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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捕司全文阅读

作者:宾宝     冥捕司txt下载     冥捕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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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明堂命案

    武周朝长寿二年(公元693年),初夏的洛阳,暴雨和雷鸣在这座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上空徘徊数日之久不肯离去。

    太初宫,守卫森严的寝宫里,一名在龙榻上熟睡的老妇人眼角抽搐,额头布满汗珠,睡得并不踏实。

    睡梦中,她居然重回到了年轻时的状态,花白干枯的头发变回曾经的乌黑柔顺,褶皱干瘪的肌肤也重回原本的白皙光洁。

    但是她并没有因为自己变年轻而兴奋不已,相反,此时的她正忐忑地跪伏在地上,因为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此时并不在熟悉的洛阳行宫里,而是身在长安太极宫的大殿上,陈旧的大殿上方坐立着两个人,两个令她感到惧怕的人。

    坐在龙椅上的,是她名义上的第一任丈夫唐太宗李世民,而站在一旁的,则是她的第二任丈夫唐高宗李治。

    “大胆武!你篡夺我李家江山,残害我李氏子孙,你可知罪!”端坐在大殿之上,身披龙袍的李世民指着跪在大殿之下的女子大声怒喝。

    跪在殿下之人,同时也是那个睡在洛阳行宫里的老妇,正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武则天,本名武,登基后改名武)。

    站在一旁的高宗李治也冷冷道:“媚娘,朕当初为了你,废了王皇后和萧淑妃,打压那些对你非议的老臣,朕对你如此推心置腹、甚至将朝政交给你来打理,但没想到最后你竟然窃取了我李家的龙座!”

    跪伏在地的武则天急忙大声辩护道:“臣妾登上帝位也实在是无奈之举,庐陵王(唐中宗李显)和皇嗣(唐睿宗李旦)性格懦弱不堪大用,以至朝堂上奸佞当道,朝纲混乱,臣妾虽然垂帘多年,却碍于太后的身份依然不能革除弊疾,最后才在群臣的逼迫下登上皇位,改元大周的,臣妾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李家的江山社稷啊!”

    “巧舌如簧!”

    李治高声打断了武则天的话:“今年正月,你下旨赐死渤海王,又贬斥恒王、楚王、卫王、赵王,媚娘,你窃取了我李家的皇位后,如此迫害我李氏皇族,是要保谁的江山!”

    武则天鼓起勇气,继续辩护道:“四王相互勾连意图谋反,证据确凿,渤海王拥兵自重不尊朝廷,臣妾也是收到渤海王将要起兵谋反的密奏后才决定抢先下手,将他赐死,还望皇上明鉴!”

    “到底是谁诬告说渤海王要谋反的!”端坐在大殿之上的李世民猛拍扶手,发出雷霆震怒。

    “是、是大理寺少卿孔令皖!”武则天努力克制住内心的不安,一脸平静地回答。

    李世民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的杀意,说道:“孔令皖诬告李氏皇族,罪大恶极,此人不死,难平朕怒!”

    “是,臣妾一定将此案重新调查,给陛下一个交代!”

    “不用了!”

    李世民冰冷的双目凝视跪在殿下的武则天,淡淡道:“念你肩负天下,朕暂不怪罪于你,那孔令皖和其他陷害渤海王的小人还是由朕去处置吧!”

    一声惊雷将睡在床上的武则天惊醒,年迈的老妇人猛地坐起身,伸出手擦拭额头,发现手上已经沾满了汗珠。

    从门窗缝隙里钻入的夜风轻摇床头的风铃,清脆的声响将武则天混乱的思绪又拉回到现实。

    “陛下,您是不是头疾又犯了,奴婢这就去给您请秦御医!”

    察觉武则天已醒,一直侍奉在床边的宫女踮着脚尖轻轻走到武则天跟前小心翼翼地问候道。

    “请什么御医,给朕把窗户全部打开!”

    武则天一声令下,宫女们纷纷将寝宫的窗户打开,狂风和暴雨纷纷从窗外涌入,女皇眯着眼,看着夜空中时不时探出头的闪电,抬起头冷笑道:“这群苍龙只知道藏在云层之上对朕怒吼,却没有一个敢来到朕的面前来对峙的”。

    话音刚落,仿佛是抗议武则天刚才的话语,一道银色闪电冲出夜空直刺地面,将窗外一棵碗口粗的大树劈成两半,紧随其后的是由如龙吟般震耳的雷声,宫殿在巨大的雷声中震颤着。

    坐在床上的武则天并没有被窗外突然出现的惊雷吓倒,她微微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难道真的是有人诬告不成?”

    想及此,武则天抬起头下达了一道口谕:传大理寺少卿孔令皖明早觐见!

    第二天,天空中的大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整个洛阳城依然浸泡在绵绵阴雨之中,明堂外一个僻静角落里,几名被雨水打湿衣衫的宫人正坐在屋檐下避雨闲聊。

    “鬼老天,竟然一口气连下好几天雨,害得我们这些站在宫外的苦命人衣裳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一天一换!”

    “得了吧,你大不了湿件衣裳还有个换的,我们浣衣局可就愁咯,不出太阳,那么多衣服可怎么晒干啊!”

    “说起这雨,你们听说了么,这场大雨一直下个不停,是因为陛下杀了渤海王,引得先帝的在天之灵震怒所致!”

    “对对对,据说这事儿在坊间都传遍了,很多说书先生都在说这个事儿,而且,你们猜我昨晚梦见谁了?”一名宫人神秘兮兮地看着面前二人。

    见对方不解地摇着脑袋,那宫人眉飞色舞道:“我梦见先帝和太宗皇帝因为陛下杀了渤海王而震怒不已呢,两位先帝在梦里说要杀掉那些妄图撺夺李家江山的恶人!”。

    “不是吧,我、我也梦着了!”

    另一个宫人抬起惨白的脸,声音颤抖地说道“不会那么邪乎吧,我、我也梦着先帝了……”

    “是谁在乱嚼舌头呢!”一名身穿淡绿色长衫,头戴黑色乌纱帽,面容白净端庄的年轻女子走到那几名宫人身前,厉声喝道。

    “小的见过上官大人!”

    几名宫人见到来人立刻闭上嘴,恭恭敬敬地低头行礼,那身穿绿色长衫的女子正是武则天身边的女官,上官婉儿。

    “以后没事别乱说话,小心没脑袋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上官婉儿教训完那几个宫人,便转过身一脸忧虑地望向巍峨的明堂。

    此时的明堂大殿里,武周帝国的皇帝正端坐在大殿高台上的龙凤呈祥黄金龙椅上,孤傲地俯视跪在殿下的孔令皖。

    “孔令皖,关于渤海王谋逆一案,你确认呈报给朕的报告都是千真万确的么?”高高在上的武则天身着华丽的朝服,言行举止显得仪态万千。

    身穿从四品官服的大理寺少卿毕恭毕敬地回答:“回禀陛下,关于四王谋反案和渤海王谋逆案,臣昨夜连夜再三查证,确信此事千真万确!”

    大殿里静悄悄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女皇身上,猜测她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一阵微风吹来,挂在身边的风铃发出悦耳清脆的声响,在大殿里回荡的铃声似乎是在提醒武则天,昨晚的遭遇只是一场梦而已。

    武则天暗自苦笑,心想自己也真是的,怎么会因为一个梦境如此大费周章,正准备让孔令皖退下之际,却突然听到殿下传来一声惨叫。

    武则天赶紧循声望去,只见孔令皖双手紧紧抱着头部,一脸惊恐地朝自己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救、救命,救……”

    孔令皖的脑袋不顾双臂的阻拦强行扭到与身体呈九十度的位置,并且还在不断往左边扭动,骨骼扭曲发出的咔嚓声响个不停,大殿两侧的官员和宫人们面面相觑不敢靠近,几个机灵的宫人此时已经跑到武则天身前护驾。

    女皇一把推开挡住自己视线的宫人,只见孔令皖的脸色发青,面部表情变得狰狞无比,仿佛地狱里的修罗恶鬼。

    又一声咔嚓响,孔令皖的脑袋再次往左边拧了一拧,武则天几乎快看到他的后脑勺了,此时的孔令皖已经发不出声,但他的脖子依然不顾骨骼的限制,继续强行扭动。

    终于,那挠人耳膜的咔嚓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堂堂武周朝大理寺少卿,在帝国最神圣的万象神宫里,诡异地扭断了自己的脖子,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片刻的沉默之后,明堂里迸发出宫人们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几天后的傍晚,武则天在上官婉儿的陪同下站在太初宫最高大的建筑天堂宝殿的阁楼上,俯视雨天里的洛阳太初宫。

    此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缇骑冒雨穿过太初宫的应天门外快马加鞭而来,见到领头人那一脸肃穆的表情,武则天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这个袁守义来得还算及时”。

    不一会,腰佩大刀,身穿从四品官服的中年男子风尘仆仆地跑到武则天身前,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冥捕司督事袁守义参见陛下!”

    武则天的双眼依然望着雨幕中的太初宫并没有回头,但跪在地上的袁守义却觉得如芒刺在背,仿佛身前的女皇陛下正用那犀利的目光盯着自己。

    “让你放下手头的案子星夜兼程从长安赶回来真是辛苦了,大理寺少卿孔令皖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武则天站在阁楼的窗前望着远处问道。

    “臣在来的路上已经知晓”。

    “那孔令皖暴死的件案子交给你们处理,必须给朕速速破案,抓住幕后真凶!”武则天的话语中透露出不容通融的语气。

    “臣遵命,只是……此案牵扯到渤海王谋逆一案,案情敏感,恐怕没有人敢放手调查此案子,查案之人还是陛下亲自来选定较为稳妥”袁守义皱起眉头一脸无奈道。

    “这个无妨,朕已经替你想好了人选”武则天望着远处躲在雨幕中国子监房顶的瓦片露出一丝笑意。

    “难道……陛下想启用那个天降之人?”跪在地上的袁守义抬起头,询问站在雨窗前的老妇。

    武则天嘴角微扬,笑道:“没错,把白宇玄关在国子监那么久,也是时候让他为朕效力了!”

第二章 天降之人

    洛阳作为武周王朝的都城,堪称武则天手上最璀璨夺目的至宝,这里有百万的人口,巍峨的宫殿,高耸的城墙,以及一应俱全的国家机器。

    国子监位于太初宫长乐门外,淅沥沥的雨水将屋顶和地面洗刷得干干净净,由于阴雨连绵,宽阔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无数雨滴落地后碎裂开的声响在街巷里回荡。

    两个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黑袍的年轻女子冒着大雨来到国子监大门前,此时国子监的大门敞开,本应守在门外的卫兵却坐在门后偷懒闲聊。

    “看你一脸疲惫,昨晚没睡好吧?”

    “别提了,最近老是睡不好,天天老做怪梦”。

    “怪梦?你这几天是不是总梦见两个身穿龙袍,自称是先帝的人在梦里说渤海王是被冤杀的?”

    “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还不知道呢?这两日大半个洛阳城的人都做这个梦了!现在街头巷尾都在疯传这事儿,我们街坊的说书先生说,那一定是先帝的在天之灵对皇上杀渤海王不满呢!”

    “哎,你说陛下登基后这是第几个被杀的李氏宗亲了,她也太狠了,抢了自己男人的江山也就罢了,竟然还对其他李家人下手,这手段简直比当年吕氏还厉害”。

    “那是,毕竟吕氏虽然滥杀刘姓诸王,但还没抢人家的大汉江山呢!”

    说到这里,一名守卫神色紧张地低声说:“我听人说,先帝震怒乃是不祥之兆,武家天下快不长久了!”

    两人聊得起劲,直到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女子走到卫兵眼前,那两个卫兵这才急忙反应过来,慌忙起身盘问:“你们谁啊,来国子监所谓何事?”

    黑袍之下是一张清秀的容颜,那女子并未回答卫兵的问题,而是抬起一双犀利的双眼观察两名门卫。

    “老子问你话呢,你们是什么干什么的!”见对方没回答,一名守卫有些动怒。

    这时一旁的同伴见那黑衣人腰间悬挂有大理寺的腰牌,领口处绘有一圈蟠龙模样的补子,顿时吓得脸色铁青,他急忙将同伴拉到身后,冲女子低头笑道:“他喝多了,大人别见怪!”

    “好好干自己的本职,不要没事乱嚼舌跟,小心掉脑袋!”女人冷冷地瞪了两人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跟着另一名黑衣女子走进了国子监得内院。

    “你刚才拉扯我干嘛,那娘儿们儿谁啊!”不明所以的卫兵指着远去的黑衣女子,询问依然拉着自己衣袖的同伴。

    不想同伴此时已经一头冷汗,全身上下颤抖不止,他瞪着一双大眼珠做出嘘声的手势,哀求道:“祖宗,你别嚷嚷了,没见那女子身穿领口带补子的黑服,腰佩唐刀,那是大理寺下属的冥捕司嘲风卫!他们这种人天天跟妖魔鬼怪打交道,杀人不眨眼,你要惹恼了她被带走了,怕就没命回来了!”

    急匆匆的脚步声在滴答的雨声陪伴下传入耳中。

    国子监祭酒朱高莱快步跑进了书房,虽然已经是耳顺之年,但他步伐稳健,面色红润,一点也不像六十岁的老者,此时的书房里,两名身披黑色斗篷,头戴乌纱帽的年轻女子正坐在客椅上等待着他。

    见到朱高莱走进房间,那名身穿黑色制服,腰挂大理寺腰牌的年轻女子立即起身冲对方行礼道:“冥捕司嘲风卫苗笑婷见过大人”。

    朱高莱冲苗笑婷拱拱手,然后郑重地冲坐在她身旁的女子行礼,道:“国子监祭酒朱高莱见过上官大人!”

    坐在苗笑婷身旁的女子冲对方抬起头,露出了上官婉儿那张清秀的面容。

    “上官婉儿见过朱大人,我们奉陛下之命前来见钦犯白宇玄,请问他现在何方?”上官婉儿冲对方欠了欠身细声细语问道。

    “哦,他现在应该在自己的房里,两位请随我来!”朱高莱听到上官婉儿说自己是奉皇命前来,脸色略微一愣,但他很快回过神来,领着两人在国子监悠长的过道间前行。

    “那个天降之人实在是神了,他不但见识了得,还精通各种奇淫巧技,正是他教给老夫的养身保健之法才让老夫到现在身体还是这么硬朗,外面的人都说老夫一点儿都不像六十有二的人,说真的,老夫都有点舍不得让他走了!”走在前面的朱高莱笑嘻嘻地说道。

    上官婉儿突然停下了脚步,一双美丽的双目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朱大人为何能肯定我们来见他就是要接他走的呢?”

