果说辛子萱能有一儿半女,恐怕刘氏也无可奈何。只是辛子萱过门已久,肚皮却尚未有消息,在梁平还道是日子清苦,可是回李家也有小半年,已经毫无音讯。作为婆婆,刘氏自然也要发威了。

    辛子萱早有心理准备,也正因为这一点,她认了命让刘氏对她挑刺刁难。

    只是她没想到,刘氏二话不说,一口气寻了五个少女,个个如花似玉,要李斯晋全部抬做姨娘。李斯晋不肯,她便说道辛子萱犯了七出之妒,自己无出还不肯让丈夫纳妾,把辛子萱说得面红耳赤。

    李斯晋闻言,不再拒绝:“我一个人可受不起这么多娘子,要不留两个给爹爹吧。”

    这话差点把刘氏气得吐血,李斯晋是个死认理的。夫妻当一心一意、相扶相持、白头偕老,洞房夜红人说得那一句句他都听在心里,也记在心里。就算要纳妾,那也得是辛子萱年老无出,并且得她同意以后。如今刘氏不但要他纳妾,还一口气纳五个,李斯晋脸上不说,心中早已轩然大怒。

    刘氏只好退而求其次,让李斯晋把辛子萱身边的丫鬟紫鸳抬做姨娘。紫鸳是当初从刘氏身边拨过去的,辛子萱看在婆婆的好意份上,无法拒绝,才让她留在身边,可心里还是防止她。不过这些年,紫鸳除了脾气坏了些,倒也没做任何出格的事,只是一听刘氏这么说,紫鸳立刻活泛起来。

    在伺候辛子萱的时候不但心不在焉,还经常在李斯晋面前晃悠,若不是李斯晋不贪女色,就紫鸳那些小心眼早就勾搭上了。

    “那大哥哥把紫鸳纳了吗?”韶华听辛子萱的描述,简直就像在听大戏。

    记得初见刘氏时,那温柔大度,自己还庆幸辛子萱能有这么一个好相处的婆婆。可是没想到,犯起脾气来,也是一般人都受不住的。只不过,隔了房的事,她们自然不清楚。

    “自然没有,你大哥哥岂是这种人!”辛子萱并没有把前面一段讲给韶华听,只说自己为李斯晋纳妾的事烦恼。

    “既然如此嫂嫂还担心什么,大哥哥的心是向着你的,这不就成了。”韶华拍着胸口道。

    “要是这么容易就好了。”辛子萱苦笑了一下,早知道她当初就不该随嫁陪房,带两个丫鬟在身边。实在用得上的时候,至少是自己贴心的人。看韶华一脸苦闷,很努力地在想办法,辛子萱心头一暖,展开笑容道:“好了,五娘,别想太多了。我当你像自己的妹妹一样才与你说这个,这事说到底是我自己小心眼了,你大哥哥是长子嫡孙,传宗接代本就是头等大事。”

    “谁说的!”韶华急得小脸涨红,“就算、就算是大哥哥是长子长孙,那也不能随便纳姨娘。我看那个紫鸳就不好,我在你那里喝了杯水,她对我都大眼瞪小眼的。要是抬举她,以后还不得反了天。”

    辛子萱和韶华考虑到同一点去,紫鸳最大的缺点就是仗着自己是刘氏屋里出来的大丫鬟,对其他小丫鬟或者管事妈妈都不客气,只有在他们夫妻俩面前还谦虚点。只不过是个丫鬟就这样,若是抬做姨娘,还不得要和辛子萱平起平坐了。

    “你别担心,嫂嫂自己会处理的。”辛子萱很感动。

    韶华可不这么想,她很清楚既然辛子萱会忍到无法吞咽,而选择和小姑子诉苦,想必事情只会比她说得更糟。“嫂嫂,无论如何,我会帮你的!”

    虽然这是一句话,但足够辛子萱心里一片亮堂。

    韶华心里清楚,李斯晋对辛子萱还是很维护的,只是兄长纳妾和姐夫纳妾是两种完全不同概念的事。对于她来说,她还是无法接受看辛子萱强忍委屈,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既然她重生后还能待在辛子萱身边,若不帮她解决这个麻烦,还怎么对得起她们十几年的情谊。

    可是韶华的想法立刻就得到绾华的否决,一句话便是,“那是煦园的事,与我们无关。”

    “三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呢!就算是煦园,可是嫂嫂对我们很好,还有大哥哥。其实大哥哥心里是不喜欢那个紫鸳的,就算不看在嫂嫂的面子上,那看在大哥哥的份上,咱们也得帮一把吧。”韶华不甘贸然和凌氏说,还以为绾华会想上次帮李斯年那样,帮李斯晋说话。

    绾华却丝毫不以为然,“就算不是紫鸳,那伯姆自然会帮大哥哥找个红鸳,绿鸳,蓝鸳,彩鸳,到时候你还一个个帮他拒绝掉?”绾华一想到辛子萱前来竟然是和韶华说这件事,不觉有些抱怨,“我就知道她没按好心,竟然把这种事都要托给你。”

    “是我自己要帮嫂嫂的。”韶华抗议。“嫂嫂又不是不能生,只是还没生而已,伯姆竟然就不顾他们两人的想法,想要给大哥哥纳妾,这不是很过分吗?”

    “哪里过分,我怎么不觉得。她进李家门也该知道,大哥哥是长子嫡孙,若她没法给李家生下嫡子,那也不能拦着。这才是做大媳妇应该做的。”绾华说得理所当然。

    韶华觉得很不可思议,“难道三姐姐以后也不介意三姐夫纳妾吗?”

    “那能一样吗,他、他又不是长子。”绾华蹙了眉头,“再说了,就算是无出,倒是把姨娘的儿子记在自己名下,养在身边不就好了。”

    “三姐姐真的是这么想的。”韶华显得有些失落。

    一想到如果有人和她一起嫁给严恺之,韶华就浑身不自在,根本无法理智思考。可是绾华却说得这么云淡风轻,自然从容,就算刚刚辛子萱一样,明明心里难受,却笑着说她应该做的。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大家闺秀该做的事吗?

    想着凌氏虽然反感苏氏的存在,但也从未否认过她的地位,刘氏身边也有个何氏,庞氏是因为丈夫死得早所以才没有妾侍。好像每个人都必须要个丈夫身边安个妾才能显得自己宽容大度一样,定西将军也有许多妾侍,她却从正眼瞧过那些女人的存在,因为她们不但无出,而且跟普通的丫鬟也没多大区别。

    她早早就知道嫡庶之分,但那是同为平辈的想法,就算庶出,始终也冠了同一个姓氏。

    如今当她想到假若自己要和别的女人一起嫁给同一个男人,生下一堆子女,再来区分嫡庶。韶华只觉得脑子里轰隆,一种从未考虑过的想法让她觉得很烦躁。

    “你别掺和了,如果这件事她都没办法自己解决的话,那以后还怎么撑起整个家。”绾华看韶华眼神空洞,一脸呆呆,好似受了很大的打击一样。

    韶华忽然回过神,看着绾华,不知要说什么。

    绾华重重地叹了口气,摇头道:“真不知道这些年你在普安是怎么过的。可是现在你已经回来了,你要知道,这城里可不比乡下。你再不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鬼主意,始终是要吃亏的。伯姆给大哥哥纳妾有伯姆的道理,大哥哥不想纳妾也有大哥哥的想法,就算是大哥哥是咱这一房的,你说你能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让大哥哥无后吗?”

