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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院传奇全文阅读

作者:擎越     大院传奇txt下载     大院传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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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再遇

    六月廿一,大暑。

    烈日当空,光线像灼人的刀子,不带一丝上苍的怜悯。王野赤着脚站在地上,脚下的黄土虽干涸的有了裂痕,但仔细感受,仍有一丝不那么燥热的温润。

    回望一眼,故乡已经有些远了,再往前走,应该就看不到了。

    王野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自己走这样长的路。如果不是三个月前父母突遭意外,这会他一定还在父母爱怜的目光中嬉戏玩耍。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王野从一开始的彷徨无助,到沉默麻木,到最后重新燃起斗志,整个人成长了一大截。

    而那一晚的情景,如刀刻一般,印在脑海里。

    ……

    在王野生活的雍州安溪村南面有一条河,他和邻居小鱼儿一起去河里捉鱼傍晚才回来,那天的收获颇丰,捞了好几条大鱼。王野奔跑着回到家中,一只脚刚进院子就喊着:“母亲,你快来看我捞的鱼大不大!”一个收拾整洁的中年妇人笑着从屋里走了出来,虽然荆钗布衣,不施粉黛,但行走之间的风韵却让人感觉极为舒服,给人一种天然的亲近之感。

    中年妇人名叫李玉玲,是王野的母亲。

    她半蹲下来亲昵的摸了摸野子的头,说道:“看这一头汗,快去擦一擦。”转头对跟在后面的小鱼儿说:“小鱼儿也别走了,去把你爹娘也叫来在这里一块吃饭,让他们别做了。今晚,咱两家一块热闹下。”

    小鱼儿欢快的答应着往家里跑去。

    不一会,小鱼儿的娘就过来了,帮着杀鱼洗净。晚饭的主菜是鲜香的烤鱼,又煮了一盆花生,调了个野菜,炒了一盘鸡蛋。快到饭时,小鱼儿的爹,一个名叫崔胜的西北汉子也过来了,与王野的爹,名叫王岩的,开一瓶西凤酒,边喝边聊,两个女人聊些家常,两个孩子则趴到桌上一顿海塞,大呼美味。

    月半圆,皎洁明亮,人微醺,舒适坦然,王岩和崔胜看着两个孩子吃晚饭后,拿着两根木棍做兵器,在院子里面比武嬉戏,只觉人生之乐,莫过如此。

    崔胜已喝的脸发红,道:“岩兄,我知道你的学问见识在我之上,敢问这俩孩子以后也要像我们这样,种地打猎,这样过一辈子吗?”

    王岩微微一笑,道:“兄弟觉得这样的生活不好吗?”

    崔胜道:“也不是不好,总觉得缺点东西,说书的先生不是也说男儿应该志在四海,功成名就吗?”

    王岩道:“人人都去追求功名,粮食谁来种?布匹谁来织?你以为皇帝老儿餐风饮露,不吃五谷杂粮呢?锦衣玉食和粗茶淡饭吃到肚子里一样都是充饥之物。人活着,其实就是活在自己的想法里,有的人认为功名重要,就去追求功名,有的人认为钱财重要,就去逐利,而我认为当下的生活最重要,所以,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再干一杯!”

    崔胜本也是豁达之人,闻言哈哈一笑,共同饮了一杯。

    不觉,夜已将深,崔胜已有些睡意,便欲起身告退。面对王岩,正要开口,忽见王岩眼中精光一现,转瞬即去,然后似乎陷入什么思考之中,才要说话,却听王岩开口:“兄弟海涵,我有些醉了,不如今天到此为止,改日再聚。”崔胜忙起身,招呼妻儿,意欲告退。李玉萍本要再留,看丈夫脸色有异,以为其身体不舒服,便也没有再说话。

    崔胜一家刚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远处有马蹄声传来,铿锵有声,村子里面无人养马,定有外人来访。崔胜转头看向王岩,却见王岩脸色沉重的说到:“兄弟快走,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回来。”崔胜觉得此事必有异常,怎肯就此走开,道:“这些人是来找麻烦的吗?我留下多少是个帮手!”王岩知其必不肯走,也就不在多言。转身坐回院子里面的小桌旁,让小鱼儿他娘带两个孩子回屋,嘱咐藏好,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招呼崔胜坐下,李玉萍不肯回屋,便也坐在旁边,三人重新倒上酒,静候来客。

    不多时,十几匹马已驰到小院门口,乌黑发亮的鬃毛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矫健的肌肉泛着油光,一望即知绝非凡品。

    领头的人阔面虬髯,穿一件绛紫色的披风,眼有精光,颇具威严。一跃下马,早有侍从将马牵住,对着王岩冷笑道:“牧兄别来无恙呀,躲在这清净之地享福,怕早把江湖上的弟兄们都忘掉了吧!”旁边的崔胜心下纳闷:“怎么叫牧兄了,难道王岩是假名字?”

    王岩微微一笑,道:“忘了谁也不敢忘记铁老大呀,乡野之地,没有什么招待之物,铁兄要不要喝一杯?”

    铁老大也不客气,就势上前坐下,自己将一只空碗倒满,举起敬酒,看着李玉玲说到:“难为弟妹名门闺秀,也在这穷地方跟着他胡闹。”

    李玉玲笑道:“铁哥言重了,我夫妻二人在这桃源之地生活的赛过神仙,江湖里面的纷纷扰扰,是不愿再掺和了。”

    铁老大道:“都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两位一身的武功见识,怎可闭居此地?不妥不妥,还是随我重出江湖,才有意思。”

    王岩道:“既然已经出来了,我夫妻二人就不会再回去了,铁兄定要用强吗?”

    铁老大沉默片刻,将一块黝黑的玄铁扔到了桌上,道:“兄弟,上头下了玄铁令,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是一定要带你回去的,既然我已经找到这里,就别再做无用功了。”

    王岩不再说话,起身而立,指着崔胜道:“这位只是本地乡民,恰巧近邻过来闲谈,放他走吧。”

    铁老大也起身,冷眼看着王岩,并不答话。

    王岩知情不可,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知道今日之事,只有夫妻二人协力将来人全部干掉才有生机。刚刚这群人进门的时候,他已经仔细观察过,一行十一人行动矫健,都不是善茬,其中至少有一半身负内功。能被上头派下来执行玄铁令这一级别的任务,都应该是组织里面的佼佼者,今日一役,并无多少胜算呀。

    “崔兄先回里屋,酒待我收拾完毛贼再喝!”王岩道。崔胜也看出来今天这场架不是他能帮上忙的,便退到里屋的门口守着,却不肯进屋。

    王岩右脚踏地,双手起势,瞬间,似有万千气息自他脚下喷薄而出,渊岳峙,呈现一派宗师气象。来人哪里敢怠慢,按照事先演戏的阵法分列四周,凝神聚力。

    只见王岩一跃而起,在空中伸出右拳,一招“降龙伏虎”向铁老大面门打去。这招是九州常见的“伏虎拳”中的普通招式,但裹挟着极强的内劲,竟似脱胎换骨一般。

    铁老大向后踩出半步,左臂一挡,右手握拳一招“猛虎摆尾”击出,竟也是“伏虎拳”的招式。只把在旁观战的崔胜看的心惊肉跳,这套拳他见许多人打过,哪曾想过能有如斯的光景,如果这才是伏虎拳,那他之前见过的只配去抓猫。

第二章 夜斗

    这不是比武,是生死斗!

    玄铁令,就是天渊会的死令!只有涉及生死的大事才会被天渊会首领发出,得令者,要么完成任务回去复命,要么……没有要么了,得令者即便死了,天渊会也会派其他人去完成任务,直到任务不折不扣的完成,除了将组织覆灭,没有可以停止玄铁令执行的方式!

    这次,铁老大所持玄铁上面刻着:将牧风、虞玲二人擒拿回总坛,活见人,死见尸。

    所谓牧风、虞玲正是王岩和李玉玲本来的名字,二人本来都是天渊会的得力干将。牧风以弱冠之年成为天渊会最年轻的堂主,代理行使左护法职责,一时成为组织当中风头最劲之人,被帮众猜测为帮主内定的继承人。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出走,众人暗地里猜测纷纷,却怕帮主忌讳,不敢明言,吵嚷了一段时间就不再有人提起。转眼,已过去十年……

    当下,交战的双方都知道玄铁令意味着什么,所以一出手就没有留下余力。牧、铁二人相斗之时,早有二三人欺身而进,意图侧攻。忽见身前寒光一闪,一柄青锋剑迅疾刺来,早有一人胸口中剑,跌倒在地。只见虞玲手持一口镌着古朴纹理的长剑,指着人群,眼神冷冽。众人才知刚才大意了,只把注意力放在了牧风身上,却忘了虞玲也是当年天渊会的副堂主,功力岂可小觑!

    众人收了轻敌之心,向虞玲围攻过来,长剑与各种兵器相交,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局面一时胶着。虞玲首攻得手,主要是因为占着出其不意的便宜,此时与这许多人正面交锋,着实有些吃力。

    这边牧风与铁老大也不再使用伏虎拳试探,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二人也纷纷拿出了看家的本领。铁老大本身就体格强健,天赋异禀,一身练功夫天下少有出其右者,后来在江湖游历中得一高人传授了狮虎功的心法,补了练功夫的不足,近些年来,内外兼修,已有大成之像。

    牧风虽然天赋修为较铁老大在上,然而这些年隐居乡野,少了锻炼,手脚毕竟生疏了许多,想要快速取胜也颇困难。虞玲投入战斗后,他一直留心妻子。猛地与铁老大对了一掌,却利用反击之力一个滑步移到妻子这边,双掌击向一名敌人,那人哪里受得住,如脱线的纸鸢飞出,撞到院墙上再跌落,软成一团,一命呜呼。

    此时,牧风和妻子背靠背立在院子中间,铁老大一行人就势围成一个圆圈,将二人围在垓心。

    这时,铁老大吹了声口哨,围着牧风夫妻二人的众人开始游走,步法奇特,似有奇门之术。牧风并不认识这是什么阵法,想来是这十年中新创的,当下并不敢怠慢。

    虞玲将手中的剑鞘用力一按,剑便一分为二,递出一柄给了丈夫。原来这是一柄雌雄剑,剑鞘上设有机括,合则为一,分则为二,雄剑刚硬,雌剑柔韧,颇为难得。

    双方再斗,此番相斗又不同于之前。牧风和虞玲修炼的内劲截然相反,却又阴阳融合,虞玲以阴柔之劲卸敌人兵器上面的力道,同时以诡异的角度攻敌之要害。而牧风以阳刚之劲正面硬攻,招招势大力沉,需以硬实力抗衡。因此虽然只有两人,但铁老大一行人在感觉上好像在与四五个人相斗,颇为费劲。

    牧风这边也不轻松,虽然已经解决了二人,但剩余的九人不再冒进,以奇门阵法相佐,攻一人,必有多人相救,使得招式无法深入,也是疲于应付。

    牧风越打越是着急,彼方人多,轮番进攻,体力可以休息,而他夫妻二人却必须时刻全力投入,此刻虽然势均力敌,长此以往,终究会败,时间拖得越久就会越麻烦!

