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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宾宝     冥捕司txt下载     冥捕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章 酒足饭饱

    见白宇玄三人一脸惊愕的神色,龟州县丞黄忠杰急忙解释道:“三位大人莫要紧张,怪卑职没有说清楚,贺敏大人其实是被假扮成阴鬼的越人所害!”

    得知前任县丞其实是被人谋害,三名嘲风卫松了口气,但又立刻紧皱起眉头:“你们那贺敏大人怎么会在城里被害身亡?”

    黄忠杰叹了口气,回道:“回大人的话,那龟州本就是汉越杂居之地,出了城几乎都是越人的村寨,而城里也居住有大量越人,而那些藏身在大山里的越人,他们痛恨官府,对抗朝廷,图谋不轨已久,卑职上任之前,上一任的龟州县尉也是被那些装神弄鬼的越人暗害身亡”。

    “竟然有这种事!”

    白宇玄三人相视一眼,县丞好歹也是朝廷的官吏,搁到后世也是堂堂的副县长,居然在县城里被人杀害,真是闻所未闻!看来这黔州果然是民风彪悍之地。

    “没想到龟州局势如此严峻,那就请黄大人速速带路,我们这就出发去龟州!”白宇玄抬起手,示意黄忠杰引路。

    “大人,卑职……卑职在司衙外的驿馆已经准备了酒菜给三位大人接风洗尘,咱们还是酒足饭饱后再决定出发的时日吧!”

    望着黄忠杰那诚意满满的目光,三人不禁摸了摸空荡荡的腹部,这几个月的跋山涉水可苦坏了自己的肚肠,听闻有人要宴请自己,不争气的馋虫纷纷在肚子里敲响了餐盘发出咕咕叫声。

    驿馆坐落在距离刺史府几个街区的繁华街市上,望着桌上的烧鸡蒸鱼,三人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早已经暗自想好一会动筷子先朝哪里下手。

    做东的黄忠杰抱起酒坛给三人倒上浑浊的乡酒:“黔州地偏,没有什么像样的饭食招待三位,仅以薄酒欢迎三位大人远道而来!”

    说罢,黄忠杰举起手中盛酒的大碗一饮而尽。

    酒碗已动,筷子举起,三人一顿风卷残云,将桌上的油水全部都收拾干净,见面前三人那几天没吃饭似的吃相,以及脸上意犹未尽的表情,黄忠杰尴尬地笑了笑:“不知这顿饭三位大人是否满意,实不相瞒,县衙里财力有限,这一桌的饭食已经是吃掉了本县在黔州驿馆一半的公费用度,卑职身上也没有多余的钱财再去添菜了”。

    “没事!有口肉吃,有碗酒喝我们就已经很知足了!”

    拓跋石灵冲黄忠杰摆手笑了笑,然后皱起眉头问道:“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刚才我们这顿饭的花费应该不到三钱银子吧,怎么就用掉了你们半个月的开销,贵县的财力居然如此紧张?”

    见三名嘲风卫齐刷刷地盯着自己,黄忠杰哀叹一口气:“三位大人有所不知,黔州自古便是还未开发的蛮荒之地,近年虽然有所发展,但与其他州郡相比差距还是明显,我们龟州每年从各个村寨和过往商队收取的税银根本不够本县的开支用度,多亏有黔州府的贴补,县衙门才勉强维持,如今西南边境打仗,商路阻绝,黔州的财力也捉襟见肘,我们龟州的日子也就更不好过了!”

    “你们龟州县财力如此艰难,居然还能筹出一千石粮食,实在不易!”白宇玄悄悄打了个饱嗝,冲面前的官吏点头赞许道。

    黄忠杰不自然地笑了笑:“上官要求,我们这些地方衙门自然竭尽全力去办,不负朝廷所托!”

    白宇玄冲黄忠杰拱起手,严肃道:“多谢黄大人如此盛情款待,不过谢归谢,公事归公事,白某至今仍有一事不太明白,希望黄大人能直言相告!”

    说罢,白宇玄身体往前探去,低声道:“恕白某直言,历朝历代,不管是哪里的百姓,多只要有吃有喝、有平安日子过,便会安于现状不敢有造反之心,那些越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对抗朝廷?”。

    黄忠杰饮下一口酒,感叹道:“大人有所不知,这龟州地界以前乃是越人的领地,传说百年前还出现过一个由当地越人建立的小国,不过那个由越人建立的国度只传了几代人便被前朝所灭,我们龟州县城便是那小国当年的国都所在!”

    又一口酒下肚,黄忠杰无奈地摇着头,淡淡道:“据闻当年灭国之时,前朝大军在当地屠杀三日,尸堆成山、血流成河,两族之间的仇恨便从此结下,当地越人痛恨我们汉人灭了他们的国家,屠杀他们的同胞,占据他们的土地,整日想着犯上作乱,便集结在大山深处,于易守难攻之地建村设寨、私藏兵器、组建蛮军、对抗官府,百年来当地各种大小动乱就从未停止过!”

    “既然如此,那这次官粮失窃案是不是当地越人所为呢?”苗笑婷听罢,冲白宇玄和拓跋石灵道出心中所虑,毕竟一千石粮食足够百十来人的村寨吃上一年了!

    白宇玄和拓跋石灵不敢妄下结论,黄忠杰则点头道:“我们当初也是这么认为,毕竟本地越人常年不服官府,犯上作乱时有发生,尤其是官府的运粮、运银钱车队,更是经常被他们骚扰劫掠,可是那唯一幸存的差老曾泉大却一口咬定是被黄泉的阴兵劫杀,这才闹到大理寺,让三位大人来此一趟”。

    桌上餐盘已空,苗笑婷看窗外的日头还老高,便抹了抹嘴,站起身道:“既然酒足饭饱,还请黄大人速速带路,咱们早一日到龟州,便能早一日破案,查出幕后真凶!”

    不想黄忠杰淡淡一笑,摇头道:“大人有所不知,那龟州城虽然是黔州治下的县城,但是由于位处深山密林之中,道路艰险曲折,就算有骡马,也得赶在早晨日头未出之时上路,才能于日落时分进城,不然,茫茫大山里毒虫猛兽出没,谁敢在外面扎营夜宿?”

    客随主便,既然人家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驳斥人家的面子,而且自己刚刚吃完,正好回去消化消化,明早赶路便是,三人一想,便起身返回驿馆的客栈,准备第二天尽早启程。

    第二天,天刚擦亮,三名嘲风卫便在黄忠杰以及两名衙役的带领下,骑着骡子离开黔州城,朝远处的大山进发。

    果然如黄忠杰所说,一行人在潮湿狭窄的山路上曲折前行,一路上饱受蚊虫的毒害,一直到日晒三杆之时才勉强走了一半的路程。

    坐在山顶望着远处那望不到边际的群山,眼前只有湛蓝的天空与青葱的密林,耳边又有虫鸟的鸣叫声,让人感觉好不惬意。

    深吸一口带有青草香的空气,白宇玄叉着腰望着眼前的美景感叹:“原本以为袁大人让我们来黔州当作修养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这里风光居然如此秀美,气候凉爽舒适,真是不虚此行!”

    黄忠杰冲白宇玄哈哈一笑:“不瞒三位大人,黄某初来之时也是觉得这黔州蛮荒之地,遍地瘴气,没什么好的,可是自打来了之后,除了偶有越人作祟犯案,过得也很是惬意,等将来太平了,这里可就是少有的养生好去处啊!”

    谈话间,一阵清脆的铜铃声从身后幽静的山间小道深处传来,只见一队身穿黄衫,扎着幞头的汉子,驱赶着一队骡马从山道尽头走来。

    待对方走近,拓跋石灵突然紧皱眉头,他迅速握住手中铁棒,冲四周围大声道:“小心!他们身怀兵刃,很可能是山贼!”

    此时他们身处深山之中,虽然有兵器傍身不惧豺狼虎豹,但最怕遭遇山贼马匪,深山老林人迹罕至,要是遇到劫财要命的强人,真是死了都没人知道。

    黄忠杰伸长了脖子见到靠近的马队,冲紧张的三名嘲风卫嘿嘿一笑:“三位大人莫石心,他们是行商的马帮!”

第二百一十一章 藤蔓

    听了黄忠杰的话,白宇玄这才发现对面来的马队里,除了那人均手持一把的砍刀外,骡马的身上都装载着沉甸甸的货物,哪有劫匪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去打劫的?

    马帮费劲地走上山头与白宇玄一行人碰头,领头的大汉见白宇玄等人一身官服打扮,也放下了戒心,走上前打招呼:“打扰几位大人,不知这条路是否通往龟州?”

    黄忠杰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领头人,指着脚下那延伸到远处深山中的小道说:“这条小道是通往龟州,你们是哪里的马帮?我怎么见你们有点脸生啊?”

    领头人笑呵呵地冲黄忠杰弯腰点头,从衣兜里掏出一大团纸包悄悄塞给黄忠杰,笑道:“回大人的话,小的们是从姚州来的,前段时间吐蕃和南诏打仗,商路阻断,小的们断了好长日子的生计,这不是近日两国终于罢兵,我们兄弟几人便弄了点普洱前来贩售,以求混口饭吃!”

    打开纸包,见里面是飘散着阵阵清香的茶叶,黄忠杰微微一笑,将纸包合上:“算你动行规,也罢,看这天色,你们到了龟州城下也晚了,到时候城门关了你们也进不去,所幸你们跟着我们走吧,一起做个伴,到了城下跟我们一起进城就行”。

    “多谢大人!”领头人一脸喜悦地冲黄忠杰拱手谢道。

    与马帮领头人说完,黄忠杰走到白宇玄身前,悄悄将那一纸包香茶塞到他的手中,笑道:“大人,这可是好东西,放在黔州城能换半头骡子呢!”

    一股浓郁的清香扑到鼻前,这茶叶一看就属于上品,掂量着沉甸甸的茶包,白宇玄心中暗自盘算这包香茶放在洛阳南市的茶行,怎么也值四五百贯钱!

    “多谢大人好意,但这茶叶您还是拿回去吧!”

    就在白宇玄准备“**”一把的时候,苗笑婷不合时宜走上前,一把将茶叶还到黄忠杰手中拒绝了他的好意,并冷着脸道:“黄大人,咱们休息也够久了,早点动身吧!”

    见“**”失败,白宇玄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两队人马缓缓动身,沿着脚下深浅不一的狭窄山路艰难前行,由于马帮队伍的跟随,一行人的速度减缓不少,似乎是担心身后的三名嘲风卫心有不满,黄忠杰扭头过来冲三人笑道:“三位大人莫急,咱们虽然步速放缓,但是今日绝对能到龟州!”

    感觉有人捅了捅自己,白宇玄回过头,只见苗笑婷黑着脸靠近过来,附耳低声道:“小心点,兄长说这队马帮不一般!”

    “拓跋大哥觉得这队马帮哪里与众不同了?”白宇玄斜着脑袋反问道。

    “跑马帮的人常年在深山密林里走,脸上、身上应该满是被荆棘划破的伤口,而且由于常年风吹日晒,他们脸色应该黑于常人,可是你看这支马帮,他们面皮白皙,身上也没有什么陈年伤疤,而且就算是他们马帮队伍里的新手,也断不敢从百里外的姚州前来贩茶,龟州地处偏僻,他们为什么不去相对繁华的黔州,反而去位置偏远龟州呢?”

    听到苗笑婷的话语,白宇玄也猛地回过神来,眼前那支默不作声的马帮的确十分可疑,可是一路下来,并未见他们有什么异常表现,白宇玄三人也只能静观其变。

    日头西斜,众人来到一处岔道口前,黄忠杰回头冲白宇玄兴奋道:“大人,过了这个岔道口,穿过前面的小山谷,咱们就进入龟州的地界了!”

    在黄忠杰等人的带领下,白宇玄与马帮队伍走上一条最难走的小道,那条小道一直延伸到一片陡峭的小山群中,道路艰险不说,其间还有众多从山间延伸过来的羊肠小道穿插其中,稍有不慎就会走错道路,好在黄忠杰等人熟悉地形,在一条条道路间选择了正确的路线。

    不一会,众人来到一个山坳前突然停下脚步,黄忠杰指着不远处那被茂密植被所遮蔽的山坳对白宇玄三人小声说道:“大人,那山坳前的空地,便是发现官粮失窃案唯一幸存者,运粮队差老大曾泉的地方!”

    白宇玄下了骡子,来到那片空地前,四处观望,眼前只有茂盛的杂草以及那悬挂在陡峭山壁上的藤蔓,密密麻麻的藤蔓完全将山壁遮蔽,与周围的绿树绿草融为一体。

    白宇玄走到那从山顶倾泻而下的藤蔓前呢喃道:“据黔州上报的信息来看,当时那个差老大曾泉被人发现时,就昏倒在我脚下的空地上”。

    “大人说的没错!当时幸亏有几名前往黔州的商旅见到了晕倒在地的曾泉,并将他救下,不然这个案子就没有一个活着的证人了!”黄忠杰跟随苗笑婷和拓跋石灵走过来,点头道。

    白宇玄叉着腰望着眼前那如墙壁般的藤蔓,笑道:“这片空地三面环山,就一面有通往外界的山路,若是曾泉真是从黄泉里逃了出来,难道那能连通阴司的黄泉路就隐藏在这座大山之后?”