    “嫂嫂又不是不能生。”韶华小声嘀咕。

    “万一不能呢?”绾华的话把韶华吓了一跳,“谁知道对不对?那真的不能,等到大哥哥七老八十还要和三婶婶一样,过继个儿子吗?”见韶华一脸要哭的样子,绾华苦口婆心道:“你打小没在阿娘身边,不懂这些也很正常,但从今日起,你必须要清楚,站在什么位置就要想什么事,伯姆和嫂嫂都是长媳,她们的考虑是我们现在考虑不到的。或许等你以后许的郎君也是长子嫡孙,甚至是几代单传,你就会懂的。”

    韶华想要再说,可是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第八十三章 别有用意

    让韶华料不到的是,还没等她想出办法来,辛子萱已经主动帮李斯晋纳了两个妾侍。据说两个都长得眉清目秀,身姿窈窕,但是没有紫鸳。韶华初一听消息时,愣了一下,然而听到李勋卓和凌氏都满口称赞辛子萱的贤惠大度时。韶华只觉得心乱如麻,根本没心情再吃东西,随意扒几口后就离席。

    在她的记忆里,虽然辛子萱贤淑端方,知书达理,但是从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若有人敢踩她一脚,辛子萱也绝对会把那个人整个掀倒。前些日子才和她吐露心声,谈及丈夫纳妾时,那口气,那眼神,骗得过别人但绝对骗不过她。

    现在若说她替丈夫纳妾是心甘情愿,毫无怨言的话,韶华都想跑出去仰天大笑几声了。

    左右觉得不放心,偷偷寻了机会,溜去煦园。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紫鸳骂骂咧咧的声音,不远处还听到有细细的哭声。韶华好奇地探过头,看到一个身着玫瑰色衣裙的靓丽身影,低头用手帕捂面,哭得正伤心。

    就在那玫瑰色衣裙的女子身旁还站着一个柳烟色褙子的年轻女子,看眉眼要比紫鸳大两三岁,一边低头安慰身边哭泣的女子,一边气势汹汹地和紫鸳对骂。抬头一看到韶华的身影,呆了一下,打量着韶华,识趣地闭上嘴,朝韶华微微点了头,然后顾着那哭泣的女子离开。

    “哼!狐媚子!有本事别走!”紫鸳依旧骂骂咧咧,甚不解气,转身看到一脸不苟言笑的韶华,她急忙解释:“五娘子,刚刚那个……”

    “嫂嫂可在屋里?”韶华根本没空搭理紫鸳,她来找辛子萱这么多次,没几次看着紫鸳好嘴脸。但是手脚麻利倒是真的,做事细致,哪怕在教导丫鬟的时候,是初荷幼菡都比不上的。

    “在。”紫鸳心虚地回答。

    韶华点点头,正要离开,忽然问了一句:“方才那两个是大哥哥新纳的姨娘?”

    紫鸳连忙摇头,“还没呢,只不过是通房丫头,少夫人说了,谁怀上了就提谁当姨娘。但这两个都是……”

    韶华眉头微蹙,没理会紫鸳准备喋喋不休地解释,转身就走。这么两个如花似玉的娘子放在身边,只怕李斯晋都难以坐怀不乱,更何况给了这么诱惑的一个条件。

    不想转正的丫鬟都不是好通房。

    韶华不知道辛子萱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就算要纳妾,好歹也找几个看着老实规矩点的。不说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就是那柳烟色褙子的女子,眉眼如画,英气勃发,紫鸳这样的人都找不着好,辛子萱岂不会吃亏。想着韶华迫不及待三步并作两步走,急急地朝屋里去。

    “大郎媳妇,你看这可怎么是好,燕娘今年都十六了,要是再过三年,不得十九岁,到时候都老姑娘了。”一个洪亮的声音把韶华的脚步吓得停在门口。

    只听辛子萱慢条斯理地说:“七舅娘,这也不是我能做主的,要不您和阿娘说说。”

    “哼,你们婆媳倒是会推脱。一个说自己不理事,让我来找媳妇,媳妇倒说自己不能做主,让我找婆婆。敢情你们把我当猴子耍,今儿要是要不到理儿,我就不走了。”刘七婶声音洪亮,丹田有力,韶华躲在门口不费劲就能听到屋里的话。

    “七舅娘,这怎么会是推脱呢。我们也不是要退婚是不,只是让他们缓几年再成亲。”辛子萱笑答。

    “你们还想退婚不成?!”刘七婶声音拔高了许多,听得韶华在外还直捂耳朵。

    辛子萱丝毫不在意她的口气,“当初刘族长也是说过的,一切等四郎春闱后再说。诶,哪知四郎会这么不争气,竟然考不上,我们怎么好让辜负族长的嘱托,这才急急送他去屏山书院。”辛子萱说得苦口婆心,甚是委屈。

    “浑说!我大伯可没说过让四郎非考上才能娶。”刘七婶怒声反驳。

    “那不是的话,怎么不提前拿定?”辛子萱故作惊讶,然后感叹,“这傻小子生怕辜负期望,硬是考前都挑灯夜读,想必是想太多,所以才会考场失意。”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斯晏的落榜还是他们刘家的错不成,这么说的话,以琛秋闱落榜不也是李家害的?

    “没什么意思,七舅娘别急,只是想说既然咱们都是亲家,谁都想着让四郎风风光光去闾阳,然后八抬大轿给燕娘一个体面的迎亲,对吧。”辛子萱转了口气好生安慰,“四郎这功名是替燕娘去考的,要是刘家觉得没必要,那我们就让四郎回来了,反正李家也不是养不起两个人。七舅娘,您觉得可好?”

    韶华听着忍不住想笑,明知道这刘七婶根本不是来阻挠斯晏,只是想给李家一些威风,一些压力,最好能主动地给一些补偿。谁料到辛子萱是个棉花肚,三句就能绕个弯,把她的火气都扭了几节,愣是发不出来。当初是李家拉下面子去跟刘家提斯晏和燕绥的婚事,刘家因为以琛的事有些赌气,借机抬了燕绥的身份,和刘氏要了许多嫁妆彩礼。如今被辛子萱这么一绕,变成刘家着急跳脚了。

    李家连拿定都没有,准新郎官就不见了,要是过三年,人家不认账可怎么办。

    虽说刘李两家的世姻那么多年,不大可能会不认账,可是这样无凭无据要让燕绥等上三年,到时要是有什么意外,可就得不偿失了。

    “谁在门口!”刘七婶听得火大,可又挑不出刺,正好听韶华在外的声响,怒吼了一声。

    韶华整了整衣衫,大方地走进去,越过刘七婶眼底的惊艳,给辛子萱行了礼。辛子萱看到她,有些纳闷,“五娘,你怎么过来了。对了,这位是刘家的七舅娘。”又看见刘七婶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她说道:“七舅娘,这是我二婶婶家的五娘。”

    “五娘?就是那个原本要和琛郎拿定的那个五娘。”刘七婶毫不客气地驳了韶华一脸面红耳热。

    “七舅娘,您大概是误会了,五娘还未及笄呢。”辛子萱并不知先前的事情。

    刘七婶并不理会辛子萱,只是上下打量了韶华好几眼,那种称斤论两的态度让韶华很不舒服,“长得倒是标致,难怪琛郎回到闾阳还念念不忘。”这句话更是惹恼了韶华。

    辛子萱暗中捏了韶华一下,立刻笑道:“五娘,你去替我看看紫鸳那莲子汤熬好了没,让她给我端上来。”韶华有些不悦,她进来时明明看到紫鸳才去厨房,要是弄好了早就端进来了。可是碍于辛子萱的眼色,她只好嘟嘟囔囔地走出去,等她回来时,刘七婶已经离开了。

    “少夫人,您的莲子汤。”紫鸳难得态度恭顺地开口。

    “下去吧,我要和五娘子说说话。”辛子萱根本没正眼瞧她。

    韶华忍不住好奇了一下,等紫鸳走后,她抱怨了一声:“嫂嫂,刚刚那胖女人是来干什么的,我看她态度不善。”

    “你在外面不都听到了吗?”辛子萱把莲子汤端开,根本不动。

    “我只听了一点点,难道是刘家来逼婚了?”韶华想了想说。“不过,刘家说的也是,燕绥姐姐今年都十六了,再过三年是有些晚。”

    辛子萱苦笑,她怎么和韶华解释,刘家要求拿定的彩礼添妆金,被刘氏拿去给斯晏买题,结果投了水。原本还指望李斯晋从辛子萱的嫁妆里拿出一些,好让她去替斯晏说亲。气得李斯晋险些要和她断绝母子关系,婆婆给媳妇添妆也就算了,哪有让妯娌去添妆。

    李良勋也觉得刘氏太过分,所以都不与她说话,最近几日都歇到何氏屋里,让刘氏有苦说不出。看到娘家来人询问,就打发到辛子萱这边来。

    原本这世姻的事就不容易说清楚,再加上一个刘氏在中间搅和。

    “小娘子,别打听太多,这都是大人的事。”辛子萱拉着韶华到里屋坐,“今日怎么想到我这里来了,手伤好了吗,严恺之给的药你用了吗,可好?”