    在没有好办法的时候,拿一些不是办法的办法去试一试,或许是唯一的办法。

    牧风没有想到好办法,但他想要试一试。

    招式间隙,牧风趁机对妻子耳语道:“围点打援。”随即,却口中大声喊道:“擒贼先擒王!”虞玲会意,二人暂不理会旁人,却共同举剑攻向铁老大,阴阳双劲同发,铁老大抵挡不住,只能后退。

    但二人却将后背留给众人,众人也是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急忙出击。如此,牧风二人虽然露出了自己的破绽,却也将敌人的阵型拉扯乱了。

    机会稍纵即逝!

    牧风右臂挽起妻子,用力一甩,虞玲借势施展轻身功夫,如飞燕一般凌空飞起,在众人猝不及防之际,已经落到包围圈外,挺剑急攻!牧风也在此时反身夹击,众人阵型登时大乱!

    如此良机只有一次,夫妻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使出了阴阳交融的最强功力!牧风有信心,这次可以全歼铁老大之外的所有人!

    铁老大也看到了这一点,铁掌凝聚十成功力,向牧风袭来。

    此时的牧风面临一个选择,接铁老大这一招,就会重新回到胶着的局面。而如果硬受了这一掌,拼着自己受伤换取局面上的一点优势,是否值得?

    说时迟,那时快。牧风的“狂风剑法”全力发动,雄剑在阳劲的催动下,隐隐透出红色的光亮,剑招也一招比一招快,牧风如酣醉一般释放剑气,使得众人感觉到十足的压迫力。

    这个时候,虞玲的阴劲也发动了,雌剑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了众人的要害。刺完就走,以极快的速度刺出八剑!

    八名天渊会的精英全部倒地,几乎同时毙命!他们要么死于雌剑的偷袭,要么因为招架雌剑的攻击,而被雄剑的雄浑剑气绞杀!这是机智、勇气、实力的胜利!

    但是,还有铁老大。

    在胜利刚刚取得之后的一瞬,裹挟着铁老大全部劲力的铁掌已经攻来,刚刚的击杀已经耗费了牧风的大量功力,他已经没有招架的能力了,虞玲也鞭长莫及!

    “砰!”牧风被铁老大击飞,跌出几丈远。

    牧风虽然试图用内力护住主要的心脉,但依然感觉像是被疾驰的马车撞了个正着,登时天旋地转,两眼一黑!

第三章 失踪

    天渊会自总舵主往下,分设左右护法,左护法负责政令、后勤、日常管理。右护法负责监察、考核、训练。护法之下设有四堂,分别是青龙堂、赤龙堂、紫龙堂、黑龙堂。青、赤二堂由左护法进行协管,紫、黑二堂由右护法进行协管。

    牧风,十年前就是青龙堂的堂主,在左护法闭关修炼之际,更是代行过左护法的职责。而铁老大原来是赤龙堂的副堂主,老堂主逝世,他目前也已经升任堂主。

    天渊会在江湖中极为低调,帮派的宗旨是完成使命任务,并不愿铺张名声,是以江湖中知道他们名字的并不多,但牧风知道天渊会的真正实力,四堂的堂主,在江湖中是绝对有资格和任何一派的宗主掌门相抗衡的!

    回头且说牧风受了铁老大这一掌跌倒在地上,虞玲慌忙上前,将牧风上身扶起,查看伤势。只见丈夫“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便知伤的不轻。忙用掌心对着丈夫前胸,帮助其疗伤。

    牧风利用虞玲查看伤势之际,将头掩在虞玲头发后面,挡住铁老大的视线轻声耳语道:“我用暗器佯攻,你攻他胸前的穴位。”虞玲心痛的答应着,搂着丈夫的头,眼里已经不受控制的留下了眼泪。

    这边,牧风闭眼假装昏迷。铁老大有些歉疚的说道:“上令难为,请夫人理解,牧兄弟内力深湛,这一掌要不了他的性命,跟我走吧,总舵有最好的医师,会治好他的。”说着向前走近,想帮着看一看牧风的伤情。

    待快到身前,牧风却突然将早就攥在手心的,跌落在附近地上的花生和小石子用劲洒出,铁老大察觉有异,急忙举手遮住眼睛向后撤步,但撤退的速度怎会比虞玲进击的速度快!

    只见虞玲使出一招“神女九天”的厉害招式,挺剑急刺铁老大下腹部的空门!铁老大的功力虽然略高出虞玲,但之前突然受到牧风的佯攻,视线受到了遮挡,加之不清楚牧风受伤的真实情况,只赶忙后退。突然,腹部感受到一阵冷冽的剑气,更是大惊!急忙将铁布衫的劲力遍布全身,同时双脚用全力踏地,急速向后飞去。

    这边虞玲的剑尖甫一近身,对方却猛地向后急退,眼看要躲过这次的攻击了。虞玲不愿就此放弃,不等招式用老,便将手中长剑一甩,长剑脱手飞出,直奔铁老大飞去。

    铁老大招式用老,再无躲避的能力,长剑“唰”的一声,已插入铁老大的腹中,鲜血汩汩涌出。铁老大知道自己已经败了,伤成这般,再难是虞玲的对手。本以为可以依功领赏,不想今日却命丧荒山,想起往日争名夺利之心,灰心落寞难以自已。

    牧风刚刚发力,又牵动了内伤,又咳出一口血,在那里喘息着。

    铁老大道:“兄弟好手段,老哥我认栽了!”说完便瘫倒在地,只剩一息尚存。

    牧风喘息着道:“铁兄,情……情势所迫,不得已为之,还……还请……”

    还没说完,只听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阴恻恻的笑声,有个人阴阳怪气的说道:“一个前堂主,一个现堂主,打的这样乱七八糟,真给天渊会的人丢脸。”

    铁老大听出来是紫龙堂堂主殷玖的声音,心下暗暗恨道:这坏小子,想来应该早到了,却躲到这个时候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见死不救,真是该死!反倒把受伤的原因更多的转移到殷玖身上了。

    其实这下对殷玖是有些冤枉了,他本来也以为铁老大已经稳操胜券了,哪知突然出现这样的惊天逆转,自己也吃了一惊。

    牧风见殷玖也来了,心下更是一惊,看来此次行动天渊会不止派出赤龙堂来执行任务,总舵主,您对我可真够重视的!

    殷玖缓步走到院中,他与牧风夫妇相识但是并不相熟,当年牧风夫妇出走之时,他正被组织派出西域执行一个长期任务。但他刚才冷眼旁观,对牧风夫妇的武功套路也瞧了个大概。牧风强弩之末,绝对没有办法再实施突袭,虞玲在刚才的打斗中内力消耗过大,此刻也绝对没有任何威胁。

    这个渔利是不收也得收了……

    这边暂且留个悬念,咱回头且说崔胜,开始时,本来守在里屋的门口想帮着照看妻小,但打斗一开始,他就知道他在这里只有添乱的份,帮不上什么忙。

    他虽是乡野之人,但人并不愚笨,也想到自己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其实是把孩子转移到更加安全的地方。这样,无论牧风夫妇打不打得赢,都是最优的选择。

    他悄悄回屋,将妻子和两个孩子叫上,从后窗逃走。王野本不愿走,他便哄骗说是牧风夫妇叫他在山里等他们,一会就赶过来汇合。

    跃窗来到后山,崔胜本是长居此地的乡民,对后山的情况极为熟悉,知道距此约五里地有一个山洞,他之前与“王岩”打猎时发现的,极为隐蔽,一般人很难发现。当下辨明方向,跋涉前往。

    不多时,就已经到了山洞,也不敢生火,好在他对山洞非常熟悉,找了处干净平坦的所在,安顿妻子和两个孩子睡觉,自己也倚着洞口的石壁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直到清晨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开始觅食,他才醒来。看到天已经微亮了,心里十分牵挂牧风的情况。正犹豫的时候,看见妻子也醒了,便叫妻子看住孩子还在这里等着,他回去看一看。小鱼儿娘也叮嘱他小心,他答应着开始觅路往回走。

    一路小心,没用多长时间便回到牧风家小院附近。此时走路更是小心翼翼,却听得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声,趴着院墙看了一样,院子里面空空如也,人都走光了。

    崔胜大着胆子进去,很明显院子里面已经被人为的清理过一遍,但如果仔细查看,还是能够找到昨晚打斗过的痕迹,院墙上有些兵器划过的留痕,地上也依稀有些渗入地面的血迹。

    崔胜进屋查看,似乎有些翻动的痕迹,但基本保持原状。屋子里面也是空无一人,崔胜回到院子中间,呼喊了几声,空山袅袅,没有任何人答应。

第四章 初入江湖

    王野一直走。

    干涸的西北大地绝少人烟,没有多少遮阴纳凉之地。他没有带干粮,只有一个小水袋,已经喝完,系在腰间。眼皮渐沉,开始产生一些晕眩。

    虽然崔胜一家人极力的挽留,说他父母只是外出,不久之后就会回到村里。但这样的说辞到了三个月的时候,已经显得非常无力,王野的心中的担心和恐惧也与日俱增。

    这三个月中,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王野整天整天的待在自己曾经的家里面,小鱼儿每日将饭时送来,陪着略坐一坐,王野也不甚搭腔,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面。这件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需要一些自己的时间来消化。

    父母在那天的打斗结束后是生是死?

    为什么那晚来的那伙人称父母另外的名字?难道父母一直在用假名?

    父母为什么会身负武功,但平时却不显露?

    那伙人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跟他们家过不去?好像不是求财夺利那么简单的原因?

    ……

    他要么回忆着往事发呆,要么试图在院中存留的蛛丝马迹中还原事发当天的经过,这个过程进行的异常痛苦,心痛、怀疑、恐惧、茫然……许多当时的王野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试图寻找一个突破口,一个方向,左冲右突,把原有的价值观撕得粉碎,又在废墟上一点一点的重建!

    许多年以后,成为江湖中最负盛名的一代大侠的王野曾与友人回忆时说道,当时的苦思冥想是他思想成长最快的一段时间,其作用不亚于学了一套绝世武功,在当时坚定下来的一些信念,一直伴随了王野一生,成为其人生的底色。

    三个月时间过去了,王野内心已经坚定了一个目标,不愿在这里等待,他要出去,去亲眼看看那个江湖,他心里想要的答案一定在那里!