    “我看看这后面是不是别有洞天!”拓跋石灵拼命想将面前的藤蔓扒开,但眼前这些难缠的植物仿佛长了腿一般死死抓缠在一起,任由拓跋石灵青筋直冒、汗流浃背,也扯不开那层层叠叠抱成一团的茂密植物。

    “大人别白费力气了,曾泉说他们当初是误进鬼谷,入了黄泉才被阴兵劫了粮食,可我们派人将此山四周搜了个遍,并未见到什么山谷,而且当初我带领龟州县的所有衙役拿着砍刀也想砍开这些鬼东西,可它们坚韧无比,层层堆叠,根本砍不断”。

    黄忠杰走过来,劝还在费力拉扯藤蔓的拓跋石灵速速放弃。

    白宇玄也走上前来,笑道:“拓跋兄,别费劲了,这些植物根深叶茂,藤蔓茎部粗如手臂,没百十来年的时间根本长不成这个样子,就算后面别有洞天,这么多藤蔓长在这里堪比固若金汤的城墙,任你千军万马也别想过去,何况他曾泉一行人还推着粮车,怎么可能穿过去?”

    拓跋石灵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思考白宇玄的话也在理,便摇着头,一脸遗憾地随着众人与马帮队伍汇合,继续前行。

    天空渐渐暗淡,但脚下的泥坑越来越少,一些路段甚至有砖石铺垫,看来已经距离龟州不远。

    走在前面带路的黄忠杰看了看四周,扭头冲众人大声道:“大家加快脚步,翻过这个山头就到县城了!”

    不想黄忠杰刚说完,四周山坡上的密林里突然射出无数用竹片制成的箭矢,将山坡下的队伍阵型打乱,同时众多手持砍刀木棒,身穿深蓝色粗布衣衫,扎着头巾,长得青面獠牙的怪物呼啸着从山坡上一涌而下,朝着白宇玄一行人杀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山谷的伏击

    那怪物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白宇玄一行人措手不及,手持砍刀的怪物不断从山坡上跳到骡马身上,他们一边逼退周围的人,一边砍断绳索准备劫走货物。

    刚开始白宇玄等人还以为袭击他们的是哪来的怪兽,等开打后才发现,那狰狞的面孔不过是一张蒙皮面具而已,袭击者只是一群戴着面具,身穿越族服饰的当地人。

    参与袭击的越人数量众多,他们一前一后堵住山谷两端,将马帮队伍包围在山谷之中,由于事发突然,很多人没反应过来便被打落下马,白宇玄在混乱中也挨了好几刀,好在那些砍刀的刀刃早已经锈钝,没有什么杀伤力,倒是那些从林中不断射出的竹箭需要注意躲避。

    越人虽然人数众多,但是他们的武器不行,没法造成太大杀伤力,倒是白宇玄一行人回过神来开始反击,两拨人马在狭窄的山道上纠缠在一起,拼命厮杀。

    “大胆刁民,居然敢袭击官府的人!”

    苗笑婷和拓跋石灵暴喝一声,翻身下马,二人艺高人胆大,径直冲入不断涌来的越人中刀棍轮舞,瞬间干倒数十名扑上前来的越人,而那伙马帮也是一群狠角色,他们高举锋利的大砍刀朝扑上来的越人冲去,众马帮站成排将骡马护在身后,手起刀落,血洒当场,基本每一次砍刀挥动便会有一名越人倒下,激烈的厮杀仍在继续,越来越多的越人倒在血泊之中。

    混战中,一名嘴里叼着一片绿叶,身穿长裙、异族打扮的女子从山坡上高高跳下,身体轻盈地踩在骡马背上,高举手中弯刀,咆哮着朝正在奋战的黄忠杰杀去。

    那黄忠杰也是个狠人,他见有人朝自己扑来,也不躲避,任由锋利的弯刀扎进自己的肩膀,同时忍痛一把抓住那女子的手腕转身一甩,将整个人远远甩飞出去。

    弯刀落地,那女子手上没有了武器,而黄忠杰则拖着长刀朝对方快速跑去,沾血的兵刃在碎石路上快速拖行,反射着月光的刀身彷如发出血色光彩的魔器,在一片喊杀声中发出嗜血的尖啸。

    那女子重重摔倒在地,忍住浑身的疼痛抬起眼,见黄忠杰杀气腾腾地冲来,已经杀红眼的她也则捡起地上死去同伴的砍刀冲去,虽然黄忠杰身材壮硕,力气远胜对方,但那女子行动敏捷,不但避开了对方挥来的攻击,还趁机在那壮硕的朝廷官差身上留下数条血淋淋的伤疤。

    眼看黄忠杰渐渐不支,不想一群突然冒出来的马帮汉子挥舞着砍刀冲来,将身体多处受创的黄忠杰护在身后。

    那些越人一看就没有多少实战经验,面对经验丰富的马帮和白宇玄一行人,很快落入下风,不一会在队伍后方的越人基本都被肃清赶跑,只有少部分人还在队伍前方继续战斗。

    当越来越多腾出手来的马帮冲上前来支援,一直在前方苦苦支撑的越人终于支撑不住,那女子见情形不妙,也只能指挥众人退回山上。

    “好了,不要追了!”见越人已经逃回山中,黄忠杰急忙叫住马帮,示意他们不要再追。

    “山里多是越人布置的陷阱,大晚上贸然进山凶多吉少,咱们快清点人数行李,速速进城为上!”

    听了黄大人的话,所有人迅速检查伤员,搬运死者,清点货物,然后继续前行,经过近半个时辰的急行军后,众人终于见到月光下的龟州城。

    守门的官军见城外的马帮人人身上带血,一看就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归来,他们本想紧闭城门将那群惹了人命的马帮关在城外自生自灭,但见队伍竟是黄忠杰领头,便急忙打开城门将众人迎了进去。

    月色下的龟州城与其说是个县城,倒不如说是个比较大号的村落,全城坐落在一个小山之上,县衙位于最高的山顶,其他百姓的住房从坡上延伸下来,走进城门后,抬起眼便可看见半个县城,目光所及之处,唯一一栋有瓦片遮挡风雨的便是位于最高处的县衙,其余房屋多为不结实的草房或是用薄木板搭建的木板房,几条坑坑洼洼的泥泞小道将密密麻麻的民房分开,便是城里的最宽敞的街道。

    “大人,您怎么受伤了!?”守城的门官见黄忠杰浑身是血,急忙将他搀扶到城门后的竹椅上歇息。

    黄忠杰罢了罢手,道:“没事儿,小伤,我们在回城的路上被阮雀她们山寨的人袭击,所幸有这伙马帮兄弟帮忙击退,不然今日本官可就完蛋咯!”

    “原来如此!”

    门官急忙转身冲身后的伙计大声道:“这伙马帮路上救了黄大人,你们先把他安排一下,找个地方歇息歇息,弄点热乎的吃下”。

    “且慢!”拓跋石灵急忙叫住门卫,快步走到黄忠杰身前,问道:“刚刚听黄大人的话语,似乎知道袭击我们的越人是哪个山寨的?”

    黄忠杰在门官的搀扶下站起身,抱拳回答道:“回上差的话,那伙袭击我们的越人,是位于县城外的阮雀寨反民,领头的名叫阮雀,是一名手段毒辣,背负多起命案的越族女子,本县前任县丞贺敏大人就是被她害死的!”

    白宇玄眼前一亮,便走上前道:“哦?她身在山寨之中,又是怎么进入县丞假扮阴鬼害了贺敏的性命?”

    “实不相瞒,那阮雀原本是贺敏大人娶的小妾,她随贺敏大人进城后数次假扮阴鬼犯案,杀害衙役三人,盗取县衙库银二百两,粮一百石,事情被贺敏大人发现后她竟然狠心将亲夫杀死,逃入深山,用盗来的钱粮建了阮雀寨对抗官府!”

    黄忠杰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道:“他们的山寨位于大山深处,易守难攻,卑职率领官军几次围剿都无功而返,而且他们仗着临近大路,经常打劫过往的商队和百姓,弄得百姓们苦不堪言!”

    “不过刚才厮杀中,我见那女子似乎很针对你啊,一心想要取你性命,你们可有什么故事?”苗笑婷也走上前来冲县丞冷笑道。

    “回上差的话,卑职身为本县县丞兼县尉,经常组织官军进山剿贼,手上沾的人命多了,自然招那些越人的仇恨!”

    说完,黄忠杰激动地脱下衣衫,露出浑身的伤疤,大声道:“卑职在龟州五年,与当地反民大小数百战,全身都是数不清的伤疤,还望大人莫要怀疑下官,下官已经将家中妻儿送至黔州,就是决心荡涤贼寇,还这片大好山川一个太平!”

    “大人忠勇,我们自会禀告上官!”白宇玄走上前,脱下自己的官服给黄忠杰披上。

    “多谢大人!”轻抚那缎子面的官袍,三十多的汉子眼中满是泪水,冲白宇玄轻声谢道。

    一直站在一旁的门官见场上的紧张气氛已经消散,便招呼着官差们将马帮送到驿馆,却不想拓跋石灵再次挡在马帮队伍前,并高举手中大理寺徽章,厉声喝道:“龟州所有官差听令,给我拿下这伙马帮!”

    “大人,您这是为何,他们刚才可是救了我们啊!”黄忠杰和门官一脸迷茫地望着浑身杀气的拓跋石灵三人。

    “大人,刚才混战您没看到这群马帮各个身手不凡,手臂上还有霹雳堂的标记么?”苗笑婷抓住一名马帮汉子,将其衣袖撕开,露出了里面十字形的烫疤。

第二百一十三章 曾泉

    霹雳堂,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江湖帮派,其组织松散,成员多是江湖上那些身怀武艺却名声败坏的亡命徒,他们收人钱财,专门干各种见不得人的脏活,比如前几年的龙门镖局总镖师幼子被绑票案,源苍派与山民抢地打死多人的血案,黄州山泉村屠村案,定州隆县县尉被害案,可以说霹雳堂手上沾满了鲜血。

    朝廷多次下文抓捕霹雳堂成员,但由于霹雳堂组织松散,没有固定的场所,各州府虽然全力搜捕却收获甚微。

    明晃晃的长刀将伪装成马帮的霹雳堂成员包围,拓跋石灵昂起头冲领头人大声道:“大胆霹雳堂贼子,你们为何要来这龟州县,速速从实招来!”

    假扮马帮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纷纷低下头一言不发,拓跋石灵将手中铁棍猛砸地面,将脚下青砖砸碎:“来人,将这伙贼人关进大牢!”

    在官军的戒备监视下,刚刚走进城的霹雳堂成员被押送进县城的监牢里,白宇玄命人将骡马上的货物打开检查,见里面除了茶叶果品外,还有不少砍刀和铲子铁镐,似乎是为了开路掘洞所用。

    没有发现可疑之物,只能寄希望于这群贼人自己开口了。

    看着陆续走进监牢的众人,白宇玄冲身边的黄忠杰道:“黄大人,虽然您身上有伤,但这些人都是朝廷通缉榜上的要犯,还请大人多多费心,严加看管,待天一亮,请派人前往黔州将此事告知刺史周大人,并请他派人前来将犯人押送神都!”

    黄忠杰向白宇玄点点头,道:“大人放心,明日一早卑职便会派人前往黔州将此事告知刺史大人!”

    说完,黄忠杰令一名狱卒送三位嘲风卫前往驿馆歇息。

    三人离开龟州县牢走到泥泞的街道上,却见远处坡上的驿馆门口有点点火光,三人在狱卒带领下来到驿馆门口,走近后见一名身穿绿色官服,头戴黑帽的老者正在一众衙役的簇拥下等着他们。

    苗笑婷急忙走上前,冲老者抱拳道:“阁下想必就是龟州知县范伦、范大人吧,大理寺冥捕司苗笑婷与同僚拓跋石灵、白宇玄见过大人!”

    范伦咧开嘴,露出还残留在牙床上的几颗老牙,笑呵呵地冲三人拱手回礼,笑道:“老朽年迈体弱不方便远行,便让县丞前往黔州接待三位大人,还望三位莫要见怪!”

    说完,老头抬起干瘪枯瘦的手,示意三人先进屋。

    走进满是朽木臭味的驿馆房间,老知县在随从的搀扶下坐在破洞的床单上,冲三人笑道:“三位一路幸苦,本县听闻你们在路上遭到了越人的袭击,所幸三位大人都没事,真是谢天谢地!”

    千里迢迢前来办理官粮失窃案的官差要真的在半路被人谋害,他这个七品乌纱帽绝对保不住,看着他那一脸后怕的表情,白宇玄淡淡一笑:“多谢范大人挂怀,这里情况复杂,我们深表理解,请大人放心,我们是只来查办官粮失窃案的,至于其他地方上的事情,我们大理寺不会插手”。

    范伦点头笑道:“真是多谢几位大人了,关于官粮失窃案,本县一定会全力配合,不管三位大人要什么,只要本县拿得出的,一定全力给三位大人办到!”

    “既然如此,我们想知道那个曾泉在哪,我们在黔州的时候听说他被送回龟州了,不知我们现在能见他么?”白宇玄抬起眼问道。

    “那个……几位大人刚刚进城,路上又遇到暴民的袭扰,你们这刚来就要去见曾泉,这个……太辛劳了吧?”范伦干瘪的十指紧张地抓紧了长袍。

    “没事,我们大老远前来就是为了这个案子,早点办理完我们也好早点回去复命!”苗笑婷和拓跋石灵相视一眼,补充道。

    说实话,这屋子里不但有木头腐烂的呛人味道,时不时在淡淡烛光前飞舞的硕大蚊子也是让二人难以忍受,一路下来他们手臂和腿上被盯了无数个血包,还是早点办完案子早点回去的好,此时二人心中十分怀念洛阳城里那张柔软的睡榻。

    见范伦一脸为难之色,白宇玄嗅到了一丝不对劲,急忙压低声音问道:“不知大人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么?”