    朱高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安和惊恐,他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大问题,自己好像在这个女皇陛下的鹰犬面前说得太多了,当初有多少达官显贵就是因为一句话没说对害得自己和全家丢了性命。

    朱高莱额头渗出一颗颗汗珠,他急忙向面前的两名女子解释道:“哦,是这样的,那位白先生曾说,如果有一天陛下派人来找他,就是他离开国子监的日子!”

    上官婉儿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继续往前走,看着没有发作的上官婉儿朱高莱悄悄松了口气,心中暗叫好险好险。

    “朱大人您以后说话还是注意一点,今天算你运气好,上官大人没有追究”将已经微微出鞘的唐刀收回后,苗笑婷走到朱高莱身旁提醒道。

    不一会,朱高莱领着两人来到国子监深处一栋小屋门前,紧闭的房门里静悄悄的,门口还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请勿进入”四个大字。

    “白先生,陛下派人来宣召了,你快出来接旨吧!”朱高莱在门口冲屋里的人大喊道。

    紧闭的房门背后依然死一般寂静,任凭朱高莱在门口怎么大声喊叫,仿佛里面没有人一般静悄悄的。

    “朱大人,你确定那人就在这屋里么?”

    苗笑婷皱起绣眉走到窗户边,抽出一柄匕首将糊上油纸的窗户戳出一个窟窿准备窥察,却不想一阵带有热气的白色烟雾不断从窟窿里冒出。

    “这是怎么了!”上官婉儿见状惊呼道。

    苗笑婷急忙跑到门前抬起脚对准紧闭的大门用力踹去,厚重的房门没能阻挡年轻女子那势大力沉的一踹,待大门打开之时,更多的白色雾气带着湿热的高温不断从房门中飘出。

    “这、这是怎么了!来人啊,着火了!”朱高莱有些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

    苗笑婷握紧手中的唐刀一个箭步冲进雾气弥漫的房间中,不消片刻,屋子里便传来一男一女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此时,全副武装的侍卫围拢过来,锋利的刀剑纷纷对准雾气弥漫的房间,就在上官婉儿和朱高莱准备命人冲进去的时候,羞红着脸的苗笑婷从雾气中窜了出来。

    “登徒子!大人,里面有个不穿衣服的登徒子在、在……”苗笑婷一脸羞怒之色,手舞足蹈地对朱高莱支支吾吾道。

    “你丫谁啊,那么没礼貌,竟然破门而入冲进来看我洗澡!你这是私闯民宅知不知道!”一名裹着浴巾的年轻男子赤着脚,迈着从容的步子从白色烟雾中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只见那男子身长七尺,容貌清秀,长发披肩,眉宇间透露着一股洒脱之气。

    上官婉儿走上前从衣袖中取出一块金牌,冲年轻男子说道:“钦犯白宇玄听令,我奉吾皇之命前来宣你进宫觐见陛下!”

    名叫白宇玄的少年眨着明亮的双眼好奇地观察面前的两名女子,然后无视门口密密麻麻的刀剑,一脸轻松地走到上官婉儿面前,笑道:“姑娘衣着华贵气宇轩昂,手中又拿着进入太初宫的出入令牌,你年纪轻轻又得到陛下如此信任,恐怕姑娘应该复姓上官吧?”

    上官婉儿收回令牌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白宇玄挠着湿漉漉的头发笑道:“这天底下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我不但知道姑娘名叫上官婉儿,也知道刚刚冲进来偷看我洗澡的丫头是嘲风卫,来自大理寺的下属部门冥捕司!”

    “冥捕司!”

    一听到冥捕司三个字,现场众多官兵纷纷脸色煞白,隋末唐初,天下经历了长年的战乱,导致人口锐减,民生凋敝,就在大唐一统天下之初,各地妖魔害人的奏报便如雪片般涌入了中书省的书案上。

    为了安抚民心剿灭妖魔,太宗李世民在大理寺下设冥捕司,司员统称嘲风卫,专门处理各地诡异案件,剿除害人的妖魔,该机构行事诡秘低调,因此大多数人只听说这个机构神秘诡谲,里面的人个个都心狠手辣、嗜血无比,却很少有人接触过这个神秘的衙门。

    锋利的唐刀架在对方的肩上,苗笑婷脸颊羞红,眼神中满是嗔怒之色:“你怎么知道我是冥捕司的人!”

    白宇玄指了指苗笑婷衣领处的补子笑道:大人领口处补子上的圣兽名叫嘲风,传说中是龙的第三子,有震慑妖魔、清除灾祸的能力,你冥捕司虽然归属大理寺,身穿一样的制服,但领口处一个有补子,一个没补子,以便区分。

    苗笑婷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脸从容的年轻男子,低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宇玄淡淡道:“在下白宇玄,也被一些人称为天降之人,于永徽二年(公元651年)被禁足于此,到如今已经被关押了四十二年!”

    “一派胡言!你看起来不过二十年华,竟敢信口雌黄说自己在这里被关了四十二年!”苗笑婷手中的唐刀抵住白宇玄的脖子,只要长刀再前进一步,白宇玄必定血溅当场。

    朱高莱急忙走上前冲苗笑婷说道:“苗大人手下留情,他说的没错!”

第三章 觐见女皇

    苗笑婷和上官婉儿听到朱高莱的话,纷纷一脸错愕地望向须发花白的国子监祭酒。

    朱高莱朝两人拱手道:“老夫自三十岁起就进入国子监,刚来的时候,白先生就已经被关押在国子监十余年了,这么多年来白先生的容貌可是一直未曾改变过啊!”

    苗笑婷和上官婉儿不可思议地端详着眼前那样貌清秀的少年,眼前这个年轻人,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过了四十多年光阴的人!

    白宇玄伸出手将搭在他肩上的唐刀拨开,然后走回房间朝身后的几人说道:“行了,各位大人先进来吧,我可不想这个样子跟你们在外面谈事!”

    走进白宇玄的房间,穿过遮蔽眼睛的白雾,上官婉儿惊讶地发现宽敞的房间里居然放着一个巨大的铜制浴盆,浴盆被木架支撑,悬空于地面,而浴盆底下正燃烧着熊熊火光不断将浴池中的水加热并释放大量的水汽。

    白宇玄将房间里紧闭的门窗全部打开,一阵潮湿的凉风吹来,将屋里弥漫的水汽全部吹散。

    朱高莱看着摆放在房间中央的水盆惊讶道:“白先生,你、你竟然真的把浴盆搬到屋里来了!”

    白宇玄走到屏风后面一边穿上衣服一边埋怨:“是呀,谁叫你们国子监这段时间维修澡堂子,害的我没地方洗澡,这大雨下了那么久,空气又热又潮,一天不洗澡我浑身难受,再加上皇觉寺的那群和尚下雨天还喜欢放鸽子,害我的衣服和身上粘上那么多鸽子粪,我能不洗洗么!”

    随着遮蔽目光的水雾消散殆尽,苗笑婷惊讶地发现房间里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桌案,上面放满了各种瓶瓶罐罐,而且每个瓶罐之上都贴着一张纸条,上面被人写上了奇怪的文字,那些文字与她知晓的文字很像,但是笔画明显被简化了。

    “硝、硝化甘油?这是什么东西!”苗笑婷指着一个密封的大坛子好奇地问道。

    “那个东西别碰!危险!那是我花了好几年时间才弄出来的!”裤子穿到一半的白宇玄神色慌张地从屏风后冲出来,紧张地冲苗笑婷大声警告道。

    “登徒子,下流!”一声响亮耳光在屋里回荡不休。

    不消片刻,脸上带着红色的五指掌印,身穿青衫,头戴折上巾,衣冠楚楚的白宇玄从屏风后面走出,然后恭敬地冲苗笑婷和上官婉儿行礼道:“请问二位大人,我多会儿能进宫面圣?”

    坐在椅子上的上官婉儿双手交叉于胸前,沉声道:“面圣的事先不急,你得先告诉我你到底是人是妖,为什么四十八年来音容相貌都不曾改变?”

    朱高莱和苗笑婷同时将好奇的目光对准白宇玄,朱高莱虽然与白宇玄在一起三十多年,但是他从来不敢询问白宇玄这些问题,因为面前这个年轻人曾经告诉过他,关于他的事最好别问,这样能活得久一些。

    白宇玄抬起眼与脸色铁青的上官婉儿对视半晌,然后轻叹一声后对朱高莱拱手道:“朱大人,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还是别听到的好,为了你的长寿”。

    “那、那下官先行告退!”年已六旬的国子监祭酒闻言立刻冲上官婉儿拱了拱手,然后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并将房门关上。

    见朱高莱退下,白宇玄瞥了上官婉儿和苗笑婷一眼,淡淡道:“说了估计你们也不懂,在下之所以四十多年来音容相貌都没有改变,是因为我是从数千年后的世界穿越来的人,跟你们不在一个时间线上,所以这个世界的时间对我没有那么强的束缚作用”。

    说完,白宇玄见上官婉儿和苗笑婷依然一脸困惑地看着他,果然,他的话这俩人根本听不懂。

    白宇玄轻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地甩甩手:“我就知道你们不懂,往深了说你们就更迷糊了,一句话,在下从千年之后而来,老得比常人要慢的多,这样你们就能理解了吧,二位大人,我赶时间,能赶快带我去觐见陛下么,想必陛下也在等着见我吧?”

    太初宫里,一头银发的武则天正靠在书案旁小憩,装饰奢华的寝殿里静悄悄的,每个宫人都能清楚地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下雨声和女皇偶尔发出的鼾声,关在女皇身后金丝笼中的金丝雀也跟自己的主人一起闭眼小憩,周围的宫人们纷纷紧闭双唇低垂着脑袋,生怕发出一丁点儿声响打扰到女皇的休息。

    但是偏殿里的安宁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一直闭目休息的武则天突然睁开了双眼,一个上午不曾露出笑容的女皇嘴角微微上扬,呢喃道:“他终于来了”。

    武则天话音刚落,上官婉儿已经轻手轻脚地走进寝殿,冲武则天细声细语道:“陛下,白宇玄已经带到”。

    “让他和冥捕司的人一起进来吧”。

    武则天冲上官婉儿点点头示意让二人进来,同时她坐正身体,努力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迎接来客。

    不一会,头戴折上巾,身穿圆领窄袖袍衫,迈着轻盈步子的白宇玄与一脸谨慎小心的苗笑婷走了进来。

    “陛下,咱们好久不见了!”白宇玄大大咧咧地走进来,冲坐在书案前的武则天拱手道。

    年迈的女皇见到白宇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说起来,朕登基之后事务繁忙,还没时间见见你呢,来来,坐到朕的跟前来!”

    白宇玄也不客气,径直坐到武则天书案前与女皇对视。

    “陛下特意把我召来,是不是又遇到什么事了?”

    武则天抬起头对上官婉儿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留下白宇玄和这个丫头,你和其他人先退下!”

    武则天所指的丫头正是跪在一旁的苗笑婷,上官婉儿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之色,但还是恭敬地点点头,便领着宫女们离开寝殿,并关上厚重的殿门。

    “数日前,大理寺少卿孔令皖在朕的明堂上当着众人的面扭断了自己的脖子,而据闻神都大部分百姓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见先帝对朕处死渤海王一事大发雷霆,这分明是有人妄图搬出太宗皇帝和先帝来对朕发难,动摇我大周朝的根基,朕希望你能出面,与冥捕司一起解决这件事!”武则天皱起眉头,冲面前的白宇玄低声道。

    “原来是这事儿啊,我说我这几天怎么老梦见先帝和太宗皇帝在我梦里骂您呢!”

    白宇玄瞥了一眼跪在他身后的苗笑婷:“此案诡谲无比,陛下用冥捕司就够了,为何还要用我?”。

    武则天笑了笑:“因为整个大周朝里,只有你是最没有忌讳的人,这个案子毕竟牵扯到太宗皇帝生前最疼爱的外甥渤海王,只有你才能没有顾忌的调查,再说,你在国子监那么多年,朕给你送去的那些袁继祥的破案手册早已经熟读于胸了吧”。

第四章 接案

    见白宇玄低着头没说话,武则天拿来身后的金丝鸟笼,看着笼中跳动的金丝雀笑道:“白宇玄,朕待你如何?”

    “陛下对在下那是没得说,当年要不是陛下,我恐怕还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大牢里受罪!”

    白宇玄苦笑起来,一回想起当初自己在那暗无天日的天牢里受到的非人待遇,双手便本能颤抖起来。

    白宇玄冲武则天拱起手继续感谢道:“多谢陛下将我移到国子监,我在那里可以自由行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托陛下的福,我可以说是天底下最自由的囚犯了!”

    武则天打开身边的窗户,将笼中的鸟儿放出,望着在雨天展翅飞翔的鸟,女皇淡淡道:“这么些年把你关在国子监里也是委屈你了,你帮朕把这案子破了,朕不但给你自由之身,还让你加入冥捕司为朝廷做事,冥捕司名义上是大理寺下属,实际上是由朕直接统领,在那里没人会来打扰你”。

    说完,武则天又拿出一块银质的令牌递给白宇玄,令牌上雕刻着皇家标志的龙纹,有了这块令牌在手等于成为皇帝任命的钦差,在整个武周朝都可以畅通无阻。

    白宇玄沉思片刻,伸出手将令牌收入怀中,武则天见状,眼中不经意间飘过一丝满意之色。

    “你既然愿意接下这个案子,那朕就实言相告,朕怀疑是渤海王的余党杀害了孔令皖,因为孔令皖正是当初向朕密奏渤海王有谋反动向之人”。

    “既然是密奏,那凶手是怎么知道孔令皖大人是告密者进而将其杀害呢,杀人的手法又是什么?”白宇玄皱起眉头自言自语起来。

    武则天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微微一笑:“那就是朕要你解开的谜团了,不过,朕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说完,武则天冲白宇玄招手示意他靠近自己,白宇玄将耳朵移到武则天嘴边,听到年迈的女皇用带着颤抖的话音说:“现在外面都在疯传是已经升天的先帝和太宗皇帝杀死的孔令皖,而就在孔令皖死前一晚,朕的确在梦中见到了先帝和太宗皇帝,他们也从朕的口中问出了孔令皖是告密人一事,你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白宇玄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起身道:“陛下,此案事发时机蹊跷,作案手法诡异,先让在下好好查探一番再做解释吧”。

    武则天也站起身满意地点点头:“一切就拜托先生了”。

    然后女皇又扭头望向跪在地上的苗笑婷,郑重说道:“朕命白宇玄全权办理孔令皖猝死案,你们冥捕司一定要全力协助!”

    跪在地上的苗笑婷将额头紧紧抵在柔软的地毯上大声道:“卑职领命!”