    王野本想去和崔胜一家辞行之后再走,但又恐他们挽留制止,又觉得这本就是自己家的事情,跟别人并无关系,已经打搅他们那么多了,又何必再惹麻烦。

    于是留书一封,说明自己外出游历寻找父母,会定期回来,如果父母回家请告知他们在家里等候。书毕,简单的收拾了些行李就出发了……

    第一次出门的王野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要去那里,只是听父母说过现在所在的村子在九州的西北,那既然在西北,就向着东南方向前进吧。

    开始走了王野才发现他极大的低估了脚下大地的尺度,一眼望不到头的戈壁大漠,人是何其渺小,走上好长时间,发现周围的景物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让人感觉自己好像在原地踏步。

    就在水尽粮绝的王野快要晕倒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马蹄的“哒哒”声,王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他太累了,不自觉的一阵晕眩,跌落在地上。

    好想闭上眼睛呀!王野心里闪过一丝放弃带来的舒适。

    隐约中,马队停在了王野的身边。好像有人在跟他说话,但王野没有心力回答。

    那么漂亮的马,一定不是真的吧。

    好累,好想休息。

    再睁开眼睛时,眼前出现一座帐篷。帐篷不远处的篝火上的烤着肉,不知道是牛肉还是羊肉,肉正烤到好处,烤肉炙出来的油低落在炭火上,发出一阵异香,王野闻到这股味道,肚子不自觉的咕咕作响。

    “小子醒啦?别装死了,过来吃肉!”有个身穿粗布短褐的大汉对他说着。

    王野挣扎着爬起来,接住大汉扔过来一个水袋。王野拿起水袋朝嘴里灌,却被呛的一阵咳嗽。然后小口小口的喝着,真如琼浆玉露一般,瞬间精神一震。

    大汉用刀割下一块肉扔了过来,王野接住,想说声谢谢,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因为缺水已经干渴的无法出声。大汉用带着笑意的眼神看着王野点了点头,示意他快点吃,不必客气。

    王野这才开始咀嚼,鲜美的肉汁滑进胃里的时候,王野觉得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这时,王野开始大量自己周围的环境。他现在应该还在戈壁滩上,只不过不远处有一座小小的绿洲,有一小洼水和稀稀疏疏的几株不知名的沙漠植物,自己快要晕倒的时候听到的马蹄声应该就是眼前这几个人的,他们衣着普通,虽然不是本地服饰,但穿的都是些粗布易劳作的衣物,让王野觉得非常亲切。

    这些人虽然穿着普通,但行动干练,谈吐不俗,一行五个人都有着王野没有见过的一种精气神。王野心下暗叹,多亏自己走出来了,不然一直呆在村里,哪里能够想到外边的庄稼汉都有这样的风采,真是井底之蛙了。

    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一行人都睡觉安歇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野醒来的时候,这一群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看来要启程赶路了。

    虽然只相处了一夜的时间,但在王野的心里对他们是又亲近、又憧憬。想到他们马上要离开自己,心里一急,跑到昨晚割肉给他的那个大汉跟前,用嘶哑的嗓音说道:“我能不能跟着你们?”

    大汉看着他,笑道:“小子,缓过来了就赶紧回家吧,别让父母担心。说说看你家在哪里,我们帮人帮到底,可以送你一程。”

    王野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说道:“我没有家了,请让我跟着你们吧,我什么活都能干,只要给口饭吃就行,不要工钱。”

    大汉道:“你家不在这里,为什么一个人出现在这戈壁滩上?”

    王野再无犹疑,一五一十的将这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告诉了大汉。大汉们越听越觉得惊奇,都停下了自己手上的活计,围在王野周围听他讲述。

    大汉听完,沉思片刻,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人会意,退下骑马离去。

    大汉道:“如果你说的情况属实,你可以先跟着我们,我们正好要去京都,那里是九州经济、消息汇集之地,可以带你历练历练,至于找不找得到你的父母,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第五章 来到大院

    王野被大汉安排与一个沉稳的中年人同骑,那人介绍自己叫刘奎,王野便称呼他“奎叔”。

    刘奎是个厨子,本来这次出来并没有计划带他,是他听闻西北荒漠中有一种奇异的香料,是烹饪肉食的极品作料,便跟着前来了。刘奎虽然话不多,但是个性情温和的人,王野很喜欢他。在刘奎的讲述中,王野对这些人有了一些大概的了解。

    这群人都来自一个叫“大院”的组织,大院以锄强扶弱,互助共享为宗旨。这次带队出来的大汉,就是那晚给王野割肉分食的人,是大院西北区的负责人,名叫范瑾,是大院里面武功可以进的前十的高手。

    王野此时并不清楚大院的前十意味着什么,他也不太清楚大院究竟是什么。

    “是帮派吗?”王野问刘奎。

    “大院,就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我们现在就要回大院去复命。你也可以把他理解成为一个帮派,以后接触的多了,你就会有自己的认识。大院没有帮派那么边界分明,他是一种思想,一种信念。世间的穷苦人还有很多,大院想多少为他们多做一点事情。”

    王野其实没有听明白,感觉说的跟“丐帮”似的,但从他接触的这几个人来看,定是个光明的所在。王野再问,刘奎却不再回答,只能以后再探究了。

    几日之后,一行人进入豫州,风貌开始变得有些不同。其时,天下共分九州,豫州、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梁州和雍州。每州皆有州府,是区域政治和经济的中心,下辖若干县驿。而豫州为天下中心,豫州府是全国的中心,也称京都。

    王野第一次来这繁盛之地,觉得甚是新奇,宽阔笔直的青石板路,琳琅满目的各色商铺,衣着光鲜的如织游人,让王野的心里多少有些自惭形秽。以前虽然听父母讲过大城市的风貌,不曾想竟风光到这样的地步。

    一行人走过京都的闹市区,在一条宽阔的,但已略显破旧的胡同前下马,刘奎告诉王野,大院到了。

    王野满含期待抬眼望去,只见胡同两边商铺林立,虽然略显破旧些,商品也都是些寻常百姓家生活必须之品,少了些奢华,但每个人脸上洋溢的笑容,却更加的真诚和质朴,隔着熙攘的人群,王野远远看见胡同的尽头有一座高大的院门,王野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要叫大院了,有这样高大的院门,院子一定小不了!

    刘奎告诉他,说这里曾是前朝富商李仁贵的府邸。繁盛之时,胡同两边的铺面十之**也都属于李府的资产。但旧朝城破之日,这里被劫掠一空,大火烧了一夜,从此破败。新朝主要发展西市,这里逐渐成了城市贫民的聚集地,这里也逐渐也有了一个新的、浅白的称谓大院。

    新朝二年,旧都大将军李沛与当时的江湖盟主卓一航曾联合复辟一次,意图拥立亲王之子为帝,不料行动中出了叛徒,行动被围剿。李沛战死,卓一航逃至大院,被质朴的大院居民所救,养伤的期间,有感于大院居民的照顾,便找了几个资质不错的青年传授了些防身健体的技能。伤好之后,因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去处,便在这里常住了下来。后来有人说卓一航是大院组织的创始人,但他并不这么认为,他说,大院的精神早在他之前已经形成了,他只是做了一些具体的工作罢了。

    组织就是在大院里孕育出来的,所以,组织就是大院,大院就是组织。大院是这块区域,是这里的常驻民,也是从这走出来的人,是与这些人秉持同样的信念的许多人。

    现在的大院早不是前朝富商在时的样子,院门口人来人往,车进车出,一派市井气息。想来这大院目前已经不是给少数人居住,而是大家共有的了。

    一行人回到大院之后,刘奎开始变得忙碌起来,大院食堂每天要为至少上百人供应饭食,不是个小任务。

    王野被安排到大院的书院打杂,拜任老先生为师。大院里的书院算不得私塾,更像个公开的讲堂。想听的都可以来听,但还是以适龄的孩童们为主。这里的孩子们很小就要承担家务,所以上课的时间并不固定。反而是对打杂的人有一些固定的要求。

    王野之前也由父母教着认了些字,读了些书,但父母随性为之,读书并不系统,此刻跟着老先生,课下做一些学堂的杂务,讲堂上也跟着其他的学生一块学习,诵读经典。学之乐,是一种更深层次,更持久的快乐,王野每日读书、劳作,过的倒也踏实。

    老先生见王野勤勉,也甚喜欢。闲时也常跟他谈谈书,王野也经常就一些不懂的问题咨询老先生,就这样,一个好学,一个也好讲,一老一少其乐融融。

    王野在书院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个杂役。但王野发现,大家对他杂役的身份并没有任何的轻视,反而更加尊重。一开始,他以为是大家尊师重教,后来发现不仅仅如此。

    王野找个一个机会,问老先生为什么。

    老先生说道:“为大院所设立的机构服务,是成为持院堂的先决条件。无论何人,如果想要成为持院堂的正式成员,必须在院设机构服务至少一年的时间。这种杂役,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在进入之前是要有严格筛选和考核的。”

    王野接着问道:“那我为什么会被直接安排到这里?”

    老先生也面露沉思,回答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这样的事情据我所知是没有先例的,而没有先例的事情要做,是要通过大院议事会的,既然议事会通过,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既然没有告诉你,可能是觉得时机未到。放心,大院一向光明磊落,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的。”

    王野有些尴尬,忙道:“我也只是好奇,随便问问,并没有别的意思。”话虽然如此说,但王野觉得自己出来是要寻找父母消息的,这样平白无故收人恩惠,总觉得受之有愧。通过这些日子的学习、体验,他对京都的市井生活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想着还是要找机会奎叔,或者范瑾前辈问问,看自己能不能休学一段时间出去找找父母。

第六章 文化课

    大院的杂役除了在各种机构实践锻炼,每月必须到书院来上一堂课,由任老先生和一位大院机构负责人前来讲课,主要就是讲大院的历史和文化。

    在这样的讲述中,王野对大院的了解进一步深入。

    大院共有四进院子,目前每进院子的功能已经与最开始的设计大相径庭,看似和贫民窟一样由许多人杂居着,但其实暗藏章法。

    大院大门向南,进门是第一进院子,穿过首先映入眼帘的照壁,院子中间有个常设的茶棚,是大家平时闲坐聊天的场所,茶棚的茶水没有价钱,只在门口放个上面敞口的木头箱子,大家喝完茶临走时,有钱就放几个进去,囊中羞涩的话,直接走人就行,不会有人追着要钱。所以茶馆的生意非常好,好像什么时候都坐满了人,各种的江湖消息在这里汇聚,进了茶棚听众的耳朵,再由他们的嘴巴向外界扩散着。

    茶棚的掌柜是一个名唤张万里的胖子,王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本能的感觉他一定是一个做生意的好手。永远挂在脸上的笑容,就像已经长在了脸上一样,而且没有那种职业的假笑,给人的感觉特别的真诚。再加上一个强闻博记,像算盘一样的脑袋,干这么个茶棚,王野觉得实在是屈才了。

    后来知道这个茶棚也是大院杂役的实习岗,才回过味来,这茶棚绝对不简单。金钱从来不是江湖中最宝贵的东西,一条有价值的消息,在行家的眼中,抵得过万两黄金!

    穿过月门,来到后面的第二进院子,这里四面的房屋都被改造成了安静整洁的客房,用来招待远道而来的朋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但看管这里的人,却是个半聋半哑的老头。老头姓王,大家都称呼他为老王头,老王头每日里除了整理房间,打扫院子,剩下的大部分时间就坐在院子中间的槐树下面抽烟袋,很少去前院的茶棚凑热闹。

    第三进院子是大院的议事厅,北面的正厅,有重大事情要商议的时候才会使用,平时东西侧的厢房,会有书记员在此办公,接待外部事物。这里日常并没有人看管,只有老王头兼顾着打扫一下。

    而第四进的院子,也就是大院的最后一进院子,就不能随意的进出了。这里是大院七位主事的办公所在。七位主事分别分管农事、手工、商业、联络、传功、祭祀、执法,七位主事以半年为期,轮流主持议事会,只有议事会的决议才是最高的权力!