    老知县摘下头上乌纱,露出了已经银白的稀疏头发,哀叹道:“实不相瞒,三位大人,那个曾泉被人救回来后便疯了,见人就抓、就咬,还一天到晚到处喊着阴兵要来了,若是阴兵进了城所有人都要死,本县……本县怕引起城中百姓恐慌,便把他锁在家里了”。

    曾泉的家位于县城中心边缘,走进简陋的木板房,负责看守的衙役打开了一直紧锁的大门,一股刺鼻的恶臭从屋里传来,走进漆黑的屋子,只见里面桌椅板凳摆放整齐,却不见曾泉的踪迹。

    苗笑婷艺高人胆大,紧握刀柄首先朝屋子深处走去,不想没一会漆黑的角落里突然响起苗笑婷的尖叫声,众人急忙冲上前,只见苗笑婷唐刀出鞘,一脸紧张地与房屋角落里一个蜷缩成团的诡异人影对峙。

    那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影浑身漆黑,但一双雪白的眼球在微薄的光亮下反射着点点光彩,好像一直躲藏在黑暗里的恶鬼精灵,正不怀好意地凝视着贸然出现的闯入者!

    摇曳的火把拿上前来,只见面前之人躲在碳堆里,全身上下除了那双眼睛和牙齿,没有一点是不黑的,这要没有光源,黑漆漆的屋子突然身边冒出一双眼睛和两排大白牙,真能吓死你!

    只见火光之下,一身黑的曾泉一脸惊恐地望着那摇曳的火把和冰冷的唐刀。

    “你就是曾泉?”拓跋石灵走到苗笑婷身前,冲对方轻声问道。

    “别过来、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从没去过黄泉!”曾泉将脑袋埋在手臂里,浑身颤抖地大声呼喊道。

    范伦走上前,一脸沉痛地冲白宇玄三人道:“三位大人,这个曾泉被人发现的时候就是这个疯疯癫癫的样子,还极怕火光和兵刃,还请这苗大人将手中兵刃收回,以免刺激到他”。

    确认对面乃是个活人,苗笑婷将唐刀收回刀鞘松了口气:“倘若他真的疯了,那这个案子就真的不好办了”。

    环顾四周,见屋里空荡荡的,苗笑婷好奇地问范伦:“范大人,这个曾泉的家里人呢?”

    范伦回道:“这个曾泉父母早逝,虽然在县衙当差,但每月俸禄低微,自己也就勉强喂饱自己,哪有余钱娶妻,如今三十好几还是独身一人,可怜啊”。

    顿了顿,见白宇玄几人不再询问下去,老知县便冲三人抱拳笑道:“几位大人,时辰已经不早了,不如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本县在驿馆给三位大人准备了饭食和酒水,你们一路辛苦也没有怎么吃饭吧,不如先回去吃饱喝足,睡他一觉,明日咱们在慢慢查案!”

    摸了摸已经饿得咕咕叫的肚子,三人无奈地点点头,赶了一天的山路,临末了还被当地越人伏击,经历了一场大战后又马不停蹄地来到曾泉这里,却发现对方居然成了一个疯子,此时的三人的确已经疲惫到了极限。

    三名嘲风卫相视一眼,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出房间时,白宇玄再回头深深望了一眼那龟缩在角落的曾泉,觉得他那双眼睛里除了惊惧之色外,也与那些街头的乞丐一样,满眼都是绝望的神采。

第二百一十四章

    回到驿馆,在范伦的安排下三人终于放开肚皮吃了一顿温热的饱饭,别说,这龟州虽然穷乡僻壤,但酿出来的酒味道就是好喝,神都酒肆里那些什么七里香、流连盏都远不如这些村酒甘醇,桌上的菜也都是周围的野味,十分鲜香。

    酒杯子转了两圈,白宇玄见老知县双眼有些迷离,便打开了话匣子,问道:“不知范大人今年高寿?”

    范伦露出一脸愁容,伸出手指比划道:“不瞒三位,老夫今年七十有一了”。

    听到同座的知县居然已经那么大岁数,刚刚还在拼命动筷子的苗笑婷和拓跋石灵惊愕地半天没闭上嘴。

    唐朝时期有一条十分完善的退休制度,名曰致仕,致仕的官员离开官位后依然可以享受优厚的待遇,凡六品以下的官员,朝廷都会按照家中人口数量赐田养老,按理说很少会有官员像范伦这样到了耄耋之年还不离开工作岗位的。

    见三人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范伦低下头苦笑起来:“老朽本是黔州人氏,当年不远千里去长安赴考,结果运气不太好,因为水土不服病了一场,没能进士及第,不过通过一番辛苦还是捞到了点功名,来黔州道做知县,几十年来辗转黔州道的几个州县担任知县之职,如今这个岁数了,却被人扔在这偏僻之地养老等死……”

    白宇玄放下手中酒杯,问道:“请恕晚辈直言,大人为什么还不致仕呢,依照朝廷惯例,您致仕后可以分到致仕田,在家中安心休养颐养天年比在这衙署里为各种琐事费神要好吧?”

    老知县无奈地摇了摇头,冲三人苦笑起来:“老夫的儿子早丧,之后膝下一直没有个一男半女,数年前夫人亡故,如今就我孤身一身,倘若致仕能分到多少田地?而且我一把年纪,连锄头都扛不动,致仕之后不还是等着饿死,与其在家饿死还不如死在任上,起码每月还有几斗粮的俸禄!”

    苗笑婷眨了眨眼,继续道:“大人既然年迈无法下地,可以将田地租给无地之人,自己坐收田租也是可行的啊?”

    老知县昂起脖子引下一口醇香的村酒,苦笑道:“大人,那致仕条例上还写了,致仕后的田地房舍等一切赏赐,都由官员户籍地的官府安排,可黔州财力困窘,田土匮乏,官府哪有什么好地给我们、,最多就是在荒山上划出一块林地,或者强夺山民在山上开垦的梯田当作致仕田,那种田地贫瘠,一年也长不出多少稻子,自己尚且吃不饱,哪里还有人来租种?”

    三人互视一眼,纷纷哀叹一声,没想到堂堂大周王朝如今竟然连做官都那么艰难!

    送走了一直唉声叹气的范伦,白宇玄三人回到各自的房间,在蚊虫肆虐的驿馆客栈里开启不眠的一夜,果然,在潮湿闷热的房间里,伴随着几只令人抓狂的蚊歌,白宇玄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什么人在外面跳动发出的脚步声,白宇玄慵懒地翻身朝窗户望去,没想这一看差点将他吓个半死!

    只见一个双手抬起的人影,被月光照映在窗户上,影子的主人,正有规律地在白宇玄的眼前一蹦、一跳地前行。

    这特娘不是电影里经常出现的僵尸跳么!就算自己再见多识广,再怎么不信鬼神之说,三更半夜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活僵尸,任谁也会被吓得不知所措!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原本一直萦绕在耳边的蚊虫叫声戛然而止,一阵怪异的声响穿透窗户飘入耳中,似乎是窗后那神秘的僵尸发出的呼呼声。

    身上的汗毛全部立起,豆大的冷汗不断从皮肤深处渗出,白宇玄不安地咽了口唾沫,但这咽唾沫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都觉得是如此刺耳。

    通过那倒印在窗前的影子,白宇玄依稀可见那僵尸的脸上十分平整,并未见到本应高耸的鼻梁。

    就在白宇玄无声地走到窗前近距离观察那僵尸诡异的面部轮廓时,诡异的影子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屋子里有一双好奇的眼睛正打量着自己,它居然停下了跳动的脚步,圆圆的脑袋缓缓转过来,隔着油纸糊住的木窗与屋内的白宇玄隔窗对视。

    恐怖的寒意穿透木窗令屋内的白宇玄心脏疯狂加速跳动,白宇玄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僵硬,虽然中间有窗户阻隔,但他仍觉得似乎被一道可怕目光扫视。

    “咯咯咯……”

    两排牙齿不由自主地上下打颤,屋里的嘲风卫急忙捂住嘴鼻,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

    好在那可怕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多久,片刻后,那诡异的人影又扭过头去,一蹦一跳地离开窗前。

    直到那令人心惊肉跳的脚步声消失,白宇玄这才长舒一口气,一扭身,脖颈处忽然感到一阵冰凉,如针扎般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原来刚刚不过数秒的对峙居然令他的冷汗浸透了衣领。

    “这龟州果然人鬼混杂,大半夜的还有僵尸在外头巡夜,要是这会外出,那还不撞上百鬼夜行?”

    白宇玄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将窗户打开一个小缝,清凉的夜风带着一股刺鼻的臭味从缝隙里窜入,透过那道缝隙,只见皎洁的月光下是鹅卵石铺就的冷清街巷,哪里有跳动的人影?

    第二天,三名顶着黑眼圈的嘲风卫走出驿馆,迈着困倦的步伐朝位于县城中心的县衙走去,龟州不愧是地处偏远的小县城,别说黔州了,就连洛阳城外那些小村落都比这堂堂县城盖得气派。

    鹅卵石和青砖胡乱铺就的大道两侧,歪七扭八的破草房子一个紧紧挨着一个,好像一旦分开就会垮掉似的,偶有一栋木屋引入眼帘,但见那摇摇欲坠的门板,缺少瓦当、木橼裸露的房顶,无时无刻不向人们透露一个字:穷!

    街上的百姓们与黔州见到的乞丐差不多,一个个衣衫褴褛,皮包骨头,一脸愁容,眼神中满是绝望之色,站在沉默的街道上,让人感觉到绝望的压抑感。

    当三人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路边的一幕令白宇玄三人顿时愣住了,只见路边拐角处的一颗老歪脖子树上,吊着好几个身穿异族服饰的尸体,在树下走过的百姓偶有几个抬起头好奇地看上两眼,便又低下头快步离开。

    三人走到老歪脖子树前,只见那树的树干十分粗壮,需要两人合抱才能勉强保住,但是树枝上只有枯枝没有绿叶,枯瘦的枝杈向人们宣示此树早已死去。

    而粗壮的枝干上,数名身穿深蓝色粗布衣,脚穿草鞋的越族百姓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脖子上套着粗麻绳毫无生气地吊在半空中随风摆动。

    树干边缘,几只乌鸦正对着面前的饕餮盛宴虎视眈眈,准备找机会上前分一杯羹。

    拓跋石灵见树干前贴着一张告示,便走上前细看,原来树上吊死的都是不向官府纳粮,包庇阮雀等乱党的越民百姓。

    白宇玄望着那被吊死之人,竟见一些人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遍布发黑的伤疤,看来死前应该受到过酷刑折磨,而其中一具尸体更让白宇玄心中感到一阵恐惧。

    只见他瞪着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正直视着自己,眼睛与双唇之间是两个黑孔,他的鼻梁已经被人割去,只留下两个原本用来呼吸的气孔,而昨晚在自己窗前跳动的僵尸不也是没有鼻梁么!

第二百一十五章 算账

    就在白宇玄傻傻地与吊在树上的尸体对视的时候,苗笑婷迅速捅了捅正在发呆的白宇玄,将他又拉回现实之中。

    “街上气氛好像不太对!”

    听了苗笑婷的话,白宇玄这才注意周围的百姓们纷纷停下脚步,瞪着一双大眼珠子望着自己,或好奇、或愤怒、或求助的目光如悬挂天空的烈日不断炙烤着三名嘲风卫。

    感觉到四周递来的怪异眼神,三人不敢继续滞留,急忙快步前行,走进了破败的龟州县衙。

    用砖石搭建的龟州县衙算是整个县城里最气派的房子,可要放在神都洛阳,估计坊间的茅厕都比它高大结实,黄泥与石块随意垒砌的围墙,没有刷漆满是蛀洞的立柱,以及里面那些皮包骨头无精打采的衙役,这哪里是堂堂的县衙官署,洛阳城南收留乞丐的惠民堂都比这里繁荣有生气!

    县衙后堂里,得知三名大理寺上差到来,知县范伦、县丞黄忠杰,以及一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急忙出门迎候。

    “卑职龟州主簿刘墨林,见过三位上差!”初次见面,年轻的书生脸挂微笑,冲白宇玄三人抱拳打招呼。

    一番寒暄客套,六人走进了县衙的后堂,黄忠杰将官粮失窃案的卷宗取出交给苗笑婷,道:“大人,这就是卷宗,请三位阅览”。

    苗笑婷低头扫视一眼,便将卷宗搁置一旁,淡淡道:“卷宗我们在洛阳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可这上面只有曾泉一人的口供,如今他人已经疯了,我们现在等于断了线,一点线索也没有”。

    拓跋石灵双手交叉于胸,也一脸严肃地补充道:“而且我们在来龟州的路上也看了看当初发现曾泉的地方,那里三面环山,根本没见到什么通往黄泉的鬼谷,也就是说案发现场也没有”。

    坐在一旁白宇玄长叹一口气,心想现在证人疯了,案发地没有发现,快跟大理寺那些堆积满灰尘的无头案有得一比了!

    抬起眼,望着面前三人,白宇玄笑道:“三位是本地父母官,不知道你们对此案有什么看法?”

    知县范伦一脸茫然,就在他准备开口之际,站在一边的县丞黄忠杰先大声道:“这肯定是那些藏在深山里不服朝廷管束的越人所为!他们打劫官银官粮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因为要运往黔州的粮食数额巨大,卑职才令曾泉连夜押运,没想到最后不但丢了,还让那么多押运的官差下落不明!”

    见范伦在一旁点头表示支持黄忠杰,白宇玄眼珠转向一直站在角落,闭口不语的主簿刘墨林,只见他平静的脸上,一双清澈的双眸居然暗暗藏有一丝讥讽之色,似乎对黄忠杰刚才的话语有些不屑。

    “不知刘主簿对此案有何看法呢?”白宇玄冲刘墨林笑道。

    龟州主簿淡淡一笑,冲三人低头道:“回三位大人,卑职的想法与黄大人想的一致,此案很有可能是阮雀寨的越人所为”。

    白宇玄淡淡一笑,背着手冲三名本地官吏笑道:“若真是如此,那事情就好办了,范知县写上一封请求刺史派兵剿匪的文书,再由我们三名嘲风卫与知县一同签名联署,道明剿匪乃是藏身在大山里的暴民山贼,等到大军攻破山寨,抓获罪魁,找回官粮,那事情也就解决了,我们也就可以返回神都复命”。

    “但是!”