    走出武则天的寝宫,没有了女皇那强大的压迫感,苗笑婷终于松了口气。

    “白先生,我们下面是不是该先去一趟冥捕司见见我们督事大人?”苗笑婷向站在自己身边伸着懒腰的年轻人问道。

    却不想白宇玄懒洋洋地扭动着脖子,一脸愁容地望着阴沉沉的天空:“着什么急,先回国子监!”

    “啊?”

    “啊什么,我跟你们走得急,一些东西还没来得及拿上呢!皇上让我去办案,我不能两手空空上阵吧!”白宇玄瞪了苗笑婷一眼,迈着大步朝贞观殿的台阶走去。

    两人刚从武则天的寝宫走出,已经换上青衫长裙的上官婉儿立刻走了上来将二人拦住,并问道“陛下跟你们说了什么?”

    苗笑婷正欲回答,身旁的白宇玄甩动着挂在手指尖的令牌,洋洋得意道:“陛下密令,恕不奉告!”

    说完,无视上官婉儿一脸的不悦,白宇玄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下了贞观殿的台阶。

    “你刚才也太无礼了,你知道上官姑娘是陛下的什么人么,竟然说话态度如此不敬,走之前也不行礼!”

    跟在身后的苗笑婷白了一眼身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此人行为举止处处都透露出一股怪异之气,就连在女皇面前也是一副大大咧咧有恃无恐的样子,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白宇玄没有理会苗笑婷的话,反而问道:“到目前为止,据你们所知,大概有多少人做梦见到先帝发怒了?”

    苗笑婷抖抖肩:“这个说不准,估计全城的人都梦着了”。

    “那么说,苗大人你也梦到先帝了?”

    ……

    见苗笑婷不敢说话,看来她也梦到过类似的梦境,白宇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神都百万居民同时中招,定是饮水被人下了手脚,你们是否派人监视全城所用的水井?”

    “这是当然,我们早在五天前就已经派人不分白天黑夜地监视全城的水井了!”苗笑婷昂着头说道。

    “那可有抓到什么可疑之人?”白宇玄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道。

    “没有……”

    走在前方的白宇玄眉头微皱,他抬起头望着滴着细雨的天空呢喃道:“一般的致幻药剂持续时间不会超过一天,可是全城的饮用水在这五天里并没有被人下毒,那凶手是如何做将药剂传播开的呢?”

    “他们都说你是天降之人,你真的是从天上下来的么?”苗笑婷见对方不语,便快步走到白宇玄近前,见缝插针地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没错,我当初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说起来我跟你们冥捕司还真是有缘,当初我掉下来第一个见的人就是你们冥捕司的嘲风卫!”

    出乎苗笑婷的意料,身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毫不犹豫地对自己的问题做出了回应,在见白宇玄之前,苗笑婷曾经专门打听过关于他的传闻,据说这个白宇玄乃是从天而降的奇人,能知前后千年之事,不过众皇族和朝廷权臣却不知为何对这件事一直讳莫如深。

    “那你是怎么从天上掉下来的,你真的是……”

    “是神仙还是妖魔?你说呢?”

    白宇玄冲苗笑婷露出俏皮的笑容,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苗大人你就别瞎打听了,咱们办案要紧,先回国子监一趟,再去大理寺检查尸体!”

    “我说你还是应该先跟我回一趟冥捕司,陛下让你跟我们一起办案,不管怎么说你也得见见我们袁督事才对,而且说不定他那里有什么线索呢!”

    “拉倒吧,要是你们冥捕司能掌握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皇上就不会想到我了,我就是为了能最短时间内找到线索才不去你们衙门浪费时间的,要拜码头等晚上再去!”

    白宇玄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苗笑婷一时语塞无法反驳,这个家伙,老说一些奇怪有趣的词汇,不知道他都是从哪学来的。

    就在两人刚走出长乐门之时,一名油头粉面的宦官立刻迎了上来,朝两人作揖施礼道:“两位就是陛下指派办理孔令皖大人命案的上差吧?”

    白宇玄一脸惊讶地望向身旁的苗笑婷,不想她也是一脸惊愕的表情:“请问公公,您是怎么知道我们是调查孔大人命案的人?”

    油头粉面的宦官咧开嘴,露出崎岖不平的大龅牙笑道:“奴婢陈恩早早就在此恭候两位上差了,主人嘱咐过奴家,说今天从贞观殿里出来的人一定就是负责调查孔大人之死案的上差,所以奴家从早晨开始就在贞观殿外候着,直到见二位从宫里冒雨出来”。

第五章 广汉侯

    苗笑婷绣眉微皱,用警惕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长相平庸的宦官:“没看出你还是挺能干的嘛,竟然能耐着性子从早晨等到现在,不知道你口中的主人又是谁呀?”

    一脸笑容的龅牙宦官刚张开口,却被一旁的白宇玄抢先说道:“从陛下宣布要召见我,到我来到贞观殿,前后不会超过一两个时辰,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知道我要来,还安排了专人等候我,此人定然是陛下身边的心腹,而且他还必须得有通天的权势,才能让自己的宦官畅通无阻地在贞观殿周围溜达,公公的主人应该是梁王(武三思,武则天的侄子)的表亲外甥,负责宫禁警卫的左千牛卫偏将军,广汉候武崇章”。

    龅牙宦官脸上露出一丝惊异之色,冲白宇玄拱手道:“先生聪慧,一语道破陈恩主人身份,我家主人正是广汉候爷!”

    说完,年轻的宦官伸出手接住了几滴从天而降的雨点,一脸和善地指着身后的马车笑道:“这雨势看来又要下大了,两位不如先乘车去见见我家主人,主人的府邸距离皇宫不远,见完之后再由陈恩再送二位去要去的地方,何如?”

    既然人家盛情邀请,自然不能驳了人家的面子,何况对方还是武家新贵,他白宇玄一介白衣,哪能得罪得起?

    白宇玄和苗笑婷坐上早已等候的马车离开了太初宫,车轮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缓缓前行,穿过宫门,在街市上走上没两柱香的时间,马车便停在一个气势恢宏的大宅门前。

    到底是侯爷的府邸,宽敞的大门远不是国子监那两扇破木板子能比得上的,朱红色的大门、鎏金的门环、一人高的石狮子,无不在向路过的人们炫耀屋内主人的显赫,撩起车窗,白宇玄抬起眼见挂在宅门上方的匾额写着”广汉侯府“四个大字。

    在陈恩的引导下,白宇玄与苗笑婷走进了气派的侯府宅门,三人在曲径通幽的走廊间行走没一会儿,便在一处花圃前停下了脚步,只见眼前的花圃里五彩缤纷,一朵朵造型奇特,颜色多彩绚丽的花朵正在花圃中绽放自己美丽的身姿。

    “这些花……好漂亮!”

    苗笑婷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些从来没见过的娇艳花朵,倒是白宇玄,面对这些娇媚的花儿,眉宇间却始终平静如水。

    “哟,贵客到了,本侯有失远迎,还望白先生见谅啊!”

    话音刚传入耳中,一名身穿粗布衫的年轻男子从一人高的花丛中走出,浑身沾染着泥土的男子虽然衣着随意,但是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贵气,看来面前这个人十有**就是那广汉候武崇章。

    “冥捕司苗笑婷见过侯爷!”站在白宇玄身后的女子一见到来人立刻恭敬地跪地行礼。

    白宇玄并没有着急下跪,而是昂起头与面前一脸轻松笑容的侯爷对视片刻,抱拳笑道:“草民白宇玄见过侯爷,候爷召我们过来不知有何指教?”

    白宇玄此时没有官职在身,只是一介白衣,面对侯爵显贵不但不下跪参拜,还公然抬头与之对视,武崇章却丝毫不在意白宇玄的失礼之处,拍了拍手,掸掉手上的泥土,然后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到他前低声道:“指教谈不上,本候此次请白先生大驾光临自然是因为孔令皖大人的案子!”

    顿了顿,武崇章一脸遗憾地转过身,背对着二人说道:“陛下到底是上了岁数,这么明显的事情还让你这个外人来查,这起案子明显就是李氏宗亲那伙人合伙搞的鬼,那孔令皖是什么人,大理寺少卿,我大周朝有行文记载,秘奏皇帝之文书,用后立即烧毁,关于秘奏之人的消息都是严格保密的,凶手又是怎么知道是孔令皖告的密!也只有那些朝堂上的李家人才有手段知道此等秘密消息,也只有他们才有杀人的动机!”

    “那侯爷又是怎么知道告密者是孔大人呢?”白宇玄也背负着手,冲身前的广汉候低头问道。

    “那还用问么,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这事情早就从宫里传开了!”

    听到武崇章的解释,白宇玄沉思片刻,然后冲身前年轻的侯爷拱手道:“见侯爷如此胸有成竹,那白宇玄斗胆问一下,侯爷已经知道此案的幕后真凶是谁了么?”

    武崇章冷哼一声:“除了前太子詹事、长乐侯李冬和鸾台(中书省)里的那些李家老臣,谁还能有本事知道当初秘密举报渤海王的人是孔令皖!”

    “呈报皇上的密奏要经过鸾台宝殿这个我知道,那长乐侯爷又有什么本事接触到那份密奏呢?”

    “李冬出自关陇李氏,与先帝和皇嗣同宗,他与张柬之相爷关系密切,张相是凤阁鸾台平章事,想得知密奏中的情况易如反掌,更何况李冬还曾在渤海王的手下做过几年的幕僚,他能有今天也是渤海王一手举荐的结果,而且渤海王下狱后也只有李冬,一直向陛下进言为渤海王开脱,现在渤海王死了,他自然要为当年有知遇之恩的渤海王报仇!”

    白宇玄点点头,然后冲武崇章说道:“侯爷言之有理,在下明白了!”

    武崇章深深看了一眼身前的白宇玄,满意地点点头:“先生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透,行了,两位公务繁忙本候就不耽搁你们查案了,待此案完结,本候再好好宴请二位!”

    说完,武崇章向手下示意送客,便又钻进那五彩斑斓的花圃之中。

    “久闻广汉候有两大爱好,花和女人,今日一看,算是证实了一半!”白宇玄坐在返回国子监的马车,冲苗笑婷低声笑道。

    “白宇玄,你觉得凶手会如广汉候所言,真的是长乐侯李冬么?”坐在身旁的苗笑婷脸色有些阴沉,因为这件案子果然又把李家和武家牵扯进来了,每次一旦有事跟这两大家族扯上关系,就一定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武崇章他懂什么,要是凶手真的让这个只知道种花玩女人的悠闲侯爷猜对,陛下就不会让我出马了!”白宇玄放下窗帘冲苗笑婷低语道。

    “长乐侯李冬是支持李氏皇族的重要人物,也曾是皇嗣身边的亲随,这个案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冲着李氏宗亲来的,如果凶手真的是长乐侯和那些李家老臣,那案发后他们自然就会首当其冲的成为嫌犯,谁会这么傻让自己陷入漩涡之中,再说了,就算真是他们做的,那他们又是如何让孔大人在大殿之中扭断自己脖子的?这不过是武崇章往李家泼脏水而已,别忘了,长乐侯之前担任过太子詹事,他的后面可是皇嗣,是李家最后的本钱!”

    白宇玄又一次撩开车窗让凉爽的风吹进车里,同时双眼一直紧盯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那我们先从哪里下手查案?”苗笑婷长叹了一口气,自己和冥捕司被搅进了李武两家争斗的漩涡中,能不能平安脱身只能指望面前这个年迈的“年轻人”了。

    白宇玄眯了眯眼睛,淡淡道:“先回国子监拿装备,然后去大理寺检查孔大人的尸体”。

第六章 调查

    国子监,白宇玄带着苗笑婷急匆匆地返回自己的屋中,一走到门口,苗笑婷顿感到有些拘束,上午自己正是在这里一脚踹开了房门,冲进去看到了正在洗澡的白宇玄,一想到这里苗笑婷的脸颊就泛起一阵微红。

    “苗大人愣着干什么,先进来吧,我拿点东西就走,不会耽误很久的!”白宇玄从屋里探出头来朝苗笑婷淡淡说道。

    苗笑婷深吸一口气走进房间,却见白宇玄正在背着自己脱衣服,此时他的青色的长衫已经退下,露出了一身结实的白肉。

    “你这个登徒子到底在干什么呀!”苗笑婷猛地抽出唐刀大声怒斥道。

    换了身单衣的白宇玄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然后从身后的大箱子里掏出一件泛着闪亮银光的衣物问道:“没见过金丝软甲么?”

    “金丝软甲?这是什么东西!”

    白宇玄得意地挑了挑眉毛,轻抚胸前薄薄的一层金属铁片,解释道:“这身金丝软甲是我在国子监多年研究历代各国甲衣的最新成果,这衣服轻便透气,还能贴身保护你,让你刀枪不入!”

    “刀枪不入?!”苗笑婷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对方那身银光闪闪的衣服。

    “这衣服真这么神奇?不过咱们是查案又不是作战,至于要准备你的这身软甲么,有什么危险我自会保护你的!”苗笑婷嘴角微扬,握住手中的刀柄自信道。

    “这个案子涉及李家和武家两大势力,里面的水深着呢,我这也是未雨绸缪,谁知道会不会半道杀出一个刺客想要我的小命!”

    白宇玄说完,从木箱中搬出一个木匣,并从里面掏出一把手掌大小的黑弩,黑弩造型小巧,套上一层牛皮带后被白宇玄吊在腰带上。

    “好了,装备穿戴完毕,咱们去大理寺查看孔大人的尸体!”白宇玄长臂一挥,领着苗笑婷走出门去。

    大理寺停尸房里,窗外哗啦啦的下雨声衬托得屋里更加阴冷安静,早已死去的孔令皖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任由周围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当朝三品的大理寺卿裴德馨站在书案前,手持记事簿向白宇玄和苗笑婷大声诵念仵作的验尸报告。

    听完报告,白宇玄走到孔令皖的尸体前检查他的脖颈和头部。

    “报告上写的跟我看到的完全一致,我原来还以为能从裴大人这里能得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呢”白宇玄眉头微皱,说话的口气中带着一丝失望之意。

    苗笑婷有些厌恶地看着白宇玄,这个家伙刚才像摆弄玩具一样翻动着孔令皖的脑袋,甚至还不嫌恶心,将鼻子凑近尸体闻上一闻,要知道,天气炎热潮湿,孔令皖的尸体放在大理寺的停尸房里已经开始有些**,一股淡淡的尸臭味在停尸房冰凉的空气间飘散开来,而他居然不嫌弃那令人作呕的味道,像一只狗趴在尸体身边闻个半天。

    听到白宇玄的抱怨,裴德馨放下报告书一脸无奈道:“这也没办法,仵作给孔大人验完后确实没有什么其他发现,孔大人就是拧断了自己的脖子而死,从尸体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外伤或者中毒迹象,不过,要是白大人用得着的话,我大理寺上下愿意全力相助大人”。

    白宇玄抬起头,有些意外地与裴德馨对视:“裴大人,这个案子背后之复杂您应该比我清楚,陛下降旨让白某和冥捕司调查此案,并没有明确让大理寺参与,您真敢让自己和大理寺掉进这个漩涡里?”