    在大院的正院两侧,还有东西两个跨院,东跨院就是王野现在就读的书院,西跨院略大一些,是个武馆,也是持院堂的所在,刘奎负责的厨房也在西跨院。

    除此之外,大院胡同两侧的商铺,和商铺后面一小块的民居,也都是大院的势力范围。

    大院不是一天建成的,十多年来,他们从几个赤贫的热血青年抱团生存的互助会,发展到现在,人力、财力、组织力,都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多少仁人志士对这样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理想倾注了自己的热情、鲜血、生命!

    而大院的文化却颇为低调,大隐隐于市,这是一块没有任何边界的区域,他与京都的旧城区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所有的人只有在碰到困难的时候,都会想到去大院寻求帮助,但却别要求不能颂扬他的功德,如果实在想要表达谢意,就也请给需要帮助的人给予自己力所能及的帮助。

    王野越在大院待得久,就越被大院深厚的底蕴深深吸引,他觉得自己实在太幸运了,能够一入江湖就能与这样的一群人同行。

    这一期的杂役一共有十三个人,其中书院三人,茶棚三人,厨房三人,旅社二人,议事厅二人,都是十六七岁上下的年纪,体格精壮,精力旺盛,眼神中流露出年轻人独有的自信,举手投足见展示着想要改变江湖的跃跃欲试。这群人当中,要数王野的年龄最小,但因为他无心插柳,反而看着更沉稳一下。

    在这一期的杂役中,只有一位姑娘,在议事厅协理做事,十五六岁的样子,正是少女最烂漫美好的年华,生的颇为漂亮,明眸皓齿,体态挺拔,一头乌黑的长发在身后简简单单的绑了个马尾,来上课也并未穿女装,一身紧身的常服更显得身材玲珑有致。绿叶丛中一枝花,惹得其他小伙子们或殷勤讨好,或假意冷落,只有王野好像真的不是很在意,至少在外部的表现上要正常的多。

    看到这个姑娘,王野忽然特别想念自己的母亲。因为从小生活在母亲的身边,王野对母亲的长相并没有特别的概念。可和这个姑娘一对比,顿时觉得即便现在,母亲的相貌也要明显超过她的,或者不是相貌,而是那种雍容高贵的气质,会让所到之处形成自己的气场。

    不知道当年老爹是怎么追求到母亲大人的,是不是也想眼前这些小伙子一样呢?如此想着,内心一阵温馨。但又想到此刻父母音信杳然,不知身在何处,内心又泛起一种难以名状的酸楚。

    “你好,我叫李秋晚,大家都叫我晚儿。你叫什么?怎么感觉以前在胡同里没见过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吗?”不曾想,漂亮的姑娘竟主动与王野搭话。

    王野瞬间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警惕的眼神,心下暗想:我的姑奶奶,您这是嫌我不主动献殷勤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这不想要你这宝贝,您怎么还主动送上门呀!

    心下灵机一动,说道:“你好,我叫王野,是刚来大院里的。刚刚看到你,跟我从小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邻居家的妹妹小玉儿长得有点像,我出来寻找失踪的父母,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突然有些想念。”王野确保自己的音量让大家都听见了。

第七章 郊游

    气氛瞬间扭转,李晚秋难掩尴尬,在众星捧月的地位上待久了,难免有些自我感觉的过分良好。碰到这样一个软钉子,实在有些突然。

    好在她并不是那种心机深重的人,来问候王野,也仅仅是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在作祟。此刻意识到世界并不是围绕她而转的,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心里自嘲了一下,说道:“哦,有机会介绍认识一下。”说完,到已经恢复了云淡风轻。

    反倒是王野看着这姑娘的反应有些欣赏,完全没有因此恼羞成怒,反而落落大方的过去了,所以也换了一种更加郑重的表情说道:“一定。”

    周围的警惕也因此放松了,大家反而因为彻底排除了王野对自己求偶的威胁而跟他一下子亲近了起来。又因为王野本就是年龄最小的一个,长得也清新可爱,大家跟他的攀谈瞬间多了起来。这也让王野觉得自己这个举动的收获远远超过了预期。

    王野这样的插队进来的杂役,本来大家看他的眼神就有些异样,他非常需要快速改变这种现状。而最好和最快的办法都是和大家变成朋友,了解大家,也让大家了解自己。万事开头难,有了这个突破口,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不,有个小胖子已经过来发出邀请了,笑眯眯的过来很自然的搭住王野的肩,说道:“小王呀,我叫冯平田,你可以叫我冯哥,一会下课跟哥哥们喝酒烤肉去吧,大家认识认识。”

    每个群体当中都有这样天生擅长交际的人,他们拥有一种莫名的天赋,就是可以和完全陌生的人瞬间拉近关系,变成朋友。这种天赋很难模仿,因为同样的动作和说辞,如果换一个人来,就会让王野觉得讨厌、尴尬、别扭、甚至恶心,但由冯平田来做来说,却让王野觉得很自然,仿佛两人本来就是亲戚。

    “好呀!早就想认识哥哥们了,正求之不得呢。”王野答道。

    大院距离京都东郊并不远,东郊有个小湖,叫做大柳树湖,盖因湖岸有十几株硕大的柳树而命名。

    课毕,大家收拾了烧烤的工具,有名唤张溢清的,父亲是个屠户,在大院外的胡同卖生肉,由他央着父亲,拿了些猪肉、猪杂等食材。还有家中有酒肆的周夜微,竟抱了一大坛好酒出来。湖中有鱼,大家也带了捕鱼的工具,所带食材不足之处,大可用湖中的烤鱼作为补充,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大柳树湖出发。

    时在暮春,天气凉爽,一群人有说有笑,气氛颇为融洽。有人问王野怎么来的大院,为什么之前没有在胡同里面见过他。

    王野除了那天夜里的打斗没有说,其他基本一五一十的说了,大家听说是范瑾把他捡回来的,便丝毫不再怀疑他身份的合理性,竟换了一种略微有些嫉妒的眼神看着王野。

    王野心下纳闷:是我的错觉吗?被范瑾捡回来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吗?难道这些人都是被他捡回来的?

    还没等到王野发问,早有人按捺不住,嚷嚷道:“范瑾呀,西北王呀,那可是我们大家的偶像呀,我们平时想见上一面,说上一句话都是奢望,你小子到是好福气,躺赚呀,躺着就让人家给你捡回来了,还直接送到书院。你小子确定跟他不是什么亲戚嘛!”

    说的王野都有些茫然了,道:“他,他很厉害?”

    只见冯田平跃动着自己圆滚滚的身体,跑到王野身边,两只手搭着王野的双肩,用郑重的眼神看着他:“不是厉害,是很厉害,非常厉害,他曾经跟你一样是书院的杂役,从杂役到持院堂,很快就到了副堂主,从副堂主到西北区的指挥使,人称西北王,是大院年轻一辈中最厉害的人,大院排行榜第十位,他当第十,只是因为他只想当第十,毕竟要给前面的老前辈们留点面子,懂不懂?”

    王野其实想说,胖子,你真的不适合这样郑重的讲话,再郑重的姿态都在你脸上都像是在开玩笑。

    但自己心里范瑾的地位却陡然上升。

    年轻人是需要偶像的,而最好的偶像,就是那些跟自己出身一样,靠自己的奋斗和拼搏打下一片天的人,而范瑾就是这样的人,是他们的偶像。

    大家清楚了王野的身世来历,之前因为陌生而导致的不信任几乎全部消散,大家聊得更加亲密了。王野也听到很多关于在大院出生、长大过程中有趣的故事。

    这是他自离开安溪村之后第一次有融入一个地方的感觉,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非常的美好。

    不多时,他们已经到了大柳树湖,之前来过的人迅速寻找到一处绝佳的烧烤地在距离湖水最近的两棵大柳树中间的一片空地。这里树荫遮蔽,地面平坦而略有坡度,躺在草地上看天、观湖,甚是惬意。

    众人拉开架势,捕鱼的捕鱼,生火的生火,还有人在两棵柳树之间系上了一张吊床,打闹嬉戏,处处欢声笑语。

    不一会,烤鱼烤肉的香味就已经在湖面飘散了。

    此时,岸上又来了一行人,衣饰光鲜亮丽,都骑着高头大马,拿着马鞭一边指点着沿湖的风物,一边说笑着。

    不一会这一行人停在了王野他们附近的山坡上,其中有个女孩抱怨着什么,一个公子模样的青年在旁边解释着,然后转头向旁边的随从说了些什么。

    只见随从骑着马,走近王野他们,也不下马,坐在马上面说道:“我们家公子看上了你们这块观湖的地方,烦请各位换个地方,这里有五两银子作为补偿。”说着就要拿银子出来。

    王野正觉得有些生气,旁边的张溢清已经说话了。

    “滚。”简单明了的一个字。说完依旧该干嘛干嘛,其余的人也是,躺着依旧躺着,说笑的依旧说笑。

    这名随从看王野他们衣着破旧,猜想他们应该就是京都的贫民子弟,本以为五两银子肯定把他们打发了,没想到碰到这样的尴尬。

    当即恼羞成怒,拿马鞭指着,说道“你们这群穷小子们,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五两银子够你们家吃一年粮食了,赶紧拿钱滚蛋。”

    还没等他说完,只见他脚下的马匹突然一声凄厉的长嘶,前蹄人立而起,将他跌落在马下,吃了一嘴的泥巴。

第八章 年轻气盛

    这一名随从平时跟着主子耀武扬威习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挣扎着爬起来刚要发作,却看见自己的马已卧倒在地,在那里悲鸣,马眼睛里面插着一根竹签子,像是烧烤用的。

    想是这群人当中有人以暗器手法射到马眼睛里的,便立即把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然后马也不要了,跌跌撞撞的跑回去复命。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原来那年轻公子是新朝兵部侍郎家的公子,名唤沈轩,平日里也经常出入兵部的练武场,懂些枪棒功夫。听到他们不同意离开倒还罢了,到听到马眼睛被戳瞎,也是登时大怒。

    心想,我堂堂兵部的人,如果就这样让一群山野小民给欺负了,我这脸往哪里搁,我堂堂大兵部的脸往哪里搁!还有今日同亲王家的小姐一同出行,又怎可让小姐小看了。

    正巧此次出行所带的随从当中,有好几个都曾在军中服役,更有一个是兵部的武官。当下向那武官使了个眼色,武官会意,招呼了几个功夫不错的向王野他们走去。

    有个随从大声吆喝道:“兵部例行检查,怀疑你们当中藏有匪盗,都给我站起身来。”随从业务如此熟练,想来是经常干这事了。

    大院的这群人却还是该干嘛干嘛,一个个的神情自若。

    王野心下纳罕,想来这样的干仗,对于大院的子弟也不是第一次了,当下静观其变。

    其他人不动,只有胖子冯平田笑呵呵的站出来,说道:“各位官爷,我们都是附近的老实人呀,从来没有见到什么匪盗,白日昭昭,又在京都附近,都知道有官爷们驻守,什么匪盗不长眼赶往这里来闹?”