    话锋突然一转,白宇玄走到刘墨林身前,冲他轻声道:“在联名上书之前,白某还有几个小问题想请教一下主簿大人”。

    “大人请问”刘墨林拱起手,平静地说道。

    “贵县境内,共有多少亩农田?”

    “回大人的话,龟州县地处山区,耕地稀少,只有少数一些在山间开垦的梯田,总计约莫二百七十三亩六分”刘墨林眼皮都不眨一下,迅速而又流利地冲白宇玄回答道。

    “那贵县一年能收多少粮食呢?”

    “回大人,本县一年夏秋两收,但由于耕地稀少,土质贫瘠,经常遭受山洪影响,官府夏收得粮一般是七百石,秋收约莫能收到一千二百石”。

    白宇玄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背着手走到门前,望着那满是阴云的天空思虑片刻,突然皱起眉头,回过头厉色道:“按照刘主簿刚才所说,你们龟州一年的粮食收成平均也就一千九百石,我出发前曾经翻查过贵县近几年汇报至户部的账册,据账册显示,贵县去年曾经遭到了严重的洪灾,大半耕田受灾,你们是如何在刚刚受完灾的情况下给黔州上缴一千石粮食的呢!”

    听到白宇玄的话,后堂里的龟州县三位父母官纷纷脸色大变,苗笑婷和拓跋石灵见状,猛地站起身,冲三人大声道:“莫非那丢失的官粮只是个幌子,三位大人并没有凑齐那应该上缴的官粮,因为害怕上官责怪,便自导自演这场官粮失窃案?!”

    “上差冤枉啊!”

    范伦和黄忠杰急忙抱拳冲三人哀求道:“我们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上官,谋害朝廷的差役啊!”

    白宇玄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冷笑:“那你们可有证据能证明你们确实凑出了一千石官粮?”

    听到白宇玄的话,范伦和黄忠杰顿时愣住了,二人求助地望向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刘墨林,只见刘墨林脸上依然保持平静,他抬起手冲白宇玄抱拳道:“卑职……不能证明”。

    “刘墨林!”

    黄忠杰愤怒地冲到龟州主簿身前,身材高大的县丞一把将瘦弱的刘墨林拎起,怒吼道:“你当初不是说可以向三位大人解释清楚的么,现在又说不能证明,你是什么意思!”

    白宇玄一把拉住黄忠杰的手,冷冷道:“黄大人,请放开手让他把话说完!”

    见苗笑婷和拓跋石灵二人手持佩刀长棍黑着脸走了上来,黄忠杰这才不甘地松开手,退到一边。

    “不瞒三位大人,正如白大人所说,本县去年刚刚受灾,以当时的财力,其实根本负担不了上官要求准备的那一千石官粮,更别说交粮时间如此紧迫,我们就是想向周边州县赊账买粮也没那么多时间,但那运粮车里的确装的都是粮食,我们并没有作假!”。

    刘墨林整理着衣领,冲三名嘲风卫淡淡道:“由于县里存粮不足,所以卑职们无奈之下只能从别的地方弄粮食”。

    “从哪?”白宇玄背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书生。

    刘墨林抬起头,冲三人淡淡道:“越人村寨”。

第二百一十六章 受刑

    白宇玄伸直脖子,双眼睨视屋里三位默不作声的龟州地方官,笑道:“我就说嘛,你们之所以那么肯定官粮是被越人所劫,原来因为那些所谓的官粮其实是你们从村寨百姓手中强夺来的口粮,白某要没猜错,凡是不缴纳粮食的,外面那老歪脖子树上吊着的几个就是下场,是么?几位父母官大人!”

    此言一出,屋里顿时陷入尴尬沉默中。

    片刻后,一直默不作声的范伦发出一声长叹,打破了屋里尴尬的气氛:“用越人的口粮替代官粮,这是我和黄大人二人私自决定的,当时黔州正在筹粮准备进山剿匪,上令催促甚急,而本县粮仓里只有几百石粮食,就算我们县衙上百口子不吃不喝也不够上官要求的一千石,无奈之下,我们只能以县衙的名义跟城外的越人赊账买粮”。

    “可是县里刚刚受完灾,那些偏远山区里的越民百姓手里也没有余粮,所以所谓的赊账买粮就变成了明火执仗的强夺么?”

    白宇玄锐利的眼神直视范伦,年迈的县令目光闪烁,尴尬地将脑袋扭向一旁,不敢与之对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饿死那些外族人总比饿死县里的百姓好吧!”黄忠杰抬起头辩护道。

    “那些城外的外族百姓难道不是大周的子民么,难道就不是你们龟州登记在册的百姓吗!”白宇玄愤怒地咆哮起来,如此草菅人命根本不把治下百姓当回事的官员,实在令人气愤不已。

    刘墨林缓步走到范伦的书案旁,从上面拿出一封黔州府急递送到白宇玄手上:“大人,此事的确不能全怪范大人和黄大人,当时黔州匪患猖獗严峻,一月之内竟然两次围攻府城,刺史大人一怒之下决定筹粮剿匪永远消除匪患,打通周边的商道,但我们龟州实在拿不出那么多粮食,可是急递上说了,倘若十日内不能交粮,所有人悉数革职,永不录用,范知县和黄县丞这也是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还望三位上官能理解”。

    没有了官职,也就没有了生路,范伦将会在贫病交加中凄凉死去,黄忠杰本就俸禄低微,丢了饭碗全家生计将会陷入困顿,而且没有职务的保护,恐怕一出城就被心怀怨恨的越人砍成肉酱,半路上那冒出来的越人女子不就差点宰了他么?

    “所以你们为了自己不被饿死,就让那些越人百姓饿死?”白宇玄将手中的急递扔回桌案上,指着三人大声呵斥道。

    见范、黄二人板着脸低头不语,白宇玄深深舒了口气,说道:“也罢,我们说过,只管官粮失窃案,你们地方上的事情绝不插手,不过范大人、黄大人,请恕白某多句嘴,龟州百姓生活困苦,而城外越人之所以对抗朝廷,与你们二位的施政之策定然有着直接关系!”

    说完,年轻的嘲风卫继续道:“关于此案,就让主簿跟我们一起办理吧,两位公事在身,我们也不便多扰”。

    也不理会范伦和黄忠杰的反应,三名嘲风卫拱拱手,便带着刘墨林离开了后堂,只留下范伦和黄忠杰二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气声。

    “不知三位大人准备先从哪里开始查起?”走出县衙大门,刘墨林笑呵呵地冲三名嘲风卫问道。

    三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们想再去看一看曾泉!”

    曾泉的家里,蹲在碳堆里的汉子像个被人欺负怕了的孩子,安静地龟缩在墙角,将头埋入手臂中,就是不肯回答三名嘲风卫的问题。

    时间一点一滴逝去,刘墨林走到门外,望着已经大亮的日头,冲屋里的三名嘲风卫大声道:“白大人,我看咱们在这里耗时间也问不出什么来,不如先回去再做打算吧!”

    白宇玄无视刘墨林的话,猛地站起身,提起一桶水,猝不及防地泼到曾泉的身上,冰凉的水冲走曾泉身上的黑灰,露出了部分本来肤色。

    “白宇玄,你疯了!范大人不是说不要再刺激他了么!”在一边观望的苗笑婷跑上前,指着手中依然提着木桶的嘲风卫怒吼。

    但白宇玄嘴角微微扬起,指着面前那蜷缩成团的男子笑道:“各位,你们看!”

    只见凉水冲走了曾泉身上的污灰,露出了他后背上被隐藏的道道伤疤!那些伤疤还未结壳,伤口较新,从伤痕的尺寸上判断,似乎是被皮鞭抽打后留下的。

    苗笑婷和拓跋石灵惊呆了,当初在屋里由于天黑屋暗,以及曾泉身上都是黑灰,所以众人都没有发现他的身上居然还有如此触目惊心的伤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拓跋石灵大步走上前,对刘墨林大声怒斥道。

    见鲜卑人那狰狞的面容,刘墨林不安地摆手道:“大、大人,这个事儿小的也不清楚啊,毕竟此案之前一直都是在黄县丞手里,卑职只负责县里的日常琐碎事务!”

    “我这就去把那个姓黄抓来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别去了!”

    站在屋角负手而立的白宇玄扭头叫住了正欲出门的拓跋石灵,他指着一根挂在墙上的带血细鞭说道:“你去了他要打死不承认咋办,人家毕竟是朝廷的人,你可不能对人家动粗,再说了,谁能知道他后背的伤痕是不是自己发疯的时候抽的?”

    拓跋石灵走上前来,对白宇玄大声道:“难道那曾泉还能自己抽自己不成?”

    “很有这个可能,拓跋兄你看这带血的鞭子,再看看这占满了黑灰的握把,我看有十有**是曾泉他自己拿起鞭子抽打自己!”

    “你是说曾泉用这鞭子抽打自己?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拓跋石灵回头望着那依然蜷缩一团的男子大声道。

    “谁知道,也许真是精神失常呢?”

    白宇玄饶有深意地望着站在门口的守卫一眼,缓步走到刘墨林身边轻声道:“刘大人,这里暂时没有什么好问的了,看来这个曾泉是真的疯了,咱们要不出去走走,换个心情?”

    离开曾泉的住所,四人牵着骡马走出龟州县,行走在通往外界的小道上,望着眼前那无尽的大山,茂密的森林,一直被那穷困小城压抑的心顿时爽朗不少。

    回头望了望远处那坐落在小山上的县城,白宇玄拍着刘墨林的肩膀,笑道:“刘主簿,咱们已经离开县城了,这里就我们,没有别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出来吧!”

    刘墨林瞪着一双困惑的双眼,对着白宇玄一眨一眨:“大人,你这话卑职可就听不懂了!”

    “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以为我看不出来么,那曾泉在屋子里若真的用鞭子抽打自己,外面的看守会不管么?而且我看得出来,曾泉的手臂上也隐藏有数条伤疤,他变得如此疯疯癫癫定是被人严刑逼供给逼疯的,你给我老实说,曾泉是不是受过刑?!”

第二百一十七章 问话

    见刘墨林表情变得不安起来,拓跋石灵愤怒地走上前抓住面前这个主簿,怒吼道:“老子就说他一定被人用过刑,曾泉是本案的唯一幸存者,你们为何要对他用刑!”

    说罢,拓跋石灵同样对白宇玄递去愤怒的目光:“白兄既然知道他被人用过刑,又为什么在房里说他是自己鞭打自己?”

    苗笑婷也走上前指着白宇玄的鼻子怒斥道:“白宇玄,你为什么不早说,非要走到这里才告诉我们曾泉受过刑!?”

    白宇玄冲拓跋石灵耸耸肩,扭头对苗笑婷笑道:“你傻呀,当时屋外就站着看守,我要把事情捅破了对我们没有半点好处,还容易打草惊蛇,所以只能等出城了,周围没人的时候向刘主簿问个清楚”。

    说罢,二人望向被拓跋石灵紧紧拽住衣领的龟州主簿,等待他的解释。

    双脚离地的刘墨林被拓跋石灵那狰狞的大脸吓得够呛:“三……三位上差,卑职真的不知道那曾泉受没受过刑啊,卑职一直专负责本县的钱粮事务,那些刑案之事不是卑职的份内事儿啊!”

    “这么说你不知道曾泉被用过刑咯?”

    “小的对天发誓,小的真不知啊!官粮失窃后,知县和县丞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里商谈对策,卑职根本不知道曾泉被动过刑!”

    见刘墨林不像说谎的样子,白宇玄拍了拍拓跋石灵,示意先将刘墨林放下,然后冲惊魂未定的主簿淡淡道:“那范知县和黄县丞铁板一块,二人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什么残忍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但我能出来,刘主簿你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见刘墨林脸上的惊慌之色渐渐平复,白宇玄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淡淡道:“你可以放心谈谈自己的看法,那曾泉为什么背会人偷偷用刑,这起官粮失窃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墨林不安地左顾右盼,一番思想挣扎后,龟州主簿冲三名嘲风卫小声道:“卑职怀疑,曾泉被偷偷用刑,以及官粮失窃案与当地越人口中那传说中的鬼谷有关!”

    “鬼谷?那是什么地方!?”苗笑婷和拓跋石灵齐声问道。

    白宇玄转过身朝二人解释道:“鬼谷是当地越人口中的代代流传的一个神秘山谷,本地越人崇鬼,关于阴魂恶鬼的传说数不胜数,其中传闻最多的就是鬼谷,据说鬼谷连通地府,是亡魂进入地府的入口之一,也是本地越人心中的圣地”。

    见刘墨林傻傻地望着自己,白宇玄嘿嘿笑道:“我一个朋友是黔州人氏,来之前我专门向她打听过龟州的一些情况”。

    “原来如此,我说白大人怎么对这里的传闻如此了解,大人说的没错,只是那传闻中的鬼谷从未被人见到过,也没有人知道它到底在什么地方!”

    望着眼前那绵延起伏的群山,刘墨林双手叉腰道:“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鬼谷的存在,因此我们一直把它当作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但没想到这次押运的官粮离奇失踪,唯一被找到的曾泉居然说自己走进了黄泉,运粮队被黄泉阴兵劫杀……”

    “被阴兵所杀,你信么?!”白宇玄扭过头来打断了刘墨林的话。

    走到刘墨林近前,年轻的嘲风卫沉着脸低声道:“刘主簿身为本地的官吏,难道你也不知道鬼谷位置的传闻?”