    裴德馨昂起头正色道:“孔大人是我的同僚,我们在大理寺朝夕相处十三年,但不想如今他竟落得惨死,扔下一家孤儿寡母没人照看,我大理寺上上下下都想着侦破此案给孔大人报仇,况且冥捕司本就是隶属于我大理寺门下的衙门,所以于公于私,我们大理寺都应该全力相助大人!”

    白宇玄走到裴德馨身前,一脸敬佩地冲对方恭敬地行了一礼,并在对方耳边低语道:“那白某还真有个不情之请,烦劳大理寺秘密调查一下,孔大人当初呈报陛下检举渤海王谋反的密奏都被哪些人接触过,在下怀疑孔大人的死与渤海王谋反案有关联”。

    裴德馨点点头,正色道:“请放心,只要能侦破此案抓住杀真凶,裴某和大理寺一定全力以赴!”

    顿了顿,白宇玄有些尴尬地向裴德馨笑问道:“裴大人,白某还有个事想请教大人,此事关系到孔大人死亡案,还望大人能如实告知”。

    裴德馨郑重地点点头:“白大人请问,裴某定当配合!”

    “大人昨晚在哪睡的,做的什么梦呀?”

    “啊?”

    听到白宇玄的问题,裴德馨诧异地瞪大了眼珠子。

    离开了大理寺,打着油纸伞的苗笑婷望向白宇玄:“尸体查完了,我们是不是该去一趟冥捕司见见我家督事大人?”

    白宇玄抬起头望向不断掉落雨点的阴霾天空,摇头道:“不急,我们去一趟孔大人的家里,我有点问题想问问他的夫人”。

    孔令皖的家宅位于洛河以北的上林坊,由于雨势渐弱,白宇玄和苗笑婷决定骑马前往,一路上,白宇玄见百姓们都龟缩在路边茶寮的屋檐之下,一边避雨,一边听说书先生口中的精彩故事。

    而刚刚还讲得有声有色,手舞足蹈的说书先生见到身穿官服的苗笑婷从茶寮前路过,急忙紧闭双唇闭口不语,但白宇玄精通唇语,他远远就看出说书先生刚才津津有味地讲的故事,正是武皇赐死渤海王一事。

    原本欢声笑语的茶寮因为白宇玄和苗笑婷的到来顿时鸦雀无声,回荡在街道上的只有马蹄的清脆声响,所有人都用复杂的眼神凝视着马上的二人。

    由于孔令皖暴亡,此时孔府上下沉浸在一片哀嚎声中,家里的每个人都披麻戴孝脸色阴沉,家中的顶梁柱突然离逝,这个家之后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孔府的书房里,孔令皖的正妻范氏正拉着不满十岁的儿子一脸迷茫地接受白宇玄的询问。

    “请问孔大人出事前身体有什么不适么?”坐在书桌前的白宇玄拿起纸笔准备做记录。

    “夫君的身体一直很好,并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范氏一边咳嗽一边啜泣道。

    “这么说孔大人去世前并没有看过郎中?”白宇玄抬起眼睛望向眼前的一对孤儿寡母。

    见范氏抹掉眼角的泪花冲自己点点头,白宇玄将一直捏在手中并未落下的毛笔又重新挂回笔架上。

    “夫人咳嗽不止,是不是染了风寒?”白宇玄歪着脑袋望向面前长相还算标致的寡妇。

    “回大人,奴家打小身体弱,一但遇凉就容易犯风寒,入夏之后洛阳一直下雨,我这风寒就是当初刚下雨的时候患上的”。

    “原来如此,多谢夫人相告,希望夫人多保重身体,白某告辞!”

    出乎苗笑婷的意料,白宇玄居然只跟对方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

    白宇玄走到门前冲年轻的寡妇行礼后,便给守在门外的苗笑婷一个眼神,两人同时转身离去。

    离开孔府,苗笑婷见外面的雨势虽然渐渐停歇,但积聚在天空的阴云并没有消散,云层似乎越积越厚将整个天空变得黑压压一片,看来又一场大雨正在酝酿之中。

    “好了,尸体也看了,孔府也去了,你该跟我回一趟冥捕司了吧!”苗笑婷拦在白宇玄身前问道。

    白宇玄有些歉意地冲苗笑婷笑道:“在去冥捕司之前,白某还有个要紧的地方必须得去一趟,当然,苗大人可以不用跟来”。

    苗笑婷听对方的话语中夹杂着一丝挑衅之意,便冷冷道:“白宇玄,你还要去什么地方,诺大的洛阳城里,我有什么地方不敢去的!?”

    白宇玄眼珠中闪烁着讥讽的神采,他背着手绕过苗笑婷朝城南方向走去:“如果苗大人没有顾忌的话,那就跟白某一起去一趟天香楼吧!”

第七章 天香楼

    苗笑婷气得眼珠子都瞪直了,天香楼位于神都洛阳的南市极乐巷里,那儿是全洛阳最著名的烟花之地,南市靠近洛阳平民的居住区,因此有众多妓馆、酒肆,所谓“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每天都有不少文人墨客、达官显贵在南市的妓坊里纵情歌舞,使得洛阳南市与长安著名的西市齐名。

    锋利的长刀突然出鞘,刀身斩破湿润的空气又一次搭在白宇玄的肩上。

    “你这个登徒子,竟然有负圣命,不好好查案跑去烟花之地寻欢作乐!”苗笑婷看白宇玄的双眼仿佛能喷出怒火。

    白宇玄白了她一眼,然后用力一抬手,锋利的唐刀从白宇玄的手臂上猛地划过,丝绸织成的衣衫被划破,但是白宇玄的手臂没有流下一滴血。

    苗笑婷感觉到手中的兵刃好像在坚硬的金属上划了一刀,看着被划破衣袖下那反射着银光的金丝软甲,她终于确认那件衣服真的能挡住刀剑的攻击。

    白宇玄将架在肩上的唐刀推开,然后猝不及防地俯下身,一把搂住苗笑婷娇小的身躯,就在又羞又气的女嘲风卫即将发难的时候,白宇玄将嘴唇放在她的耳边,开口道:“街上人多嘴杂,我只能这么跟你说,我从孔大人的尸体身上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那味道中还夹杂着一丝胭脂水粉之气,而那种水粉味道浓烈,不像是官宦家的妇人用的,再加上孔夫人患有风寒,孔大人为不影响工作定然与其妻长期分房而睡,故而更加肯定了我的设想:孔大人在死前曾经去过妓馆!”

    说完,白宇玄得意地昂起头笑道:“刚才我在大理寺专门询问了裴大人孔令皖平日都喜欢去哪家妓馆消遣,没想到裴大人挺配合,想都没想就告诉我了”。

    苗笑婷心中一惊,然后一把将搂着自己的白宇玄推开,冷冷道:“裴、裴大人告诉你孔大人之前经常去的妓馆就是天香楼?”

    白宇玄在苗笑婷眼前打了个响指,笑道:“恭喜你回答正确,裴大人说孔大人生前喜欢去天香楼找一个叫凤娘的歌姬,所以我必须赶快到天香楼找到凤娘,因为我有种感觉,破案的关键就在凤娘身上!”

    洛阳南市,随着天空中滴落的雨水渐渐趋于停歇,一直躲在角落避雨的摊贩商人们抓紧时间跑到街边摆摊叫卖,原本安静的街道顿时又人声鼎沸。

    白宇玄和苗笑婷两人骑着快马在人来人往的南市街头飞奔,随着天色越来越暗,街上身穿各色民族服饰的行人也越来越多,二人也不得不放慢速度,缓缓前行。

    一路上,白宇玄见不少高鼻梁、一头卷发的胡商牵着自己的骆驼在街道旁兜售着当地的特产,也有很多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的苏禄(古代东南亚国家)人手捧各种没见过的水果朝自己高举着。

    “被关在国子监这么多年了,今天终于又见到久违的繁华坊市和街巷,不愧是神都洛阳,竟然有这么多异国他乡之人在此汇聚!”

    骑在马上的白宇玄兴奋地看着眼前这些来自千里之外的异国人不禁感慨着洛阳,这座千年古都在周唐时期是多么的辉煌,多么的令人向往。

    由于降雨停歇,大路再次被无数商人所占据,道路被堵得严严实实,白宇玄伸长脖子,望向远处一栋栋三四层楼高,灯火通明的花楼,便调转马头领着苗笑婷转向一旁的小巷之中,二人穿过一条条人烟稀少的小道,抄小道朝远处一栋栋高大气派的花楼驶去。

    “我说,你被陛下下旨关在国子监那么多年,怎么对南市的街巷如此熟悉,连一些人迹罕至的小道都如此清楚?”骑在后面的苗笑婷皱着眉头朝身前领路之人高声问道。

    白宇玄听到苗笑婷的问题回头冲她微微一笑:“你怕是不知道吧,我在国子监那么多年看了多少遍神都的地图,如今洛阳的格局早已铭刻在我心中,我现在就是闭着眼睛走都能纵横神都所有的街巷!”

    不一会,白宇玄和苗笑婷的快马在一栋挂着彩带的绣楼前停了下来,由于降雨暂时停歇,绣楼的门外又开始汇聚各色人物,有达官显贵、有儒雅才子、也有很多披金戴玉、面容奇异的外族人,而绣楼宽敞的大门上挂着一个描金得大字招牌:天香楼。

    白宇玄翻身下马,抬起头望向又隐隐响起雷声的阴暗天空,冲身旁的苗笑婷戏谑地挑着眉毛笑道:“看来再过一会又要下雨,苗大人是在外面守候还是跟我一起进去啊?”

    苗笑婷一双嗔怒的眼珠瞪向白宇玄,不想对方突然伸出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坐骑上拉下来:“不跟你开玩笑了,咱们先去找那个凤娘!”

    苗笑婷身穿冥捕司的黑色官服,头戴官帽,女性的柔情被完美的隐藏了起来,一眼望去还显得英姿飒爽,站在人堆里要是不仔细辨认,恐怕还会被人误以为一名俊秀后生。

    白宇玄拉着苗笑婷的手腕大步走进了天香楼,两人一进门,就被眼前热闹的灯红酒绿给惊住了。

    宽阔的大堂上,通往阁楼的楼梯上,到处弥漫着刺鼻的胭脂水粉味儿,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挥舞着手中的丝巾和团扇,不断朝从门外走进的客人们吆喝撒娇,而无数衣着光鲜,挥扇洒金的酒客毫无避讳地在女人群里或左拥右抱、或敬酒赋诗、或开怀畅饮、或对酒当歌,如此热闹的屋里与南市外安静的街巷反差是如此巨大。

    就在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热闹花楼的时候,一名身穿深色长裙,浑身散发着刺鼻香粉味的老鸨挡在他们身前笑道:“两位大人挺面生啊,第一次来吧?”

    老鸨一双精明的眼珠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俩人,只见这两个年轻后生,一人眉清目秀,面容俊俏,又身穿黑色官服,腰佩长刀,年纪轻轻便身着七品官服,其背景定然深不可测,而另外一人身穿青色圆领长衫,头戴折上巾,气宇轩昂,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应该也是官家身份,老鸨估计这俩人应该是城中哪户官宦家的子弟,刚从官署值完差过来找乐子,便凑上前询问俩人想找什么样的姑娘伺候。

    苗笑婷虽然经常外出办案,但从未来过这种烟花之地,她年刚十八,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见周围身穿各色服饰的男子怀中都搂着浓妆艳抹的女子举止亲密,脸色顿时羞红起来。

    白宇玄挡在苗笑婷身前,脸上挤出一副色迷迷的笑容,然后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镶嵌着红宝石、造型带有西域风情的耳坠塞给老鸨:“小小意思,还望妈妈不要嫌弃”。

    老鸨一见到手中的耳坠两眼顿时满是精光,这二人出手阔绰,果然是家资殷实的官家子弟,她对待二人的态度也更加殷勤:“两位大人想找个什么样的姑娘服侍呀,您来我们天香楼可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里的姑娘不但长得俊俏,词曲也样样精通!”

    白宇玄低下头在老鸨耳边低语道:“凤娘在么?小爷我可是慕名前来!”

    “凤娘?!”

    老鸨一听到对方点名叫了凤娘的名字,两条被眉笔描黑的眉毛紧紧挤在一起:“实在不巧,二位大人,凤娘今天当休,不方便接客”。

第八章 凤娘

    听闻凤娘不能见客,白宇玄脸上并没有露出半点不满,相反,他从衣袖中又拿出两枚银铤塞到老鸨手中,然后一脸诚心道:“久闻凤娘歌舞技法精妙,我们俩是真心想一睹凤娘的风采,还望妈妈通融通融”。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一个混迹在风尘中多年的老鸨呢,再说,对方一出手不是送镶嵌珠宝的首饰就是金银,如此阔气,一看就是家中有人身居高位,金银已经给了,要是还不安排见面那就真是自找没趣了,看着手中沉甸甸的两枚银铤,老鸨眉头上刚刚聚集在一起的愁云瞬间消散。

    “凤娘虽然今天休息不接客,但是两位客官如此诚心想见凤娘,老身愿意替二位问问她!”

    说罢,老鸨一脸媚笑地领着白宇玄和苗笑婷二人走上阁楼,进入一间装修雅致的雅间里。

    “二位大人请在此稍候,老身这就去请凤娘!”老鸨冲白宇玄和苗笑婷嘱咐完,便转身离开。

    雕刻着精美纹饰的门被轻轻关上,在隔绝了与外界连通的同时,也阻断了门外的大部分喧嚣纷扰。

    “你刚才掏出来的耳坠是来自西域大食国(古代阿拉伯帝国)的上等货,你从哪弄来的?”苗笑婷坐在竹席之上,一双美目好奇地打量着白宇玄。

    白宇玄一边斟茶,一边一脸得意地笑道“没想到苗大人不但武艺高强,处事干练,就连看珠宝首饰的眼力也是无人能及,那的确是大食国的上等货,这里是南市,外面到处是西域的胡商,我在来的路上顺手跟一位西域大胡子买了一对耳坠用来对付老鸨和凤娘的,女人啊,对这些造型精美的首饰是最没有抵抗力的!”

    “哼,我看不见得吧!”

    苗笑婷杏目一瞥,一脸不爽地白了身前的白宇玄一眼,扭过头低声抱怨道:“这家伙,出手到挺快的”。

    “我说,苗大人”。

    “干嘛?”