    武官们哪里听他说,有个人上来就一把推过去,打算推倒胖子,再上前掀东西挑衅,敢有人阻拦的话,就势全打一顿,打趴下会后再去请示主子,看用不用抓回牢里关个几天。到时候,主子高兴,赏顿酒钱是必不可少的了,然后就去群芳楼找小翠去!

    正做着白日梦呢,不知怎地,忽然身体失衡,被人在腰下一托,然后就迎风飞起,“扑通”一声掉到了湖里。挣扎着爬起来,嘴里嚷嚷着:“谁?!谁他妈的暗算老子!”

    同来的武官看的清楚,是这个胖子用了四两拨千斤之类的手法把人甩了出去,当下收了轻视之心,怕得罪江湖同道,一伸手拦住众随从,上前拱手道:“诸位少侠师承何处?可否见教?”

    冯胖子依旧笑呵呵的说道:“邻居家大爷闲的时候教过些健身的招式,不曾拜师。那位大爷不知修的什么功夫,竟然能够鹰击长空,忽然又鱼翔浅底,实在是太厉害了,我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高明的功夫,还请官爷高抬贵手,烤鱼赠予你们一半,可好?”

    武官看冯胖子在这里夹七夹八的胡说八道,心下也生恼怒,暗想,自己怕误伤别派子弟,给你们个台阶下,没想到这么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当下催动内力,脸上隐隐透出红色,手上的皮肤却开始呈现淡淡的紫色。

    冯胖子也看出了异样,知道这个人不像旁人那么好对付,但嘴里依旧不饶,道:“这位官爷怎么脸都变色了,别是湖边风大,吹病了吧?我认识一位中医,医术那是相当的高明,曾经用鸡屎和猪粪合制过一种药,专治你这种病,要不要我介绍给你认识呀!”

    “看招!”武官一招“紫云掌”向冯胖子击来,冯胖子虽然嘴上胡说八道,但手底下不敢怠慢,也聚力伸掌去接。双掌一触,胖子“登登登”的倒退几步,然后哇的一声的吐出一口鲜血,委顿在地。

    甫一接招,武官便知道,这胖子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有些讨巧的招式,但内力并没有什么根基,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心下有些后悔下手重了。

    自视为武林前辈,不愿再动手,当下负手站立,说道:“念你们学武不易,今天不与你们为难,去公子马前磕个头,道个歉,就放过你们了。”

    “放你奶奶!”武官本以为自己露了这么一手,应该已经震慑全场了,正在那里念白,张溢清已经一块大木炭甩了出去,跟着揉身欺上,抡圆了拳头就往脸上掴去。

    其他人也毫不示弱,岸边的鹅卵石、钓鱼的鱼竿、烤肉的签子……凡是能够当做武器的,都被拿来投入了战斗。

    王野惊喜的发现,这跟他在村里与邻村的同龄人打架套路基本一样嘛,也不再拘谨,抡起拳头也加入了战斗。

    可把武官难住了,练武将近二十年,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架。从交手可以看出,这群小年轻确实没有经过内力的训练,没有一个功力在他之上,平时自己打这样五个十个都不是问题。

    但今天邪了门了,这群小年轻下手快、准、狠,反应灵敏,配合默契,他带来的其他人已经多数被打趴下,失去了战斗力,他也有点疲于应付。

    明知对方没有内力,而自己催动内力去搏斗,是有违江湖规矩的。但此刻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再不用尽全力,今天自己就被这群毛头小子撂倒了。

    当下又使出看家本领“紫云掌”,挥掌向攻的最猛的张溢清击出,张溢清浑不在意,依旧硬刚上前。

    王野这边在己方占优之后,一直留意整体的形势,忽见武官使出了刚才打伤胖子时使用的同样招式,心下一惊,看到张溢清要上前硬接,心想糟糕。

    好在离的不远,急忙一跃上前,拉住张溢清像旁边拽来。没曾想,张溢清的体格颇为壮实,此刻又在使蛮劲的过程中,这一拉没把张溢清拉住,反倒把自己带了过去。

    这时,紫云掌已经攻到。

    王野心想受伤之事不可避免,不是他就是张溢清,索性运劲在后背,替张溢清挨了这一掌。

    “砰”的一声,王野觉得自己身体突然失重,然后喉头一甜,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第九章 疗伤

    那武官看到王野昏死过去,心里着实有些后悔。最开始打冯胖子那一掌,因为只是试探,只用了二三成功力。而刚刚那一掌,却用了**成的功力。

    普通人是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掌力的,想必这小子已经内脏破裂而亡。

    大院的子弟们看到王野受了伤,急忙围过来查看,只见他面如金纸,双目紧闭,已经奄奄一息。

    张溢清心里又愧又急,道:“她妈的,老子跟你拼了!”说着就又要上前拼命,却被李晚秋一把拉住,晚秋道:“别胡闹了,救人要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当下有人找来两根略笔直的树干,缠上柳枝、衣服之类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出来,将王野缓缓放上去,大家轮流抬着,急忙往大院方向去了。

    这边沈轩一行人看武官失手打死了人,也觉得无趣,看对方没有再纠缠,也急忙都走了。

    这边张溢清在前抬着担架,一路上也不与人替换,直接把人抬进大院,穿过茶棚,越过旅社,嚷嚷着要找祭祀主事给人看伤。

    这时,老王头正在二进院抽烟,看着乱哄哄的不像样子,伸出烟袋挡住众人,说道:“一群毛孩子嚷嚷什么?还懂不懂点规矩了?”

    同行的周夜微是二进院的杂役,当即恭敬上前,向老王头禀告:“老师,是书院的杂役王野,被人打伤,很严重,我们想进去请祭祀主事给看看。”

    大院的七位主事中,祭祀主事冷青冥精通医典,医术相当高明。

    “谁教你们有点事就要找主事呀,胡同的医馆看不得吗?”老王头说着上前查看王野的伤势。待到近前,一看王野脸色就只知是受了内伤。

    随即郑重问道:“跟什么人动手了?”

    周夜微不敢隐瞒,捡紧要的说了个大概。

    老王头大概明了是何事了,心下叹息,心想普通人受了内伤是极难恢复的,这小子估计不行了。但依然试着把了下脉。

    “咦!”这小子虽然昏迷不醒,但从脉象上看,主要的心脉已经雄浑有力,伤的并不是很重。而且隐隐能够感觉到,这小子内力略有根基,虽不深厚,但坦坦荡荡,是极正派高明的功夫。

    “放心吧,死不了。”老王头说道,当下指挥众人,叫把王野抬入一件空着的客房。想了想,还是命人去内院请冷青冥出来看看。

    不一会,冷青冥穿着一身青色长袍踱步而出,脸上冷冷的,没有一丝温暖的表情。老王头知道他一天到晚都这样,并不以为意。上前说道:“老冷,你给看看这孩子什么情况。”

    冷青冥也不说话,上去也是搭着手腕,好长时间没有松手。

    老王头知道冷青冥的本事,平时的病症,一眼望去,就知道大概。此刻把脉这么长时间,看来自己的怀疑是有道理的,这小子一定有来历。

    不一会,冷青冥也收手,屏退众人,向老王头道:“这孩子是范瑾带来回来的,当时知会过议事会,没有问题。只是这孩子之前修习过内功而范瑾没有报备,但这个孩子运功的方式颇为自然,只随呼吸吐纳自然流转,并不随意念流动,说明这孩子根本还不会运用他的内力。有可能范瑾也不知道。”

    老王头笑道:“你说范瑾在外面捡了个武学奇才回来?”

    冷青冥道:“或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这个孩子被教导使用一种特别的训练方法练习内功。但这样的练习一定会效率很低,而如果不加运用的话,只能祈祷强身健体益寿延年的作用,无法伤人。这个发生的概率也很低,我从来没有见过。”

    老王头道:“算了算了,想不明白那就不想喽,等范瑾回来直接问他得了。对了,这小子的伤没事吧?”

    冷青冥道:“我估计不错的话,他会自愈的。”

    当下二人从客房出来,见众人都还在外面等着,便说伤无大碍,休息几日便好了。还叫两个人在这里守着,其余的都遣散了。张溢清首先声明要留守,不肯离开。

    过了半日,王野便悠悠转醒,除了背上有些疼痛,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

    张溢清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到了肚子里,忙去厨房要了一碗白粥,服侍王野喝下,依旧躺下休息。

    原来这内伤的疗愈,与别的病症不同,不需要药物针灸,主要靠内力的运转来修复。如果自己体内没有任何内力,就缺乏疗伤的基础,即便有高手在旁用自己的内力帮助疗伤,也会因为伤者无法调动内力而事倍功半。高手消耗大量真气,只能起到很小的作用,得不偿失,所以极少会有人愿意帮助普通人疗内伤。

    慢慢的,江湖中就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同不会内力的人比武打斗,不得使用内力。武官这次试用内力,第一次是因为不清楚对方的实力,第二次是情急之下的自保动作。

    而王野不知是何原因,体内竟有一股先天的内力会自行运转,这种运转竟然不靠意念来驱使,如此这般,就是昏睡之中,疗伤也在进行,竟比一般人要好的快的多。

    王野、张溢清他们不明就里,还以为武官不过尔尔。

    张溢清陪了两日,王野已经大好了,下床活动之后,看着一如往初,便跟老王头辞了行,各自去干自己的差事了。

    老王头心里暗暗的惊异,对王野这小子算是刮目相看,暗忖就是自己受了同等程度的内伤,也不可能两天就好这么利索。心里存了个好奇,想着下次见到范瑾,一定要好好的问问。本来范瑾就是个怪物,又从哪里找来这样一个小怪物,真是物以类聚。

    王野回到书院,第一时间去面见任老先生,说明旷工两日的缘由。之前已有人待他向任老先生请过假了,这下见了老先生,免不了又当面受了些“礼之用,和为贵”之类的教导。

    王野低头,唯唯称是。

第十章 猜测

    不到一月时间,范瑾回来了。

    每个组织里面都有一些人,不见得身份最高,不见得武功最高,但总能凭借一己之力获得最多的话题性,这样的人都有一种天生的魅力范瑾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范瑾刚进了院门,王野就听到有人在他耳边传递范瑾回来的消息。

    其实王野即便在来大院的路上,也与范瑾交流不多。虽然范瑾是个豪爽之人,但其实话并不多。

    路途中没事的时候,他也只是一个人骑在马上,在队伍当中一个不靠前也不靠后的位置上慢慢跟着队伍前行,有时像在思考着什么,有时就是单纯的发呆,有时甚至在马上睡觉。他是大院唯一一个能够在马上睡着而不掉下来的人大伙喝酒的时候他总是这样吹牛。

    他很喜欢喝酒,每天晚上到了住宿休息的地方,都要和弟兄们喝酒。而喝酒时候的范瑾,话又变的特别的多,而且喝的越多,话就越多。身边每个人的丑事他好像都知道一些,一遍喝酒,一遍玩笑,让每一个夜晚都过的非常的欢乐。

    所以,范瑾是一个极具威严,但又和底下人走的很近的人。能够把握这个度的人很少,这大概就是他人格魅力的主要的来源吧。

    范瑾回来的第一站必然是茶棚。他是个耐得住寂寞,也享得了热闹的人。

    范瑾的一只脚刚刚迈进前院,早有茶棚里面闲聊的人看到了他,一说范瑾回来了,倒有一半人站了起来跟他打招呼。

    范瑾乐呵呵的拱手答礼,挨个的打了一遍招呼:“张世兄别来无恙呀?”“呦,小李子长高了!”“李大爷,听说前段时间闺女出嫁啦?你看我这忙的都没能给您去贺礼!您多包涵!”……

    这一圈招呼下来,最后照例是茶棚的掌柜,范瑾打趣道:“张胖子,怎么这肚子又大了一圈,要去当宰相吗?”