    听着辛子萱温柔地关心,韶华有些心酸,“都好了,我都很好了,就是嫂嫂不好。”

    “我怎么不好了?”辛子萱好笑。

    “你委屈自己,还是让大哥哥纳妾了。”韶华想到绾华对她说的话,毕竟是隔房亲,她一个叔伯家的小姑子也干涉不到兄嫂屋里去。“纳妾就算了,你还给找了那么两个如花似玉!我说你是真大方还是真傻,这样的娘子,你让大哥哥不动心!,我都替你着急了。”

    辛子萱听着韶华的话很是窝心,“我可没那么大方,也不傻。”看韶华急得话都说不好,辛子萱将她拉到身边,小小声道:“春荣是我陪房许家的小姑子,她男人被人陷害落了狱,家里逼她另嫁,她不肯,才被荐了寻我这里来。”

    韶华张得嘴巴可以塞入一颗鸭蛋,“那、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是先前阿娘寻来的五个娘子之一,家里是清白人家,欠了账才卖身的。”辛子萱把两个人的身世都了如指掌,有些懊悔先前自己的不理智,这事本就不难解决。“她与我说好的,等我怀上了,就让我放她出去。”

    “可是她要是不肯走呢?”韶华没敢说要是怀不上呢。

    “那就留下来呗。”辛子萱忽然有些少女般的娇羞,“这是你大哥哥的主意,说这样阿娘就不会整日找我麻烦。每晚他就去她们屋里坐一个时辰,然后就回屋陪我。”

    这样也可以?韶华觉得自己有些误会李斯晋了,原来他还是细心保护自己辛子萱的。

    看着辛子萱幸福的样子,韶华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了。如果一个男人够真心去保护自己的妻子,其实是不会让她有太多为难的。

第八十四章 冤家路窄

    自从韶华被惩罚那天后,周嫣就一直没再来李家,久到韶华以为周嫣已经消失了。直到忠义侯府二郎的长子满月,下帖请李家女眷前去吃满月酒,韶华才终于再次见到周嫣。

    原本韶华也不在意,毕竟周嫣就算再闹,也是侯府娘子,岂是随意到处乱跑。可是一到忠义侯府,看着花园里人来人往,韶华忽然有种感觉:忠义侯府是个集市。每一回下帖子总是满院子的夫人娘子,好似每日都在过节一般。韶华有些佩服忠义侯夫人的交际能力,这么三天两头的聚会,除了要有丰厚的家底外,交际手腕定然也是缺不了的。

    可是经过好几个娘子,韶华还没来得及跟她们问好,只见她们都有些避忌地对她笑了笑,然后寻着借口离开。绾华看着有些生气,觉得她们太没礼貌了。

    趁着她们没注意,韶华这才“偷听”到,原来她“花粉过敏”的事被传出去了。所以娘子们都有些忌讳和韶华走太近,深怕被传染到。

    “都是一群小家子气的,没见识!”韶华还没来得及为绾华的出声维护感动时,就见她转过脸来数落:“瞧你自己做的好事,回去阿娘又得骂你了。以前都没见你这么不省心,怎么越来越闹不听话了。”

    韶华装作没听见,把目光飘向别的方向,反正绾华的叨念她都成习惯了,只要逮着机会,她总是要“苦口婆心”地教导一番。大概是为了弥补这些年,她没有当长姐的尊严吧。毕竟斯陌和她们相处的时间不多,又懂事听话,锦华绝对不会这么乖巧听她责骂。如今遇见一个身份正当,又懒得顶罪,而且大过没有小祸不断的韶华,绾华也念得理所当然。

    目光流转,真好看到一个身影急匆匆地从人群里跑过来,朝她们招手。

    她这一路跑来,特别招人眼光,许多人也忍不住好奇地顺着她的方向望过来。目光落到韶华她们身上时,都忍不住转开脸,好似目光也能传染一样。

    韶华忍不住冷笑了一下,这样也好,这群人她都记住了,以后也省得招呼。

    周嫣一脸歉意地走过来,左右张望了一下,二话没说,将她们姐妹拉到不远处的芭蕉凉亭里。结果周嫣却坐得离她们隔了两个位的地方,还不停地张望着外面的小路,韶华一看如此,故意凉凉地开口:“嫣姐姐可真是大忙人,莫不是嫣姐姐也怕我这‘过敏’的病会传染。”

    “五娘,不得无礼!”绾华立刻沉下脸。

    “五娘,你心里是清楚的。就算你真的病了,我也不怕传染,何况你是不是病怎么心里清楚。”周嫣知道韶华并非有意,所以对她的话也没放心上,只见听她的话,免不了有些赌气。

    韶华自然知道周嫣不会避忌,这么说不过是抱怨周嫣把她们带到凉亭来,却故意和她们拉开距离。可是绾华在旁的眼神瞪得凶狠,韶华急忙赔笑道:“嫣姐姐,我和你说笑的。我要是真病了,可不敢传染给你,就是我阿娘不扒了我的皮,三姐姐也会把我捆起来锁在屋里。”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凶狠?”绾华眼睛瞪得更圆了。

    “嫣姐姐,你瞧,三姐姐又吓唬我了。”韶华装作受惊,故意跳起身,跑到周嫣身边去。

    “你们姐妹就别再我面前耍宝了,明知道我心里羡慕得很!”周嫣见一直没人来,又被韶华闹着身边玩,只好回过身,捏了捏韶华的脸颊,趁机在她耳边低语:“我今日叫你来,可是有人介绍你认识的。”

    “谁啊,这么神秘。”韶华眨了眨眼睛。

    “你猜。”周嫣挑了挑眉。

    “不猜,反正我不好奇。”一听,韶华耸肩做无谓状,险些把周嫣一口气给噎住。

    周嫣鼓了鼓腮帮子,半眯着眼睛,威胁地说道:“你要是觉得不好奇,那我就让她回去好了。就因为上回的小意外,这次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请到她,你居然说不好奇!”毕竟忠义侯府和兴勇伯府并不熟悉,上回也是借了花灯会的面子才请得动。如今还是请动了琳岚,才能说服兰芝过来。

    不过让周嫣感到好奇的是,兰芝一听到韶华也来,立刻一口答应,好似对韶华也有极大兴趣一样。

    而韶华被周嫣这兜来绕去,神秘兮兮的口气,闹得一头雾水。上回的意外?难不成……严恺之!

    韶华几乎屏住呼吸,在周嫣手上偷偷写了个严字,只见周嫣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韶华张开手一把抱住她,甜言蜜语溜了一串:“嫣姐姐你简直太神了,你居然能请到他,你对我实在太好了,比亲姐姐还好。”

    “哈哈,那是当然,也不想想我是什么人。不过仔细回去不会被三娘骂,我可帮不了你。”周嫣并不知道韶华会错意,看她开心成这样样子,心里也很高兴。看绾华蹙紧一对秀眉,赶紧对韶华示意。

    “你们俩个在打什么哑谜啊,神神秘秘的。”绾华看着两人凑在一起叽叽呱呱了好一阵子,忽然有的又笑又跳,有的挤眉弄眼,忍不住一肚子气。

    “没、没什么。”韶华笑眯眯地说。

    想到周嫣告诉她,等一下有人会过来找她,韶华忙不迭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头发,深怕有一点凌乱,失了形象。忽然听到几个脚步声,她整个心都提起来,紧张兮兮地等到对方的到来。

    结果,却见到她最不想见到的一张脸。

    宋芸侧过头,正好看到韶华白净无暇的小脸,眼底露出吃惊的神色,随后嗤笑起来。“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鼎鼎大名的李五娘啊。”心里忍不住困惑:明明外头传的是韶华长了一脸麻子,怎么现在看上去比之前更白皙细腻了。特别是她那一双眼睛,愈发的炯亮有神,比起宋芸狭长的眉眼,韶华的眼睛几乎是她的两倍大,可是嘴巴却要比宋芸的还要小巧。

    明明不算多漂亮的五官,可是组合在一起意外让人觉得楚楚可怜,眼皮眨了几下,仿佛就可以生出一层氤氲来。

    “怎么又是她?”如同宋芸不喜欢看到韶华一般,韶华看到宋芸也一样反感,忍不住对周嫣小声抱怨起来。

    “对不住,安庆侯府和我家关系很好,又是亲戚,一般有喜事大事都会请他们家来。”周嫣知道这两人的恩怨,虽然她对宋芸的性格也算不得喜欢,可是严格算起来,她和宋芸还是表姐妹,所以只能做一个委屈的中间人。“芸娘,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这里风大,你还是到前院去吧。”

    宋芸似乎没有听到周嫣的话一样,一双眼睛直瞪着韶华,嘲讽地说道:“听说你脸上长疹子了,我还想着会不会留疤呢,那就白白可惜了你这张小脸了。”

    周嫣一听宋芸挑衅,心里咯噔,立刻转过头看韶华。

    果然,韶华笑得一脸甜美,仿佛能掐出蜜一样,令周嫣倍感头疼。韶华甜甜地回答:“不劳芸娘子担心,早就好了,还是白白净净的。”说着,还故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让周嫣和绾华同时有种想和她保持距离的冲动。