    苗笑婷刚回头转向白宇玄,却见一个孔雀造型,镶嵌有祖母绿和玛瑙石的发簪变魔术般的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是我专门给你挑选的,苗大人你虽然一身官服的打扮看起来英姿飒爽,但总会让人误认为你是男儿身,其实你姿色还是很不错的,这个发簪跟你很搭配的!”

    苗笑婷的双眼在发簪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钟便决绝地挪开了:“我不需要,身为冥捕司的嘲风卫,我更习惯这身打扮”。

    白宇玄一脸遗憾地将发簪收回衣袖中:“可惜了,有如此佳人却不要这么好的首饰来装扮一下自己,可惜了、可惜了,小心男人装穿习惯了以后嫁不出去!”

    “嫁不嫁得出去用不着你操心!”苗笑婷鼓着嘴怒视身边嘴欠的家伙,右手也悄悄握住了刀柄。

    “不知大人手中拿的精美首饰,可是准备给奴家的礼物?”

    一声轻柔如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一名身穿红色丝绸长裙,头插金钗银饰的绝色女子手持琵琶步入房间。

    一见到进到门来的女子,白宇玄和苗笑婷都瞪大了眼睛,只见来人褐发碧眼,白面红唇,身材高挑,皮肤光洁,根本不是汉人的容貌!

    “真没想到凤娘名字如此中土化,但真人却是个胡姬!”白宇玄望着眼前一脸异域风情的娇颜感叹道。

    凤娘轻轻关上房门,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白宇玄和苗笑婷身前欠身行礼道:“奴家虽是胡人,但自幼在天香楼长大,听闻二位是为了一睹奴家的歌舞而专程前来,奴家心中真是又惊又喜,凤娘在此先谢过二位大人了!”

    白宇玄将手伸进怀里,变魔术般又取出一只绯红色的珊瑚珠钗递给凤娘:“原来凤娘在中土长大,难怪能如此顺畅的与我们交流,小小意思,还望凤娘笑纳”。

    “哎呀,没想到大人竟然赠送凤娘如此珍宝,奴家就却之不恭了!”凤娘一脸欣喜地伸出纤纤玉指,接过白宇玄递给她的精致饰物。

    “嘀嗒、嘀嗒……”

    阵阵滴雨声从窗外传来,看来刚刚暂停的雨势又一次卷土重来,雨声越来越大,雨势越来越急,轰隆隆的雷声似乎也在向人们宣告大雨会持续整个夜晚。

    虽然外面的世界再次被雨水所浸泡,但这并不打扰天香楼里的欢歌夜舞,凤娘拿起琵琶翩翩起舞,为白宇玄和苗笑婷弹奏一曲曲充满西域风情的琵琶曲,节奏明快的乐曲和柔美的舞姿在窗外雨声的衬托下显得更有一番情调。

    曲罢,白宇玄和苗笑婷由衷地为面前胡姬那精湛的琴技和舞姿鼓掌喝彩。

    “精彩精彩,不愧是孔令皖大人生前最喜欢关照的胡姬!”白宇玄一边鼓掌一边赞叹道。

    “孔大人?不知大人您说的孔大人是哪位?”

    “就是刚去世的大理寺少卿,孔令皖大人”。

    凤娘听到孔令皖的名讳时,碧绿的双目中闪过不安的神采,这点变化并没有躲过经验丰富的苗笑婷。

    “看来这个登徒子还真的说对了,这个凤娘还真有问题!”苗笑婷心中暗想着,同时她看凤娘的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凤娘一脸娇羞地坐在白宇玄的怀中,神色虽然变得有些紧张但幸好在胭脂水粉的掩护下并没有显露出来,她低下头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说:“大人您就不要提孔大人了,您应该也听说了,他在皇上的大殿上遭到了先帝在天之灵的责罚,扭断自己的脖子……”

    “是么,是谁说孔大人是被先帝责罚而死的呀?”白宇玄挑起眉毛深深地看着怀中的西域美女。

    “现在外面不都这么说么……”凤娘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到底是个风尘女子没什么心机,那么快就表露出来了!”

    坐在一旁的苗笑婷心中一阵冷笑,而一直揽着凤娘细腰的白宇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请问凤娘,你知道罗摩水么,或者说,当初是谁让你悄悄给孔大人下药的!”白宇玄突然拉下脸,一脸严肃地拉住凤娘的手腕大声呵斥道。

第九章 雨夜袭击

    “大、大人,您在说什么呀!”凤娘紧张地将头扭向一旁,似乎准备挣脱白宇玄的手心,但自己那纤细胳膊哪拧得过白宇玄这个男子,无论凤娘怎么挣扎也无法将手腕从对方手中挣脱。

    坐在一旁的苗笑婷急忙站起身将房门的门闩插上,以免外人进来打扰,然后来到白宇玄身旁低声问道:“你刚才说的罗摩水是什么东西?”

    白宇玄微微一笑,开口道:“据玄奘法师生前所述,罗摩水是天竺的一种神奇药水,曾传天竺的戒日王每次去寺庙礼佛经常会领着大臣沐浴更衣后,在眉心点上一滴罗摩水,如此便会在睡梦中见到佛陀并向其询问佛法”。

    说完白宇玄亮出武则天给他的令牌,冲凤娘大声道:“我们奉皇命调查孔令皖命案,我检查过孔大人的尸体,发现他的鼻腔里残留着你身上的胭脂水粉味,身上则有一丝罗摩水的气味,罗摩水是一种能控制他人神志意识的神秘药水,制作方法极其复杂,味道刺鼻,而孔大人身为大理寺少卿,地位尊贵,他是不会亲自接触这类三教九流的东西,那么问题就来了,他的身上为什么会残留着一丝罗摩水的气味?”

    凤娘一把抓住白宇玄的衣袖,楚楚可怜地哀求道:“大人,凤娘冤枉啊,就算孔大人身上有那什么罗摩水的味道,也不能确定就是凤娘给下的药啊!”

    “除了你还能有谁,我查问过,孔大人的夫人感染风寒,已经很久没有与孔大人同房,寂寞无处排解的他只能经常来你这里找找乐子,喝喝花酒以解苦闷,我可是听说孔大人他生前那几日几乎天天往你这里跑,他身上的罗摩水也定是你偷偷趁他不备之时下的,说!那罗摩水到底从哪来的!”

    凤娘一脸惊恐地看着面色严肃认真的白宇玄。

    “是、是金……”

    凤娘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苗笑婷突然脸色大变:“有刺客!”

    嗖嗖,密集的箭雨射穿了窗户上那层厚厚的油纸闯入房中,白宇玄眼疾手快,迅速一把抱住凤娘将她按倒在地,无数锋利的箭头对着白宇玄的后背一通猛扎,而苗笑婷则第一时间举起桌前的碗碟将屋中四角的烛台全部击倒,房间顿时一片漆黑,同时嘲风卫抽出唐刀站在白宇玄身前一阵挥舞,挡住了不断射来的箭矢,待箭雨停歇,苗笑婷推开窗户冲入窗外那下着大雨的夜色中。

    一脸严肃的女嘲风卫跳出窗户,冒着大雨站在天香阁的房檐上,只见不远处几栋民居的楼顶上人影卓卓。

    见到刺客行踪,苗笑婷迎着密集的雨水跳到对面屋顶,同时,刺客见有人朝自己冲来纷纷调转方向逃窜。

    闪电在漆黑的天空中时隐时现,风雨中,苗笑婷捏紧手中的刀柄在砖瓦结构的屋顶上飞奔追击,借助那一闪而过的银色电光,她得以看清远处头戴面罩的刺客身影,一阵雨中的激烈追逐后,腿脚功夫更胜一筹的女嘲风卫终于在一栋居民楼的楼顶上追上了这群刺客。

    对方看清追逐他们的只有苗笑婷一个人,仗着自己这边人多势众便放弃逃跑,转过身来抽出身上的刀刃朝孤身一人的苗笑婷杀来。

    年轻的女嘲风卫举起佩刀轻松挡住了密集的刀剑,同时一个漂亮的转身将一名刺客从屋顶踹到地上,这时,黑暗中一支黑色的箭矢刺穿无数雨滴对准她毫无防备的腹部直射而去,苗笑婷捏着刀柄用力一甩,飞出的刀鞘没入黑暗之中,正中那射冷箭人的脑袋,将他打回地面,同时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大雨的夜色中响起,苗笑婷举着手中的唐刀挡住了那偷袭的箭矢。

    “这是硬茬儿,大家一块儿上!”混战中,一人大声朝同伙们招呼道。

    苗笑婷挥舞手中锋利的唐刀挡在这伙人身前厉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谁派你们来的!”

    “杀!”大雨中,不知是谁突然一声怒吼,所有人纷纷将苗笑婷包围起来亮出各自的兵刃同时朝苗笑婷招呼过去。

    “找死”苗笑婷冷冷一笑,唐刀在她那白皙的手中挥舞,刺眼的闪电从黑云中突然探出头,只见反射着闪电寒光的唐刀在人群中快速一闪而过,好似闪电在屋顶露出惊鸿一瞥,电光转瞬即逝,杀声四起的屋顶也顿时一片寂静。

    大雨将屋顶瓦片上鲜红的血液冲刷到地上,屋顶刚刚还站立的刺客们纷纷无力地倒了下去。

    苗笑婷踩在一个奄奄一息的刺客身上,将唐刀猛地刺入对方的手臂中,刺客的惨叫声很快被雷电发出的轰鸣声所淹没。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谁派你们来的!”被雨水浸透的苗笑婷面无表情地望着脚下的刺客。

    那刺客深深看了一眼苗笑婷,然后发出一丝悲凉的苦笑,经验丰富的苗笑婷心中大惊,久经战阵的她很清楚对方准备自尽,但此时发现已经为时已晚,就在她举起手准备打断对方下巴的时候,刺客的身体已经颤抖不止,一阵阵血沫不断从嘴角流出,不消片刻,刚刚还生龙活虎的刺客转瞬间就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

    掰开对方的下颚,一个被咬开的药丸滚落下来。

    “竟然在嘴里暗藏毒药!”等苗笑婷回过神来,却见倒在屋顶上的刺客们已经全部服毒自尽,而被打落在地的刺客也已经消失不见。

    回到天香楼的雅间,苗笑婷惊讶地发现屋里一片狼藉,几名身穿黑衣、头戴兜帽的刺客静静地躺在地上,他们已经变成了冰凉的尸体,所有人的心脏上都有数个小指粗的血窟窿,流出的鲜血将大半竹席染成了红色。

    而衣衫破烂的白宇玄则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一直装在套里的黑弩被他紧紧捏在手中,脚边则散落着数根金属短箭,看来这伙人是正被白宇玄手中的黑弩射死的,想不到小小的黑弩竟然有如此杀伤力!

    “这里怎么了,凤娘呢!”苗笑婷立刻冲到白宇玄身前,只见他脸色苍白,青色衣衫已经被切成了条状,要不是里面的金丝软甲护体,他早就被剁成肉馅了。

    “苗大人,你刚刚冲出去不久就有人从窗外冲了进来,幸好白大人拼死相救,奴家才保住了性命……”躲在白宇玄身后衣柜里的凤娘紧张地从柜中探出头朝苗笑婷说,而她那不断流血的手臂告诉苗笑婷凤娘也受伤了。

    见苗笑婷终于回来,白宇玄松了口气,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笑道:“幸好我们来得及时,赶在刺客之前找到凤娘,不然这个珍贵的证据就与我们无缘了!”

    苗笑婷双眼直愣愣地盯着白宇玄手中的瓷瓶,好奇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罗摩水!?”

    白宇玄伸出一根大拇指冲身后正在走出衣柜的凤娘指了指:“这是凤娘给我的罗摩水,也是孔大人身上那股怪异味道的源头”。

    说完,白宇玄回过头冲凤娘举起手中的瓷瓶问道:“凤娘,这罗摩水你是怎么得来的,到底是谁要你给孔大人下药,当着苗大人的面儿,你可以告诉我们了吧?”

第十章 南市一霸

    凤娘有些不安地将右手捏成拳放在胸口低声道:“是、是金爷让奴家趁孔大人不备的时候在他的酒水里下迷药,再在他的洗澡水中倒入罗摩水的!”

    “金爷?他是什么人?”苗笑婷眯着眼睛望向凤娘。

    白宇玄缓缓站起身冲苗笑婷说道:“那个金爷我在国子监的时候就有所耳闻,他是南市一霸,垄断了南市近一半的酒坊和绸缎庄的平安钱,在这洛阳城里也算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没想到这种人竟然跟这个案子有关联……”

    “平安钱?”

    见身边的女嘲风卫似乎不懂啥是平安钱,白宇玄哈哈一笑:“所谓平安钱就是保护费,说白了就是讹人钱,那些店铺商家要是不交钱,金爷的手下就会天天去砸场子,甚至绑票勒索,可谓无恶不作!”

    说完,白宇玄转身望向手臂受伤的凤娘,柔声问道:“凤娘,你把金爷唆使你给孔大人下药的过程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

    刚刚经历惊心动魄的生死之劫,凤娘早就被吓破了胆,为了求生只能和盘托出。

    数日前,天香楼里迎来了一位一身痞气的贵客,此人正是白宇玄口中的南市一霸,金爷领着一众手下大摇大摆地走进天香楼,推开前来招呼的堂倌和老鸨,径直闯入了凤娘的房间。

    对方也不管房中还有着客人,一众手下闯进房内,将还沉醉在温柔乡里的客人拖出去后,金爷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凤娘见到来人,急忙端起桌上的酒水,快步走上前笑道:“这不是金爷么,什么风把您给吹到这儿来了!”

    年近四旬的金爷不怀好意地打量着面前的胡姬,笑道:“没想到你一个天香楼的小妞居然认得我”。

    “瞧您说的,这南市上下,谁不知您金爷的大名啊!”

    金爷满意地点点头,他一挥手,身后的兄弟将房门关上,屋内转眼间只剩下金爷和凤娘二人。

    凤娘被金爷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吓得瑟瑟发抖,她有些紧张地揪住自己的衣领,怯生生地问:“不知金爷今日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吩咐?”

    见对方如此害怕,一脸痞相的南市一霸哈哈大笑。

    “你别怕,你是大理寺少卿孔大人最喜欢的舞姬,看在孔大人的面子上,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说完,金爷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和一个小纸包塞进凤娘的手中。

    “我知道孔大人每次来你这都会先沐浴更衣,这纸包里的是**散,你在他沐浴的时候送上倒有**散的酒水,待他昏着后再将瓷瓶里的东西倒入沐浴的水桶里,就没你的事儿了!”

    金爷说完,又从衣袖里掏出一块沉甸甸的金子放在凤娘娇嫩的手掌上:“你若是依我说的做了,事后大大有赏,不然的话,我让你和你所在的天香楼在南市无立足之地!”