    “卑职来龟州不过一年有余,并不清楚这些传说轶闻”

    见面前几人不信,刘墨林笑道:“不瞒三位大人,卑职之前只是一个在家候差的举人,贺敏大人遇害后才来到龟州,本县原来并没有主簿,但贺敏大人被害,黄大人兼了县丞的位置,由于他并不通晓政务,州府这才将小的派来龟州做主簿,以便辅佐他,三位若是不信可以去黔州黔灵山下的石板街,询问卑职家的街坊”。

    正说着,杂乱的铜铃声突然从前方传来,道路的远处,突然出现众多身穿民族服饰的越人,只见他们身裹白布,手持香烛,一副出殡打扮,只是所有人脸上不但没有悲伤,反而有说有笑手舞足蹈,而队伍的后面,一口用松木打造的薄薄棺材被几名壮汉抬着走来。

    见到正在朝自己走来的那几名有说有笑,一身缟素的越人,三名嘲风卫都瞪直了眼睛。

    拓跋石灵心直口快,直接张口问道:“我说……刘主簿,你们这里的丧葬习俗流行这么喜丧的么?看他们快乐成那个样子,到底棺材里的死者是他们的冤家还是债主啊?”

    刘墨林定睛望去,片刻后哈哈一笑:“三位大人,那不是出殡的队伍,他们是来龟州参加鬼节的!”

    龟州越人崇拜鬼神,纪念鬼怪的节日众多,几乎每个月都有重大集会和仪式,远处那伙扛着棺材,手持香烛,披麻戴孝的都是准备进城庆祝鬼节的越民。

    那伙越人走进四人,好奇地看着一身黑衣官服的大理寺官差,同时纷纷用并不标准的汉音向刘墨林打招呼,而刘主簿也脸上堆笑地冲他们挥手致意。

    “刘主簿认识他们?”

    “回白大人的话,他们是县城附近村寨的越族百姓,卑职之前入村催讨税款的时候与他们有过一些交际,明日便是本季鬼节,他们此次应该是来县城赶集过节的,而他们那身行头和身后的棺木都是鬼节仪式上要用到的”。

    “本季鬼节?你们这里的鬼节每个季度都有么?”望着那群有说有笑的越人渐渐远去,苗笑婷和拓跋石灵面面相觑。

    刘墨林冲苗笑婷笑道:“大人猜的没错,本地越人每个季度都会举办一次鬼节,其中以夏季的鬼节规模最大,因为这次鬼节紧邻中元,两节相距不过三日,待到了中元节之日,周边的越人都会来到县城聚集庆祝,到时候城里人山人海,人们戴上面具在街上纷纷载歌载舞,家家户户拿出储存的腊肉把酒言欢,那场面就算过年迎新也没那么热闹!”

    白宇玄望着那伙一路谈笑的越民,再望着远处的县城,淡淡一笑:“看来这里的汉人与越人的关系还没我想象中那么糟糕,咱们上马吧!”

    “大人准备去哪?”骑上骡子的刘墨林好奇地望着面前三位上差。

    马鞭挥舞,白宇玄第一个驱策坐骑向前奔驰:“当然是寻找案发地,我们沿着曾泉当夜运粮的路线再走一遍!”

    崎岖的山路上,由于常年有马帮商队行走,脚下的山路被车轮日积月累的碾压,被压出数条深深的沟堑,四人骑着坐骑一路沿着脚下的沟堑缓缓向前。

    “刘主簿,你既然已经在龟州待了一年,不知你对范知县和黄县丞有什么看法没有?”

    听到白宇玄的提问,刘墨林脸上犹豫片刻,笑道:“他们二人……挺好的,作为朝廷的官差一直都很勤勉”。

    “刘主簿,这里不是县城,你就别装糊涂了,你应该知道我问的是哪方面!”

    听到白宇玄略带怒意的话,刘墨林浑身一颤,他缓缓抬起头,一双不安的双眼望着面前三名嘲风卫,呢喃道:“范知县只想保住他的官帽,其他事情一律由黄县丞处理,而黄县丞……”

    龟州主簿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颤,眼中满是惊恐的神采,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黄县丞,他根本不是人……”

第二百一十八话 古战场

    听到刘墨林说黄忠杰不是人,拓跋石灵和苗笑婷都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见俩人一脸惊恐的表情,白宇玄干咳一声,淡淡道:“刘主簿的意思是,黄县丞为人处事太过狠辣,正常人一般做不出来,我说的对么?”

    刘墨林急忙点点头肯定白宇玄的意思,然后冲苗笑婷和拓跋石灵投去歉意的笑容:“都怪卑职没说清楚,的确如白大人所说,那黄忠杰对周边稍有反抗的越人手段十分残忍,凡是交不出税粮的,动辄割鼻割耳,砍手砍脚,卑职曾经劝导过几次,但都被他威胁恐吓,所以卑职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

    拓跋石灵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说为什么当初有越人会伏击我们,尤其是那个与黄县丞厮杀的越族女子,一脸杀气不死不休的,他们一定有什么深仇大恨!”

    刘墨林指着身边翠绿的大山,感叹道:“龟州其实也不是什么苦寒之地,虽然山多田少,百姓生活贫苦,但好在山上物产丰富,木材、草药、野兽众多,溪水里鱼虾丰足,能让周围的百姓勉强糊口,可是官府并未利用山里丰富的资源让百姓的生活富足起来,反而整天想着从百姓的手里巧取豪夺,稍有不从便遭到残忍的惩处,如此竭泽而渔,百姓岂能不贫?岂能不反?!”

    “所以刘主簿才怀疑劫取官粮的是那些被黄忠杰欺压的越人?”

    刘墨林冲刚刚提问的苗笑婷点点头:“历代官逼民反的事例实在太多,我担心再这么下去,龟州定会发生大事!”

    白宇玄冷冷一笑,便不再理会他,勒紧缰绳继续策马前行。

    果然鬼节将至,众多山民离开村寨前往县城,四人在崎岖的山道上缓缓前行,一路上时不时会遇到身穿民族服饰的越人,手持香烛道具,三三两两地往县城方向走去。

    而在龟州通往外界的山路上,基本每隔几步就会出现一条岔路,据刘墨林所说,这些岔路通往那些隐藏在深山里的越民山寨,是山寨通往县城的唯一道路。

    望着远处那一条条延伸至深山密林里的羊肠小道,白宇玄眉梢挑起,心想:会不会当晚曾泉他们走错了路,误入那传说中的鬼谷才被劫杀?

    但转念一想他又否定了这个可能,毕竟曾泉和一众押送的官差都是本地人,这条路来来回回走了几十年,怎么会走错?而且那些小路十分狭窄,很难让运载一千石官粮的车队通过。

    一行人花了半天时间终于来到发现曾泉的那块空地上,白宇玄站在空地中心再次仔细观察四周的情况,空地位于一座大山的山凹处,三面环山一面临着通往外界的道路,茂密的藤蔓植物如一条绿色的瀑布从山上倾泻而下,将山凹的三面紧紧包裹。

    白宇玄指着面前那绿油油的藤蔓植物,向刘墨林笑问道:“刘主簿,你说这些藤蔓后面会不会就隐藏有那神秘的鬼谷?毕竟这里是最初发现曾泉的地方”。

    刘墨林望着那高耸的大山,摇头道:“大人,此山名曰莽山,高百丈,乃是龟州境内最高山峰,山上多瘴气,若身处其中野兽毒虫都活不得,周围越人皆不敢轻易上山,若是曾泉他们当初走错了路,上了山,怕那曾泉也是活不了的,据闻以前就因常有山民误上莽山,最后被瘴气毒死在山上,当地百姓怕死者的亡魂在山上徘徊不去,便在山下建了一个山神庙,用来祭奠莽山呢!”

    见白宇玄等人依然盯着眼前的大山,刘墨林走到三人身前,笑道“卑职据黄大人所说,案发后他们将此地周围数十里都搜了个遍,却没能找到丢失的一粒官粮,卑职还是认为那鬼谷不过是越人口中的传说而已,不足为信”。

    “那咱们就下马绕着莽山徒步走上一圈,顺便看看周边的风景!”白宇玄说罢,翻身下马,将骡马扔到空地上吃草,独自一人走进了路边的密林中。

    其他三人相视一眼,纷纷下马追了上去。

    莽山果然是少有人至,离开道路没几百米,脚下的灌木已经长到齐胸高,厚厚的腐叶也已经没过脚踝,四人在遮天蔽日的密林里艰难前行。

    别说,这山中果然藏有不少珍宝,白宇玄从医圣孙道乾那里粗学了一点医术,这离开大路才走了几百米的距离,他就见到了好几种稀有的珍贵草药,若是采摘送到神都,绝对够自己几个月的俸禄。

    按捺住采药卖钱的冲动,白宇玄抽出长剑一边挥砍开路,一边警惕地观察周边。

    忽然,脚下仿佛踩到了什么又硬又圆的东西,差点崴了他的脚,白宇玄蹲下身子细看,才惊愕地发现那差点绊倒自己之物居然是一颗人的头骨!

    在幽静的森林里见到那阴森森的骨头,刘墨林吓得下巴直打颤:“大、大人,这……这不会是跟曾泉一起押运官粮的差役的吧?”

    苗笑婷走上前捧起头骨瞧了瞧,摇头道:“不像,官粮失窃案案发至今不过几个月,尸体不会那么快就变成这个样子,这骨头怎么看都已经在这里很多年了,应该是以前不幸被山中猛兽所害的迷路人吧?”

    “你确定是被山中猛兽所害?”拓跋石灵蹲下身,也捧起一颗头骨朝苗笑婷喊道。

    四人在密林中四处搜索一番,居然很快搜出数十块人骨,粗略一算,腐叶之下居然至少埋藏有十来人,而且伴随骨头一起出现的,还有满是铁锈的长刀,以及无数竹箭。

    “这里以前很可能是一个战场,这些长刀工艺精良,像是官军所有,而这些竹箭一看就是本地越人的武器,我们刚来的第一天就见到过了”白宇玄拿起那些被岁月磨损的武器,分析道。

    拓跋石灵将四周环顾一眼,拍手道:“对了,黄县丞曾经说过这里以前有一个当地越人建立的小国,不过在前朝时期就被灭亡,这应该就是当年灭国之战时的一个战场吧?”

    “拓跋兄说的对,这里很有可能就是当年的一个战场”。

    白宇玄握住满是锈迹的剑柄,见上面歪七扭八地刻着几个字:开皇三年。(开皇:隋文帝年号)

    这是隋朝时期遗留的武器,当年大隋帝国灭南朝陈国一统天下,估计在扫荡南境的时候,顺手就将这隐藏在群山中的异族小国灭了,也许当年的灭国战争规模对正处巅峰的隋帝国影响微乎其微,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后人们才渐渐淡忘了还有如此血腥的一段过往,只留下这些残旧的武器向后人们诉说这段被历史遗忘的战争。

    望着四周遮天蔽日的密林,再看看手中已经经历百年风云的残破兵器,白宇玄心想此地百年前定然不是这个样子,不然当年装备精良的隋军怎么会跑进这容易被伏击的密林里跟当地越民打群架?

    四人本想继续往前走希望能有点其他收获,却不想往前走上一段路后便无法继续前行了,无数需要几人合抱的巨树立在眼前,带有尖刺的灌木和大树如巨大的栅栏延伸至密林的深处,仿佛一堵巨墙隔绝了后面的世界。

    望着那彷如围墙的巨树,白宇玄嘴角微启,这一排巨木明显是有人刻意种植的,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巨树并排生长,太不合常理了!而且透过巨木间的缝隙,白宇玄惊讶地发现巨木背后的草丛间,似乎有隐隐有一排青砖台阶。

    扭头望着那延伸至深山的巨木墙,白宇玄无奈道:“该死的,这边过不去,咱们从山的那头绕!”

第二百一十九章 噩梦与跳僵

    四人原路返回,沿着莽山反方向前行,一路上他们又在茂密的森林里发现了不少前朝时期遗留的古战场遗迹,看来当年这里的战斗规模很大,战死的人应该也不少。

    但没成想,四人走了没多远,又遇到那一排高耸的巨木围墙,这次换了个方向,白宇玄终于看清巨木后面果然有一排青砖铺就的小路,从莽山上延伸至密林深处。

    见到那青砖小道,刘墨林的眼珠子都瞪值了:“这……这估计就是当年修建山神庙的遗址吧!”

    “谁知道是不是山神庙,咱们想想办法,看看怎么进去!”白宇玄有些激动地准备爬上粗壮的树干,翻过大树去后面看看。

    “大人,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明日再来如何,不然等天黑了,保不齐会遇到什么危险”刘墨林紧张地四处观望,生怕突然从角落里跳出头戴鬼怪面具的越人山贼。

    思虑片刻,再抬起头望向已经泛黄的天空,白宇玄觉得刘墨林的话有些道理,反正自己已经知道这里古怪,明天赶早再来就行,不必急于一时。

    白宇玄将青莲剑收回剑鞘准备打道回府,突然,一阵悠长的哨声从密林深处传来,刘墨林一听,脸色顿时大变:“大人,快跑,那是越族山贼的哨声,咱们被发现了!”

    刘墨林刚说完,不知从哪里突然射出数支竹箭,深深地扎进了身前的树干之上,见自己的位置已经暴露,白宇玄也不敢久留,四人急忙冲出密林,乘上骡马仓惶撤回县城。

    当四人返回县城,已经弯月高挂,与刘墨林分别后,三人回到驿馆草草吃上一顿晚饭,便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中,总结今天的收获。

    “龟州百姓贫苦,官府一看也没什么油水,瞧瞧县衙里那伙衙役,一个个瘦的皮包骨头,若那丢失的粮车里真的满载着粮食,真不知道黄忠杰他们抢走了多少越民家中的口粮啊!”白宇玄斜躺在卧榻上搓揉着大腿,今天骑马来回走了大半天的山路,可把自己累得够呛。

    拓跋石灵坐在草垫上,叉开腿,伸展自己的四肢:“我倒是觉得龟州县衙的嫌疑最大,我之前接触过几起类似的案子,大多都是本地官府拿不出那么多税赋粮饷,最后铤而走险!”