    “那可真让人失望了!”宋芸皮肤是随了遗传,怎么都养不白,看到韶华挑衅地摸着自己白皙嫩滑的脸,顿时觉得心中有股无名火,开口更加犀利了。“不过,我听说这花粉过敏是很难治的,以后大好春光,你就只能躲在家里了。”

    “让你失望,我也觉得很可惜,不过只怕你要一直失望下去了。不巧遇到一位神医,把我的病给治好了,不信咱们去摘多花来试试。”韶华说着起身,快步走过去,掐住宋芸的手,作势要拉她出去。

    “你你你快放手!别碰我。”宋芸没想到韶华会跑过来,被她一捏,吓了一跳,奋力地挣扎着。哪知韶华轻轻用力一捏,宋芸只觉得手腕犹如被刺中筋骨一般,酸麻刺痛得无法动弹。

    “五娘!”周嫣是知道韶华的巧劲,急忙尖声大叫。

    韶华这才松开手,依旧笑得一脸无害,“芸娘子,你这是怎么了,要是病了可得找大夫看看。哎哟,别是被我给传染了。”

    一听到韶华这么说,宋芸吓得捂着脸颊,惊恐地问身边的人,自己是不是脸上长斑长麻了。周嫣蹙了眉,默默责怪韶华又吓唬宋芸,但心里还是偏袒韶华,觉得宋芸在没事找事。奈何,这是在自家,周嫣只好安慰了几句。

    直到宋芸确认刚刚只是韶华在吓唬自己后,忿忿地扫了一眼,恶狠狠地骂道:“我告诉你,不管你是真病也好,装病也好,如今全京城都知道你李五娘是动不动就会长疹子的人,你就等着看谁还敢上你家提亲去。”又看到绾华在旁,“哼!果然有什么姐姐,就有什么妹妹!”

    “你什么意思。”韶华被绾华低声教训了几句,正准备给宋芸道歉,可听她这么道,立刻炸毛起来。

第八十五章 相见恨晚

    “芸娘,不得乱说。”听到韶华声音拔高,周嫣立刻紧张起来。

    韶华瞬间收起嬉皮笑脸,一张粉嫩娇俏的小脸沉下表情,竟然让比她大了两岁的宋芸有种不寒而栗。别人拿她开玩笑,她乐意时就开声反驳几句,犯懒时基本不把话听到耳朵里,反正不痛不痒的事情,念叨几句也无所谓。可是说道她身边的人,就跟踩到她的尾巴一样,她可就不是轻易说算就算了的。

    “我有没有乱说,她们心里清楚!”宋芸从韶华咄咄逼人的气势中反应回神,顿时觉得十分耻辱,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娘子给吓住了。

    当初听到祖母和母亲竟然上李家,而且是替兄长相看韶华的时候,宋芸在家里气得跳脚,若不是有人拦着,她定然要跑去阻拦。她压根都不愿意和韶华成为姑嫂,更想到以后回娘家还得看着她的脸色,心中就更抑郁了。正想等母亲回来,好好说韶华几句坏话,打消她们的念头时。不料安庆侯夫人却一脸不高兴地回来,还怪责媳妇说,在相看之前没有打听清楚韶华的底细,要是韶华那一身病传染给宋琰可就不好了。

    宋芸听着一头雾水,想着她见过韶华几次,每次都是玲珑可爱的一个小娘子,怎么就染一身病了。不过想到韶华没机会进自家门时,宋芸心里也乐滋滋地,没再细想。只是她没想到几日后,便是满城传遍韶华脸上长麻长斑的事来,许多原本看中她那好名声的人家,一听这话也都忍不住打退堂鼓。

    只是,方才初一见到看韶华欢蹦乱跳时,宋芸心里忽然有种感觉,韶华分明就是想推倒自家的亲事才故意装病的。先有绾华爽约,放弃了卫篪,后有韶华装病,吓跑了宋琰。宋芸看着姐妹俩不约而同地推辞了自家兄长的亲事,一连两次扫了他们的耳光,心中的怒火自然就烧起来。

    “三娘攀了郡主娘娘的高枝,丢下我三哥哥,五娘莫不是也攀了哪处高枝才装病的?”宋芸眼尖地察觉到绾华脸上的细微变化,自动理解成默认韶华的装病原因,嘲讽地笑道:“听说兴勇伯夫人送了琵琶给你,该不会是攀上严郎君吧。”

    韶华表情呆了一呆,被宋芸猜中心事的感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与你何干!”

    “呵呵,你还当真不成?就凭你,你以为严郎君会看上你?你怎么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配不配。”宋芸的话彻底把韶华给激怒了。

    一时两人成势不两立状,让一旁的绾华和周嫣都捏了一把汗,生怕她们动起手脚来。虽然知道要说真动手脚,绝对是宋芸吃亏,可是到时韶华也定然得不了好处。一个闹不好,只怕就变成两家的恩怨。

    “咦?芸娘子怎么知道我哥哥就不会看上五娘子?我瞧着还挺配的呀!”一个如同天籁一般的声音落到剑拔弩张的场面之间,犹如一颗沉入海底的**,不足以炸开花,却震得所有人都精神晃荡。

    宋芸被驳得面红耳赤,气得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白色绫罗纱绣桃枝鸟纹襦裙的少女。头上梳了个可爱的小发髻,缀了两支桃花簪,和一支喜鹊登枝簪,看着十分甜美可爱。周嫣一见来人,立刻眉开眼笑地迎上去:“兰芝,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又被请到宫里去了呢。”

    “怎么敢呢,嫣娘姐姐连请两回,要是都爽约了,岂不是太不给你面子了。”兰芝笑起来很甜,脸上两枚小酒窝显得跟更加可爱,她的视线落到韶华身上时,眼睛亮了亮。“这位就是五娘子了吧,这是李三娘?真是一双玉雕似的姐妹花。”

    绾华甫一知道少女的身份有些惊讶,听到她准确认出自己姐妹俩,只得怔怔地点头。

    “我阿娘还说要当面谢谢你呢,你那字写得可真好,差点就没认出来。”和绾华打过招呼以后,兰芝热络地跟韶华攀谈起来,让韶华有些受宠若惊。

    “没什么。”被人这么直白地夸奖,韶华倒有些难为情了。

    被遗忘在一旁的宋芸,脸色变得十分难堪,她没想到韶华和兰芝竟是相识。而且兰芝和所有人打了招呼,却惟独无视她的存在,让她的怒火瞬间变成惊讶,又逐渐变成尴尬。

    所谓最大的鄙视就是无视。

    宋芸感觉此刻就像蒙受巨大的耻辱一般,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周嫣也觉得气氛不对劲,正要开口,只见兰芝一拍额头,大声惊呼起来,“哎哟,我差点忘记了芸娘子了,实在对不住。”转过身,看着宋芸一脸阴沉,连忙陪笑,这才让宋芸的脸色好看一些。

    虽然论家底名望,兴勇伯府是怎么也比不上安庆侯府,奈何如今兴勇伯府是皇贵妃跟前的红人。宋芸也不好拉黑脸,只得抽了抽嘴角,表示不在意。“兰芝妹妹和五娘子是旧识?”

    “没有啊,今儿刚认识的。”兰芝大大方方地回答。

    兰芝说完,还特意朝韶华眨了一下眼睛,韶华被她顽皮的模样给逗笑了。

    宋芸表情一僵,看她们热络的样子,哪里像今日刚认识的。想到自家堂兄和严恺之是至交,不由自主地把兰芝归入自己的阵营,和韶华她们画出界限来。于是,撇了撇嘴道,“兰芝妹妹,你没听说吗,李五娘身患急症,可是会传染的。”

    韶华嘴角僵硬地颤了几下,宋芸还真是专注抹黑她,当着自己的面说这话,真的不是想要找事嘛?