    “大人,这个瓷瓶里的是……”

    “瓶里的是罗摩水,是一种会让人神志不清的迷药”。

    见凤娘脸色煞白,南市一霸抬凤娘的下巴,笑道:“你只要依着我说的做就行,放心,孔大人是大理寺的少卿,我们是不会害孔大人性命的”。

    帝都洛阳,虽然是天子脚下,但其繁华的背后却是各个势力互相倾轧、互相死斗的主战场,类似的事情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凤娘只是这座都市里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深陷漩涡中的她无力反抗,只能祈求能随波逐流,安然度过。

    数日后,孔大人再次来到凤娘的闺房之中,凤娘按照金爷的指使,趁孔令皖沐浴的时候将混有**散的酒水双手奉上,那**散见效奇快,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浴盆里的大理寺少卿便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见浴盆里的人已经神志不清,凤娘打开白色瓷瓶,并趁孔令皖昏迷之际,便将瓶中罗摩水倒入浴盆之中。

    不想凤娘刚将瓶中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液体大半倒入浴盆之中,金爷便领着一群不认识的彪形大汉和一名身披黑色兜帽,罩住自己面容的男子闯进屋来。

    “他们进来后将奴家轰出门外,奴家在外面等个两柱香的时间他们才出来,事后金爷还威胁奴家不要多嘴,好生伺候孔大人直到他睡醒过来”。

    白宇玄思索片刻,双眼突然冒出一阵精光,他立马拉起凤娘和苗笑婷的手往屋外走:“咱们必须赶快找到那个金爷,不然就晚了!”

    苗笑婷紧紧跟在白宇玄身旁问“难道你担心那个金爷也会被刺客……”

    “对方找金爷这样的地头蛇为的就是方便办事,而且他只是一介平民没有官爵在身,要是出了问题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他们在天香楼刺杀凤娘失败,自然就会将金爷置于死地,只要金爷一死,我们唯一的线索就断了!”

    白宇玄一把推开房门,拉着凤娘冲入天香楼的酒香和喧嚣中,从衣袖中掏出数锭银铤扔给走上来的老鸨,并让苗笑婷亮出冥捕司的令牌吩咐道:“屋里死人了,你赶快去报官,凤娘我就先带走了,这些银子就当凤娘的车舟费!”

    说罢,白宇玄不顾老鸨的反应,拉着凤娘径直走出了天香楼,来到街道上,白宇玄将凤娘扔给苗笑婷便翻身上马道:“凤娘是重要的证人,你先把她带回冥捕司保护起来,我去找金爷!”

    骏马的嘶鸣声在大雨中响起,白宇玄拉紧缰绳,驾驭胯下骏马在被雨水冲刷得空荡荡的南市街头飞奔,马蹄在青砖上发出急促清脆的声响,白宇玄在曲折狭窄的南市街头一路前行,但越往前走他发现冒雨走上街的人越来越多,周围散发着一股紧张不安的氛围,同时湿冷的空气骤然升温,呛人的烟雾不断从前方扑来。

    疾驰的马蹄紧急停了下来,大雨之下,一栋燃烧着熊熊大火的房屋出现在白宇玄的眼前,周围的街坊和商贩纷纷手持水桶和扫帚救火,但看着眼前冲天的火光,白宇玄知道这栋房屋已经没得救了,而屋里的人肯定也是活不了了。

    骑在马上的白宇玄叫住以为准备前去灭火的街坊,问道:“请问前面着火的是哪户人家?”

    那住户望向白宇玄,眼中并没有多少担忧和紧张之色:“你居然不知道?那是金爷的宅邸,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就着了大火,这火烧了有一会儿了,却没有一个人从房子里逃出来,我看啊,金家这下可算完咯!”

    白宇玄拽住缰绳的手用劲捏成拳:“该死,我还是来晚了!”

    不甘心地看了看眼前的大火,白宇玄拽起僵绳招呼骏马朝洛阳城北边跑去。

第十一章 袁守义

    洛河从洛阳城中缓缓流过,蜿蜒流淌的河水将洛阳城一分为二,洛河以南多是平民百姓生活的区域,而洛河以北,则是巍峨壮丽的太初宫和众皇族大臣的居所。

    其中武周朝大部分官衙都汇聚于应天门外的皇城区,但有一个衙门例外,并不在东城办公,那就是隶属于大理寺旗下,隐藏于道政坊的冥捕司。

    急促的马蹄声在安静的街坊之间回响不止,马蹄踏破地面的积水在铺满青石板的街道上快速穿行,缰绳突然被人猛地拉起,被泥浆染黑的马蹄在光滑的石板上滑行了一段距离才勉强停下。

    骑马者停在一间不起眼的衙门前,从天而降的雨水已经彻底浸透了他的的衣衫,雨滴不断越过眉毛从眼珠前滴落,那人利索地翻身下马,抬起头望着眼前衙门口上悬挂的招牌:冥捕司。

    此时冥捕司的大堂里,督事袁守义正端坐在书案前静静地看书,一群身穿黑色官服、手持佩刀的手下分列在大堂两侧,而浑身被雨水打湿的苗笑婷正领着手臂带伤的凤娘跪在一旁低头不语。

    大堂里一片静谧,分列两侧的嘲风卫一脸肃穆,除了偶尔闭合的眼皮外,挺拔的身体一直纹丝未动,安静的空气里似乎在不断积累着不安的气氛。

    苗笑婷跪在竹席上,心中一个劲地求神保佑白宇玄那个挨千刀的赶快回来,袁守义这个冥捕司的大当家因为他的迟迟不来拜见心情很是不好。

    随着大摇大摆的脚步声从入耳中,苗笑婷终于松了口气,那个挨千刀的白宇玄回来了!

    浑身湿漉漉的天降之人在两名嘲风卫的带领下轻轻推开半掩的房门走进了大堂,而袁守义身后一排嘲风卫纷纷抽出一截刀身以备不测,锋利的刀身反射着微弱的烛光,远远看去杀气纵横。

    “草民白宇玄见过袁守义大人!”白宇玄走进昏暗的房间,无视屋里紧张安静的气氛,大大方方地冲坐在书案前的冥捕司当家行礼道。

    袁守义放下手中的书本抬起头,用那犀利的眼神仔细打量着眼前那站在竹席上的年轻人,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姓名,你之前见过我么?”

    白宇玄冲对方微微一笑:“大人高居大堂之上,全身上下散发着威严的气势,在这屋里,恐怕也只有督事袁大人才能有此气场,至于说以前见没见过呢,在下曾经有幸与大人的令尊,也就是前任冥捕司督事袁继祥大人短暂共事一段时间,我记得当时大人尚年幼,不想一眨眼的功夫,咱们再见面已经过去四十二年了”。

    袁守义将双眼望向站在身后一名紧握刀柄、站姿挺拔的长者,那人鬓角花白、眼眶浑浊,虽然剃了胡须,但仍掩盖不住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的沧桑痕迹。

    “常爷,他说的属实?”袁守义朝对方口气恭敬地询问道。

    被袁守义尊称为常爷的老嘲风卫从白宇玄一走进屋就一直盯着他,浑浊的眼珠瞪得老大,一双浑浊的招子里闪烁着惊骇的神色:“没错,是他,当年我跟老督事在费州郊外遇到的就是他!四十多年了,他的容貌还是没有半点变化!”

    袁守义皱了皱眉头,回过身平静道:“白先生查案辛苦,早晨从皇上那儿出来后便马不停蹄地冒雨查案,不知现在已经查到哪些线索了?”

    白宇玄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瓷瓶在袁守义眼前晃了晃:“我查到孔令皖大人在死前曾经被人下了一种名叫罗摩水的迷药!”

    袁守义双眼死死盯着白宇玄手中的白色瓷瓶,眼珠随着瓷瓶的晃动而晃动:“罗摩水?那是什么东西?”

    白宇玄一脸得意地指着手中白色瓷瓶说:“罗摩水是一种源自天竺的迷幻药水,曾被玄奘法师带入大唐,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传闻它有让人在睡梦中见到自己想见之人的神奇功效,因此这种药水在天竺王庭和寺庙里非常盛行”。

    顿了顿,白宇玄指着跪在苗笑婷身旁的凤娘继续道:“让孔大人在不知不觉间沾染上罗摩水的,正是这位凤娘,而迫使她下药之人则是南市赫赫有名的一霸,人称金爷”。

    袁守义看了身后众人一眼,所有人纷纷将抽出一截的唐刀收回刀鞘并转身准备列队离开。

    “袁大人可是想去找金爷?不用去了,我刚从金爷那回来,他的家已经被贼人纵火焚烧,我估计他和全家现在已经成为一具具焦尸了”白宇玄将瓷瓶小心收回怀中轻声道。

    袁守义冲身后的嘲风卫点点头,然后众人纷纷提刀离开大堂。

    “就是那人化作一团黑灰,我也要把他从地里挖出来寻找线索!”袁守义平淡的语气里夹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要是别人站在他的身前估计此时已经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所震慑,但他身前的白宇玄却撅着嘴,看着鱼贯而出的众嘲风卫直摇头。

    袁守义冲白宇玄伸出手:“白先生,还请将罗摩水交予我,我会派冥捕司最好的医官检查此药”。

    白宇玄伸出手捂住胸口皱眉道:“不劳冥捕司的医官了,我自己就能检查此药!”

    “荒谬,这里是冥捕司,不是外面的市集让你可以讨价还价!”说罢,袁守义伸手便要抢夺白宇玄怀中的瓷瓶。

    白宇玄一把抓住袁守义的手腕,不想对方手上肌肉紧绷,抓起来跟抓住一块铁棍似的,而且对方力气奇大,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眼看袁守义的手即将伸入自己的怀中,白宇玄急忙抽出腰牌放在袁守义眼前大声道:“袁守义,我乃奉陛下之命调查孔令皖一案,你冥捕司只是从旁协助,我是主、你是副,你敢不听我的安排!?”

    袁守义闻言先是一愣,然后望向跪在一旁的苗笑婷,苗笑婷急忙大声说道:“大人,他说的没错,陛下是下旨让他调查孔令皖一案,我们冥捕司从旁协助!”

    袁守义不满地瞪了白宇玄一眼,然后一脸不甘心地将手收了回去:“不知白先生准备如何检查,我冥捕司可有什么能协助的?”

    白宇玄轻轻拍着怀中的瓷瓶说道:“烦劳大人先给我准备一个安静的房间,再派人将我在国子监家中的大木箱子取来,里面有我急需的工具”。

    说完,白宇玄指着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凤娘说:“此人系本案证人,还望大人将她妥善安置,确保她的安全”。

    之后凤娘被人带了下去,而白宇玄则被人领到一间干净的小屋里,待领路人离去,白宇玄关上房门后一个劲儿地拍打自己的胸口,后怕道:“这个袁守义,小时候的他那么明明可爱,现在怎么跟阎王爷似的那么恐怖!”

    大堂里,苗笑婷依然静静地跪在竹席上等候自己的上司袁守义的训话。

    “笑婷,你觉得这个白宇玄靠得住么?”袁守义伸出手将苗笑婷搀扶起来后换上和蔼的口气问道。

    苗笑婷一边整理湿透的衣衫,一边回答道:“那个人虽然言谈举止十分怪异,但是他观察仔细,分析事情还算头头是道,即使面对其他权贵也应对从容,看来陛下找他出来查案是有道理的”。

    “此人身份神秘,不知是否安全可靠,你以后一定要对他寸步不离,一有什么情况及时告知我!”

    “是,笑婷遵命!”单膝跪地的苗笑婷高声回应道。

第十二章 命案再起

    就在白宇玄走进冥捕司不久,一队人马将白宇玄要的大木箱从国子监抬了回来,苗笑婷换了一身干衣服后来到白宇玄门前,敲了敲门发现无人应答,便推开了他的房门,门扉被推开,一股刺鼻的味道涌入鼻中,呛得她咳嗽了好一会。

    “你进来干嘛,罗摩水的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鼻孔堵着棉花的白宇玄回头冲苗笑婷坏笑。

    “你这是在做什么!”苗笑婷捂住鼻子朝白宇玄大声问道。

    只见白宇玄背对着她坐在桌前,桌上摆放着数个碗碟,还有几个装有透明液体的窄口玻璃管被夹在一跟蜡烛上加热。

    苗笑婷好奇地走到白宇玄身边,只见他正趴在桌上,双眼直视玻璃管中被烛火烧得翻滚沸腾的药水。

    “我这是在检测罗摩水的成分”。

    白宇玄说完,用夹子将玻璃管夹起,再将被煮沸的罗摩水倒入一个盛有半碗清水的碗中,随着罗摩水与碗中清水相聚,一碗清澈的清水瞬间变成绯红色。

    见此,白宇玄一脸兴奋地站起身来:“果然没错,罗摩水里真的含有罂粟!”

    “罂粟?那是什么?”苗笑婷好奇地看着碗中的清水缓缓变成绯红色的液体。

    “罂粟是一种外观非常美丽的花朵,它来自西域,因数量稀少、花朵色彩艳丽而被显贵们养殖在自己花圃中以供自己观赏,此花价格昂贵,生长条件也要求苛刻,因此就算在洛阳,估计也只有极少数显贵才种有此花”白宇玄交叉着双手满意地点点头。

    这时,一队身穿黑色官服的嘲风卫大步走了进来,黑着脸的袁守义从人群后走出,沉声道:“我这里有两个坏消息要告诉白先生,第一,金爷和他全家果然如白先生所说化作焦尸,仵作根本没法从尸体上找到任何线索;第二,刚刚大理寺传来消息,刑部有三名值更的大人跟孔大人一样,在衙门里当着众人的面扭断了自己脖子”。

    “又有人跟孔大人一样扭断脖子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苗笑婷和白宇玄大吃一惊,没想到孔令皖之后,又有人跟他一样突然横死。

    眉头紧锁的白宇玄冲袁守义拱手问道:“敢问大人,那三位刑部的大人他们生前所任何职?”

    袁守义背负着双手,望向白宇玄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无比:“他们三人是刑部的主事,之前曾经与大理寺少卿孔令皖大人一起秘密调查渤海王谋反一案”。

    “又是跟渤海王谋逆案有关!”

    苗笑婷惊叫一声,快步走上前冲自己的顶头上司低声道:“没想到才短短数日,就又有当初调查渤海王谋逆案的人横死,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待天亮后,此事定然传遍神都,朝廷上下将会人心惶惶,而民间关于先帝英灵对陛下布满的谣言将会传得更甚!”站在身边的白宇玄打开紧闭的窗户,望向窗外还在下着大雨的阴暗天空呢喃道。

    “如今金爷已经死了,我们的线索等于断了,下面该怎么办?”苗笑婷焦虑地望着袁守义和白宇玄,默默地捏紧了拳头。

    袁守义眯着眼望向站在窗前静思的白宇玄:“白先生,下一步你觉得该怎么办?”