    笑眯眯的张万里才不理会,回道:“上次刘奎跟着你出去了一趟,回来做的饭越发的美味了。我还纳闷,这范瑾可真是个全才,连个厨子都调教的这么好!”

    说的众人哈哈大笑。

    少坐一会,范瑾便起身告退。大家知道他刚回来必有事务要处理,也不留他,都起身送了下。

    刚进二进院,却有被老王头拦住,拉到一边悄声问:“你捡回来的小王野到底练得什么功夫?”

    范瑾一脸茫然:“王野?他哪里会啥功夫?”

    原来这老王头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武痴,后来受伤不能再练,但依然对武学保留了极高的热情,当时看见王野的奇特内力,这段时间一直在心里琢磨这个事情。今天好不容易等到范瑾回来了,必要拉住先问一问。

    老王头看范瑾不似作伪,当下把之前王野疗伤之事告诉了他。

    范瑾也很惊奇,道:“真有此事?这小子果然有点意思。”

    老王头看范瑾好像知道些什么,当即追问:“你小子脑子好使的很,不会平白无故的做一件事情,死乞百赖把这小子捡回来,还给作保送进书院,你要说你什么也不知道,鬼才相信!”

    范瑾嘿嘿一笑,道:“你就当他是我的私生子好了。”

    老王头知道是范瑾不肯说,在这里胡诌,也不再追究,道:“美的你,哪个女人跟你这落魄户生孩子!”

    范瑾哈哈笑着向后院走去。

    穿过议事厅,范瑾直接来到了最后一进院子。大院规定,驻外的区域指挥使,与七大主事的级别相同,同样具有召集大院议事会的权力,所以,范瑾出入后院没有人会阻拦。

    范瑾见过在家的几位主事之后,将此次出去办的事情汇报了一下,说完正要离开。

    冷青冥道:“还有,你上次带回来那个王野是怎么回事?我给他把过脉,脉象奇特,他是有内力基础的,但好像他本人并不知道。你上次回来,只说此人牵涉一些重要的事情,先暂时安顿在大院。这次,可以说说具体情况了吗?”

    范瑾微微一笑,道:“我刚刚听老王头说起这件事情了,我之前并不知道他会武功,但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误的话,他会武功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上次没有讲,是因为目前的情况只是我的猜测,并不能够完全肯定。”

    随即,范瑾走到屋子里悬挂着的一张地图前面,地图上面标注着各种各样的信息和图示,说道:“最近几年,江湖上发生了一系列奇怪的事情,有些武林世家和江湖上的小门派惨遭灭门,手法干脆利落,非常相似,我们一直怀疑背后是同一个组织所为,而他们显然不是为了寻仇,或者求财那么简单,他们一定在谋划一家更大的事情。所以这几年我们一直在跟踪寻找线索,但一直没有什么突破。”

    “我们只知道他们实力不弱,他们不缺钱,做事也不为钱,人数不多,但都是硬手。”

    “大概半年前,我们西北区接到线索,说有一队中原来的武林人士进入西北,沿途寻找打听着什么。我担心有事,就根据线索前去查看。没曾想线索中断了,找了二三个月也没有什么头绪,正要放弃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昏倒的王野。”

    “他说他父母三月前突然被一群恶人找上门来,一番打斗之后便不知去向,他是出来找父母的。我当即遣人按照他说的方位前去查看,果见有个农家小院里面有打斗的痕迹,从痕迹上来看,很像那伙人的风格。但这次不一样的是,他们碰到了势均力敌的对手,就是王野的父母。走访周边的村民,我们得知,王野的父母大约是十一、二年前搬到这个村上的。”

    “我慢慢回想十年前发生的事情,看着王野的相貌,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牧风。”

    冷青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情绪化的表情,道:“牧风?你的意思,是天渊会?”

    范瑾也难得的郑重,说道:“我说了,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

第十一章 交谈

    王野自从上次受伤之后,就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受伤这件事虽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损伤,但是结合之前父母失踪之事,还是给了他很大的触动。他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无论是父母、家庭还是自己的伙伴。

    那个武官的身影常常浮现在王野的脑海,那家伙手上的淡紫色时常化作一条凶恶的飞龙,在自己的梦境中挥之不去。王野知道,那是他自己从未涉及过的一个领域,他想要搞清楚那是什么,他想要从中获取力量!

    他去咨询任老先生,但他发现任老是真的不会武功,老先生讲了一堆庄子神游的境界,告诉王野要多读圣贤之书,书中自有大境界。

    王野心下暗想,我要生在富贵之家,我也不问世事好好读书。但此生,怕是没有这个福分喽。

    他开始尝试一些自己琢磨的训练方法,譬如晚上打坐,早起出去锻炼,精神和体力是好了一些,但他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力量。

    有一日,王野正在苦苦思索,忽然一眼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近了书院,正是范瑾。

    王野心中一喜,正要上去问好,早有书院的杂役上前接待。

    听见范瑾问道:“老先生在不在?”

    杂役才要回答,任老倒已经走了出来,笑道:“范瑾来了,今天怎么有空来看老夫呀!”

    范瑾忙上去问安,简单聊了几句家常。

    然后范瑾道:“今日前来,主要想的问问老师,我前段时间送来的那小子表现如何?”

    老先生笑呵呵的说道:“极好极好,跟你当年一样,脑瓜子够用,人也勤勉。”

    范瑾道:“还请老师多严厉的教导才好。今天我想带他出去一趟,敢问老师是不是方便?”

    老夫子道:“方便,现在没啥事。来人,叫王野过来。”

    其实王野一直就在左近,只是两位师长在叙话,自己不便上前。此刻听唤,急忙上去鞠躬向老师和范瑾问好。

    二人辞别老师,便走出书院,来到了胡同大街上。

    虽然王野与范瑾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之感,但许久未见,后来又听到很多关于范瑾的传闻,此刻想说的话很多,却反而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了。

    范瑾也并未说话,只是挂着他那独有的有点痞气的笑容,走在前面,王野跟在后面。一路上,好多人跟范瑾打着招呼,范瑾都一一回应。

    王野开始明白为什么大院的青年人都把范瑾当做偶像了,范瑾身上有一种市井气,跟这个大院的气质特别吻合。

    从大胡同转到一个小胡同,来到了一个小院门前。

    朴素的青石板路,点缀着几根稀疏的绿竹,更显得庭院幽幽。

    门上有锁,但范瑾并没有钥匙。只见他上前用手在锁上轻轻一拉,锁便打开了。

    范瑾回头一笑,道:“这是我家,平时出门不爱带钥匙,锁是坏的,真正的防君子不防小人了。”

    当下领着王野进去,只见院子很小,应该平时也没人居住,有些寂寥。

    两人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范瑾道:“你是不是有很多话想要问我?”

    王野道:“是。”

    范瑾道:“今天你可以向我提一个问题,但只能提一个。”

    王野想了一下,问出了自己的问题:“如何变的跟你一样强?”

    范瑾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一下子笑的很开心。问道:“你咋知道我很强呢?”范瑾之前并未在王野跟前显露过武功。

    王野道:“我们这一期的杂役前段时间跟别人打了一架,打输了。因为对方有一个武官修习过内功,其实我们的判断、速度都没有太大的差距,但只是因为对方有内功,就使得我们在力量上完全不在一个水平。我后来问过大家,大家说想通过杂役的身份进入持院堂,都有一个自私一些的愿望,就是进入持院堂,可以学习内功。”

    范瑾听着王野的讲述,索性把鞋也踢掉,盘腿坐在石凳上。说道:“好,我就先回答你的这个问题。要想把这个事情说清楚,我得先给你讲讲你所说的内功是怎么回事。”

    “每个人打娘胎里来,都带着先天之真气,这真气就是你的生命,气旺则生命力旺盛,气衰则人也年老体衰。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气是后天之气,通过一些特殊的方法,有的人可以从万物星辰中吸取清气,为我所用,此为内力。将内力用之于武术,运气成劲,就是内功。”

    “武功招式的练习大同小异,但内功的修炼方法却差别很大。江湖中也有不练内功,只追求招式刚猛奇巧的门派,但终究不是主流,在我看来碰到内功高手,还是不行的。但内功与招式最大的不同,就是内功不是人人都能练的,要让看不见的真气在身体的经脉运行,是需要很高的悟性的。”

    “所以说,江湖中各家门派择徒都非常严格,有的门派甚至一代只有两三个弟子,不是他们不愿意教,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弟子。入选大院的杂役前期也要经过长期的观察考核,说到底除了看看品德如何,主要看有没有练气的天赋。”

    听到这里,王野心里一阵紧张,有个问题迫切的想要问,但又有些害怕知道答案。他到底有没有练气的天赋?如果没有,那岂不是永远无法进入武学真正的殿堂,那还谈什么保护身边人?

    范瑾也停下来看着王野,一字一字的问道:“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这块料?”

    王野定了定心神,对于自己无法左右的事情,除了坦然的接受,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坚定的说道:“我想知道,请前辈告诉我!”

    范瑾此刻却痞气的一笑,道:“如果知道自己练不了内功,你会怎么办?”

    王野坚定的回答道:“把自己能做的做到最好,您刚刚不是也说了江湖中还有不练内功的武功吗?我就去学那个,照样可以保护身边人!”

    范瑾看了王野一会,然后对他说:“你其实已经有内功了……”

第十二章 志于学

    王野也是一呆,心想:我的前辈呀,这里说正事呢,你怎么又开起玩笑来了。惨然一笑,道:“前辈别逗我了,我练过我自己能不知道吗?”

    范瑾饶有趣味的看着他,道:“这正是最有意思的地方,你想一想,你从小到大有没有人教过你类似如何呼吸,如何走路睡觉的办法?”

    王野一想,说道:“我很小的时候生过一次病,好不容易病好之后,父母就开始教我一种调理身体的方式,主要就是放松精神,放空自己,用呼吸保养脏腑。最开始的时候父母会帮我揉小腹,说是帮助肠胃蠕动,帮助消化,顺便就提醒我控制呼吸的深度和节奏。后来倒真是没有怎么生过病了,但力量并没有增长呀?”