    “急症倒是不知道,不过那花粉症的,我哥哥早已请大夫配了药,想必五娘子的病应该早就治好了,对吧。”兰芝转过头,韶华发现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聚集过来。有周嫣的调侃,宋芸的怨恨以及绾华无声地责备,韶华忽然觉得兰芝也不是个省心的人。“三娘子,能把五娘借我一下吗。”

    韶华一愣,兰芝已经跟绾华打过招呼,绾华点点头,兰芝立刻笑逐颜开。不等韶华反应,冲着其他三个女孩福了福身,二话不说就把韶华拖走。

    “等等,严娘子。”韶华被兰芝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

    “叫我兰芝就好了。”女孩停下脚步,对韶华嫣然一笑。

    “兰芝,等等,可是你带我跑出去做什么?”虽说自己体力不错,可是被她拖着一路跑,还是有些累。

    兰芝总算站住了脚,一双弯弯的笑眼,还有一对甜甜的酒窝,她放开手打量着韶华,笑眯眯地说道:“我一直听宋煜哥哥提起你,可总是没机会好好见过你,听说你和哥哥一见面就把他扑倒了?”兰芝忽然变得八卦起来,兴奋的小脸上一双眼睛闪得贼亮。

    “咳咳咳……谁、谁说的!”韶华被兰芝的话呛得脸红,怒直了眼睛,不满地说道:“这个该死的宋煜,到处破坏我名声!兰芝你别误会,我没有扑倒他,不对,当时是被撞倒了才扑倒他身上,也不对,总之你别听宋煜乱说,我绝对没有把你哥哥怎么样。”韶华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平日在家里和锦华斗嘴也不见自己会结巴,可遇上和严恺之有关的事,她总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呵呵,你放心,我哥哥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兰芝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打量着韶华困窘的模样,忍不住笑开了。“虽说我这是头一回和你见面,可你的事迹在我家里早就传开了。”

    “什么事?”韶华猛地抬起头,愣着眼睛看兰芝。

    “很多啊,只要是宋煜哥哥能打听到了,他都回去说。”听得韶华咬牙切齿,兰芝笑眯眯地说:“上回花灯会真是可惜了,没能有机会听五娘子琴艺。我阿娘说了,若是五娘子不嫌弃,请五娘子有空到我家来做客,她早就想认识你了。”

    原本还在抱怨宋煜居然在她背后乱嚼舌根,可听到兴勇伯夫人对她的评价竟然如此高,韶华心里甜滋滋的,也就不怎么责怪宋煜的八卦长舌了。

    “怎么敢嫌弃,只怕是班门弄斧了。”韶华受宠若惊地说。

    “五娘子就别谦虚了,如今,就连宫里的娘娘都知道你的名字呢。”兰芝笑道。

    韶华一愣,怎么她的名声已经传到宫里去了吗,该不会她的糗事也传开了吧。虽然她好像也没做过什么事,严格来说,也就是她扑倒严恺之这件事,如果真的背传到宫里去。韶华忽然间觉得双颊滚烫**,头一回这么尴尬地想要挖坑自埋。

    “她们都知道了什么?”韶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知道你的琴艺出挑啊。”兰芝看韶华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好笑道:“那你以为知道什么?你担心别人说你的病。这个你不用担心,福林的医术是最高明的,就连宫里的太医都不一定比得过他。哥哥给你的药就是福林配的,若是再有反复,你只需差人来说一声,再配一副药过去就好。”

    一再听到严恺之让人为她配药治病,韶华心里有些暖洋洋的,忍不住问:“他怎么会知道我的事。”

    “你忘了,有宋煜哥哥嘛!宋煜哥哥别的不会,打听消息可厉害。”兰芝理所当然地说,忽然想到了一点,忽然郑重其事地搭上韶华的肩膀,“不过有一件事,我可得提前和你说。”

    “什么事?”韶华被兰芝严肃的表情给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哥哥的婚事是哥哥自己做主的,就是我阿娘常常拿他没办法。”兰芝无奈地摇了摇头。

    “所以……”韶华有点不敢往下想。

    “所以你要自己努力啊,我阿娘对你挺满意的,让你有空到我家坐坐。”兰芝看韶华愣在原地,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不由得纳闷起来,“难道你不喜欢我哥哥吗?”

    她是不是听错了?

    兰芝说兴勇伯夫人对她很满意,还邀请她过府做客?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距离成功又迈进了一大步了,韶华忽然傻笑起来,想也没想就开口。

    “喜欢啊!”等回过神,话一出口,看到兰芝捂嘴偷笑,韶华困窘得快无地自容了。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道:“我的意思是,就算我喜欢他,他也不一定喜欢我吧。”

    就她知道,喜欢严恺之的娘子可不少。长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不但孝顺体贴,而且低调随和,全然不像京中王孙们的纨绔浪荡。有时候韶华也在想,如果早知道他在京里有这样的人气,会不会一开始就死心放弃了。

    可是一想到他那些细心体贴,韶华心里清楚,只要再见到他,免不了还是会继续沦陷的。

    “喜不喜欢我是不清楚,不过哥哥对五娘子还是挺上心的。”兰芝打心眼里对韶华喜欢,特别是从见识到她和宋芸初交手那一次,完全是被她俘虏了,在她心里这样灵气活泼的女子才配站在哥哥身边。

第八十六章 未来姑嫂

    女孩之间的友谊通常建立在有相同的兴趣,或者拥有相同的敌人。而对于韶华和兰芝来说,这两者都有,所以一番交谈后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兰芝毫不吝啬地分享了严恺之的各种大小趣事,连同他的喜好和弱点也毫无保留,让韶华有些哭笑不得。仿佛在兰芝眼里,自家兄长是个没人要的丑八怪,巴不得在趁别人不知情的时候急忙推出去。但头一回知道这多关于严恺之的事情,韶华恨不得能把全部都抄下来,所以在兰芝讲的时候,她极其认真地在用心记忆,这模样让兰芝看着忍俊不禁。

    而她们并没有共同的敌人,但是对宋芸的态度确实一样的。只是因为兰芝的身份关系,宋芸还不至于有胆量去挑衅,兰芝坦白了当初亲眼看到韶华对付宋芸的那一脚。

    “那一次,我是被吓到了。不过,若不是哥哥教过我,还真看不出你动了手脚。”兰芝表情兴奋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周嫣,紧抓地韶华的手,眼睛盈亮盈亮的。

    “他教过你?”韶华想象不出严恺之居然会教自家妹子做这么阴损的招数。

    “他怕我受人欺负,便教了几招,可是我学不会,所以他也就没勉强了。”兰芝耸耸肩。“对了,你怎么会的,我记得李阁老没让人教导武术才是。”

    “我从小在外祖父家长大,外祖父也是怕我受人欺负,所以请人教了几招。”韶华打着哈哈,心中默默跟未曾见过面的凌老爷子告罪,这些日子,她都顶着他的名义撒了不少的谎,但愿老人家别见怪。

    因为兰芝并非和兴勇伯夫人一起来的,而是凑在邵将军家的女眷里前来道贺,所以邵家人一走,兰芝也只得匆匆和韶华告别,再三叮嘱一定要去兴勇伯府做客。

    韶华还没来得及欢喜够,周嫣不知从何处,神秘兮兮地冒出来。

    “看来和未来小姑子聊得不错嘛。”周嫣暧昧地用手肘撞了韶华一下。

    “嫣姐姐也不说清楚,我还以为……”看周嫣一脸坏笑,韶华忽然住了嘴。

    周嫣接上话,“你还以为是严郎君,结果是个娘子,所以让你失望了?”见韶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去看她,周嫣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做西子捧心状,哀怨地说:“诶,我真是白做了一趟老好人,辛辛苦苦替月老给人牵上线,结果成了事,倒忘了人。你们姐妹俩果然一个样,小没良心的。”

    韶华看她演得如此入戏,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立刻配合地作出讨好的讨好的模样:“我哪敢忘了你啊,要不你把你的红线拿来,我来帮你牵。”

    一时间,周嫣的眼睛大亮,整张小脸都精神焕发起来:“真的?”

    韶华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怎么,你也相中谁呢?”

    看韶华故意退了一步,对她作一番打量,周嫣顿时困窘起来,咳了一声道:“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不可以吗?”对韶华的大惊小怪,周嫣心里有些小抱怨。

    被周嫣脸上那可疑的红云给吓到,韶华立刻反应过来,有戏!立刻换上狗腿似的笑脸,点头如捣蒜地对周嫣说道:“可以,可以,那赶紧说说,要是妹妹我能帮上忙的,绝无二话。”

    哎呀呀!这可真是难得,要是让忠义侯夫人知道,自家娘子终于开窍了,不知道得多开心。

    周嫣被韶华夸张的表情给逗笑了,故意忍住笑,板起脸,一本正经地点头:“这还差不多。我是说,那个,我想说,其实……”可是等到让她说话时,周嫣发现原来开口说自己喜欢一个人竟然是这么难。可她明明常常听到韶华轻松自如地谈论严恺之,还以为自己提到心上人时也能这般随意和潇洒。

    憋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看着韶华笑意愈甚的眼眸,周嫣忍不住娇嗔一声:“诶呀,你怎么那么没脸没皮的。为什么你说你喜欢严恺之说得那么顺口,我想说我相中二哥哥,那么难……”话刚出口,骤然收住,周嫣只觉得自己脸颊无比羞涩难堪。

    “二哥哥?哪家的……你是说我家的?”韶华先是一愣,僵着脖子,慢慢转动了一下,伸手就往周嫣手背一捏“嫣姐姐,你借我捏一下!痛吗?”