    白宇玄撅着嘴沉思片刻,迈步走出房门道:“烦劳袁大人先调查金爷死前跟谁接触较多,苗大人带上凤娘,我要看看那三位大人的尸体!”

    大理寺阴冷的停尸间,此时门外天色已晚,夜幕下的停尸间阴气森森,使得站在白宇玄身后的凤娘紧张无比,她一直偷偷拽着白宇玄的衣角生怕对方突然消失在自己眼前。

    此时的大理寺除了少数人员留守外,大多数人都已经回家,空荡荡的停尸间里只有白宇玄,苗笑婷和凤娘三人。

    停尸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被夜风吹响的风铃声,苗笑婷打开紧闭的窗户,让外面清新的空气涌入进来,将屋内沉闷的空气驱散。

    夜风袭来,屋内的烛火不安地摇晃起来,借着闪烁不定的烛光,白宇玄紧皱眉头仔细翻看桌上的案卷,根据上面记录的目击者供词,他得知那三名死者跟孔令皖类似,都是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发狂,脑袋突然不受控制地当场拧断而亡。

    躺在床上的三具尸体脑袋扭转了一百八十度,身体朝上,但面部朝下,露在上面的只有恐怖的后脑勺,白宇玄将三人已经断开的脑袋反转过来,见他们面色狰狞、双眼充血,看来死得非常痛苦。

    白宇玄俯下身子,在三具尸体上闻了闻,然后指着冰凉的尸体,询问躲在身后脸色煞白的风尘女子:“凤娘,这三人你见过么?”

    凤娘怯生生地瞅了一眼尸体,然后伸出颤抖的胳膊指着其中两人说:“奴家之前在天香楼见过这两位大人,当时他们因为一个姐妹跟另一伙客人起了很严重的争执,甚至差点打起来,所以奴家才对他们有点印象”。

    “原来如此……”

    白宇玄点点头冲凤娘挥挥手,示意她可以继续躲在自己身后了,然后他转向身旁的苗笑婷说道:“这三位大人的尸体上都有罗摩水的气味,看来这个案子的关键就在那罗摩水上,咱们先回去吧,明天咱们俩一大早得先去见陛下!”

    “见陛下?你今天才见完皇上,怎么又要去见?”

    白宇玄打开房门淡淡道:“明天我们得去几名显贵的府邸进行一番搜查,没有陛下的特旨谁敢硬闯?”

    三人刚回到冥捕司正巧与骑马归来的袁守义碰个正着。

    白宇玄急忙下马冲袁守义拱手道:“哎哟,袁大人那么快就回来了,可有查到那个金爷最近与什么人接触最多么?”

    袁守义面无表情地下马走到白宇玄身前,并掏出本小册子说道:“本督事带领一百兄弟将南市挨家挨户都询问个遍,得知那个金爷最近一段时间来接触的人有七十七人,我们排查后发现其中有一人很有嫌疑!”

    “谁?”白宇玄和苗笑婷异口同声地问。

    袁守义嘴角微扬,露出白宇玄见到的第一个笑容:“那个人虽然每次出门都带着头套不愿将面目示人,但是我从金爷家邻居口中得知,那人嘴角上有个明显的胎记,走路还有点跛”。

    苗笑婷低头沉思片刻突然一脸惊愕地大叫道“大人难道说的人是刘襄?”

    “刘襄是谁?”白宇玄一脸好奇地问袁守义。

    “那个刘襄就是长乐侯李冬的管家,平日里喜好在洛阳城里结交各类豪杰,因此也没少和大理寺打交道,我们跟这家伙也快算老熟人了,而刘襄的主子来头不小,是当今皇嗣的表叔长乐侯,曾经官至太子府詹事”袁守义走到白宇玄身边低声说完,冲大家摆摆头示意所有人先回到冥捕司里再商议。

    回到大堂之上,袁守义端坐在书案前询问白宇玄:“我们已经按照先生所说调查完金爷生前接触的人,并查出那个刘襄此时仍在长乐侯府中,我已经派人在府外暗中监视,刘襄一旦出门便将其缉拿,不知先生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白宇玄堆起笑容,一脸佩服地冲袁守义拱手道:“暂时没有什么安排了,白某才去大理寺查看尸体的功夫,大人竟然那么快就调查完金爷生前接触的所有人,并做出缜密安排,冥捕司办事果然神速,白某佩服!”

    “那白先生下一步准备怎么调查,需要袁某派人去提领刘襄前来审讯一番么?”

    “这个暂且缓一缓,凡是都有个先来后到,白某明天先要进宫面圣一趟,之后我们再去见见那个刘襄”白宇玄脸色有些沉重地冲袁守义说道。

第十三章 金爵针

    太初宫明堂殿外,白宇玄望着敞开的明堂宫门心中突然泛起一阵不祥之意,守卫森严的宫禁今天不知为什么总弥漫着一股死一般的沉寂,望着阴沉沉的天空,似乎正在酝酿着下一场大雨。

    抬起脚走进明堂大殿,只见纯金打造的龙椅上空荡荡的,女皇武则天并不在大殿里。

    “陛下呢?我要见陛下!”白宇玄扭头冲站在身边的小宫娥开口道。

    “陛下?她不就在你身后么?”小宫娥指着白宇玄的身后回答。

    回过身,只见女皇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并背对着自己,抬起头望着大门外阴沉的天空。

    “陛下!白某有一事要向陛下请旨!”

    武则天没有理睬白宇玄,而是继续望着外面那已经变得黑压压的云层,看来一场倾盆大雨即将到来。

    “陛下……”

    “白宇玄,你找朕有什么事儿么?”

    背对自己的武则天突然开口,然后她的脑袋居然扭了足足一百八十度,反转过来望着自己!

    只见女皇脸色惨白如雪,两行血泪从眼角处涌出,扭曲的五官挤出一张无比可怖的笑容直面白宇玄。

    “啊!陛下,你怎么了!”

    白宇玄吓得腿一软瘫坐在地,他正准备掉头逃开,却见身后站着四个背对着自己的人,他们的脑袋也跟武则天一样扭转过来,露出了孔令皖和那三名刑部主事扭曲的面孔。

    “武媚娘迫害李氏皇族,孔令皖等人助纣为虐,死不足惜!”身穿龙袍的李世民和李治父子突然出现在大殿的龙椅前,指着白宇玄发出震耳的怒喝声。

    紧闭的眼皮猛地张开,白宇玄突然坐起身,见自己正坐在柔软的卧榻之上,滴滴冷汗从额头上流下,望向透着白光的窗户,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坐在床榻上的年轻人长叹一口气,原来刚才只是一场恶梦而已。

    一早,白宇玄、苗笑婷、袁守义以及一众冥捕司缇骑穿过雄伟的德天门进入太初宫。

    贞观殿的偏殿寝宫里,武则天正披头散发地躺在睡椅上,一名下巴上挂着一撇山羊须,头戴乌纱帽,身穿绿色圆领长衫的太医正捞起袖子,手持细长的金针在女皇银白色的头上施针。

    挂在窗边的风铃不安分地晃动着身子,发出清脆的叮铃声,殿内的宫女们纷纷站在一边低头不语,生怕打搅了正在全神贯注施针的御医。

    “陛下头疾复发,正在接受御医施针,你们不能进去……”

    “案情紧急,上官姑娘你就通融一下吧,上次走前没跟你行礼,你就给我们使绊子,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啊?”

    “一码归一码,现在皇上正在接受秦御医的施针,不能被外人打扰!”

    “秦御医是谁?”

    “你问那么多干嘛?”

    “我难道还问不得啊?”

    守在屋外的上官婉儿与来人的争执声传到安静的寝宫之中,一直静静躺在睡椅上的武则天不满地皱着双眉,大声问道:“婉儿,外面何事喧哗?”

    一身绿色长衫,头戴乌纱帽的上官婉儿迈着小碎步来到寝宫门前,冲屋内的女皇低头回道:“禀陛下,是白宇玄和袁守义一行人,在门外要求面圣”。

    闭目养神的武则天双眉微颤,缓缓抬起手淡淡说道:“宣”。

    白宇玄、苗笑婷和袁守义三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寝宫,跪在武则天身前。

    “白宇玄,我们不是昨天才见过么,你今天来见朕是不是案情有了什么进展?”躺在睡椅上的女皇依然闭着双眼,面容平淡地开口问道。

    跪在地上的年轻人抬起头,深深地望向武则天和她身后的御医:“白宇玄想向皇上求一道特旨,准草民和冥捕司能搜查神都内所有皇族和大臣的居所”。

    “怎么,此案难道有哪位皇族和朝廷重臣也牵涉其中?”武则天眉头紧皱,但说话的语气依然平静,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白宇玄点头道:“回陛下,此案背后恐怕的确涉及神都的部分权贵,我们需要对神都所有皇亲贵戚的府邸进行一番搜查,所以特来向陛下请旨,此外,冥捕司的袁大人查到长乐侯李冬的管家曾与本案一重要人物有过频繁接触,因此我们准备将刘襄带回冥捕司审讯一番”。

    依然闭着双眼的女皇“嗯”了一声,表示已经批准,跪在一旁的三人站起身准备离开,这时。一阵微风吹来,清脆的风铃声又一次在寝殿里回响起来。

    白宇玄站起身后并没有着急转身离开,而是指着挂在窗前的风铃冲女皇笑道:“陛下真是好雅兴,大雨天的还在窗前挂着个风铃”。

    躺在睡椅上的女皇睁开一只眼瞥向那风铃,指着身后的御医笑道:“这是秦御医的主意,朕最近头疾频发,秦御医说在窗前挂着风铃,那铃声对缓和朕的头疾有奇效”。

    “原来如此!”

    白宇玄好奇地冲专心施针的御医问道:“秦御医手中金针长三寸,针头处雕刻虎头,难道您在给陛下施的针是金爵针?”

    一直低头专心在武则天头上插针的秦御医双手微颤,随着金针的轻微晃动,躺在床上的武则天眼皮突然抽搐起来,秦御医急忙稳住金针,才让皇帝紧锁的眉头缓缓松开。

    御医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抬起头一脸惊讶地望向白宇玄:“金爵针是家师的独门绝技,不知白先生是如何知晓我手上金针的?”

    白宇玄嘴角微微扬起,冲御医笑道:“金爵神针乃是医圣孙道乾所创,每根金针长三寸,针的一头雕刻有虎头纹,另一头则有蛛丝粗细,传言此针能打通人体所有穴位,激发人的潜能,甚至能左右人的喜怒哀乐,在下曾有幸得到令师孙道乾的诊治,我和他二人相谈甚欢并成为挚友,而至于金爵针,我也曾从医圣那里得以一窥,不想今日又见到神针,激动之下脱口而出”。

    说到这里,白宇玄再一次将双眼望向插在武则天花白头发上的金爵针,回想起曾经在那不见天日的诏狱里给自己诊治的年轻大夫,当初孙道乾是何等英姿潇洒,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家伙如果还活着,恐怕已经是一个白胡子老头了吧。

    “原来如此!没想到白先生竟然是家师好友,失敬、失敬!”秦御医由于双手正捏着针头不能行礼,只好冲白宇玄点点头。

    “好了,要叙旧一会再叙,秦御医,请继续施针,白先生你们先退下吧!”一直躺着的女皇帝有些不满地终止了二人的谈话。

    离开太初宫,白宇玄、苗笑婷、袁守义三人带领着一众嘲风卫缇骑浩浩荡荡地在洛阳皇城天街上驰骋,阴沉天空中的阵阵雷声与马蹄声此起彼伏,似乎在预示阴云之下的皇族大臣之家将要迎来一场劫难。

第十四章 长乐侯

    白宇玄和袁守义率领一众嘲风卫,不分李家武家、皇族重臣,粗暴地闯入一个又一个权贵宗室的宅邸,在无数责骂和惊叫声中,冥捕司的嘲风卫们将被搜查者的家宅里里外外搜查个遍。

    嘲风卫挨个屋子搜查,一阵翻箱倒柜后将成堆的书籍、信件等所谓的证据带走。

    身穿黑色官服的缇骑队伍仿佛一队恐怖的蝗虫,在洛阳城一栋栋大宅间穿梭扫荡,不一会,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了长乐侯李冬的家门外,白宇玄抬起头望向朱红色的大门,眼神复杂。

    嘲风卫不客气地将侯府大门踹开,手持兵刃的冥捕司众人一拥而上冲入府中。

    “放肆,你们大理寺也太胆大包天了吧,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你们竟然如此无法无天,私闯本候的府邸!”见有不速之客闯入,年约六旬、灰胡花发、身穿蓝色丝绸长衫的主人站出来指着不断涌入的嘲风卫怒斥道。

    白宇玄站在一旁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太子詹事,皇嗣的表叔,长乐侯李冬。

    长乐侯的怒斥没能阻挡闯入者的脚步,腰胯兵刃的众人分散到府邸的各个角落继续他们翻箱倒柜的搜查。

    李冬见自己的呵斥声没能让众人停下脚步,正欲再次发怒,却见袁守义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便大步走上前,努力抑制内心的怒火,尽量用平静的口吻问道:“不知袁大人带这么多人来本候的府邸有何贵干,今天大人要是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本候一定会找皇上做主!”

    袁守义冷冷地看着眼前气得满脸通红的老头,拱手道:“卑职奉圣命调查孔令皖大人的命案,凡是在神都的皇族大臣都必须经过搜查,这是陛下同意了的,而且……”

    袁守义站直身体,用冷冰冰的眼神与李冬满含愤怒之意的双眼对视:“我们发现贵府的管家刘襄也参与案中,因此我们得将刘管家带回调查,还望侯爷配合!”

    李冬眼中的怒火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奈和绝望的微笑:“哼,你们果然把黑手伸到我这里,皇上最后还是决定要对我们动手了!”

    “大人此言何意?”袁守义淡淡地问道。

    李冬抬起眼扫视在场众多气势汹汹的嘲风卫,笑道:“此言何意?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陛下杀一个渤海王还不够,她派你们来我这里,就是要借这个机会,将我们这些李家老臣连根拔起,只有这样,陛下才能安心坐她的江山!”

    站在一旁的白宇玄急忙走上前冲李冬大声道:“侯爷您误解皇上了,我们查到贵府管家刘襄曾多次与孔令皖案的关键人物有过私密接触,所以特来请刘管家协助,并没有什么栽赃陷害之意!”

    李冬冷冷地瞥了一眼身前的年轻人,淡淡道:“你是何人?”