    范瑾道:“我回来之后跟上次给你看病的冷主事聊过,我们猜测你的父母的武学造诣很深厚,他们在用一种固本培元的方式教你内力。我刚刚说过,内力用之于武术才是内功,如果不用于武术,那他就和体内的先天之气一样,可以帮助你益寿延年。”

    听得王野是又惊又喜,父母身负武功的事情那天夜里他就已经知道了,没想到的是,父母之前竟然传授过自己内功,那至少说明自己是满足学习内功的要求的,没有被排除在武学最高殿堂之外!别一开始连一张入场券都没有,那就实在太倒霉了。

    王野谨慎的问道:“前辈能够教我功夫吗?”

    范瑾道:“别着急,派你去书院做杂役不是贪图你能帮大院做事,那都是学习的机会。上古的江湖中,曾有逍遥一派,统领江湖多少年,那一派的内功心法的灵感就来自于庄子的《逍遥游》,只想学武有的时候并不能真正懂得武术的精髓,好好跟着老师学习吧。”

    王野好奇的问道:“难道任老竟是武学高手?”

    范瑾抬头看着天空,又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回答王野的问题:“对于真正参透天地大道的人来说,武术只是小道末学。年轻人成长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在做什么的时候只想着这件事,心中要有天地!”

    说完,范瑾收回自己的目光,看着王野郑重的说道:“听明白了吗?”

    王野坐直了身子,郑重的回答道:“听明白了!”

    时隔多少年,王野还能清晰的记得那天、那个小院,虽然范瑾没有教王野任何具体的东西,但所点拨的东西在王野的心灵上留了一个窗口,让他向真正的天地宇宙瞥了一眼,然后一眼惊鸿,永世不忘。

    这次谈话之后,王野的生活又回归了平静。

    范瑾没待几天,就又外出了。王野也和大院的这拨年轻人真正的打成了一片,毕竟是“生死之交”了。白天在书院用心做事、读书,晚上出去和大家夜游闲逛,渐渐的就把大院周边的每个小巷、甚至半个京都的街道了如指掌了。

    心里还是存了要寻找父母的心思,所以每到一地,都用心观察。但京都的人实在太多了,九州的人好像都在这里交汇,时刻都有许多陌生人的面孔。找的时间久了,心里也渐渐明白,找人这个事情实在讲究缘分,不是个能够着急的事情。

    还有一个变化,就是王野开始每晚睡前强化练习父母所教的呼吸之法,虽然不知道今后有什么用处,但他相信范瑾的话,相信自己的练习一定能够排上用场。

    同期之中,王野与张溢清、周夜微、李晚秋三人关系最为好,王野在书院,张溢清跟着刘奎在厨房帮忙,周夜微跟着老王头,李晚秋在议事厅,四人分属不同的机构,反而给了他们很多聊天的素材,四人经常聚在一起,说着彼此工作当中发生的有意思的事情,也畅想着属于他们的未来。

    在许多月挂中天的晚上,四个人躺在屋顶上,喝着从周夜微家偷来的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有一次,李晚秋问:“你们以后都想做什么?”

    张溢清摸了一下手臂上虬结的肌肉,不假思索的说:“我要练最强的武功,成为大院武力排行榜的第一名。”

    周夜微嘲笑道:“你别逗了,高手都是练内功的,光有肌肉没用的。我看你还是成为胡同最好的屠户来的实际一些。”

    张溢清一把勒住周夜微的脖子,威胁道:“你小子再说一遍!”

    周夜微赶紧讨饶,道:“哥、哥放手,我们在屋顶上呢,别掉下去,弟弟我就是开个玩笑,玩笑。”

    李晚秋又问周夜微,道:“那你的目标是什么?”

    周夜微正色道:“我要继承我们家的酒店,把他开成一个大酒楼,就向三和斋、醉风楼那样有名气的大酒楼!然后赚好多好多钱,漂漂亮亮的盖一个大宅子,取三个漂亮媳妇……”

    张溢清嗤之以鼻,说道:“看你那点子出息,庸俗!”转头问王野:“野子,你以后想做什么?”

    王野想了想,道:“我来京都本来是为了找父母,但来了这半年多时间了,一点头绪都没有。但我却因此认识了你们,认识了大院,我现在觉得大院好像才是我的家。我现在的目标就是学好武功,以后像范瑾前辈一样,去江湖上闯荡一番,锄强扶弱,去把大院的使命践行下去。”

    张溢清频频点头称是,说男儿本应如此,刚才本也想这么说的,被周夜微打断了。

    又问李晚秋,晚秋沉思后说道:“我现在也不说不好,好多胡同里一块长大的女孩现在有几个都嫁人了,我父母现在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我看他们每次见到别的女孩出嫁,眼神里面都好像很羡慕的样子。我不想结婚嫁人,家长里短的过一辈子,我也要去行走江湖,告诉世人女人不只有一种活法。”

    一段话,说的三个男人由衷的钦佩,鼓掌称是。

    正所谓:

    幼龙雏凤心志高,

    自己要把责任挑;

    不流世俗心清净,

    大院江湖好儿郎。

第十三章 激化

    冷风呼啸,夹杂着京都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大院胡同地面上的青石板被冷风吹的像一块已经冰冻千年的玄冰。

    天已傍晚,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去了。

    这个时候,往日热闹的街上已经没有了什么人。在这样风雪袭来的初冬,还有什么能够比坐在家里热热的炕头上,喝一碗老婆煮的粥更惬意呢?

    所以,街上的人都回家了去了,去享受那难得的温馨,生活的温馨。

    只有皮货店的老张还在坚守自己的岗位,是“心忧炭贱愿天寒”,想趁着变天,多卖两件大衣。

    可就连老张也搓着手准备关店了。

    就在这时,胡同的青石板上里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

    老张年轻的时候曾经跟随商队在九州大地跋涉过十多年,他太熟悉这种声音了,一听就是一匹耐力十足的良马。跟京都城里官宦家的公子爱骑的那种高头大马不同,跟这匹马相比,那些都是绣花枕头,看着好看,其实是个草包。

    老张心里竟然有些激动,他站起身来,计划出去看看,感觉就像要去见一个阔别江湖多年的老朋友。

    年轻时候的经历在回忆里翻滚,让老张的步履都轻健了好多。

    出门一看,只见那匹马上有一个人趴在了马背上,双手自然下垂,像是喝醉了。

    而这匹马在并无人操控的情况下,自己踱步先前,走的很散漫。

    老张吆喝道:“这位客官,上好的皮货看一看吧!”

    马上的乘客一点反应都没有,却见他有些僵硬的身体缓缓向左滑动,重心逐渐失衡,“咚”的一声跌倒在青石板上,仰面向上,一动不动。

    老张忽然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大胆上前一看。

    只见这人头发嘈杂,脸上有血污,但方面阔耳,正是一个老张认识的人,一个老张尊敬的人。

    “范瑾!”老张惊呼。

    大院。议事厅。

    七位主事和院内主要机构的负责人都在,大家都沉默着,真个大厅鸦雀无声,气氛沉重。

    联络主事江一落打破了沉默:“今天召集大家前来,原因大家应该都听说了,先请冷主事给大家说一下范瑾受伤的情况。”

    江一落是联络主事,议事会的组织发言工作由他负责,但所有的决定事项,都是议事会共同商议的决定。

    冷青冥的脸色比往日更加冷峻,用几乎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说道:“伤的很重,还没有醒过来。有刀伤、有剑伤、也有内伤,共十一处,是不同的功法所为,是被围攻了。”

    大厅里传来一阵骨节响动的声音,不知道是谁的拳头握的太紧了。

    张万里问道:“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江一落答道:“目前还没有准确的答案,鸽组现在已经全员出动了,相信很快有消息传来。目前估计,跟我们正在调查的那个地下组织有关系。”

    江一落目色深重,继续说道:“根据目前的推断,咱们西北区的应该已经全军覆没了,敌人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动手,其他大区也有危险。根据议事会决议,从现在开始,我们要进入战争状态。另外,为了补充西北区的人员,目前所有实习杂役立刻进入持院堂,进行强化训练!”

    王野他们十三人挤在一辆马车上,现在他们要去庄上。他们也都知道了范瑾的事情,知道他们极有可能要去西北区补缺,都铆着一股劲。

    大院给机构取得名字都非常的浅白,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有取过名字,只是随口叫习惯之后的约定俗成。

    所以,他们要去的地方就叫庄上。

    大院的运转,是需要经费的,锄强扶弱也是需要先强壮自己的,所以大院七主事里面,序列第一位的是农业主事。而农业主事最核心的资产,就是这个田庄。

    庄上也在东郊,一路颠簸而去,路过了大柳树湖,再往东走五里地就到了。

    马车停到了田庄的门口,就回去了。有一位中年农妇在门口接待他们。

    农妇道:“我叫桑姑,这段时间你们的生活由我来照顾。”

    田庄的大门很简陋,直接拿原木竖着劈开,形成的木板拼接而成的,有一种非常原始的美。大门非常宽阔,可以并排过四辆马车。

    进了庄们,王野他们才知道为什么要让他们来庄上集训,跟田庄的院子相比,大院小的就像个少女的闺房,这里才配叫大院。

    此刻正值冬季,院子里面没有农事,更显的空旷。

    院子中间负手站着一位老者,身材不高,甚至微微有些驼背,灰白色的头发在风中散乱着,如果不看他的眼睛,他就是一位普通的农户。

    但任何人只要一看他的眼睛,就再也不会注意别的地方了。那双眼睛在慈爱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眼光一交汇,就被深深的吸引,觉得他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九州大地最广大的质朴农民的最优秀的品质,都像藏在这眼睛中。

    他就是大院农业主事蔡耕。

    蔡耕道:“你们的集训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由我负责,第二的阶段由传功长老负责。当然,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无法完成第一个阶段,那他也就没有第二的阶段了。”

    “跟桑姑去看你们的床铺,放下东西之后马上在这里集合。”

    大家都迈着轻松的步伐跟着桑姑去了,只是他们不知道,直到他们走出田庄,这是他们在这里最轻松快乐的一刻钟!

    一刻钟后,大家来到了院子中间。

    蔡耕道:“首先我们来个小测验,好因材施教。”

    他手里多了一杆竹竿,脚下多了一对石锁。

    这石锁本是常见的练武用具,在石块上穿凿出一个把手,用来练气力。可这对石锁,却大的出奇,足有平常三四个加起来那么大,少说也有二百多斤重。

    蔡耕道:“每个人拿起这对石锁,绕着院子跑一圈,回到原地给我扔出去,扔出去的距离就是你们今天的成绩!”