    “不痛才怪,你让我捏一下试试看。”周嫣吃疼地拍开韶华的手,气呼呼地瞪她傻笑的表情,伸出老虎钳恶狠狠地威胁道。

    韶华讪笑着急忙摇头摆手,“不不不用了,你痛就够了。我是说你什么时候相中的,我怎么不知道,你别说前几日老是往我家跑就是因为我二哥哥?”她才想着,那阵子周嫣怎么那么热忱地往自家跑,而且还总是在她院子里待上好久,有时还得绾华自己跑过来找她。

    原来是守株待兔,想再一次“巧遇”李斯年呀!

    “不行吗?”周嫣顶住她的调侃,红着脸,像只骄傲的孔雀一样扬起下巴。忽然想到李斯年,又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是第一次见,可是忽然就……就想你和我说的那样。”

    “我说什么了?”韶华呆了一下。她好像也没误导什么才对啊。

    “你还装傻!”周嫣难为情地扭了韶华一下,“你不是说你总是无缘无故就会想起严恺之,想到他就会傻笑,见到他连话都说不好吗?”

    “所以你现在也是无缘无故地想起我二哥哥,没事还会傻笑咯?”韶华看她越说越小声,整一副小女儿情怀,忍不住好笑。但挨着周嫣的面子,她只好生生地咽下笑意,却还是调侃了一句。

    “五娘!一句话,帮不帮!”周嫣双手叉腰,做母夜叉状,怒呵呵地凶道。

    “帮,绝对帮,我还等着做小姑子呢。”韶华立刻举手投降,好歹周嫣还是她的牵线人呢。“我说未来二嫂,你是这么对待你未来小姑子的?”

    “我都帮你和兰芝拉上线了,你还不满足啊!”周嫣见韶华答应帮忙,表情才软化一些。

    “好吧,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特容易满足。”韶华煞有其事地点头,她见惯了周嫣总是乐观活泼,毫无心机的模样,忽然为李斯年犯起忸怩,这让韶华大开眼界。“你若是相中别的郎君,我还真帮不上你,既然是我家二哥哥,放心吧。这是包在我身上。”

    她本就打量着两人的好事,没想到周嫣起了头,韶华立刻拍胸脯,打包票。

    周嫣脸上一喜,迟疑地问:“可是我不是听说你三婶婶想把那什么秀娘许给你二哥哥吗?”

    韶华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那秀娘不过是庶出的,论样貌,论人品,论家世,哪一点能和你比。我只怕二哥哥觉得高攀不上你,还有只怕忠义侯夫人瞧不上我们家。”其实,她都好几日没有看到庄秀娘的身影了,只听说她每日都在庞氏跟前照料,倒是得了不少好名声。

    “这个你放心,我阿娘什么都听我的,我就是不知道二哥哥有没有这个心。”周嫣害羞地说。

    “我替你问问不就知道了。若二哥哥知道,嫣姐姐相中他,只怕他夜里做梦都会笑醒。”韶华也希望他们能凑成对,真真是郎才女貌。

    一听韶华要和李斯年说自己,周嫣吓得急忙捂住韶华的嘴,“别,你不许和他说,你问问就好,若他没这心思,我也就不强求了。”

    “嫣姐姐怎么这般没气势了,之前不是说过要自己把如意郎君给追回来的吗?”韶华嗔怪了一句。

    “我又不像你,我是说,我又不知二哥哥喜欢什么,好歹你还能投其所好。”周嫣开出口,立刻又转了话语。

    “所以说一切有我嘛,我会帮你把一切都打听清楚的。未来二嫂。”韶华并不介意周嫣的话,相对于周嫣对李斯年的感情,她对于严恺之算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坏丫头,居然取笑我!”周嫣脸一红,气得追打她。

    韶华闪得快,让周嫣扑了个空,回头不怕死地调侃道:“哎呀,我觉得这都是早晚的事,现在先练练嘴,省得以后改口改不了。”

    周嫣追上去,没想到绾华被人领了过来,她深怕被绾华追问,立刻收了情绪,只暗暗给韶华递了眼色。

    然而绾华根本没注意周嫣的表情,只冷冷地开口:“五娘,回家了。”然后,和周嫣福了福身,拉起韶华的手,径自往外走。

    韶华今日已经第二次被莫名其妙地拉着跑,急着大喊:“咦?这么快,阿娘呢?”

    绾华可不理韶华的挣扎,走得更快了。“阿娘已经先行一步,嫣娘,我们先走了。”

    韶华被绾华捏得手腕生疼,奋力甩开绾华的手,赌气地站住。看绾华怔怔地回头看着她,韶华小心翼翼地问:“三姐姐,怎么了,你脸色好像不大好。”

    绾华缓了口气,瞪了她一眼,“阿娘脸色更不好,你等下回家记得别开口,不管她说什么?”

    “什么事这么严重?”韶华心里大惊,难道是她和宋芸斗嘴的事被知道了?

    绾华看着她呆呆的脸,想了一下,决定跟她提个醒。“刚刚,宋大夫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又和阿娘提起你和宋五郎的事。结果芸娘子当面驳了阿娘一脸,让阿娘差点下不了台。”

    “怎么会这样?这个宋芸,太可恶,我决不饶她!”韶华大怒。

    “你还敢闹事!她可是把你之前整蛊她的事全抖出来。”绾华急忙拉住她的手,厉声道。

    “抖出来又怎么样!无凭无据,难道还真信了她不成?”韶华赌气地扬起小脸。

    “是无凭无据,芸娘子也被宋大夫人责斥了回去,可是到底有心人还是会留了底,你说阿娘能不气吗?所以,从今日起,你每日都过来我这边和我一起读书做活,谁都不许见,哪都不许去。阿娘要是骂,你就乖乖地闭嘴让她骂个够,不许再顶罪了,知道吗?”绾华苦口婆心地说。

    见韶华不服气地转开脸,绾华伸手将她的脸捧住,对着自己的眼睛,厉声警告:“李韶华,你听见没有。”

    “知道了啦。”韶华心里把宋芸臭骂了好几遍,凭什么她闯的祸,还得连累到自己。

第八十七章 待嫁

    “世子爷,事情搞砸了。”莫言一身劲装打扮,洗去一脸灰尘,显得身姿挺拔,精神焕发。

    书桌前,一个华服男子听到话,手中的笔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把最后一笔写完,将笔放回墨砚上。看都没看莫言一眼,刚离开书桌,立刻有丫鬟上前,有的捧了一个水盆给他洗手,待他洗完立刻有人递上赶紧的毛巾。一连串动作做完,一杯热茶已经悄然放在桌子上了。

    “这回又是因为什么事了。”弘方挑起那狭长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觉得惊艳。

    “安庆侯府的芸娘子当面出来放言,落了李二夫人的面子,怕是……”莫言自然不敢正面去打量弘方,只是默默地垂眉低叹,除了过身的世子妃,这世间只怕再有女子能站在世子身边而不被他的光芒所掩盖。

    “宋芸?”弘方眉头微蹙,想了一想,“她不是嫁人了吗?”