    白宇玄点点头表示支持拓跋石灵的观点,毕竟对于心狠手辣的黄忠杰来说,没有什么不敢做的,不过,今天最大的收获莫过于在莽山下发现的神秘过道,白宇玄心中暗暗决定,明天一早再带队前往,也许那些巨木背后的青砖小路就隐藏有官粮失窃案的真相。

    二人同时望向默不作声的苗笑婷,却见她不知何时已经倒在卧榻上睡着了。

    二人相视一笑,悄悄离开房间,回到各自的屋里歇息。

    “龟州人鬼混杂,妖魔从生,白大人此行千万小心,柔儿等你回来”。

    “救命啊、救命啊、阴兵要来了,那些阴兵若进了城我们都得死!”

    “莽山是龟州境内最高的山峰,山上瘴气弥漫,毒虫猛兽都不能久活,曾泉他们是不可能走到上山去的”。

    模糊中,白宇玄感觉自己仿佛身处在两排巨木间的青砖之上,顺着脚下的青砖,白宇玄朝不远处巍峨的莽山走去,很快,他走到了道路的尽头,站在一扇紧闭的石门前,那石门上雕刻着各种面目狰狞的恶鬼形态,仿佛警示门外之人不要打开。

    白宇玄好奇地将双手放在石门上,不想手掌刚触到冰凉的表面,紧闭的石门居然自己开了,只见门后是无尽的黑暗,并传来令人胆寒的哀嚎声,突然,黑暗中冒出无数发出红色光芒的光点,那光点越来越多,恐怖的恶寒将白宇玄包裹,似乎他打开了一扇不该打开的门。

    “嘿嘿嘿……”

    慑人魂魄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无数面容狰狞,眼冒红光的幽冥恶鬼挥舞着弯刀,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冲出石门,飞上天际。

    众鬼聚集在一起形成一片黑云飘至龟州县的上空,无数恶鬼如雨点般从天而降,街头的百姓们惊呼四散,惨叫声此起彼伏,县城里顿时尸山血海,而道路旁的那颗老歪脖子树上,正挂着范伦、黄忠杰、刘墨林三人的尸体,在寒风中晃动不止,下一秒三具尸体突然抬起头,露出留着血泪的双眼,冲着白宇玄露出诡异的笑容。

    猛地睁眼,望着眼前熟悉的陈旧摆设,满头冷汗的白宇玄长长出了一口气,虽然明知是噩梦,但胸膛里那颗心依然惊恐地狂跳不止。

    尖细的蚊声在耳边吹响,白宇玄赶走围绕自己转圈的蚊虫,抱怨道:“大爷的,睡个觉都睡不好!”

    这时,熟悉的跳动声再次从窗外传来,只见被月光穿透的窗外,一个诡异的人影一蹦、一跳地从窗前经过,挡住了银色的月光。

    还在狂跳的心脏再次加速,白宇玄额头上的冷汗如流水般哇啦啦往下流淌,与上次一样,那诡异的僵尸影跳到窗户正中间时又停了下来,圆圆的脑袋扭转过来再次与白宇玄隔窗对视。

    神秘的呼呼声再次从窗外传来,恐怖的压迫感令屋中人半天缓不过气来。

    不过这次白宇玄似乎狠下心来决意要看看那东西的真面目,毕竟会跳的僵尸只有后世的电影里才会有,他心里不相信窗外的东西真是传闻中的僵尸。

    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恐惧,待那东西继续跳走,白宇玄趁对方还没远离,急忙跑到窗户边,支开一道缝隙,不顾空气中腐臭的味道往外望去,只见一身穿蓝色粗布衫的人影在眼前原地跳转,没入了驿馆旁的小道。

    白宇玄迅速推开窗户准备追过去,不想一只大手突然搭在自己肩头,吓得他迅速掏出黑弩扭身准备扣下扳机,却不想那双大手死死按住自己的手臂,将黑弩对准了地面。

    “白大人,是我!”

    拓跋石灵的低呵声传来,白宇玄这才注意到面前之人是没穿上衣,露出上半身壮硕肌肉的拓跋石灵。

    “拓跋兄,你……你怎么出来了?”

    望着隔壁那敞开的窗户,白宇玄恍然大悟,感情拓跋石灵也见到那神秘的东西了!

    二人心照不宣,蹑手蹑脚地朝前小跑,希望能追上那诡异的身影。

    银色的弯月挂在夜空,伴随着地上不知名的鸟叫声,弯弯的月牙好似身材巨大的妖鬼咧开的嘴角,对着地上的人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幽静狭长的小道上,一个诡异的人影在鹅卵石铺就的地上往前跳动。

    脚踩在石子铺就的地上,硌得白宇玄和拓跋石灵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二人穿着官靴在这地上行走尚且如此吃力,而远处那一蹦一跳的诡影依然不知疼痛地前行着,让人怀疑那东西到底是不是活人!

    尾随那跳动的“僵尸”绕了几个弯,二人来到一个热闹的广场边,只见广场上搭建起几个篝火,众多面目狰狞的恶鬼围在火堆前念念有词,手舞足蹈,犹如传说中的百鬼夜行。

    “我们这是在县城里么,怎么城里会有那么多鬼?”一向胆大的拓跋石灵见到如此场景也不禁胆寒起来。

    突然,一阵寒意从二人背后涌来,两名嘲风卫转过身,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眼大如铃、浑身满是土腥味的恶鬼站在两人身后。

    白宇玄刚欲起身反抗,只见那恶鬼突然抬起血红色的爪子朝二人扑去。

第二百二十章 路见不平

    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充斥着鼻腔,不断刺激着掌管嗅觉的神经,当白宇玄实在受不了那难闻的味道而睁开双眼,却见满眼泪光的苗笑婷正坐在自己身边。

    “你终于醒了!”

    苗笑婷急忙将白宇玄抬起身,随着目光抬高,白宇玄终于看到那恶臭的根源,居然是一根被火点燃的乌黑色木棒,阵阵白烟缓缓升起,刺鼻的气味不断随着白烟飘散开来。

    “哎呀谢天谢地,您二位终于醒过来了,可吓死我们了!”范伦和黄忠杰走上前双手合十不断谢天谢地谢祖宗。

    捏了捏依然浑浑噩噩的脑袋,白宇玄抬起眼,见到了坐在身旁跟自己一样头晕目眩,一脸疲惫的拓跋石灵。

    “我们……我们昨晚干啥来着……”拓跋石灵望着身边的白宇玄,开口问道。

    回答的话语刚到咽喉又咽了回去,白宇玄脑海中一片空白,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时也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好像在屋里听到了什么声音。

    搀扶二人走下简陋的睡榻,黄忠杰端上一盆凉水给二人擦脸提神:“今早,巡城的差役在县城西边的广场外见到二位上差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不知二位为何不在驿馆歇息,怎么会出现在哪里啊?”

    “我们……想不起来了,昨晚反正好像见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白宇玄受不了那刺鼻的臭味,说完话站起身,指着那还在冒烟的黑色木棒问道:“这是什么鬼东西,臭死人了!”

    黄忠杰举起木棒,笑道:“大人,此棒名曰驱魔棒,是用人粪、狗粪、猪粪等多种粪便涂抹在木棒上后晾干的驱鬼利器,也是我们本地治疗鬼瘴的灵方,我们见二位大人一直昏迷不醒,郎中施针后也不见起色,便请来了巫医,巫医说二位大人是被阴鬼所害,中了鬼瘴,必须赶快驱邪,我们便花钱从巫医那里买来了驱魔棒,别说,这东西真有效果,刚点燃没多会你们就醒了!”

    “有个毛线效果,就这臭味儿,你就是扔一个死人在这儿都特娘能熏醒过来!”

    白宇玄捂着鼻子,厌恶地将头扭开,他和拓跋石灵跌跌撞撞地走出漆黑的房间,贪婪地深吸着门外那带有点点土腥味的空气。

    此时县城上空阴云密布,似乎正在酝酿一场大雨。

    苗笑婷领着被几名衙役的搀扶的白宇玄和拓跋石灵,走出县衙,慢慢悠悠地往驿馆走去,望着那将要滴雨的天空,白宇玄不知为何想起了从乌云中跳下无数恶鬼的梦境。

    “白兄,看来今天咱们是去不了莽山啦!”走在身边的拓跋石灵那苍白的脸皮上勉强支起笑容,冲白宇玄无力地说道。

    白宇玄也虚脱地点点头,冲拓跋石灵递去无奈的笑容,别说跑到距离县城数十里外的莽山,就是让他自己走回驿馆腿都觉得发软,而且看着那遮蔽天空的黑云,今天定会迎来一场大雨,大下雨天的,谁会往山里跑,还是等上几天,待雨过天晴再去莽山下看看那里到底隐藏有什么秘密。

    正在思量着,路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扭头望去,只见一伙官差正围着一名越人大声呵斥,哀嚎求助声引来了众多百姓前来围观,白宇玄几人也好奇地走过去一探究竟。

    走到围观的人群身后,三名嘲风卫见到几名凶神恶煞的官差踩在一名越族女子身上,而那女子一直死死护着自己身下的竹篮,似乎想要保护竹篮里的东西不被抢走。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何在此对围攻一名弱女子?”苗笑婷见这么多官差如此欺负一名弱女子,愤怒地走出人群指着面前几人大声怒喝道。

    那几名官差见面前的女子身穿没见过的考究衣服,腰佩唐刀,一身正气,绝非这县城里的普通老百姓,便将冲到嗓子眼的脏话硬咽下了肚,抬起手傲慢地呵道:“你这个小娘子是谁啊,我们兄弟几人正在办差,休要多管闲事!”

    搀扶着白宇玄的衙役急忙走上前,指着三名嘲风卫朝对方使了个眼色,道:“这几位是从神都来的大理寺上差,你们还不快快行礼!?”

    见面前的女子居然是来自洛阳大理寺的上差,刚刚还吆五喝六的官差顿时怂了一大截,急忙挺直了腰板冲三人抱拳道:“小的们不知是上差来临,刚才未能认出来,还望上差见谅!”

    苗笑婷不理会面前施礼的官吏,走上前将趴在地上的女子搀扶起来,只见对方是一名面目清秀,年约三旬的中年女子,而她身下的竹篮里,装满了刚从山里采摘来的草药。

    “多谢大人!”

    那女子惊恐地望着面前的女嘲风卫,明亮的眼睛怯生生地迅速打量三名嘲风卫的衣着服饰。

    白宇玄在衙役的搀扶下走上前,指着那些身材高大的官差淡淡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有什么争执竟引得这么多百姓围观?”

    “回大人的话,凡是在县城里做买卖的人都得给衙门缴税,拿了准许买卖的册子,才可以在街上贩售,这是知县老爷早就定的规矩,这个女子未经县衙登记造册,便胆敢在街头兜售草药,犯了规矩,卑职们正准备收走她的草药,将她拿回去监禁三日!”

    领头的官吏冲白宇玄低下头,理直气壮地回答。

    “大人,我孩子病了,正需要钱请郎中回去看看,可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摘了点草药来县城里换点钱,找郎中抓药救命啊!”

    那女子急忙跪在地上,流着泪水朝三人大声哭喊起来。

    白宇玄走到那女子身前,捡起那装满草药的竹篮,转身冲官差们说道:“此人擅自在街头买卖,犯了规矩就得罚,但念在她要卖钱回去救子,也算情有可原,我看这样吧,这篮子草药你们拿走,我这里有两吊钱,就当她的罚金,你们就不要将她抓进监牢了”。

    官吏们相视一眼,怯生生地抬起手,接过那两吊钱,道:“既然如此,那卑职就斗胆收下这两吊钱了”。

    白宇玄挥挥手,示意众人散了吧。

    待周围的人都陆续走开,白宇玄哀叹一口气,掏出一枚碎银子塞到那越族妇女手中:“这点银子你且拿去,找个好郎中给孩子瞧病”。

    双手紧紧攥住那沉甸甸的银两,抹掉眼睛的泪水,女子笑道:“小女子谢过三位大人!”

    白宇玄三位微微一笑,准备转身离去,却不想那女子又跑上前来,在警惕地看了眼四周后,神神秘秘地对白宇玄低声:“大人,今日是鬼节,我看你们是好人,给你们一个忠告,还是尽早离开此地的好!”

第二百二十一章 围攻县城

    说完话,那女子冲面前三名嘲风卫欠了欠身,迅速逃开。

    “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鬼节将至要我们速速离开?”白宇玄望着已经消失在街角的越族女子好奇地问道。

    “回大人的话,今晚就是鬼节,传闻这个时候周围躲藏在山里的孤魂野鬼都会来到县城里,估计她是担心您三位是外来的,容易犯冲吧!”身边的衙役笑嘻嘻地说道。

    回到驿馆,躺在硬邦邦的睡榻上,白宇玄感觉天旋地转,昨晚自己到底见到什么东西,为什么自己会短暂失忆,昨晚自己和拓跋石灵到底经历了什么?各种疑问拷问着自己的大脑,可一旦准备回忆昨晚的经历,白宇玄便会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无法集中精力回忆昨晚的事情。

    尝试着几次回忆都失败后,嘲风卫望着眼前那布满蜘蛛网的横梁发出一声长叹,闭上眼睛,模模糊糊中,伴随着窗外淅淅沥沥的滴答声和一丝从门窗缝隙里钻入的清凉山风,白宇玄再一次缓缓陷入了沉睡中。

    等白宇玄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屋里漆黑一片,紧闭的木窗外没有半点光,周围静悄悄的,唯一的声响只有窗外雨滴落地后破碎的声音,仿佛世界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摇了摇脑袋,白宇玄觉得自己此时无比神清气爽,哪里还有半点上午那般虚弱无力的样子!