    白宇玄掏出武则天给他的令牌,大声道:“在下白宇玄,受陛下托付专门处理孔令皖一案”。

    李冬眼神复杂地看着白宇玄手中的令牌,这时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上了布条的刘襄被一众嘲风卫从后院拖了出来。

    只见那刘襄长相丑陋,嘴角边上还长着一块醒目的黑色胎记,真不知道李侯爷为什么要找这种丑人做管家。

    刘襄见到自己的主子,情绪激动地扭动着被捆绑住的身体,想要求主子救命,但身边的嘲风卫哪里会给他求救的机会,两人头脚一扛,抬着刘襄离开了府门。

    站在李冬身旁的白宇玄笑了笑,问道:“这个刘襄长相实在是挺出众的,不知侯爷为何请他当管家?”

    “别看刘襄样貌丑陋,但是他操办事情井井有条,打理我侯府上下那是十分周到,我李冬不是那种以貌取人之人,凡是有真才实学的我都会重用!”

    李冬瞪了白宇玄一眼,昂起头向袁守义问道:“不知大人准备将我的管家带走多久呢?我侯府上下可少不了他刘襄”。

    袁守义冲李冬拱手道:“这个请侯爷放心,如果查证刘襄确是无辜,我们定尽早将他放出!”

    “侯爷,白某想观赏一下贵府的花园,不知道能否烦劳侯爷带带路?”白宇玄偷偷冲李冬眨巴眨巴眼睛,示意对方遵照自己的请求。

    长乐侯府幽静的廊道里,李冬和白宇玄一前一后,向着侯府的后花园缓步前行。

    “不知白大人为何示意老夫前往后院啊?”走在前方的李冬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道。

    “门口到处都是大理寺的人,所谓人多嘴杂,白某有些问题想要单独询问侯爷”。

    白宇玄左右扫视干净整洁的侯府,整个长乐侯府上下环境干净整洁,路上见到的奴婢问安行礼时,动作神态都显得落落大方,看来这个刘襄当管家是有两把刷子。

    “不知白大人有何指教?”走在前方故意装作闲庭信步的李冬回过头来,露出了他满面的愁容和双目中无奈的神色。

    白宇玄抬起眼皮,压低声音冲李冬问道:“敢问侯爷,您觉得孔令皖案的幕后真凶应该是谁?”

    李冬怪异地看了看眼前的年轻人:“这件事应该是你们的职责,不知大人为何要反过来问老夫?”

    “因为白某跟大人都担心一件事”。

    “何事?”

    头发花白的老侯爷皱着眉头,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珠凝视着面前的年轻人,不安和焦虑的神色不断在浑浊的眼珠中闪过。

    白宇玄故意顿了顿,伸出头在老侯爷的耳边细声说道:“白某同大人一样担心会有人利用此案将黑手伸向皇嗣,此案诡谲异常,表面上看是先帝在天之灵因渤海王被赐死而显灵,但实际上,这个案子其实另有所指,其暗藏的利刃对准的,正是大人身后的皇嗣!”

    李冬两眼顿时精光四射,一把拉住白宇玄的衣袖激动道:“白大人可知道是何人在背后兴风作浪!皇嗣乃是天下之本,社稷之根,我们这些老臣不管罢官、流放、还是斩首街市都无所谓,但皇嗣万万不能有任何差池啊!”

    白宇玄将情绪激动的老侯爷搀扶起来,认真道:“大人放心,白某相信此案绝对与皇嗣无关,也绝对不会允许有人趁机向皇嗣发难!”

    说罢,白宇玄俯身在李冬耳边,与之悄悄对话一番,之后,李冬待白宇玄的态度明显有了好转,他不但殷勤地领着白宇玄来到自家后花园观赏,就连对方走后自己都站在门口恭送。

    “那个李侯爷跟你去一趟后花园怎么感觉对你的态度变化那么大?”在白宇玄身边纵马飞驰的苗笑婷好奇地望向他。

    白宇玄淡淡一笑:“我只是告诉他,我跟他是站在一边的而已”。

    见苗笑婷依然一脸困惑地看着自己,白宇玄摇了摇头冲她说道:“如今陛下春秋已高,但名义上的东宫之主依然是皇嗣,那个李侯爷以为陛下借孔令皖案企图扳倒皇嗣,好让自家人上位,所以才对我们如此排斥,我去后花园向他保证陛下并无此意,而且我一定会在此案中保护皇嗣殿下,他才会对我态度变化那么大”。

    白宇玄一行人折腾了一天,将神都洛阳李武两族和大部分朝廷重臣的家搜了个遍,但收获却寥寥无几,案子的线索现在只剩下刘襄了,今天冥捕司算是把神都洛阳所有的皇族权贵得罪了个遍,要是屁都没查出来可是没法交差了,冥捕司上下所有人都一脸紧张地围在监牢的审讯室外,等待着刘襄的审讯结果,只有白宇玄像没事人一样坐在自己房里看书。

    “看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苗笑婷推开白宇玄的房门,一脸忧虑地看着他。

    白宇玄伸了伸懒腰淡淡道:“毫无头绪,幕后真凶可能是李家遗老趁机作乱,利用太宗、高宗皇帝的余威动摇武周朝的民心;也可能是有人想借机把案子扯到东宫身上好扳倒皇嗣;甚至可能是第三方势力,想挑起朝廷的内斗好从中渔翁得利。而且这个案子里的一些细节我还没想清楚,比如陛下和洛阳大部分百姓在案发前一晚都不约而同地梦到先帝因渤海王谋逆一案震怒,这个凶手是怎么做到的?还有孔令皖以及刑部的那三位大人为什么会一边喊着救命一边扭断了自己的脖子,凶手杀人的手段到底是什么,这些细节我还没来得及去调查”。

    说完,白宇玄冲苗笑婷阴阳怪气地笑了笑:“苗大人在屋里憋闷不,要不收拾一下行装得跟我出一趟门,我带你去一个好玩儿的地方”。

    苗笑婷眉头一皱,联想到之前去过的天香楼她感觉白宇玄要她跟着去的地方一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你说的地方是哪?”苗笑婷有些警惕地问道。

    白宇玄还没回答,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通报:“白先生,那个刘襄招了!”

第十五章 山雨欲来

    “那个刘襄竟然这么快就招了?”白宇玄迈着急匆匆的步子在通往冥捕司监牢的通道上快步前行。

    给白宇玄带路的年轻嘲风卫一脸兴奋道:“是的大人,那个刘襄一开始还嘴硬,打死不承认自己见过金爷,但在我们一顿大刑伺候之后,那厮终于挺不住招了出来,您想想,他一个侯爷府管家平日里享受着富贵生活,哪里能受住我们冥捕司的家伙事儿?”

    走进大牢,只见被铁链悬吊在半空的刘襄披头散发满脸都是汗珠,发紫的双唇正止不住地颤抖着,浑身上下到处是血淋淋的伤口,腹部还有烙铁烫伤留下的印记。

    白宇玄有些同情地看着刘襄,问道:“刘襄,你最近频繁到南市寻找金爷所谓何事?”

    刘襄缓缓抬起头望向白宇玄,用有气无力的声音答道:“是我家主人让我准备一些药水给金爷,并让他安排人找机会给孔大人还有刑部三位大人下药的,我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白宇玄瞪大了眼睛大步冲到刘襄身前,一把掐住对方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说话前可得给我想清楚了,你说的这话可是犯了诬陷主人的大罪!”

    “小、小的所说的话句句属实!大人,小的已经举报了幕后之人,求大人饶小人一命啊!”刘襄一脸惊恐地撕扯着沙哑的喉咙大声求道。

    “那你说,为什么长乐侯要杀孔大人和刑部三位大人!”白宇玄掐住刘襄脖子的手又加大了几分力气。

    刘襄被掐得咳嗽不止,但还是努力大声回道:“小的曾经在我家主人会见贵客的时候在门外偷听,听主人说要用刚买到的罗摩水害死孔令皖和刑部那三位主事给渤海王报仇,他还说渤海王是太宗皇帝最喜欢的侄孙,如果害死渤海王的孔令皖和那三个刑部主事突然横死,那么百姓们一定会认为是太宗皇帝的在天之灵为渤海王报仇,只要百姓心念李唐,那武周的气数一定不长久!”

    “那你家主人当时见的贵客又是谁!”白宇玄依然死死捏着对方的气管厉声问道。

    “是、是凤阁的张大人!”刘襄的脸憋得通红,眼珠瞪得有铜铃大小,眼球上满是血丝。

    案情的发展脉络最终还是指向了李家,那个刘襄口中的张大人正是一直心向李家的李唐老臣,凤阁舍人张柬之。

    白宇玄黑着脸转身离开牢房,刚出牢门差点与苗笑婷撞个满怀。

    “怎么样,那家伙说什么了?”苗笑婷兴奋地问道。

    白宇玄低头不语,径直回到自己房中抚桌冥想,这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传来,打开房门,却见一个头发花白,身穿冥捕司黑色官服的老者正站在门外,白宇玄记得他,他就是当初在大堂上站在袁守义身后的老者常爷,同时也是自己当年来到大唐后见到第一个官差。

    常爷圆瞪着一双大眼,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白宇玄,弄得白宇玄浑身上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行了别看了,常大人,不就四十多年没见么,看把你激动的!你找我有何贵干啊?”

    老嘲风卫微微一愣,然后低声冲白宇玄说:“大理寺卿裴大人在门外等你,说是有要事跟你说”。

    白宇玄急忙扔下常爷,冒雨冲出冥捕司,见裴德馨的马车正停在衙门口。

    “白大人当初托付本官查探的事情已经查出来了”。

    车厢里,裴德馨轻轻打开车窗,确认周围没人后,对白宇玄附耳低声道:“孔大人的密奏当夜先是传到凤阁,再由值更的大人将密奏交给陛下的内侍官的”。

    白宇玄听闻脸色变得铁青,他抬起头望向一脸严肃的裴德馨,近乎失声地问道:“那么裴大人可知当夜凤阁值更的大人是谁么?”

    “是张柬之张大人”。

    一阵雷鸣声突然从夜空中传来,闪烁的电光指引着裴德馨的马车缓缓驶离,白宇玄冒雨站在冥捕司的衙门口,抬头看着不断冒出闪电的夜空呢喃道:“难道这场暴风雨是真的没法避开了?”

    现在所有矛头都对准了李冬和张柬之,如果冥捕司将刘襄的口供递送到武则天手上,那无疑给了武家人一个剪除太子身边羽翼的天赐良机,只要李冬和张柬之倒台,皇嗣李旦也就岌岌可危了。

    一颗闪电从乌黑的云层中突然冲出,仿佛一只愤怒的苍龙带着雷霆之势冲向了远处的皇宫,刺眼的光芒照亮了夜空,也照出了远处那数十米高的雄伟明堂,当初大理寺少卿孔令皖就是在明堂大殿里一边呼喊救命,一边扭断了自己的脖子。

    雷电大作,无数闪电窜出云层将黑夜的洛阳城照得彷如白昼,手持武则天的令牌,白宇玄顺利通过门禁,迈着急匆匆的步伐行走在夜幕下的太初宫过道上。

    从黑云里不断窜出的电光照亮了过道上那孤独的影子,白宇玄行色匆匆,他必须赶快找上官婉儿弄清一件事情,不然等袁守义将刘襄的证词交给武则天,皇嗣李旦,这个李唐皇室最后的希望就真的人如其名,完蛋(旦)了!

    “哪个不长眼的,敢挡路,快闪开!”

    一声尖声尖细的声音打断了白宇玄的思绪,他抬起头只见一队身穿长衫的宦官手持发出昏黄光亮的灯笼站在自己身前。

    见每个灯笼上写着十率府三个大字,以及站在队伍两侧身穿金甲、手持利刃、面容肃穆的卫兵,白宇玄心中大惊,大半夜出门还能这么大排场的除了皇帝武则天之外只有一个人。

    “草民白宇玄参见皇嗣殿下!”白宇玄立刻退到一旁跪地大喊。

    “你就是白宇玄,负责调查孔令皖案的那个天降之人?”一名腰束玉带,身穿白色长衫,举止文雅的中年男子在一众宦官宫女的搀扶下走到白宇玄身前。

    “回殿下,正是草民!”白宇玄跪在地上脑袋根本不敢抬起来,一道闪电劈来,刺目的光亮在地面上照印出了皇嗣李旦的身影。

    “听闻那长乐侯的管家被你们带走,他可有招供出谁来?”

    白宇玄跪在地上没有回答李旦的问题,但这位前大唐皇帝却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一切罪责都在我的身上,我当初以为将皇位让予比下,便能换取局势的平静,能保住李唐宗室众人的性命,但现在看来……”

    李旦无奈地苦笑两声,继续道:“回去告诉袁守义,叫他们也不要为难长乐侯了,明日我自会去陛下那里请罪,求他废我太子之位,这样或许能避免一场浩劫”。

    待李旦远去,白宇玄爬起身深深地望了一眼远去的队伍,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女皇就寝的寝宫跑去。

    武则天就寝的长寿宫宫门外,白宇玄刚看到长寿宫高高的屋檐就被一身青衫头戴黑色乌纱帽的女子拦住了。

    “来者何人!”

    一听到那熟悉的女声,白宇玄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那人正是上官婉儿!

    “在下白宇玄有要事求见上官婉儿姑娘!”白宇玄亮出武则天给他的令牌后冲对方道明来意。

    上官婉儿见来人一身白衣,手中又拿着武则天特赐的令牌,便猜出来人身份:“白先生不好好查案,这大晚上的来宫里找我干什么?”

    白宇玄冲上官婉儿躬下身诚恳道:“在下有点问题想请教上官姑娘”。

    上官婉儿挺身一笑:“我还以为白先生无所不知不所不晓呢,怎么会屈尊来找我?”

    白宇玄直起身冲上官婉儿淡淡道:“白某只知道自己所知道的而已,至于不知道的,自然需要向旁人请教”。

    上官婉儿脸上露出一丝胜利者的笑容,然后背着手望向电闪雷鸣的夜空说道:“那先生请问吧,婉儿也只能回答自己知道的事情”。

    天空雷声大作,豆大的雨珠开始从天而降,从上官婉儿那询问归来的白宇玄捞起衣裙,迎着密集的雨滴快步冲出太初宫的大门。

    “皇嗣不能倒台,我一定不会让历史在我手里改写,这个案子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豆大的雨点再一次从天而降,白宇玄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冒着大雨快步朝宫外那隐藏在黑暗中的冥捕司跑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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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捕司介绍:
冥捕司,由唐太宗设立的一个专门处理各地神秘案件的秘密机构,其成员被称为嘲风卫,白宇玄,一个自称知晓前后千年之事的天降之人进入冥捕司,揭开了周唐时期一起起诡谲案件和隐藏在史书后面的真相(本故事剧情人物皆为虚构,切勿较真,各位看官若是觉得写得还行,还望多多点击、收藏,能打赏的给个打赏,有票的给个票票,没票的捧个人气,谢谢)冥捕司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冥捕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冥捕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