    “回世子爷,那个许嫁的是长女宋茵。”莫言回答。

    弘方嘴角颤了一下,冷笑道:“把宋芸的名字从名单上划掉,这样野蛮的泼妇没资格进王府。”王妃拟了一份世子妃的候选名单,里面就有安庆侯府的名字,他还以为安庆侯府的人选是宋茵。“既然如此,让他们消停吧,只怕李家谁都不会答应了。”

    被宋芸这么一搅和,就算有心上李家相看也都会打退堂鼓,如果安庆侯府还执意要和李家结亲,免不了让人怀疑居心用意了。

    “还有,把李韶华的名字写上去。”弘方忽然有种想认识一下这个李五娘。

    先是几招拳脚功夫让他吃惊,不过莫言倒凌家确实有请拳脚师傅在家,负责教导家中郎君。所以在凌家养大的韶华会点招式,弘方也就不足为奇,毕竟只当是小娘子贪玩。可是安庆侯府的人来说,韶华长了一脸麻疹,嫌弃的态度赤果果地摆上来。弘方先也是极为反感,就是端得再花容月貌,长了麻疹也就足够让人倒胃口了。

    念头一转,他从未听说韶华是个麻子脸,而且早不长,晚不长,偏偏就在安庆侯府的人上门相看时就“过敏”了。让莫言去打听,得到的结果也是韶华从来都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不见长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弘方对这个为逃避安庆侯府的相看,而不惜自毁形象的娘子,来了兴趣,故意让人走漏风声说韶华面长红斑,不能见人。

    只是,没想到,这消息才一传出去,便以讹传讹,变化了各种版本。李家的不动声色让弘方觉得悻悻时,兴勇伯府便派人偷偷递了东西进李家,这下让弘方兴奋起来。

    “世子爷,这李五娘只怕身份不够。”莫言有些吃惊。

    “让你写就写,身份够不够不是你说的。”他有些期待看到李家和兴勇伯府的态度,这一定很有趣。弘方笑得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眼睛闪亮得让人觉得不安。

    莫言不敢顶嘴,只好默默为韶华默哀,从净因寺那一面之缘,他对韶华还是有些许好感的。

    “你若没事,盯紧点那边的开工,别耽误了大皇子的时辰。”弘方敛起了玩笑的表情,换上一脸严肃,和莫言提起正事。“若是缺什么,尽管回来说,一定要周全,不得马虎。还有,日子是定在下个月二十六?”

    莫言也立刻恭谨起来,“是的,日子定在二十六日,据说二皇子府也看得这一日。”

    弘方微微吃惊,瞳孔微张,然后妩媚地笑开了。“这下可就有好戏看了。”

    也不知道皇帝想的是什么,原本说要立储的,结果话一转,等弘弋成亲后就下旨,把两人都赶出宫,另立门户。如今,两个皇子府都选在同一日进宅大喜,这京里的达官贵人们就有得忙活了。

    ……

    “你要去哪里?”绾华头也没抬,出声就喝住了正准备偷偷往外溜的韶华。“给我回来坐着,看书,写字,绣花,练琴,随你选一样。”

    韶华垮着一张小脸,欲哭无泪的样子看绾华认真地在绣一件枕头套,整个都是甜蜜幸福的新嫁娘模样。藩家已经来信定下日子,一等出丧,藩家就直接上门提亲,拿定一类的风俗就全免了。

    因为普安有个土风俗,如果已有婚约在身的,无论年纪大小,丧事的百日内都要完婚,名曰冲洗。新媳妇还得进门披麻戴孝,而洞房夜则要推到期丧后,这叫守孝。若是没有婚约的郎君娘子,能在期丧后一年内完婚的,也是大喜之兆,正所谓去陈迎新,新人接替,意味着家族生养不息,福泽绵长,百代相连。

    凌氏自己娘家也在普安,自然明白这些道理,所以开始督促绾华绣嫁衣枕被,还忙着让人给她打几套面头首饰,做四季衣裳。

    这原是要大张旗鼓来做的,但由于藩家还未出丧,所以凌氏也只好低调地进行。但她脸上的表情可一点都不低调,嘴巴都快裂到耳朵后去了。

    也庆幸如此,之前宋芸闹的那一茬并没有让凌氏的坏情绪持续太久,她一心就扑到大女儿的婚事上。

    绾华也因此不再出门,而韶华只能陪着乖乖在家,甚至连碧梧轩都不让随意出去。

    韶华委屈地扁着嘴,又不是她要嫁人,干嘛连她也要连带受罪。“三姐姐,让我出去透透气吧,我都快憋死了。”一开始韶华还认命地去绾华屋里装乖巧,过了几日,发现凌氏并不搭理她,韶华立刻像从岸上跃入水中的游鱼,鲜活乱跳起来。

    “初荷,把窗户开大一些,你们娘子觉得太闷了。”绾华知道韶华这两天打渔三天晒网的性子,所以每天早上都过来守着她,一边绣枕套,一边和她唠嗑。

    忽然觉得越来越放心不下韶华,藩家说好了一除丧就上门提亲。可是在绾华眼里,韶华还是懒散不长心眼的孩子,她真担心若她出门以后,韶华不知要闯多少祸。从来都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能安心地享受众人夸奖,如今她除了自己,还时不时要担心韶华,便是锦华她都没如此烦恼过。

    “五娘子,要不我给你扇扇风吧,这天气是够闷的。”含章捂嘴偷笑。

    “不劳了。”韶华急忙推脱掉,看初荷幼菡也都躲在一旁偷笑,忍不住嘀咕:“三姐姐,你这么把我像看犯人一样,那以后你出门怎么办。”这几日,绾华对她的“谆谆教导”比容嬷嬷数落她的还要多,她都快要怀疑是不是绾华吃错药了。

    “那我就推了好了,直到你听话,我再嫁人。”绾华一本正经地说。

    “别、别啊,我会被姐夫骂死的。”韶华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惹得绾华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三姐姐,我又不是混世魔王,也就是和宋芸有过争执,平日里见了谁都喜笑颜开,哪会闯祸啊。”

    绾华鄙视地瞥了一眼,“你回家这些日子,比我十六年来闯的祸还多,你还不知足吗?”

    “哪有!”韶华夸张地大叫,“崔妈妈说过,三姐姐小时候可没少把祖父的胡子,还有偷爹爹的鞋袜,这些要加起来,怎么都得多过我。”

    被戳到软肋,绾华脸上一红,故意板着脸教训,“那是多久远的事了,我跟你说的事现在。”看韶华嬉皮笑脸,绾华抿唇道:“我不知道你和嫣娘打了什么主意,可兴勇伯府……”

    “兴勇伯府是咱们攀不上的,对吧?三姐姐,你这句话都说了不知多少遍了。咱现在不提这个,反正阿娘都说了,在我及笄之前,不再相看,所以三姐姐就别担心了。”如今有兰芝和兴勇伯夫人给她当后盾,韶华觉得自己俘虏严恺之指日可待了。

    绾华看她一脸无所谓,也不知怎么和她说,只幽幽地叹了口气,继续绣花。

    “三姐姐要是担心,不如担心嫣姐姐吧,说不定咱们还能成一家人呢。”韶华一点都不担心绾华出嫁后,她在家会无聊,周嫣若是能嫁进李家,她的日子就会更有趣起来。“嫣姐姐瞧中二哥哥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三姐姐每天都困我在家,我连过问一声都难。若是耽误了嫣姐姐的好事,责怪起来,我可不负责。”

    绾华惊讶得张大嘴巴,“嫣娘怎么会看上他。”

    “三姐姐,这可是咱家的哥哥,怎么就看不上了。”韶华拍额哀嚎,“这不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嘛,我瞧着正好。嫣姐姐自己说了,忠义侯夫人是听她的,只要她觉得好,也就没问题了。嫣姐姐让我问问二哥哥的心意,要是能成,说不定今年咱家就双喜临门了。”也有可能是三喜临门,也不知刘家最后的决定是什么。

    “瞧你把嫣娘都带坏了,还说没有!”绾华有些恼火。

    “嫣姐姐的性子是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又不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韶华嘟着嘴,“难道明知嫣姐姐喜欢二哥哥,你也不愿意帮她吗?明摆着自己喜欢的人就在眼前,也不争取一下,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若是没喜欢的人,那也就算了,反正始终是要嫁人,挑个顺眼的凑合过日子就得了。

    既然已有心上人,君未娶,我未嫁,有什么不能可以争取的。

    绾华看着手上已成模样的鸳鸯出了神,怔怔不知说什么好处。

第八十八章 焘园风波

    直到近日中,绾华被含香唤去熹园试新衣裳,韶华以又不是自己的衣服,不惹眼红为由拒绝了同往。绾华也没勉强她,反正已经午膳时间,韶华也没机会乱跑。

    天气渐暖,一贯香浓软糯的甜汤已经被其他清羹取代,韶华整整喝了一大碗冬瓜银耳羹。因为冬日里吃太多上火的吃食,整个二月都不安生,不是夜里起来咳嗽就是低烧迷糊。一个冬天过完,韶华整个人胖了一圈,去年的衣裳都穿得有些紧,被锦华取笑说不长个头光长肉。

    相对于韶华肉肉软软的身材,锦华就显得纤细窈窕多了。比韶华还要小一岁,可是身量却隐隐有超过韶华的感觉。腰肢如柳,一身浅杏色的衣裙,外着一件玉色围裳,再系上一条墨色的腰带,显得更加纤细,仿佛一手便可折断。