    听到这个,张溢清跃跃欲试,王野微微皱眉,而李晚秋几乎快要哭了。

第十四章 锻炼

    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不用付出就可以得到的。

    所以张溢清平时苦练的肌肉在此刻成了他耀眼的光环,他不仅拿着那对变态的石锁跑了一圈,还把他们扔出去一截。在众人艳羡的眼神中到一旁休息去了。

    剩下的人就没有那么自信了,到最后只有一小半人勉强完成了任务,完成之后,被安排去一间专门的净室去打坐。

    而剩下的人被要求,可以采取任何方式完成刚才的任务,但要加码,需要绕场两周。

    听到要求,有的人快要疯了,心想一圈都下不来的情况下再加码,还让不让人活了。

    王野之前一直没有进行过这种单纯气力的练习,也没能完成。他听蔡耕说话里面好像有别的意思,便张口问道:“是任何方式都可以吗?”

    蔡耕微笑道:“是的,任何方式。”

    大家经这一提醒,都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如果任何方式都可以,那不用硬搬也行呀!于是开始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的人先集中力气搬一只石锁,完了再去搬另一只。有的人去找来一根铁棒,两个人的抬上互相帮助彼此完成。还有人在田庄的粮仓里面找到一辆平板车,推着完成了任务。

    平板车的出现,终结了第一场测试。

    然后,大家都进入了净室。

    所谓净室,就是一间石头屋子。除了一个门,一扇窗,除此之外,再没有一丝多余的东西。

    蔡耕进来,叫大家席地而坐。

    然后说道:“刚刚的测试只是看看大家每一个人的风格和特点,成绩如何并不重要。但我希望你们能够记住两点,一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虚妄。有的事,有足够的力量就能够完成,差一点都不行。第二,是完成一件事情会有很多种方法,碰到超越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要学会变通,学会借势。不论是在田庄的锻炼,还是在今后的生涯中,我希望你们都能记着。”

    话说的很质朴,也很有禅机。

    在座的都是资质优秀的年轻人,都听的若有所思。

    蔡耕继续道:“下面我们进行第二项,静坐。”说着,就盘腿坐下,只说了六个字便不再言语。

    “盘腿、闭目、静心。”

    大家好奇,便都学着做了起来。

    张溢清坐了一会就坐不住了,不停的睁眼观望,看蔡耕如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嘴里小声嘀咕:“这算练得哪门子功夫。”

    刚说完,“啪”的一声,蔡耕手旁的竹竿打了过来,在张溢清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血红的痕迹。

    张溢清刚想辩解,看蔡耕还是像刚才一样闭目静坐,一动不动。当下明白了,再试着调整姿势,盘腿静坐。

    一刻钟过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净室里面衣物的声音开始不绝于耳,是大家实在坐不住了,在那里调整姿势。想要动一动,又害怕吃竹竿,只能一点一点的微调。

    实在是太累了,从来没有体验过仅仅是坐着能有这么累,现在如果让众人选择是在这里坐着还是出去搬石锁,相信一秒钟这里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蔡耕依旧不动如山。

    王野也觉得还好,他的内心已经隐隐感觉到,这会是一种内功的修炼方法,因为这跟当年父母教他呼吸、睡觉是一个套路嘛。

    当下心平气和的跟着练习,倒也不觉得十分难熬。

    三个时辰之后,蔡耕终于睁眼起立,告诉大家今天的打坐到此为止。

    所有人立刻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地,好多人长长的吐了口气,心想:他妈的终于结束了,明天可别再练这个了。

    在之后的晚饭桌上,大家找到了一点安慰。

    田庄的伙食是真好!

    一人一大碗炖菜,里面野猪、野鸡、野兔等各种野味应有尽有,配些时蔬、作料,再来一盘雪白的大馒头,不限量的供应。

    勾出了馋虫,后来几乎把馋虫撑死。

    张溢清吃完躺在炕上,大呼:“值了,值了!”

    旁边的周夜微打趣他:“老张,什么就值啦?”

    张溢清道:“我一个屠户家的孩子,都觉得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炖肉。如果天天来这么一顿,天天打坐我都能接受!”

    一宿无话。

    次日,鸡鸣之后,他们就被蔡耕的竹竿叫醒了。

    老头依然背着手,拿着竹竿,笑呵呵的,精神矍铄。

    这群年轻人却都还有好多迷迷瞪瞪的没有清醒过来。这次集训只有张晚秋一个姑娘,昨晚,她与桑姑同住,此刻已经收拾停当站在院里。

    蔡耕道:“跑步,绕院子,二十圈。”

    前面已经形容过这个院子之大了,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已经大的不能称之为院子了,这就是田庄的晒谷场。跑一圈下来少说也有一里路。

    二十圈,下来就是二十多里。

    这二十圈跑下来,每个人都一头大汗,全都清醒了。

    大家的身体已经被充分激活,反而对接下来的项目跃跃欲试了。

    这时,蔡耕道:“下一个项目,扔石锁。”

    大家对已经进行过的项目有些失望,就连张溢清都因为昨天用力过大,手臂的肌肉酸疼而提不起兴致。

    蔡耕继续说道:“都说武功要练气力,你们昨天只有力,并没有气,所以费劲。今天,你们要试着体会丹田的气力。”

    只见他一只脚在石锁上一勾,腰部略一用劲,脚上发力。“呼”的一声,石锁直接飞起,跌到一百多米远的地方。

    偶像的力量是无穷的,尤其对于年轻人。

    大家见到蔡耕这一手,一下字明白了锻炼的意义。从内心产生了真正的驱动力,大家纷纷去练习,在练习的过程中揣摩气的存在。

    蔡耕在一旁依旧负手笑呵呵的看着,他明白,能进这个田庄的孩子,都是大院年轻人当中的精英,对他们的教育,不能填鸭,要点拨,要让他们自己去悟。

    果然,大家甩石锁的成绩都比昨天刚来的时候提升了一些。

第十五章 内功入门

    跟石锁玩了一上午,大家也都精疲力竭了。吃过了午饭,又都来到了净室之中。

    大家已经有点知道套路了,都猜想接下来又是要练打坐。

    这是,蔡耕带着他那招牌的笑容进来了。

    他问大家:“对于上午的练习,大家有什么疑问吗?”

    大家登时议论起来了,其实上午大家练得一知半解,有的好像找到了一点门道,有的则练得一头雾水。

    蔡耕示意大家安静,叫大家一个一个说。

    有人问道:“先生说要练气,为何不教练气之法就让去练,我们毫无真气,如何使用?”

    附和之声甚多。

    蔡耕道:“人本就是天地之气化就,每个人都有先天之气,不但是人,就是一棵树、一株花、一只飞鸟、一头畜生都有属于自己的气。只要运用得法,就会产生不可意思的效力。”

    “当然,要成为真正的高手,还有要学会吸收天地之灵气,为我所用。那样的话,需要长时间的积淀。现在在这里,我只能传授你们基础的入门,今后的成就,还得看你们自己的天赋和机缘。”

    当下,开始传授呼吸吐纳、经脉运转、丹田储气之法。

    从此,这一十三名青年逐渐开启了自己的武学新境界。

    一晃,三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三个月的时间不长,太阳依旧每天升起和落下,山还是山,水还是水,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化。

    三个月的时间不短,田庄里所有年轻人的体魄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身形更加挺拔,动作更加的矫健。

    其实,蔡耕的竹竿只陪伴了大家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蔡耕就不时刻在庄上了,他还有自己的事务要处理,但每隔两三天都会来庄上住一天,解答大家的疑惑。

    但大家都被要求不得出田庄一步,封闭的训练是对于习惯的养成是非常有好处的。在一个月之后,每个人的身体已经形成了记忆,每天到点起床,上午在院子里打磨力量,下午和晚上修习内力。

    习惯就是这样神奇的东西,一开始那么痛苦的事情,一旦形成习惯,不做反而会难受。

    而人之所以变成不同的人,是不是就是因为大家的习惯不一样呢?

    到最后,石锁的重量已经不能满足大家了,有了内力的加持,大家扔石锁有点像放风筝了。

    大家都体会到了内力的好处,都不约而同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了内力的训练中去,而这,也是蔡耕鼓励大家的。

    内力修行之难,第一点,是看天赋,如果不是这块材料,再怎么努力也很难改变什么。第二点,是看有没有名师点拨,而点拨只是万事俱备之后的东风,不是无中生有的幻术。

    所以在整个学习的过程中,蔡耕都讲的很少,带着一种从土地中得到的质朴的智慧,他把这想像成了种庄稼。而种庄稼,人的播种只占很小作用,更重要的是天时。

    所以,他只在需要传授的时候传授,剩下的时间,他就那么笑呵呵的像看着庄家长大一样,看着这群年轻人一点一点的改变和成长。

    不可否认,这跟种庄稼一样,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三个月的集训结束后,蔡耕把大家召集起来,总结道:“这次因为西北区缺员严重,你们的集训时间被压缩了。平常的时候,持院堂的训练至少要进行一年,最长的一期,训练了三年。而你们这次,只有四个月的时间。我们制定了三加一的训练策略,三个月的时间增长力量,一个月的时间学习临敌技巧。但真正内力的锻炼是没有止境的,希望你们终身不懈,登上武学的巅峰。”

    “恭喜你们,田庄的三个月的力量训练全员毕业了。马上要过年了,你们可以休息几天。年后去西跨院找传功主事报道。”

    随后大家带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离开了这个生活了三个月的地方。

    不舍归不舍,但三个月没有出门,现在看着外面的景物,对比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大家都是心情大畅,一路说笑着返回了大院。

    还有两三天就过年了,回到大院之后,大家各自回家准备过年。每逢佳节倍思亲,王野难免思乡一番。年节期间,张溢清和周夜微都邀请王野去他们家过年。但王野怕打搅,坚决不肯,只轮流去家里吃了顿饭应付过去。

    正月初五迎完财神之后,大家都到持院堂报到了!

    持院堂在大院的西跨院,与书院对称,但比书院要大一些,不过没法跟田庄的面积相比。整个院子里面都铺着青石板,沿着院墙一周,放着很多器具,有许多兵器架,弓弩架,箭垛,还有大家感觉异常亲切的石锁。

    “传功主事,吴征,今年四十有六,大院武力排行榜第六名,年轻的时候曾是独行的侠盗,后来被人围剿受了重伤,被当时的武林盟主卓一航所救。感念卓盟主的救命之恩,同时也欣赏卓盟主的风采,便开始长期追随卓一航。后来参加过新朝二年的复辟行动。行动失败后两人失散,后来打听到卓一航住着大院里,便来投奔,从此扎根大院。”冯平田拿着号称自己这几天辛苦收集得来的情报在向大家炫耀着。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机密,是大院的老人们都知道的一些事,当然得不到大家的重视,并没有得到太多附和。

    正说着,有人从大门进来,有见过吴征的人,提醒大家本尊来了,大家忙端正列队。

    王野站好之后向门口看去,只见这吴征的相貌跟范瑾有些相似,都是那种典型的北方大汉的样貌,只是吴征更瘦一些,脸上的表情也更冷酷一些,看上去,不像范瑾那么好说话。

    吴征走到近前,说道:“老蔡那个乡巴佬土包子,肯定还是只知道喂猪、打坐、扔石锁,一点正经玩意都不会,还给他三个月的时间,真是浪费。来,让我看看你们这批小兔崽子怎么样,跟他们两人随便一个对打,能撑三招,算你们有两下子。”

    说完,指了下身后的两个随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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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院传奇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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