    就在白宇玄跳下卧榻,准备蹦一蹦,活动下身子骨的时候,房门外突然传来急迫的砸门声。

    “白宇玄,不好了,出大事了!”苗笑婷急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房门打开,只见眼前的苗笑婷和拓跋石灵浑身湿漉漉的,二人紧皱的眉头下,满眼焦虑之色。

    白宇玄走出房门,打量着面前一身血腥气的二人:“出什么事儿了,看你这一个个怎么衣服都湿了,房子塌了?”

    “比房子塌了还严重!”

    苗笑婷走上前,一把拽住白宇玄的衣衫,一脸紧张地对他低声道:“傍晚时分,县城外面突然冒出无数手持武器的越人,他们已经把县城给包围了,随时可能会杀进来!”

    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雷声,刺目的闪电穿透纸窗,将屋内三名嘲风卫的脸照得煞白,白宇玄做梦都没想到,这一趟以养病为借口的出差居然遇到了越人造反这样的事!

    此时白宇玄心中真是如一万匹草泥马在奔腾:“袁守义,你大爷的,劳资要能活着回去绝对不会放过你!”

    “白兄,我们该怎么办?”拓跋石灵的问题倒是将白宇玄的思绪从遥远的洛阳又拉回到这个深山里的小城。

    因为曾经在凉州的戈壁滩上也遇到过类似的情景,面前的二人不由自主地向自己靠拢,希望白宇玄能拿定应对之策。

    白宇玄叹了口气,道:“还能怎么办,先去看看情况吧!”

    三人披上蓑衣,顶着淅淅沥沥的雨水,趟着泥泞无比的小道来到城墙上。

    踮着脚踩在石墩上,白宇玄举目望去,只见眼前满是点燃的火把,密密麻麻的火光如一条小河,将县城包围起来,无数越人在雨幕中一手持火把,一手拿着弯刀弓箭,与守在门口的官军对峙。

    而那伙官军一个个表情凶悍,身材魁梧,布满雨点的长刀在火光照耀下发出碎裂的光芒。

    不过现在双方只是紧张对峙,还没开打,只要还没人流血,那就有谈的余地,白宇玄三人急忙翻过围墙跑到对峙的最前沿,只见领头的越人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他手持大刀立于越人队伍的正前方,正与县丞黄忠杰激烈地争执着什么。

    “都住手!”

    白宇玄快速冲上前,跑到黄忠杰和那越人汉子之间,抬起双臂把眼看将要翻脸动手的二人隔离开。

    “大人,你们怎么在这里,此地危险,你们还是快回县衙去吧!”黄忠杰领着几名官军跑上前,准备将白宇玄三人拉回来,不想身材高大的拓跋石灵张开双臂挡上前,令他们无法靠近白宇玄和苗笑婷。

    鲜卑族嘲风卫的身后,苗笑婷手持唐刀护在白宇玄身前警戒,白宇玄清了清嗓子,冲那壮实的越人汉子大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围攻县城?”

    那越人汉子见面前的嘲风卫衣着考究,那黄忠杰面对他们态度也是客客气气,琢磨应该是不巧被围在城里的朝廷官吏,便放下手中大刀,走到苗笑婷身前,高声道:“大人,我们是附近七村八寨的越民,我们今天来这里不是想犯上作乱,而是想讨回我们的族长而已!”

    “你们的族长?”

    白宇玄挑起眉头,转身望了一眼身后的黄忠杰:“黄县丞,他们说你们抓了他们的族长,这是怎么回事啊!”

    黄忠杰本想上前解释,但碍于面前那有如金刚护法般的拓跋石灵阻挡,只能冲他隔空喊道:“大人,那七村八寨的族长的确是被关在县城监牢里,官粮失窃案后,我们在周围的村寨进行了排查,但没有半点收获,为逼他们供出是谁劫走了官粮,卑职无奈之下只得将他们的族长带回县城,关押在监牢里,不过请大人放心,卑职等一直都善待他们,并没有伤害分毫!”

    “你听见了,你们若是招出到底是谁劫走了那车官粮,龟州县自然会将你们的族长放出来”白宇玄转过身,冲那越人汉子笑道。

    壮汉的脸上满是失望之色,他望着眼前站在雨中的朝廷官军,大声道:“我们哪里知道是谁劫走的官粮!我们只是周围的贫苦百姓,每天起早贪黑就是为了不让自己被饿死,谁有那么不要命敢去抢劫县衙的运粮车队啊!”

    “大哥,官府的人都官官相护,他们只知道升官发财根本不管我们这些外族人的死活,听我的话,咱们杀进去救人吧!”

    “就是,咱们杀进去把那些狗官都给杀了,再把抢走的粮食抢回山寨去!”

    见谈判不成,汉子身后的越人纷纷蠢蠢欲动。

    汉子抬起手,制止了他们的发言,然后转过身冲白宇玄和苗笑婷道:“两位大人衣着华贵,一看就是从朝廷来的人,你们也听到了,我的兄弟们跟那些狗官的仇不共戴天,若三炷香的时间内你们还不放人,我们就自己进去救人了!”

    看着眼前杀气腾腾的越人,白宇玄心中焦急万分:“奶奶的,再这么拖下去就激起民变了!”

    白宇玄转过身去准备劝黄忠杰先做出让步,不想却见远处县城里火光冲天,而一名浑身是血的狱吏慌慌张张地跑来,冲众人大声道:“大人,不好了,山贼阮雀联合城里的越人攻打监牢,把里面的人都放了出来,然后攻破西门逃走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声东击西

    “你说什么?!”

    黄忠杰愤怒地跑上前,一把将那狱吏揪起,一脸震怒,那惊魂未定的狱吏见县丞大怒,说话更是结结巴巴:“阮……阮雀在城里,联……联合城里的越人打进监牢,把人都救走了!”

    似乎怕黄忠杰不信,狱吏指着远处那在雨幕里熊熊燃烧的大火,大声道:“大、大人,千真万确,他们攻破西门后在城门上纵火,那燃烧的大火就是被焚烧的西门城楼!”

    听到狱吏的话,白宇玄露出一丝冷笑,他转身望向那越人壮汉,只见他也露出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笑容。

    白宇玄冲面前的越人伸出大拇指,笑道:“好一个声东击西,里应外合,你们在这里看起来杀气腾腾,准备强攻,其实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为的就是吸引城里大量的官军聚集在这里,然后再让早就借参加鬼节为名潜入进城的同伙乘虚而入,攻破监牢救出你们的族长,好计谋!”

    壮汉冷哼一声,道:“那也是我们没有办法的办法,你们官官相护,只想着升官发财,哪里有人愿意管我们这些外族人的死活,我们唯有团结一心才能自救!”

    说完,壮汉便领着众多越人缓缓退去,待最后一点火光消失在黑暗中的森林里,刚刚还情势紧张、一触即发的县城外再次寂静下来,只留下连绵雨水砸在石板上的滴答声。

    收拢队伍返回县城,白宇玄一行人急匆匆地赶到县城监牢,只见那里大部分已经被大火焚毁,只留下变成灰炭的一片废墟。

    “县城监牢的情况如何?”站在雨中的黄忠杰冲几名正在废墟中搬运死伤者的狱吏问道。

    “回大人的话,那伙山贼趁兄弟们不备,领着近百人围攻监牢,砍死砍伤多名兄弟后将牢里看押的犯人全部放出,然后逃至西门,跟城外的越人里应外合攻破城门逃走了!”狱吏不安地咽了口唾沫,惊恐地望着身前那黑着脸的县丞。

    “那你能确认劫狱的山贼里真的有阮雀?”

    “能确认,正是她领头带着那伙越人强攻监牢的!”

    黄忠杰本就难看的脸上更增加几分杀意:“这个无法无天的女匪,本官迟早攻破你的山寨,将你千刀万剐!”

    “大人!”

    黄忠杰突然冲到白宇玄身前,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珠凶狠地直视他的双眼:“当初要是在城外你没有冒出来阻拦,也许卑职已经将那些围城的越人打退,监牢也就不会被人乘机攻破!”

    身材壮硕的县丞指着地上并排放在一起,用草席遮挡的尸体,哭诉道:“这些人都是县衙里登记在册的公吏,都是等着俸禄米粮回去养家的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大周百姓,因为你的一念之仁,使得多少妻子没有丈夫,多少孩童没了爹爹,你觉得城外那些越族人可怜,那你可有想过城里的这些人也是大周百姓,他们也要活啊!”

    看着眼前那些浑身是血,刚被从废墟中救出的狱吏,看着静静地躺在地上任由冰冷雨水拍打的尸体,白宇玄沉默了,如果当初自己没有中了对方的缓兵之计,而是让黄忠杰带兵杀上去速战速决,也许城里的阮雀等人就没有机会下手,这些无辜的狱吏也不会枉死。

    “黄忠杰,休要对上官如此放肆!”

    年迈的知县范伦在一众衙役的搀扶下冒雨来到县城监牢前,一把将黄忠杰拉到一旁大声呵斥道。

    白宇玄低垂着头,冲范伦拱手道:“范大人,黄县丞说得对,当初在下说过,贵县的本地事务绝不插手干预,要不是刚才卑职冒出来阻止了黄大人,也许就不会变成这样,也不会有那么多兄弟死伤,此事的主要责任在我,请大人将此事禀明黔州府吧”。

    说完,白宇玄冲正在现场忙着救助的众人弯下腰鞠躬行礼,然后转身返回驿馆。

    安静的房间里,白宇玄坐在窗边低着头低头不语,苗笑婷则坐在睡榻上静静地望着那情绪低落的嘲风卫,安抚道:“这事儿也不能怪你,没想到那伙山贼居然如此狡猾,居然事先就有人潜入进城,我看就算当时黄忠杰率兵将那伙越人赶跑,城里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的!”

    说完,屋里又陷入了沉默之中,苗笑婷见白宇玄依然低垂着脑袋情绪低落,她站起身抱怨道:“兄长真是的,回城后就不见他的影子,他跑哪去了,也不来帮忙开导一下你”。

    “拓跋兄另有任务,回城的时候我将一个紧要的事情拜托给他了”。

    刚刚还趴在窗户边低头不语的嘲风卫昂起脑袋,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冲苗笑婷笑道。

    “原来你没事!我还以为你因为监牢被攻破,死伤那么多狱卒而内疚不已,情绪消极呢!”

    听了苗笑婷的话,白宇玄脸上的神采又暗淡下来:“我刚才的确是在内疚,黄县丞的话有些道理,也许我当时要不是急着去和稀泥,也许那些无辜的狱吏们就不会有这场灾祸”。

    片刻后,白宇玄的脸上又恢复了神采,他打开木窗,望着外面还在下的细雨,轻声道:“不过像你说的,这只是个假设,也许就算当时黄县丞三下五除二将那伙围城的越人驱散,那些狱吏也不见得能逃过此劫,毕竟当他们穿上监牢看守的号衣,成为黄县丞的帮凶后,便已经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帮凶?”

    “那些越人之所以胆敢围攻县城,攻打监牢和西门,不就是衙门里那些草菅人命的官吏种下的恶果么!”

    “话虽这么说,但他们也是……”

    “也是什么,你真以为那个黄忠杰和他的手下是干净的?”白宇玄警惕地看了看窗外,然后将木窗关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白宇玄走上前,一把拉着苗笑婷坐到卧榻上,压低声音道:“你难道没注意么,刚刚那些在城外跟越人对峙的官军,他们一个个身材高大威猛,手里的武器精良,与县衙里那些无精打采、皮包骨头的差役差距太大!”

    苗笑婷眨眨眼,点头道:“好像是的!”

    “范伦和黄忠杰说过,县衙一共就一百来口子,可你回想一下,当时在城门外,有多少官军,怎么也有三五百吧,那些人都是哪来的,难道黄县丞会法术,拔根汗毛就能吹出几百号打手?”

    “那你的意思是……”

    白宇玄伸出手按住苗笑婷柔软的朱唇,挡住了即将说出的话语,左右观察一阵后,嘲风卫贴上前,将苗笑婷揽入怀中,附耳道:“没错,我怀疑黄忠杰偷偷养私兵!”

    话音刚落,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坐在卧榻上的两名嘲风卫急忙警惕地转过身,引入眼帘的是刺眼的火光。

第二百二十三章 窃听者

    舞动的火焰背后,露出了拓跋石灵满是水珠的脸,他一脸愕然地望着坐在卧榻上,相拥在一起的一男一女,有些尴尬地转过身去:“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坐在床上的二人这才发现彼此相拥在一起的姿势太容易让人误会了,急忙闪电般退开,

    白宇玄干咳两声,站起身冲门外的拓跋石灵笑道“没事没事,我们刚刚在说黄忠杰可能藏有私兵一事呢,拓跋兄你既然回来了,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熄灭了火把,拓跋石灵警惕地观察一阵后,猫进房间里,冲白宇玄低声道:“我依白兄所言一路跟踪那伙官军,发现他们回到县城后没多久,便又悄悄从西门出去,我一路小心跟随,见他们走进了城西的密林深处”。

    “城西的密林里?”白宇玄眼睛微眯,脸上重新挂上自信的笑容。

    “那拓跋兄有没有跟上去,看看他们的营地在哪?”

    拓跋石灵遗憾地摇摇头,道:“雨天山路泥泞,山林里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陷阱,我怕打草惊蛇便提前回来了!”