    韶华瞪着她那婀娜多姿的***,双眼都快冒出火了,在看看自己肚子上一层肉,几乎要哭出来了。她以前每日吃肉也不见得会发胖,怎么现在吃的也不必以前多多少,却养出一身膘。

    然而,韶华显然忘记了,大宅里的生活本就不能和草地上的相比。就算她再怎么不安分,也最多是踢踢毽子,玩玩布包,跳跳花绳。

    所以在绾华每日盯着她,不让她乱跑的日子里,韶华每日坚持在院子里跑圈,拿着一根细竹子比划招式。绾华一开始还嫌她不安生,韶华拍着胸脯,发下豪言壮志:“我已经要端阳之前恢复我窈窕腰肢。”绾华走过去,顺手在她腰上一掐,果然浑厚一圈,便深感同情又郑重其事地叮嘱她:“那你得好好努力了。”

    韶华险些被绾华的话给噎住了,但至少绾华不再阻止她满院子乱跑。

    “五娘子,您不吃了吗?”初荷看着桌子剩了近半的饭菜,担心地问。

    换做以前,韶华不把桌面的东西舔光是绝不会放下筷子的,可是最近越吃越少。虽说是要消食瘦身,可也不是这么个法子,要是饿坏了怎么力气瘦身。

    韶华依依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摸了摸肚子,坚决地摇头,“我吃饱了。你收拾下去吧。”初荷叹了口气,只好收拾碗筷,韶华眼神却跟着初荷的手,委屈地咽了咽口水。

    幼菡见此,轻笑了一下,赶忙端了一杯去年新做的酸甜柚子茶,“五娘子,吃点柚子茶吧,消食去腻,又好吃。去年特意剥了两个厚皮的柚子,渍到现在正好开瓮。”茶杯底沉着几片澄黄色透明的柚皮条子,浸得汤水成浓郁的茶色,清甜微酸的口感令人胃口大开。

    “最近焘园安静得很嘛。”韶华把柚子茶喝完,才满足地眯眼笑。

    “五娘子,您是没留心,焘园早就不太平了。”幼菡看着她,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那秀娘不是乖乖地在照顾三婶婶吗?”韶华这才想起,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庄秀娘。她刚住进来那会儿,三天两头都在她院子晃悠,有时候她烦了,只好关上门假装自己不在,她才带着小红离开。因为庄秀娘没胆去招惹锦华,而绾华的沉默令她坐不到半刻钟就想起身。

    忽然觉得庄秀娘也有些可怜,自己的家回不去,在别人家又不自由,而且还不招人喜欢。

    “和那个小娘子无关,是旁边的丫鬟闯了祸,差点就出大事了。”幼菡嘀咕了声。

    “快快细说。”韶华立刻翻身坐起,八卦地凑到幼菡身边,兴奋地催促道。

    这几日被绾华困在碧梧轩,她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瞎子聋子,绾华动不动就让她练习平心静气。可是以她的性子,要做到不搭理外头的事,那就干脆让她睡觉好了,她懒散的时候就是什么事都不管的。

    幼菡见韶华来了兴致,就开始讲起来:“我听我干娘说,我干娘又是偏门管事的青妈妈说,青妈妈的……”韶华听了,不耐烦地打断:“别绕了,说重点!”幼菡有些委屈,想了想,只好道:“就是二少爷没瞧上那娘子,可是又不好撵她走,就这么放任她在三夫人身边伺候着。本来也没什么,只是那丫鬟还真下作,主子都还没开口,她竟然妄想爬上二少爷的床。”

    “咳咳,小红成了二哥哥的人了?”韶华被幼菡的话呛得咳起来,初荷一听,连忙从外面跑进来,给她倒水顺气。韶华抬手制止初荷的大惊小怪,继续巴望着幼菡,让她把话说完。

    “没有,哪有那么容易得手。”幼菡看见初荷不悦的颜色,吐了吐舌头,没去搭理,径自给韶华讲起古来。“再说了,就算她得了手,也那么回事,难道还抬举她不成。”自来也不是没有丫鬟勾引少爷爬上床的事,如果是自家的丫鬟,打一顿发卖也有,配人也有。

    可是小红不是李家人,自然不好发卖,可是也不能纵着她,这要传出去了,李斯年的名声就别毁了。

    幼菡眼神极为不屑地哼哼两声,暗暗臭骂庄家教了个不守规矩的丫鬟,还来败坏他们离家的名声。“只不过,二少爷这回真的气恼了,对那个秀娘子也毫不客气,一阵数落。具体说了什么六儿也不懂,反正就是读书人常说的那些道理,把娘子说得眼泪直流。若不是三夫人护着,只怕二少爷连夜就把她们赶回去。”

    这可不是件小事啊!韶华捂着胸口,惊叹道:“那现在呢?怎么没听人说起。”

    初荷也听进了一些,叹口气道:“这是家丑,这焘园自己的事,怎么好意思到处张扬。”三老爷过身后,焘园算是落了,三不五时都是庞姨母来打秋风,顺手牵羊。

    最初,李家还客客气气地当她是庞氏唯一的嫡亲姐妹看待,恭敬地尊她为上宾。可是次数多了,时间久了,庞姨母的本性一暴露,凌氏和刘氏都不爱搭理她。庞姨母见找不到好,只能每次都我在焘园里,数落这两个妯娌对庞氏的不好,庞氏只能苦笑。

    “我听说二少爷今日还让姨太太把人领回去呢。”幼菡半天才爆出一个新消息来。

    韶华蠢蠢欲动,立刻跃下榻,“走,咱们上焘园去。”

    初荷急忙拉住她,“五娘子,去焘园做什么,三娘子要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韶华不满地白了初荷一眼,“我又不是去翻墙爬树,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初荷幼菡两人互望一眼,颇有同感,却又不敢回答,韶华没好气地说:“你们到底是谁的丫鬟,要真的这么听三姐姐的话,要不你们到时候去给她当陪嫁好了。”

    不等她们开口大步地走出来,感觉她待在碧梧轩都快要长毛了。

    此时,焘园果然如幼菡所说,并不太平。

    整个焘园的人全都放下手头上的工作,跑到院子里来,都竖起耳朵聆听屋里的对话。

    李斯年坐在庞氏的床头,给她顺了顺气,眼睛眯成一道缝,凌厉地扫了众人一眼。小红被吓得心惊胆战,躲在最角落的地方,深怕被李斯年看到。庄秀娘则站在屋子中间,慑于嫡母的威严,又担心庞氏的身体,这几日近身照顾,庄秀娘还是感觉出庞氏的温柔厚道,满心希望自己能成为她的儿媳妇。

    只是从李斯年早出晚归,甚至彻夜不归,庄秀娘打从心底就放弃了,认命地照料庞氏的起居。反倒是小红在一旁看着干着急,如果庄秀娘不能得手,她也会跟着挨骂,所以偷偷在李斯年汤粥里下了药,想趁他昏迷的时候,先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李斯年不喜甜食,所以那甜汤他一口都没吃,碍于庄秀娘的面子,偷偷倒掉,留给空碗给她。结果直钩钓大鱼,把小红这么条肥鱼够网住了。

    庞姨母粗大的嗓门吼得满院子的人都听得见,她双手叉腰,怒狠狠地看着李斯年:“既然大家都是成年人,干脆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好了。我好心好意让个娘子留在你家里照顾你阿娘,想着你年纪不小,也需要个体己的人在旁边照顾冷暖,你不领情就算了,你这什么态度!”

    庞氏听着姐姐的话,又打量着李斯年的表情,左右为难。李斯年早就把事情跟她坦白了,是她拒绝不了姐姐的哀求,所以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一边是她唯一嫡亲的亲人,一边却是她下半辈子的依靠,她已无出,又怎么忍心毁了嗣子。

    李斯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看着庞姨母,淡淡地开口:“我不知道原来大姨家的丫鬟都这么体贴到位,还贴到床上去。这要传出去了,是该说我行为不检点,连亲戚家的丫鬟都不放过,还是说庄家的丫鬟好教养,看着好处都往上爬。我是感谢秀娘这段日子对我阿娘的照顾,可我家有的是丫鬟,还没奢侈到拿亲戚家的娘子当丫鬟使。大姨还是领回去吧,这份好意,我们心领了。”

    李斯年的口气平静得好像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令人听不出,他差一点就被这亲戚家的丫鬟霸王硬上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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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3535/ 第一时间欣赏名门良婿最新章节! 作者:鸢时所写的《名门良婿》为转载作品,名门良婿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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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良婿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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