    白宇玄轻轻拍了拍拓跋石灵厚实的肩膀,笑道:“拓跋兄辛苦了,你做的很对,咱们现在在明,他们在暗,绝对不能大意马虎,我们走的每一步都必须十分小心,我的直觉告诉我,龟州县这个人鬼混杂的小地方,背后的水深不可测”。

    又一道闪电从窗外闪过,刺眼的电光倒印出屋里三人肃穆的表情,但也将偷偷站在窗外偷听的人影暴露出来。

    “窗外有人!”见到窗外那被电光暴露出的黑色人影,苗笑婷急忙抄起唐刀撞破窗户第一个冲了出去。

    站起身抖掉身上的木屑碎块,苗笑婷见水雾弥漫的街道上空荡荡的,哪里有半个人影。

    “笑婷,那人在哪!?”其他两名嘲风卫翻过破窗,来到湿漉漉的街道上问道。

    “已经不见踪影,周围岔路众多,我也吃不准他往哪跑了!”苗笑婷扫视面前蜘蛛网般的岔道,也吃不准刚才那个人躲到哪里去了。

    拓跋石灵抬起手,示意两人保持安静,并竖起的耳朵有节奏地颤动着,片刻后,鲜卑族壮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岔道大声喊道:“那里有轻微的脚步声!”

    三人快步冲去,果然,在一个拐角处见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在道路尽头的拐角处一闪而逝。

    苗笑婷脚力最快,她脚尖一点,整个人如离弦的利箭冲上去,却不想一拐歪,眼前那唯一的道路上只有薄薄的雨雾,哪有人影?

    而在路边,数十名衣衫褴褛的越族百姓正挤在位于拐角处的茅草窝棚里,众人惊恐地望着那持刀的嘲风卫,纷纷往窝棚深处退去。

    “你们刚才有没有见到有人从这里跑过去?”苗笑婷指着前方空荡荡的小巷,询问身边窝棚里的众人。

    那些越族百姓纷纷警惕地摇晃着脑袋,表示没见到什么人从这里经过。

    苗笑婷回头迎向正跑来的白宇玄二人,摇头道:“追丢了”。

    望着正前方那空无一人的街巷,白宇玄一把抹掉粘在皮肤上的水珠,冷冷道:“那人要是黄忠杰的人就糟了,也不知他在窗外听到了多少!”

    “那个人会不会就隐藏在这一窝棚的越人里?”拓跋石灵指着身边的小窝棚大声道,吓得那些避雨的越人紧紧抱在一起,脸上满是惊恐不安的神色。

    白宇玄皱起眉头往窝棚里望了一眼,摇了摇头:“那些人身上衣衫还是干的,刚刚那逃走之人应该不在里面……”

    双眼再在那群人身上打量一番,嘲风卫嘴角扬起,笑道:“没事儿了,咱们回去!”

    说罢,白宇玄冒着细雨,一脸轻松地转身朝驿馆走去。

    “这就回去了?你不怕黄忠杰知道咱们在怀疑他?”拓跋石灵跑到身边忧心忡忡道。

    白宇玄冲对方笑道:“我们眼看着那人拐过这个拐角,那一窝棚的人怎么会看不见?那黄忠杰如此欺压当地越人,窝棚里的那些人是绝对不会包庇黄忠杰的爪牙的,既然那些越人有心包庇那个窃听者,就说明窗外偷听之人应该不是黄忠杰的人,只要黄忠杰不知道,那就无所谓了!”

    刚说完,三人走出小巷回到驿馆门口,却见阴沉着脸的黄忠杰领着一众佩带长刀的衙役,手持火把冒雨站在驿馆门口等候着白宇玄三人回来。

    “别紧张,都沉住气!”

    白宇玄低声嘱咐道,然后迅速换上一张笑脸,走上去拱手道:“黄县丞,天色这么晚了,您怎么不在家里歇息,带那么多人冒雨来此,有何贵干么?”

    黄忠杰迎上前,冲三人笑道:“县城里刚刚被越匪袭击,街面上不是很太平,知县老爷挂念三位上差的安全,特令卑职带人前来给三位护卫,但没想到当我们来到驿馆,却发现三位都不在”。

    说完,黄忠杰一脸困惑地指着那被撞破的木窗,一脸紧张地问道:“请问三位上差,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你们刚被躲在城内的越匪袭击了?”

    “那个……”

    苗笑婷扭捏地走上前,有些歉意地笑道:“刚才我们在屋里切磋武艺,不想有点太使劲,我一不小心……把白大人给扔了出来!”

    说罢,苗笑婷转过头来,冲白宇玄露出恐吓的神色。

    白宇玄可惹不起这位佳人,只能勇敢地将黑锅背起,说道:“说来惭愧,刚才过招的时候白某一时大意,胸口中了一掌,被苗大人给震飞了出来,这不是刚去附近医馆看了看,郎中说没有大碍,我们这才回来,不知这木窗多少钱,我原价赔付”。

    黄忠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这扇窗户本县自会请人修复,还望三位大人以后切磋时多加小心,破损一扇窗户无所谓,但求大人们别伤了身子”。

    说完,龟州县丞指着身后几名身高马大的持刀差役说道:“他们几位就是知县老爷为三位上差精挑细选的护卫,有他们护卫身边,请几位上差可以安心就寝了”。

    望着那几名身体壮实的护卫,三人心中暗笑:“护卫是假,监视是真吧?”

    由于窗户破损,晚上白宇玄跟拓跋石灵挤在一个房间里凑合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三人在几名差役的保护下来到县衙,找到正在办公的龟州主簿。

    “三位上差,昨晚睡得可好?”刘墨林笑嘻嘻地迎上前来,冲三人问道。

    白宇玄撅着嘴无奈笑道:“还好还好,不知刘主簿手里的事情办完了么,我们想请刘主簿继续带路,协助我们三人办案”。

    “好说好说,不知三位上差今天想去哪里调查?”

    三人互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们要先去城外的越人村寨!”

第二百二十四章 惨案

    三名嘲风卫和刘墨林骑着马,在黄忠杰挑选的官差护卫下,缓缓离开了县城,朝着距离龟州最近的一个越人村寨前行。

    “大人,昨日那些越人才围攻县城,你们这第二天就去山寨里,怕是不妥吧?”

    刘墨林紧张地冲白宇玄说道,但换来的却是对方自信的笑容:“没事,我们就是考虑到这些,才带上你的,毕竟你跟他们的关系还是很好的嘛!”

    刘墨林感觉眼泪都快出来了,感情这仨人准备到时候若真被人围攻,就拿自己当挡箭牌?

    “刘主簿,你要带我们去的村寨是个什么样的村子啊?”还没去过越人村寨的苗笑婷好奇地问道。

    刘墨林转过身冲苗笑婷回答:“回大人,咱们要去的村子名叫王家寨,是距离龟州最近的越人村寨,那里面的村民对咱们汉人还算温和,而且都粗通汉话,三位大人可以直接与他们交流”。

    沉默片刻,刘墨林鼓起勇气冲白宇玄问道:“卑职斗胆请问大人,你们为什么要去越人的村寨查访呀,毕竟……毕竟昨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现在真的不是去的时候,况且莽山下的那个……”。

    莽山两字刚出口,后面的话就被白宇玄一双圆瞪的眼珠子给瞪了回去。

    白宇玄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护卫,一脸轻松地笑道:“毕竟这次官粮失窃案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那些藏身在深山里的越人,于情于理,我都该去找周围的越人百姓走访,听听他们对这事儿的看法,再说,昨晚越人们已经把他们的族长救了出来,咱们就这么点人,他们总不至于担心我们是来抓人的吧?”

    刘墨林看了看白宇玄,再看看他们身边的护卫,立刻明白对方的意思,便换上一张笑脸点头称是。

    说笑间,众人离开大路,走入了一条通往密林深处的羊肠小道,走了没两柱香的时间,狭窄的山道越走越宽,路面上也出现密集的脚印,看来距离那个王家寨已经不远了。

    不想骑在马上的三名嘲风卫突然脸色大变,纷纷夹紧马肚,拽紧缰绳,扔下刘墨林和一众护卫沿着狭窄的山道快速跑去。

    “你们都闻到了?”冲锋在前的白宇玄双眼凝视前方,头也不回地朝在身后快速奔驰的同伴。

    拓跋石灵一脸严肃地点头道:“白大人也太小看我们这几年的经验,这森林里有半点血腥气我都能闻出来,何况前方的血腥气如此浓郁,恐怕……恐怕死了不少人!”

    苗笑婷驱策坐骑越过身边的山包绕到白宇玄身前:“前面不光有血腥味,还有草木燃烧的味道,我担心我们去晚了!”

    果然,当三名嘲风卫来到王家寨门前时,见到的却是一片废墟,草木搭建的村寨已经被焚毁殆尽,燃烧的火焰早已经熄灭,只剩下残留在空气中的余热和血腥之气向人们诉说昨晚这里的惨状。

    坐落在半山小的村寨已经被彻底摧毁,草房变成一堆灰烬,木板房变成堆积在一起的黑木炭,仅有几栋勉强保留着房子模样的木炭堆无力地靠在一起,宣告着结束与悲凉。

    在村寨的正中心,三名嘲风卫见到了触目惊心的场景,只见村寨中心的广场上堆积满了被焚烧的尸体,他们横七竖八的堆积在一起,有大有小,足有百具之多!

    “快,找找还有没有带口气儿的!”

    三人急忙翻身下马,分散在一栋栋废墟中寻找有没有幸存者,这时刘墨林与护卫们骑马赶来,见到王家寨的惨状纷纷惊愕不已。

    白宇玄三人在不大的村寨遗迹里翻找了一个多时辰,却没能找到一个活人,整个村寨近百人被尽数屠尽,没留一个活口。

    青莲剑被抽出剑鞘,白宇玄恼怒地将宝剑深深地插在地上,大怒道:“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如此惨剧发生,这屠村灭户的凶手到底是什么人,查出来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苗笑婷走到刘墨林身前,一脸严肃道:“刘主簿,你先速速返回县城,将这里的情况告知知县和黄县丞,让他们速速派人过来,我们留在这里继续清查现场!”

    “是!”刘墨林领命,急忙爬上骡子朝县城方向疾驰而去。

    望着面前的惨遭,苗笑婷冲白宇玄道:“下面该怎么办?”

    “凶手既然将全村老少尽数屠光,场面一定很混乱,我不信找不到凶手的半点踪迹!”

    说完,白宇玄冲身后的众侍卫道:“你们也别老跟在我们身后了,大家散开在村子里再细细查找几遍,一定会有收获的!”

    “在下恕难从命,大人,我们的职责是护卫你们左右,不得擅自离开,这里刚刚发生如此血案,保不齐凶手还在四周埋伏,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不能离开大人半步!”

    白宇玄无奈地摇摇头,只能带着这些“尾巴”继续在一栋栋废墟里不厌其烦地仔细排查。

    就在白宇玄抬起一块块门板立柱,寻找线索的时候,忽然,不远处传来了拓跋石灵的怒吼声,紧跟着,两个人影迅速冲进村寨旁茂密的丛林里。

    那二人一前一后快速奔跑,一溜烟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白宇玄急忙追上去,在密林里跑了足足数百丈远后,见到拓跋石灵正将一名身背弓箭,手持铁叉的汉子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说,村子里的人是不是你杀的!”拓跋石灵死死按住那汉子的脑袋,不让他起身。

    “冤枉啊、冤枉啊,那村子里的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碰巧在这附近打猎的猎户而已!”那汉子瞪着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珠子,鼻涕眼泪流了一地,不断徒劳地挣扎着身体,否认自己是屠村的凶手。

    白宇玄蹲在那汉子身前,见那人双手满是老茧,一脸横肉,眼球上满是血丝,瞳孔紧缩,一双不安转动的眼眸里满是惊惧之色。

    拿起那汉子的工艺粗糙的铁叉和弓箭,白宇玄冲拓跋石灵道:“拓跋兄,先放开他吧,此人身上没有血腥之气,手中武器简陋,不像是凶手,更像山里的猎户”。

    拓跋石灵坐起身,但双手依然死死拽住汉子的手臂,以防他逃跑。

    “这里发生的惨剧,你是不是都看到了?”白宇玄抽出腰间青莲剑,在汉子眼前晃悠道。

    那汉子望着眼前锋利的宝剑干咽了口唾沫,道:“回……回大人的话,小的为捕获附近的野猪,昨日在王家寨附近的森林里彻夜蹲守,不想就在天快亮的时候,王家寨突然燃起大火,小的跑到村口查看情况,不想竟然见到一群手持刀剑的恶鬼正在村里大肆杀戮!”

    “你说恶鬼?他们什么样子!”拓跋石灵攥住汉子的手掌暗暗使劲,疼得那猎户眼泪都快出来了。

    “大人您轻点、轻点,手要断了!我说、我说,他们一个个长得青面獠牙,身板壮实,手持大砍刀,杀起人来毫不眨眼,他们将村民杀死后,又将尸体堆放在一起后连同整个村寨焚烧掉了”。

    “恶鬼?你确定他们真的是鬼?他们可有什么特征!”白宇玄一把揪住猎户大声责问道。

    猎户惊恐不已的眼珠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片刻后,猎户抬起头,声音颤抖地说道:“他们脸色铁青,眼珠子有铜铃一般大,对了,不少恶鬼的胳膊上好像有一个被烫伤的印记”。

    “那印记是不是呈十字形?”

    “大人怎么知道?”

    白宇玄和拓跋石灵相视一眼,心中一悸,看来屠村的凶手很可能是当初被关进监牢的霹雳堂一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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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捕司,由唐太宗设立的一个专门处理各地神秘案件的秘密机构,其成员被称为嘲风卫,白宇玄,一个自称知晓前后千年之事的天降之人进入冥捕司,揭开了周唐时期一起起诡谲案件和隐藏在史书后面的真相(本故事剧情人物皆为虚构,切勿较真,各位看官若是觉得写得还行,还望多多点击、收藏,能打赏的给个打赏,有票的给个票票,没票的捧个人气,谢谢)冥捕司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冥捕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冥捕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